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开门！”
母亲气急，返身回去，大力关上了房门。
苏洛顾不得他后面的这几句讥讽，忙说道：“我爸工作很负责，他身体平时挺好的。今天的情况不一样。”
此时，肖见诚正将车停在政协门口，等待门卫打开自动门，见苏洛快步跑过来，以为是来找他理论，放下车窗，准备应战。
“是这里吗？”他问。
苏杰的声音突然清晰地传过来：“把电话挂了！你叫什么叫，再叫我真的打死你！”电话随即断了。
“跟这个老东西有什么好说的？我早就看不惯他了……”苏杰话音未落，只听到话筒里传来重物落在地上的碎裂声，母亲的尖叫声，父亲的呻|吟声。
苏洛这时也管不了那么多，她冲到车边，猛拍车门。
出租车开走了，苏洛站在路边，觉得自己疲累不堪。
苏洛摊开手，实话实说：“我没钱了，下个月发了工资再给你。”
可惜考虑还未周全，手机响起来，是家里的电话。
“我打个车送您回家吧？”苏洛跟在他身后说。
“苏杰……你在做什么？你别乱来！你千万别乱来！……”苏洛忍不住对着手机大叫起来，但苏杰不仅挂断了电话，而且关了机。
“苏杰和你爸打起来了！”
“干什么？”
“谁笑话？谁敢笑话？要笑话也不是笑话我，是笑话他！有了几个钱，就在外面找女人，活该现在没人养！”母亲扬着头，对着院子外的看客们，声音高亢地宣布：“我本本分分，辛辛苦苦把你们拉扯大，我可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别和*图*书人笑话……”
“没事……没事……”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通了，里面一片混乱。
父亲踉跄着站起来，脸上老泪纵横：“刚才苏杰把我推来推去，我的脚扭到了。”
父亲没答，摇摇头，一跛一跛地往外走去，门外的看客，此时已渐渐散去。
正当此时，政协的大门口，一台车悠悠地开了出来，是肖见诚。
肖见诚犹豫了一秒钟，打开了车门。
肖见诚右手抬起，捻着那张五十元的钞票，说：“车钱给少了。”
父亲听到此话，在她身后发出呜咽声。
苏杰趁此时，甩开她的手，转身揽着美慧进了屋。
她在心里盘算，不如冲过去把他揪下来，拳打脚踢，破口大骂，然后回单位辞职罢了。
苏洛接通电话，听到父亲带着哭腔在电话里喊：“小洛啊……你在哪里啊……我会被打死了……”
“妈，那么久以前的事了，还说它干什么？别人听见了笑话。”苏洛不由说道。
背景里隐隐有苏杰的叫骂声。
苏洛想到父亲如果失去工作，情况会更糟糕，只好跟着肖见诚身边，恳求道：“肖总，你再考虑一下吧，我爸很珍惜这份工作！他这个年纪，找个工作不容易。”
“你开门！”苏洛只说。
苏洛急得直跺脚，她想拦下一辆出租车赶回家去，但政协在马路的尽头，很少有空驶的出租开进来。
苏杰倒也没反抗，只是瞪着眼答道：“他吵我妈，他还想打我妈，我看不过去！”
苏洛被母亲抢白，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ｈtｔps://wwｗ.ｈetushｕ•cｏm.com小时候母亲要赚钱养家，根本没时间看护两姐弟，苏杰几乎是被苏洛带大的，虽然他最终成了个混混，但对姐姐，却是从不敢高声说话。如今见姐姐这样爆怒，他也不敢再回嘴。
苏洛对着电话大声答：“爸……我就回来了，你躲开点……你别理小杰……你到隔壁方叔叔家里躲一躲……”
分开人群，只见自家的小院里已是一片狼籍，桌椅板凳打翻一地，到处散落着白色黄色的米粉和面条，父亲坐在一摊碎煤渣上，身上尽是污溃灰尘，苏杰凶神恶煞地站在他旁边，骂骂咧咧地，手里居然还拎着一把菜刀。
苏洛小时候会怕，会不敢到父亲身边去，但现在她不一样了，她依旧走到父亲身边扶起他。
“苏洛，你不准管他！我警告你，如果你要管他，你就去跟他住，你就别回来了！”母亲在她身后大叫。
果然，肖见诚挑着眉，慢条斯理地说：“今晚陪我喝酒去。”
苏洛心里真想抽他，她用手肘把他顶在墙上，狠狠地说：“你不认他，他也是你爸！如果他是畜生，你就是畜生养的，听明白没有？下次再看到你这样，我揍死你，你信不信？你信不信！”
肖见诚打开车门，忽然回头，对苏洛说：“不让我说，也行！不过，有个条件……”
“你要干嘛？”情绪有惯性，她接通电话后的第一句话，其实是冲着那台正在驶出前坪的黑色小车。
“为什么？”苏洛听到这话，又急起来。
“好，好，马上！马上heｔｕshｕ•ｃｏｍ•ｃｏm！”苏洛合上电话，抬脚往外跑，边跑边拨通苏杰的电话。
这五十块让肖见诚脸上绷不住了，他忍着笑，正准备回话，苏洛的手机又响了。
“有。”
“扭得厉害吗？我送您到医院去看看？”
