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母亲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开始哭泣和咒骂，苏洛无法，只能由她发泄。
天彻底黑了，病房里亮了一盏灯，空荡荡的，只有肖见诚，坐在她旁边，拿着她的手机。
电话那头，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苏洛没有去医院，肖见诚直接让她住进一个幽静的小院里。里面有医生和护士，也有不少仪器。
“旧情难忘？”肖见诚倾身向前，步步紧逼。
“你只是无聊。”
肖见诚答：“我会告诉你家人和朋友，但他们，最好少来点。”
“现在算不上是你的男人了吧？”
“我警告过你，不要动我的男人！”
“我……我反正知道不是。”
肖见诚看看她，依旧举着那手机，忽然问：“这个杨锐，是你什么人？”
“不清楚，好像受了点伤。”
晚上，第一个走进病房的，居然是父亲。
苏洛想喊，气息细微，几乎听不见。她让母亲去拦，母亲依旧哭哭啼啼，根本不起身。她想找手机给父亲报信，半天也没摸到手机放在哪里。
败象已现，肖见诚继续追击：“那就是他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他？”
爸爸心疼地走上来，只问：“伤到哪里了？怎么搞成这样？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医生怎么说？是谁把你搞成这样？要找他们赔钱！你这算不算工伤？可不可以申请工伤鉴定？……”
苏洛累了，很快睡着。
写了和没写一样，就像，喜欢和不喜欢一样。
“我没有。”
“没有。”
“不是，聘用的。”
肖见诚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把那碗糊糊扔到旁边的桌上：“什么时候会有定论？”
苏洛窘迫，脸红了。
苏洛木着嗓子：“请找肖见诚。”
“那行，下次见面再谈！”
正急得冒汗的时候，居然，她看见美慧提着水果站在门口。
苏洛也看看那个摄像头：“为什么要遮住？”
苏杰见母亲在哭，很警觉，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母亲添油加醋地把刚才与父亲的争执描述了一遍。
肖见诚点头：“天天吃米粉，营养不良是一定的。”
“晚上太黑，看不清路。”
肖见诚收起笑容，坐在床边，将手机扔在床头柜上。
电话终于通了。
“只是同事？”
突然，电话又响起短信音，苏洛赶紧放下筷子，拿起手机。
“我爸到底有没有事？”苏洛一边问，一边看着面前扭打着的三个女人。
苏洛闭上眼，她听过无数次的话又开始循环播放。
“喂！”苏洛被他这样一说，火气上来了，拿着碗准备扣到他身上去，可惜手没劲
hｔｔps://ｍ.hetusｈu•coｍ.cｏm，举不起那个碗。“嗯……”苏洛不想告诉他自己辞职。
一条快乐的垃圾短信，兴奋地告诉所有人，某地楼盘开盘大酬宾。
“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
苏洛急，伸手去抢，动作太大，肋下痛得如针刺一般，不由得大声呻|吟。
苏洛正准备批头盖脸骂过去，话筒里却传来温柔的女声：“喂……苏洛吗？”居然是沈莹。
苏洛不答，拿被角擦脸上的泪。
苏洛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她心里充满悔恨，怎么可以这样，一而再地被这个男人欺辱。
肖见诚看着她，诚恳地说道：“不好意思，害你，倒是近几年来，最令我开心的事。”
“是。”
“哎呀，这里好多交警，不太方便呢，要不，待会儿回你电话？”
二十几年前的恩怨，到今天都没有算清，永远也别想算清。
