第五十章 消息
“那、那是当然，”皇帝陛下红着耳朵摆了摆手，一副皇恩浩荡的样子，“朕允你平日佩刀。”
这鲛人姑娘看着似乎对岸上的凡人颇为熟悉，想必不是第一次上岸，既然鲛人有到陆地上的办法，为什么先帝他们没有与鲛人做交易？
被自己想象的场景吓到，苏誉禁不住抖了抖。
当年的大战，是何等地惨烈，同船与国师有血契的臣属统统死去，而国师与兄长之间的血脉感应也越来越弱，直至消失不见。国师耗费无数心血，也没再感应到兄长的存在，只能宣布帝王已经战死沙场。先帝早就变成了太庙里的一个牌位，如今却突然有了消息。
“哎哟，殿下，赶紧的！”恰好陪着皇上过来的汪公公，赶紧拿出布巾，把湿透的大猫包起来。
苏誉定定地看了这华丽的去鳞刀片刻，嘴角抽搐地任由皇帝陛下兴致勃勃地给他配上丝绦，挂到腰间。
肃王把背上的小猫放下来，揽在怀里舔了舔脑袋：“可惜只能吃一半。”
“咪……”雪花落在皇长子殿下的小鼻子上，凉凉的触感让小猫感觉到了寒冷，不由得往身边的小胖猫身上挤了挤。
岛上，两只金色的猫靠在一起，眺望远方，看到了在海中冒头的鲛人，其中一个变成人形，抓着另一个做势要扔到海里：“鲛人，送你个猫吃！”
皇帝陛下扛起蔫头蔫脑的苏誉，扔到龙床上，然后跳起来扑上去，抱着蹭蹭：“你明日去安国塔三层找找，兴许别的菜谱上有。”
下小雪的天气，再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围着火炉吃火锅更舒服的事情了。
昭王殿下回过神来，伸爪把侄子揽进怀里，整个猫就变成了一个圆球：“哥，父皇素不素……”
“皇上……”苏誉叹了口气，接过皇上手中的空碗递给汪公公，拿布巾给猫大爷擦了擦手，“鲛人已然生出了智慧，与常人无异，这……不能吃的。”
“问你呢，鲛人哭可会引发什么特别的事？”肃王也察觉出了蹊跷，看向鲛人冷声问道。
“七皇叔与父皇，乃是一对双生子。”安弘澈缓过神来，把下巴搁到苏誉的肩膀上，轻轻舒了口气。
哗啦啦，巨大的鱼尾扬起又落下，激起漫天水花，将凌王殿下浇了个透心凉。
皇帝陛下顺手递给肃王。
鲛人被这奇异的举动吸引了目光，愣愣地看着他们。
一切，只是为了玩弹珠……而已。
苏誉抽了抽嘴角，这凶猫传说是怎和*图*书么回事？猫大爷捉住鱼不吃，还会虐待吗？不由得看向皇帝陛下。
浑身紧绷的安弘澈，被这轻柔的触碰安抚了心绪，缓缓松下肩膀。
“别、别吃我……”鲛人终于见到一个能说话的人，颤颤巍巍地浮上来，“我见过跟他很像的猫，纯金色的……”
“父皇，还活着。”皇帝陛下低声说道。
皇帝陛下嘎嘣嘎嘣嚼了一个虾，不满道：“你这菜谱本就不全，换一本。”
“酥鱼！”昭王殿下看到了苏誉。
“鱼再聪明也还是鱼，”皇帝陛下不以为然，“上古时，哪个凶兽没有智慧，先祖还不是照吃不误？”
“哗啦啦”小胖猫拨弄着地上的珠子玩得不亦乐乎，凌王看着有些眼红，被兄长呼了一巴掌才回过神来，干咳一声道：“我好像知道皇兄他们为什么把鲛人弄哭了……”
“喵！”凌王应了一声，猛地蹿到了水池上，冲着鲛人呲牙，发出“嘶哈”的威胁声。
由于鲛人慌乱的避让，池中的水被甩了出来，大猫背着小猫迅速跳开，甩了甩沾湿的爪子。
“那两只猫在哪里？”肃王忍不住也变成了人形，穿着一身白底带黑色斑点的带毛长袍，凑到近前，神情严肃地问道。
“呀！”鲛人慌忙避开，吓得瑟瑟发抖，她能感觉到这群猫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那是上古凶兽才有的危险气势，让她本能地觉得害怕。