父亲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只是在电话里继续喊叫：“我真是可怜啊，我要被自己的儿子打死了……小洛啊……”
这时，母亲却和美慧一起，从旁边的门里走出来，母亲大声嚷着：“苏洛，你可不要吃里扒外，你可不要忘了那时候是谁没良心，把我们一家人扔下，去跟狐狸精好！小杰是在帮我出气，你凭什么要骂他？”
苏洛几乎快疯了，她冲过去，夺下菜刀，把苏杰狠狠地推到墙角，大声喝斥道：“你想干什么？你拿着刀想干什么？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闯了两个红灯，估计得罚400块。”
“苏杰？和我爸？”苏洛听到这话，难以置信。
“您也是，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苏洛忍不住责怪起他来。
“保安要保护我们这些业主的安全，你爸也太没有战斗力了，这怎么能行？”肖见诚说着，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请你做保安倒是不错，够剽悍！骂也能骂，打也能打，全才！”
肖见诚把钱塞进她手里：“那好，你先把这五十块拿回去，到时我得查一下到底要罚多少？你再给我。”
家门口聚集着很多看热闹的群众，苏洛来不及回答他，把五十块钱往他身上一扔，赶紧冲下车去。
“为什么？”苏洛提不起说话的力气，倒显得比和*图*书平时温和了许多。
肖见诚降下车窗，从齿缝里往外迸字：“你注意点啊，拍坏了要赔！”
“什么事？”
“他不是我爸，我不认识他！他是个畜生，他没养过我，我是妈养大的，我不认他！”苏杰还在嘴硬。
“好了！别说了！”苏洛忍不住打断她：“您进去吧！休息一下。”说完，她转身往父亲身边走去。
“那你就要杀了他吗？他是谁？他是你爸！你身上流着他的血，他是你爸，你知不知道！”苏洛的声音更大了，她觉得自己的喉管都快要爆裂了。
她转头往家里走，却见到肖见诚背着双手，站在路边等她。
苏洛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被母亲责骂，正好这时门口来了辆出租车，她赶紧拦下，把父亲送上车，又从包里掏出200块钱塞给他：“您回去还是看看医生，别摔坏了哪儿没发现。”
肖见诚驾车连闯红灯，左突右绕，以最快的速度在苏洛家门口来了个急刹车。
“你有事吗？”她问。
苏洛拿手拍打他身上的灰尘：“其他的地方呢，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自己感觉一下。”
“对不起，我送不了，我也有急事。”肖见诚爱理不理地说。
这是一场战争，很多年了，都没有打完，零零星星总有炮火。交战的双方，最好的利器就是子女，子女站在谁的身边，谁就是胜利者。母亲每每用这个策略，赢得最后的胜利。
“苏杰，你在干什么？”
“那也行！”苏洛脑袋木木的，她只惦记着还要收拾院子。
苏洛急得快哭出来，她转过头正准备接着恳求肖https://www.hetushu.com.com见诚时，那人已经坐正身子，道：“好了好了，我送你，你住哪里？”
苏洛立马坐进去，对他说：“麻烦你送我回家，我有急事！”
“行了，我送你吧，好不容易能赚五十块。”他边说边踩下油门，车子瞬间提速，向前飞奔。
“什么条件？”苏洛迎面问过去，她已经猜到答案。
父亲接过钱，长长地叹口气。
“我要打死这个老畜生！”
父亲连忙摆手，返过身来把苏洛往后推：“别来别来！别跟着我！我自己回去！”
“喂！”苏杰大吼一声。
苏洛看着肖见诚的车尾，两根排气管正在冒出轻烟，心里有无数恶毒的语言在翻腾。
“那麻烦你送我去路口，这里出租车进不来。”
肖见诚仿佛仍在郑重地思考：“年纪比较大，身体也不太好，我得跟他们说说……”他边说边转身往车边走去。
“姐，你赶快回来！”电话里是美慧的声音。
父亲试着走了两步，说：“还行，不用。”
“是的，你快回来，我担心会出事。”
“爸，您没事吧？”
“怎么了？”
“你别发疯！有什么事好好说！”
“不用，到路口我打车就可以了。”
见她要走，肖见诚忽然摇头道：“我回去得跟物业说一下，你爸这么大的年纪，不适合做保安了。”
“进不来就等等，总会有车的。”肖见诚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打起了拍子。
苏洛心急如焚，掏出五十块钱，冲着肖见诚递过去：“我付钱给你，麻烦你开车，我真的很急！”
但苏洛焦急地等着苏杰接电话，看也不看他，径直向外快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