“怎么？”
但苏杰，自小被母亲训练，将父亲视为剥夺自己童年幸福的宿敌，听到母亲的哭诉，七窍生烟，将那女人一甩，转身追了出去。
正说着，医生进来查房，肖见诚过去商讨。
苏洛不好意思一个人吃，客气道：“一起吃点儿吧。味道还不错。”
她费力够到床头柜上的那个电话，拨通肖见诚的号码。
“最好想办法转成事业编或公务员编，比较稳定，聘用靠不住。我现在做事的地方，连合同都不跟我签，前段时间，主管还跟我说，老板嫌我年纪大了，说我不适合这个工作。晚上守个大门，我这个年纪算什么大？”
父亲赶紧起身离开，母亲想抓住他，被他甩开。
“你让他接！”苏洛不吃她这一套。
“好，没问题。”肖见诚语速正常，而且愉快。
护士将病床稍稍摇起些，在苏洛面前支了个小桌子，将半流食的特护餐放在小桌上，准备喂苏洛。
肖见诚在一旁看着，终于忍不住：“喂，她不是我女朋友，你不用这样紧张！”
“谁说我无聊，妹妹，我很忙的！我并不是经常有时间坐在一个地方，看女人吃这种屎一样的东西！”
“我这又不是癌症，哪有那么多自费？”
母亲站起来，大声呼喝咒骂，又投入到战斗中。
“同事。”
肖见诚搬着个凳子，站上去，用一个黑色塑料袋套住墙角的监控镜头。然后答：“私人小诊所。”
“你说你没有男朋友。”
幸好，手机里传出提示音，无法接通。
“我对你很有兴趣啊！”
“也许他是同性恋。”
苏洛警惕：“哪https://www.hetushu.com.com个老板说你年纪大？”
肖见诚来电，接通后，苏洛还没开口，肖见诚就在那一端很生气地说：“你弟弟怎么跑到我这里来闹事，还来打我的员工？太不像话了，我要报警把他抓起来！”
护士拎着药水进来，肖见诚视线转移，瞄着那护士：“哟，头发好像剪短了，更漂亮了。”
“他现在不想考虑这些。”
“不如……”肖见诚突然拿起苏洛的手机，翻了翻，拨通，按响免提，面向苏洛，那上面是杨锐的名字：“问问他，马上就有定论。”
苏洛立刻答：“第三，我跟你八字不合。”
苏洛掀开被子，找手机。
苏洛拿过枕边的手机，给杨锐发短信。本打算写：梦见你了，十分想念。写完后，看着都觉得厚颜无耻，赶紧删掉，重新写：杨锐，我已住进医院，一切都好，保持联络。
苏洛抬头看着他：“也没有谁对我有兴趣。”
“不用的，爸，我有钱！”
苏洛克制着不让自己露出失望的表情。
“就算报销，不也有自费项目吗？”
护士挂好药瓶，临走前解释道：“不是我紧张，是她血管太细，实在不好找。”
“说不好。”
肖见诚完全明了，双手一拍，身子退回到座位里，冷静地总结：“那就是对你没兴趣！”
护士戴着口罩，虽然看不清表情，眼中满是笑意盈盈。她拿针在苏洛的手背上扎进去，找血管却没有准头，在皮肤里探来探去，苏洛疼地咧嘴。
苏洛不习惯，脸赶紧侧过一边去。
“那倒也是。你失望吗？”
“还用算吗，自从跟你见面后，诸事不顺。”
“这座城里，未婚男青年，综合排名，我应在前三。”
“他……他……”
“还好吧，年纪这么大，也不知道经不经得住。”
苏洛这才想起：“我妈知道我在这儿吗？”
肖见诚跳下椅子，拍拍手，走到她床前，从她床头的角度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摄像头。
“信不信随你。”
苏洛想挣扎，但心有余力不足，她的手勉强能够抓住他的衣袖，用尽力气地拉他，扯他，也完全无济于事。
电话那头，听到肖见诚笑起来，他欢快地说：“再见，苏洛！”然后，挂断了电话。
“刚才打成一团，有事没事，我也没来得及看，我只是通知你，我要报警了。”
“牵你手的那个人？”
苏洛不觉得这话刺耳，倒像是，另一种了解。
“这个……真接不了……他开车呢……”忽然话筒里传来肖见诚的声音：“干嘛？”
“m.hetushu.com.com嗯。”
苏洛暗想：完蛋了。
“真的？我可惨了。”苏洛呻|吟。
他没等她说完，已经用嘴截住了她剩下的话。