太医摸了摸胡子，给各宫大人开了相同的降火药，天寒地冻的竟然还能上火，想必是宫中炭火过旺，建议太后适当削减妃嫔们每日的炭火份例。
回到北极宫，皇帝陛下捧着热乎乎的海鲜面，一边吃一边督促苏誉看菜谱。
鲛人看到猫瞬间变成了皇上，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想想那上挑的美目其实是一双猫眼，再也不觉得眼前的男人俊美非凡了：“金色的，是两只，他们也会变成人……”
先帝死而复生，这可是个大好消息，但这姑娘的话并不能全信。苏誉那不怎么灵光的脑袋，遇到事关猫大爷的事，突然就好使了。就怕这是个假消息，让他的酱汁儿空欢喜一场。
听皇上提起刀，苏誉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这么大一条，够吃好几天了吧？”烘干了毛毛的凌王殿下吞了吞口水。
允许佩刀，就是同意苏誉把刀当装饰品挂在腰间，这在皇家是十分难得的恩典，只有皇帝信赖到可以性命相托的近臣才有这份殊荣ｍ.ｈｅtusｈｕ•ｃｏｍ•com，就好比侍卫统领高鹏那样。而作为近身伺候的内臣，是绝不允许带刀的，连寝宫之中都不能放置刀具。
于是，等苏誉睡醒了，来叫皇上回去吃饭的时候，就看到了一群猫，蹲在汪公公铺好的软榻上，一边烤着炭火，一边直勾勾地盯着水池。
“不会！”鲛人姑娘愤愤地说，心道这些猫果然一样的凶残，顿时觉得自己的命途一片灰暗，入了皇宫与上了那个孤岛并没有差别。
皇帝陛下眯起眼睛，看了看潜在水中的鲛人，杀意顿生。
“唔，下次祭天的时候，记得带上蘸料。”凌王往嘴里扔了个鱼丸，烫得不停吸气，上次祭天的时候吃鱼丸火锅，因为安国塔没有什么蘸料，就涮一涮直接吃，还觉得很美味，如今有了蘸料，这美味就更上一层楼。
“你的刀呢？”皇帝陛下眯起眼，捏了捏苏誉的腰。
碧霄宫因为无人居住，道路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白雪，如今印上了一串梅花爪印，爪印的尽头，是两只大花猫和一只小胖猫，黑白相间的大花猫身上，还背着一只穿马甲的小毛球。
因为没料到皇叔们和昭王都来吃饭，苏誉做的菜有些不够，便索性端出火锅来。
鲜虾、鱼片，还有苏誉自制的鱼丸、虾丸、蟹棒，在高汤中滚一滚，夹出来，即便不蘸调料也十分美味。苏誉临时调了几种蘸料，芝麻酱、海鲜酱、香油酱、蒜蓉酱，单吃或是混着吃都很好吃。
众人听完，顿时沉默了。
鲛人吓得差点昏过去。
“这就素鲛人？”小胖猫蹲坐在池沿上，好奇地看着缩在水池一角的鲛人，“怎么没有鱼鳃？”
天空不知何时又下起雪来，周遭寂静无声，只剩下雪花簌簌下落的声音。
“那金色的猫是先帝？”苏誉瞪大了眼睛。
飞石处按照苏誉的要求，造了鸳鸯锅。一半倒入海鲜高汤，一半倒入红油辣椒，在炭火上咕嘟嘟煮沸，香味立时在屋中散开。
肃王不明所以，拔刀出鞘，待看清了刀的形状，立时会意。在手中灵活地挽了个花，将寒光闪闪的去鳞刀亮在鲛人的面前：“不老实交代，就刮鱼鳞！”
苏誉这下真的有些感动了，吸了吸鼻子抽刀出鞘。
水池里的鲛人闻言，缩了缩肩膀，似乎并不想说：“我，我还记得去那个海岛的路，可以带你们去找那些猫……”
“你看你，这么丑，把人家吓到了！”耳边传来一声猫叫，鲛和-图-书人僵硬地回头，正对一张黑黄相间的猫脸，冲着她呲牙，似乎是想做出个微笑的动作，“美人莫怕！”
听得此言，所有的猫都瞪圆了眼睛，齐齐地看向鲛人。
“咪？”皇长子殿下歪了歪头，张口把凌王筷子上的鱼丸咬掉一块。
