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苏洛手气大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大胡小胡接连不断，不知不觉打到了后半夜，阴沉的对家输光所有的钱，这才罢休。苏洛高兴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苏洛不由自主向后靠，后背完全压在车门上，她望着肖见诚，一脸茫然。
苏洛提醒他：“你最好让她过来。”
“哈！我可不是受虐狂！”肖见诚夸张地叫道。
“我很有钱啊！”
“我来喝酒的。”
“嗯。如果没事，我想先走了。”
“你乐意这么想也行！”
苏洛扔下碗筷，快步奔上楼去，三楼很安静，她不知该敲哪扇门，于是，走到每一个房门前侧耳倾听，确定目标。
旁边飘来一阵幽香，苏洛抬头，见到一个妖娆的美女坐在了她身边。
“我们家开过麻将馆，有时人不够，也得上去凑一凑。”苏洛坦诚地说。
苏洛不管那么多了，她加快脚步走到车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你是哪个学校的？”那姑娘问。
“你以为这是你们家？”肖见诚边笑边反驳。
肖见诚回头望她一眼：“你有没有比别人差的地方？”
“别这样，这里的男人哪有一个人吃东西的？”
“待会儿会有酒，也会有其他的东西。”她朝苏洛眨眨眼：“让你更快乐。”
苏洛只觉得这人喜怒无常，个性怪异，心里开始盘算那个“先奸后杀”的可能性。
“你想要什么？要房子吗？要不你搬出来住吧，我给你安排一套房子？别跟你家人挤在一起了，老打架。”
看客们纷纷向肖见诚表示祝贺，话里话外听得出，他是个长期的输家，今天算是打了个翻身仗。
“为什么？”
“为什么？”
每一个拼盘都让她兴趣盎然，不知不觉就拣了很多，她站在饮料桌前，有些犹豫，光是果汁都有七八种，有些连名字都没听过，服务生微笑着站在桌后，等她下指示。
肖见诚此时已不见踪影，她跟着其他人，拿起餐盘，开始愉快的晚餐之旅。
“你可以试试。”苏洛毫无怯意。
“随便你。”苏洛不容他讲完威胁的话，就打断了他，转身往家里走去。
“你何必这样古板？你靠工资能挣几个钱？那个破基金会有什么可干的？只能找别人讨点钱，没什么前途，你跟着我，我一定安排好你！”
“哈，我刁难你是看得起你。”
“走什么？还早呢，我们还没喝酒呢！”那种赖赖的表情又出现在肖见诚脸上。
“我自己走。”
“朋友的家，地方比较大。大家喜欢约在这里聚一下。”肖见诚得意地接着问m.hetushu.com.com一句：“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
她站起来，寻找肖见诚，不见踪影，她拔通他的电话，许久都没人接听。
“这是哪里？”苏洛问。
苏洛有些意外，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吃自助餐，怎么拼酒？
“谁说没事，我忙得很。”
对付取笑，苏洛向来是见招拆招，完全不躲避：“是的，有时手气好，也能赢个百把块钱。”
“吃不到猪肉，总见过猪跑。”
“我不是来玩牌的。”苏洛很想走，房间里烟雾缭绕，那些男人都幻化成乌压压的禽兽。
“我不想玩。”
难道，这里是个声乐场所？或者，苏洛心里直白地想：淫窝？
“我不是，我已经上班了。”
“不喜欢。”
“是真的。”苏洛认真地警告他。
车行了近一个小时，来到一处幽静的小区，在小区的亭台楼阁中绕来绕去，最后停在一个奢华的院落前。前坪已经停满了车，里面隐隐传来音乐声、人声。
姑娘笑起来：“你别装了，你来是干吗？总不会来相亲吧？”