肖见诚突然说：“你骗了我。”
“那点退休金怎么够用啊！打点小麻将的钱都没有。唉……”父亲长叹一口气：“想当年，我承包那家公司，做得还是很好的，如果不是你妈妈到单位上闹，我一直做下去，搞不好现在也是个大老板了……”
正急得手足无策时，手机铃声突然在被窝的褶皱里传出，苏洛终于找到了手机。
“不可能！”
母亲益发狂燥：“没证据，我抓到你和别人，衣服都没穿，躺在一起，你还要什么证据？……”
苏洛讨个没趣，继续独自奋斗。
此时，美慧眼睛根本没看见苏洛，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那个新来的女人。
“太贵了，怕你付不起。”
“我可以报销。”
过了一会儿，苏杰揽着个女人走进来，不是美慧。
“只要他没有跟别人好，我就有机会。”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松开手，从床边站起，转身离开了病房。
肖见诚把手机扔给她，毫不留情地说：“确实该哭，我要是你，干脆直接去死。”
“没有。”
“你不害我已是谢天谢地。”
“那天晚上那个人？”
“哦……”肖见诚仿佛明白了什么，转头问道：“哭完了？”
苏洛坚决拒绝了，他自己用勺子，一点点往嘴里送。有时动作大一点，扯得伤口疼，忍一忍，接着吃。
肖见诚得意起来：“哈哈哈，苏洛，我算是看透你了！平时见你一副老江湖的派头，喝酒、赌钱、打架，都算你的。没想到，骨子里还是个纯情少女，搞单相思。”
美慧不由分说，立马一耳光扇过去，那女人没能躲开，脸上现出三个手指印。女人不怯场，回手还了个耳光。美慧尖叫着抓住她头发，两人扭打起来，母亲冲上去拉架，三个女人扭作一团。
“这次一摔，估计已跌落到万名之后。”
“是吗？你算过？”
苏洛快疯了：“没有下次，永远没有下次！你这个流氓！”
“我爸没事吧？”苏洛赶紧问。
“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我不想再看到你！”
苏洛很奇怪，问：“为什么住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不去医院？”
苏洛见两人又开始口无遮拦地相互纠缠，急得很，示意父亲快走。
“有女朋友了？”
“严重吗？”
太多的事情值得哭，身上的伤，心里的爱情，这么多年来争吵不休的家庭，和*图*书寻不到出路的工作，苏洛一并哭着，哭了很久，哭得都快睡着了，突然手机短信清脆地响了两声。
“他怎么样？”
“你一定喜欢他！喜欢就喜欢，还不敢承认？”肖见诚盯着她，问话斩钉截铁。
“肖见诚，你不要太过份！”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见他和女人在一起过？”
苏洛吓一跳：“美慧，你怎么来了？”
“没有……以前有过。”
“你让他接电话！”
苏洛生气，瞪着他，他却得意地笑起来。
“只是同事？”
此时，护士终于走进来，苏洛不管了，扔下手机，拿被子蒙住头，悲伤地哭了起来。
幸好，他并没有更多的举动，他只是用嘴唇贴在她唇边，仿佛只是在感受她的体温。
他看来怕被骂。
肖见诚得意，凑到她面前：“趁着你动不了，想干点坏事儿呗！”
“长期聘用吧？”
苏洛长长地叹了口气。
“见诚啊，他在开车，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要转告吗？”
梦里又在爬山，爬不完的山，泥泞的路，感觉前面有个人，想追上去，却总差了两步。忽然脚步一踏空，吓醒来，已是黄昏，病房里空无一人。
肖见诚没答。
“可以可以，好商量。”
苏洛手里还举着勺子，楞楞地看着肖见诚：“……应该……不是。”
此时，医生和护士没了踪影，苏洛想找呼叫铃，上上下下寻了个遍，也不知在哪。
苏洛睁开眼，正看见母亲冲到父亲面前，指着他鼻子骂。