看着微微仰着下巴，眼睛却不停往他脸上瞟的皇帝陛下，苏誉立时会意，配合地赶紧谢恩：“谢皇上赏赐，这可真是把宝刀！”
苏誉抬手搂住情绪有些失控的猫大爷，摸了摸他的脊背，转头看向垂目不语的鲛人：“那大猫变成的人，就没有提过让你们带他们回岸上吗？”
“那座岛上凶兽的气息十分浓郁，何况族中对于那些猫的传说……我们根本不敢靠近，更遑论与他们说话了。”鲛人怯怯地说道，她也只是一愣神的工夫，听那猫说了几句，转身就急匆匆地游走了，声怕被捉了去逼着日夜哭泣。
苏誉无力地耸耸肩膀，跟猫讲个道理怎么就这么难？
“先祖那蛮荒时期与现在能一样吗？”苏誉挠了挠头，怎么觉得跟皇上说不清楚呢。
苏誉抽了抽嘴角：“皇上，那鲛人只有下半身是鱼尾，你要吃的话，上半身怎么办？”这话说着就觉得颇为凶残，根本不可想象自己磨刀霍霍去杀一个娇弱美女，剁成两节，一截扔掉，一截煮汤……
皇帝陛下不耐烦地蹙眉：“十七叔。”
苏誉怀中的小猫跳到地上，瞬间变成了俊美的帝王，声音冷冽道：“你说清楚，在哪里看见的？当真是金黄色？”
飞石处，那个给皇家暗卫造暗器的地方，虽然近来沦落为给苏誉造厨具，但不可否认，他们做出来的东西都算得上宝物。
苏誉接过来看了看，那刀通身嵌满了珠宝，流光溢彩，十分华美，乍一看都不像个刀，倒像个首饰。
苏誉赶紧伸手把穿马甲的小猫抱住，只是小家伙在怀里也不老实，挣扎着要往地上跳。
“哇呀！”鲛人吓得噗通一声钻进水中。
苏誉眨眨眼，看了看肃王身上的毛毛长袍，这才注意到，皇帝陛下这次变出来的衣服已经没有白色了，全都是淡金色的，而且外面是一层短而柔软的毛。走过去，偷偷摸了摸皇帝陛下的脊背，顺滑柔软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
“阿嚏！”黑黄相间的大猫迅速甩了甩身上水。
肃王跳上池沿，在狭窄的石棱上如履平地，走到鲛人身边，皇长子殿下兴奋地叫了两声，伸出小小的爪子hetｕshu.ｃom•ｃｏm勾了勾那泛着蓝光的长发。
昊王就是景王的生父，皇帝陛下的七皇叔。
“祭天带着这个不太好吧。”苏誉抽了抽嘴角，上次离王夹带一包茶叶就很不容易了，他要怎么端着一堆火锅料上祭坛？
怀中的猫伸长脖子，跟他抵脑袋：“你找到菜谱了吗？”
“喵！”抱着毛球的昭王殿下眼前一亮，顿时丢了侄子扑向地上蹦跳的圆球。
“我刚起，还没来得及去找菜谱。”苏誉看了看水中瑟瑟发抖的鲛人，干咳了一声，怎么把人家姑娘吓成这样了？
苏誉无奈地翻开《苏记菜谱》一页一页地找过去，从头到尾根本没有鲛人的吃法。
半夜下起了小雪，早上已经停了。
这位鲛人姑娘因为经常要到海岸上来，偶尔会路过那个岛。
前日皇帝陛下扔给了苏誉一把比匕首略宽的短刀：“赏你的。”
“还活着……”肃王跟着念叨了一句，平日严肃的脸出现了裂痕。
鲛人抬头看了看苏誉，见这人眉眼温润，气息平和，身上没有凶兽的气息，应当是个凡人，却跟这些凶残的猫相处融洽。看那皇帝对他那般亲近，想必说话很有分量。
“喵呜——”大猫背上穿马甲的小猫蹿着想要上前。
“我一直以为他们是海中的上古凶兽，就没把这话当真。”鲛人姑娘说道，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若不是生死关头，兴许她都想不起来。
那些猫在东海的一座岛屿之上，非常凶残，会捕捉鲛人。鲛人族中传说，一旦被他们捉到，就会被逼迫着日夜哭泣，还有种种可怕的虐待，直到他们玩腻了，才会把鲛人扔回海里。以至于鲛人族中的孩子看到那座岛都会吓哭。