别墅内部倒是出人意外地淡雅，装修简洁，一尘不染，除了必要的家具和电器，几乎没有过多的装饰。
“不想玩，看来会玩，来，帮我摸一把，转转手风。”肖见诚站起来，拉住她的衣袖。
“你这是骂我！”
“是啊！我是师大艺术系的，你呢？”
“赖过很多次了，总是赖不掉。”肖见诚不以为忤。
“吃饱了？”
他有些意外：“不去？那我……”
“那我怎么感谢你？你想要什么？”肖居然径直把钱扔在麻将桌上。
苏洛脸红了，她想转身离开，肖见诚叫住她：“来，帮我摸手牌，我手气太背了。”
每扇门后都寂静无声，一直走到最里面，她刚把耳朵凑上去，房门突然开了，那个曾经迎接肖见诚的中年女人走出来，把苏洛吓了一跳。那女人见是她，对着身后说：“见诚，有人找你。”
肖见诚忽然将车靠在路边，回过头来对苏洛说：“苏洛，我真的觉得你很特别，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自己见到了心中一直梦想的那个女孩，纯洁、善良、可爱，我的心里一直忘不了你，苏洛，你不要拒绝我，我永远都会对你好，我带你去欧洲旅行，去拉斯维加斯狂欢，去澳大利亚潜水，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比如我们可以去巴黎购物，LV、GUCCI，你想买几个包都行，只要你答应我，我什么都听你的。”他说得很流利，脸上一本正经，眼神专wwｗ•hetｕshｕ•ｃｏm•coｍ注，而且越说，身体离苏洛越近。
“你怎么能走，答应我的事还没做呢。”肖见诚将烟灰随意掸在地上。
忽然肖的电话响，他接通，车内安静，苏洛清晰地听见那端有个女人温柔地问：“我们开完会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是沈莹。
听到这句话，肖见诚收回身体，拍打着方向盘，狂笑起来。
“不方便吗？那我自己开车过来。”
“是啊！他长得这么英俊，又有钱得很，是数一数二的优良资产，我们姐妹们经常研究他。但是以前总有个美女跟着，所以不好下手，”
走进院子，母亲正好拎着个扫帚出来，看见苏洛，嘴里开始骂骂咧咧：“我养你这么多年，就养出了个吃里扒外的，那个人一来，你就向着他，早知道我当初就该把你送给他，让你跟他一起，被那个贱女人饿死打死。我有什么好处得啊？拼死拼活把你们俩个拉扯大，一点好处都没有得，到现在还吃我的喝我的，别在我面前，我看着心烦，你有多远滚多远……”
车子马上开动，驶出小街，驶出拥挤的人群，那一刻，苏洛甚至希望，这车子能够从此驶出她的生活，不要再回来。
苏洛猛地回想起吃饭时那个小姑娘的话，大脑从胜利的喜悦中清醒过来。
“我才不要呢，你打这么大，是赌博，将来万一被判刑，我也成从犯。”
“学校？”苏洛不懂。
后面一台车呼啸而至，急刹在苏洛面前。
肖见诚很随意地将手一挥：“苏洛！一个朋友。”
“谁？”肖见诚含糊地应道。
肖见诚似乎不经意地将手放在苏洛背后，说道：“走，我们到里面喝一杯。”
“喝醉了有人送你。”
两楼阳台上出现了一帮男男女女，都在向他们招手：“快上来！老肖，要吃饭了！”
那姑娘不信：“得了吧，你告诉我，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是工大的吧？”
苏洛窘迫地站在街边，行人从她身边绕行而过，奇怪地看着她脚下那几双东倒西歪的鞋，和那个拎着扫帚指着她大骂的老妇人。
肖见诚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他悠悠地转动方向盘，感叹道：“遗传真强大！”
“他们喜欢带学生来。”
苏洛听着觉得不对：“为什么要研究？研究什么？”
“少吃点，你看看别人多秀气，你给我留点面子。”肖见诚说完，转身又走了。