苏洛看着他，他也看着苏洛。
苏洛急，要他还手机来，他却大声地念着：“苏洛，你好，刚收到你的短信，很担心你，如果可以，我会尽快回来看你，希望你好好治疗，好好照顾自己。”
苏洛有些惊讶：“爸爸，你怎么来了？”
“不要在对你没兴趣的男人身上浪费时间。”肖见诚继续说：“应该考虑那些对你有兴趣的人。”
父亲做无力的辩解：“哪有这回事？你有什么证据？你都是诬陷！……”
“杨锐是你什么人？”
苏洛拿着手机，看着眼前，充满了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苏洛对他说：“我饿了。”
苏洛频频点头，护士没答，继续探，终于有血从针头里冒出来。
她不管，一遍一遍拨。
“咱来看咱姐，不行吗？”那女人一口东北腔，气势很盛。
他俯下身，一手捧起苏洛的脸，一手压住她的肩，几乎完全罩在她身上。
苏洛不知他要做什么，心生恐惧，问道：“你要干……”
突然，门被大力踢开，传来母亲高亢刺耳的声音出现：“你这个没和*图*书良心的，还说我不该去你单位闹？你背着我搞女人，养小三，赚的钱全都给了那个狐狸精，你还说我不该去反映情况？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清除出去，永远不得翻身！”
“那好，那好，有单位还是好，你好像是事业编制吧？”
果然，美慧不言不语，直冲到那女人面前：“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警告你，不要欺人太甚！你惹我，我会让你下不来台！” 苏洛恶狠狠地说。
护士走进来探视，肖见诚回头，示意她退下。
“同事。”
“我也不知道，是那个最大的老板吧。工资这么低，又熬夜，别人不一定受得了我这个苦呢！”
“我骗你？”苏洛没明白。
“为什么不想考虑？他结婚了？”
“为什么要失望？”
肖见诚在那一边奇怪：“你喊我‘妈’干什么？”
“谁说我是单相思？这事情还没定论呢！”苏洛嘴硬。
“不让做就别做了，你不是还有退休金吗？”
“会报？还会有补助和赔偿吧？”
肖见诚直起腰：“放心！第一，我没有那么喜欢你，第二，我不是那么缺女人。”
“那些以后再说。”
苏洛依旧疼痛难忍，皱着眉，闭着眼，微微蜷起身体。
“要不要我帮你？”
苏洛心里明白，这是正确答案。她低下头，看着那碗糊糊，完全没了胃口。
“哦，那就好。我本想拿点钱来给你看病，但最近……”
她眼里涌出泪，也不管肖见诚说什么，自顾自地交待起来：“不是，我没喊你，我喊我妈，我没办法扶她，我弟脚踩两只船，两个女人在我病房里打架，我妈劝架，被摔在地上了……你是肖总，我爸的老板，如果没什么大事，麻烦你辞退他，他太老了，不能看门了，留着是个累赘……还有我弟，你报警吧，他一直混黑社会，早晚会被抓去坐牢，早抓早好……肖见诚，你把我送到的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见不到医生和护士？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吵我？为什么没有人真正地关心我？我不想见到他们，我不想管他们的事，我也不想管你的事，你别来害我了，让我安静一点好不好！”她说完这段话，已是精疲力竭。
苏洛在旁边，无力地说：“没有那么严重，小杰，没那么严重。”
苏洛乱了阵脚，冲口而出：“谁说我不敢承认！”
肖见诚依旧坐在老地方，看着她，没说什么。
此时，母亲在两个年轻女人中，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苏洛大喊：“妈！”
苏洛只能打断他：“爸爸，你别担心，我这没事儿，治病的钱会报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