“贤君佩刀了？”凌王惊讶不已。
天寒地冻的，逼供了半晌，猫大爷们都饿了，于是众人决定先去吃饭，吃完饭再接着处理鲛人的事。
“哈哈哈哈，肯定是的，除了那两个家伙，谁还能长一身金毛。”凌王变作人形，兴高采烈道，突然被皇帝陛下瞪了一眼，立时止了笑声。怎么忘了，皇帝陛下也是金色的……干咳一声，连忙岔开话题，给一脸茫然的苏誉解释来龙去脉。
“呀！”鲛人抖了抖，再不敢卖关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管他们有什么权力倾轧，保命要紧，于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她所知的说出来。
皇族之中，只有继承了纯净的狴犴血脉的猫，才会呈现出淡金色的毛。金色的猫本就世间罕有，何况同ｈｅｔushｕ.ｃｏm•ｃoｍ时出现两只，定然是先帝和昊王没错。
“你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就跟着瞎起哄。”凌王点了点小猫的脑袋。
“哈哈，看，她被吓到了！”那人指着鲛人对猫说，结果被猫狠狠挠了一爪子，呲了呲牙，轻咳一声，冲着鲛人喊道，“小鲛人，你要是在岸上遇到了要吃你的猫，只要告诉他岛上有两只金色的猫，他们就不会吃你了！”
昭王殿下每种蘸酱都要了一碗，挨个尝一遍，觉得哪个都好吃，便吃一口换一种。
鲛人躲到水池另一边，警惕地盯着那一大一小两只猫。
“飞石处新造的。”安弘澈状似不经意地说。
此刻，皇帝陛下提及佩刀，皇叔和弟弟都看了过来。
“啊！”娇弱的美人鱼顿时吓哭了，想往后缩，却被身边虎视眈眈的凌王制住不敢乱动，大颗的眼泪从一双美目中滑落，滴在池边，竟凝结成了晶莹的圆珠子，滴溜溜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咪呜！”咽下鱼肉，小猫跟着附和一句。
“当然一样，朕现在还吃着凶兽呢！”安弘澈指了指桌上用何罗之鱼做的点心，“我安家若是不吃凶兽，天下就大乱了。”
皇上微微蹙眉，也觉得此举甚为怪异：“鲛人哭泣有什么用处？”
“咪……”皇长子殿下也看到了晶莹的球球，跑到软榻边缘着急地想往下跳，却又不敢，在软榻边缘不停地磨着爪子，眼看就要掉下去。
四指宽的刀身，整整齐齐，微微向内凹陷，呈现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刀身之上，是密密麻麻的凹坑，每一个凹坑都十分锋利。此乃一把嵌满了珠宝的，价值连城的，上好的——去鳞刀！
苏誉虽然没听懂，但也明白昭王是在跟他打招呼，上去摸了摸小胖猫的脑袋，把蹲在最前面盯着鱼的金色小猫抱起来：“该回去吃饭了。”
“怎么不好？”肃王给蹲在手边的皇长子喂了一小口鱼肉，“先祖看见蘸料也会高兴的。”
苏誉这才发现了猫大爷的紧张，连忙多摸了几下给他顺气，转头温声对被肃王吓到的鲛人道：“姑娘别怕，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保证他们不会伤害你。”
得到这份保证，鲛人姑娘稍稍放下心来：“那大猫说的果然是真的……”如同叹息一般说着，暗自观察帝王的反应。她知道陆地上的人生性狡诈，他们的皇族之间充满了阴谋算计，就是不知那些大猫与这些猫是敌是友。
苏誉干笑了一声，从腰间拿出那把刀，递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