肖见诚牢牢抓住她肩膀：“不要紧张，苏洛，我其实挺喜欢你的，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拿着吧，你应得的。”
苏洛勉强把嘴里的食hetushu.com.com物咽下去，摇头道：“真不是，你为什么问我这个？”
苏洛看看四周，果然，那些女人的盘子里都只有几片菜叶水果，而且个个是一副嘴巴张不开的吃相。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合时宜，赶紧拿了一杯西瓜汁，找到餐厅的角落里坐下来，默默猛吃。
这时，身后有人突然说：“你怎么吃这么多？”
“他们？什么他们？”
“你以后不刁难我就好了。”苏洛答。
其实，这样的责骂是家常便饭，苏洛早已倒背如流。但今天，她突然无法忍受，小声地回了一句：“不管怎么样，他也是我爸爸，我不能不认他！”
“哦？”苏洛没有懂。
说完这句话，她母亲的声音骤然间提高了八度：“他是你爸爸？那我就不是你妈妈！他管过你吗？他给过你钱用吗？你还跟我说这些，你给我滚出去！”说着，母亲冲过来，把苏洛大力地往外推，苏洛不敢反抗，踉跄地又重回街上，不仅如此，母亲跟着将门边苏洛平时常用的几双鞋也甩了出来，大声地怒喝道：“你不要回来了，住到那个老东西那里去！去认他作爸爸去！看他能给你什么好处！”
“只打一圈！然后我送你回去。”肖见诚不由分说，将她压在座位上。
“就是那些人啊，他们都是这个城市里的有钱公子哥，随便翻出一个都有权有势有钱有貌。对了，你怎么搭上肖公子的？”
这太煞风景了，苏洛后悔自己多嘴，她只想赶快消失。
“胆子真大，不怕我把你拖到荒郊野外，先奸后杀？”肖见诚踩下油门。
肖觉得有意思，打趣道：“一晚上输赢很大吧？”
“我五岁就开始陪我爸喝酒，从来没有醉过。”
苏洛想往楼下跑，肖见诚将手臂用力地揽住她：“走什么？我还没吃东西，陪我吃一点。”
苏洛也乐得轻松，跟着两人身后上了楼。
母亲的骂声突然停止，苏洛与此同时合上车门：“我陪你去喝酒，我们快走！”
“行！”肖扣下电话，扔到仪表盘上。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你吃，我在楼下等你。”
肖见诚返身从抽屉里取出出两摞钱，往苏洛手里一递，苏洛不收，推还给他。
“别说大话，今天还不知是你醉我醉。”
“夏天蚊子也多。”苏洛说的是实话。
“对不起，我没时间去。”苏洛摇摇头。
结果，肖见诚笑完之后，将车重新驶回公路，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他对苏洛说道：“必杀技对你都没用，你果然不喜欢我。有个性！”
一个妆容严谨的中年wｗw•ｈeｔusｈu.ｃom.com女子从楼上迎下来，迎着肖见诚热情地说：“见诚，就等你啦，大家都到齐了。”接着，她把眼光投射在苏洛身上，有些疑惑。
苏洛听出端倪，她从食物中抬起头来，仔细打量身边的人，果然大多数是一男一女贴得紧紧的，耳鬓厮磨，男人看上去都是事业有成的壮年，而女孩子个个却是稚气未脱。
“又不要你受！”苏洛答不上，只好堵他。
肖见诚转回身，由衷地对苏洛赞道：“真没看出来，你一个女孩子，还有这本事！”
见肖如此，那女子连招呼都懒得打，注意力又回到肖见诚身上。
“放在这里。”
苏洛看着这个男人，如果头一次见他，也许她会承认他一表人才，家世良好，但现在的她，知道这张英俊的面孔下，其实只有冷漠、傲慢和自以为是。
女人让开，苏洛走进去，看见有七八个男人正围在牌桌前，肖见诚坐在那里，叼着烟，手里将一张麻将牌狠狠地甩在桌上。他转头见是苏洛，问：“吃完了？”
“你可以想个方法赖账嘛，这是你的长项！”苏洛讽刺道。
肖见诚降下窗玻璃，也不说什么，只拿眼神示意她上车。
苏洛评估了一下形势，身处这么远的陌生乡村，不上车走回去当然是酷，但是也很愚蠢。于是，她稳定了一下情绪，打开车门，镇静地坐进去。
苏洛一回头，是肖见诚凑到她耳边，几乎就要碰到她的脸。她赶紧退后两步，答：“我饿了。”
她一直冲出院子，冲出小区，冲到马路上，忽然才发现，这是城市的远郊，周围不是农田就是建筑工地，只有一条孤零零的寂静的公路。别说是拦出租车，她连回家的方向她找不到。
“对！我一直在还债。”
过了半晌，苏洛才憋出一句话：“你……有病啊？”
苏洛得空，赶紧三步并做两步，跑下楼去。
“你试过有钱人吗？”
“我看你一天到晚都想赢，男朋友怎么受得了你？”
肖见诚下了车，带着苏洛走进去。
“我讨厌有钱人。”
听到他这么说，周围的人爆发出暧昧的哄笑。
肖见诚见她如此，再次轻轻地温柔地问：“我是真心的，苏洛，给我一个机会吧！”
“为什么，你欠女主人钱？”
“一块打过，五块也打过。”
“我不需要！”
“打多大？”
马上，第二个反应就来了：管他那么多，我先好好地大吃一顿。
这就像是取笑，苏洛不愿看他，生硬地简短地答：“不要！走！”
“你找别人陪你吧。”苏洛此刻只想逃。
“就这样。”苏洛不以www.hetushu.com.com为然：“这种地方老鼠肯定特别多！”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门，苏洛想起那一抽屉钱，提醒他：“你不拿钱走？”
“肖公子？”苏洛听来好笑。
这儿有一幢三层别墅，每个窗户都灯火通明。别墅前是个宽大的游泳池，春天的傍晚凉意仍盛，但有好几人在池里游泳，旁边有个宽大的草坪，草坪里有两棵高大的樟树，四周错落种植着各色花木，甚至还有个白色的秋千，和一个吊床，有几个美丽的男女或坐或站，笑声此起彼伏。
两楼是一个宽大的餐厅，里面细长的桌子，铺着洁白的桌布，拼成回转的圈，上面摆满大盘的食物，很多连见都没见过，看上去色彩明快，令人食欲大增。
“我又不喜欢你！”苏洛将身子拧来拧去。
肖见诚在旁击掌叫好，桌上的三人分别掏钱付账，甩到苏洛面前的都是成捆的钱，少说也有三四万，苏洛正纳闷呢，肖见诚已经将钱塞进抽屉，而排列整齐的麻将，又从麻将桌的深处缓缓升起。
肖见诚招手回应，带着苏洛走进别墅。
女孩见她找得急，在旁边熟门熟路地提醒道：“你不知道吗？他们那帮人应该在三楼。”
两人有说有笑下得楼来，二楼的餐厅半合着门，门里灯光陆离，电子慢摇乐隐约可闻，有几对男女在昏暗中紧紧相拥，旁边一间房中，传出女人大笑的声音。
“哦……我不过来接你了。”肖见诚仿佛刚想起她。
“不行，我要走了。”
肖见诚说起基金会是讨钱，这让苏洛气愤起来，她返手一拳打在他胸前，力道不小，他被逼得松开手，退后两步。
“这样啊！那好吧。我先回家了，你也别太辛苦。”苏洛觉得她真温柔，完全听不出任何怨言。
“没关系，她不男不女，大小通吃。”肖见诚说着还拍拍苏洛的肩。
“话不要说得太满。”
肖见诚并不意外，他看看她，再看看窗外，忽然问：“那些鞋子，你要不要捡起来？”
对家蔑视的话语，让苏洛不爽，要走的心也没有了。她打起精神应战，肖见诚留给她一手烂牌，被她几轮摸下来，居然成功胡牌。
对家阴沉地笑道：“老肖，别说我不提醒你，女人晦气得很，你让女人上，只会输得更惨！”
“吃完了。”
“不用了，今晚我有事，你不用来了。”
肖见诚大笑起来。
“你真不喜欢我？”
那台体积颇大的黑色车子，此时正在狭窄的街道上费力地倒车，肖见诚一边看着后视镜，一边也用同样奇怪甚至讪笑的眼神，看着苏洛。
苏洛明白他的意思，不想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