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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梦1913

作者:沈鱼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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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宁安府 1909,宣统元年,己酉 第一节

第七章 宁安府 1909,宣统元年,己酉

第一节

多少日子没见过他这样了,从南嘉木被捕的那夜开始,她每次见他,他都是军人打扮。
那人……已经死了,死在了顾灵毓的监督下,一把刀结束了一条鲜活的命,随之而去的,还有她和顾灵毓的孩子,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
和离?傅兰君吓了一跳,她从未想到过这个!即使当初对顾灵毓说让他放自己走,她也真的只是想离开,但从未想过和离这条路。
傅兰君劝他:“这样提心吊胆,不如自动请辞。爹您年纪也大了,何苦跟人恶斗。斜风细雨,不如归去,到乡下去,盖个茅屋……”
她想起了那一年在凤鸣山上顾家别院里,在顾灵毓人为制造的万点星光里她和他的那番对话。
这一年,光绪朝仓促地画上了句号,傅兰君和大清的其他子民们一起稀里糊涂地进入了宣统朝。
“带你做什么?”
尽管顾灵毓和傅兰君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还是夫妻,没有做人媳妇的大过年的待在娘家的道理,何况夫家高堂尚在。
“为你抱茅草修屋顶啊。”
是谁?那清冽如泉水、清脆如黄莺的声音,是属于哪个少年哪个少女,哪对恩爱的小夫妻?
傅兰君和图书低下头不说话,傅荣声音严厉起来:“总逃避着也不是办法,一句话,还想不想和他过下去,不想过的话就和离。”
如果我的孩子顺利出生,到明年这个时候,也可以走路了。她模模糊糊地想。
傅荣冷笑:“叶际洲一向想捏造罪名致阿秀于死地,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是我傅某人的女婿?说是袁世凯门生,程东渐不也是?但你何曾见叶际洲打压程东渐了?年轻人的政治立场,稍加拉拢游说,就容易动摇得很,但老婆岳父闹不好就是一辈子的事。他痛恨阿秀如痛恨我的左膀右臂,若阿秀不再与我有瓜葛,叶际洲会对他怎样,殊不可知呢。”
渐渐有脚步声近了,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转过头,是傅荣的脸。
花园里有小孩子兴奋的叫声,傅兰君循声望过去,是个刚刚会走路的孩子,穿得花团锦簇鲜红翠绿的,穿着虎头鞋戴着虎头帽,由当娘的扶着在地上摇摇晃晃地走。
那当娘的胆大起来,抱着孩子走到傅兰君面前,嘴里说着谦虚的话儿却是掩饰不住地炫耀。幼小的孩子有一股扑鼻的奶香气,傅兰君真妒忌。
新年的脚步一天天近了,腊月二十m•hetushu.com•com八,傅兰君坐在走廊扶栏上,逗着画眉鸟看下人们打扫花园,爹新入的这只画眉鸟脾气大,趁傅兰君不防啄了一口她的手指。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那时她躲避的是逼婚。
顾灵毓这次来,当然是为接她回家过年。他既然已经来了,她没有不跟他回去的道理。
孩子娘是傅家厨娘的女儿,今天来府里帮忙的,注意到傅兰君的视线,她有些惊慌有些羞赧,傅兰君笑一笑:“孩子真可爱,能给我抱抱吗?”
不,我不会同意的。
傅兰君摩挲着手指,眼前突然浮现出在斋普尔的那一年,她在史密斯家的花园里逗画眉,一个看上去漂亮轻佻的年轻中国男人突然出现,逗弄她说:“画眉画眉,闺中趣味。小姐看画眉,一定是心里有人了。”
“还算你识趣。”
她突然噤住了声,一时间鼻腔酸涩,说不出话来。
他望向傅兰君:“怎么样,和离是不是个好主意?对你好,对他也好。”
我和他之间,可能只有回忆了,她靠在栏杆上悲哀地想。
马车渐渐远离傅家,走的路却不是去往顾家的路,傅兰君疑惑起来,她hetushu.com•com撩起帘子看一眼外面:“走错路了吗?”
转眼就到了年关,一个切实的问题摆在了面前:要不要回顾家过年。
门突然被敲响,姨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兰君,快起来,看谁来了。”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望着傅兰君,轻轻地问了一句:“来啦。”
傅兰君不想面对这个问题,只好佯装无知,每次都用别的话题岔过去。
傅荣站起身来:“今天已经腊月二十八了,最迟后天早上,告诉我你的打算,和离,还是回顾家过年。”
我们和离吧。
“为你抱茅草修屋顶,也陪你在床头听雨声啊。”
“要一处临水的小院,有盖茅草的屋顶。春天桃花微雨,晚上在床头听一夜雨声,天明推门看枝头的桃花。春到小桃枝,荷塘里鸳鸯戏水,树梢上喜鹊叫喳喳,你说美不美?”
“就知道你这个人没意思,专爱扫兴。”
去年端午那天的冷意又在四肢百骸里如树藤般生长蔓延,又想起顾灵毓那张看不出悲喜的脸,说着“如果不是我的,孩子又怎么会死?如果是他的,你又怎么会舍得让孩子死”。傅兰君打了个寒战,她绕不过和-图-书这道坎儿去,她绕不过!
躺在床上睁大眼睛望着帐子顶,傅兰君心想,我们两个人之间真奇怪,嫁的时候不情愿嫁,离的时候却也不情愿离。
“美则美矣,但是大小姐,一夜雨后茅草屋的屋顶是要漏雨的,你确定你能忍受?”
告别了爹和姨娘,傅兰君搀着顾灵毓的手上了顾家的马车,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马车摇摇晃晃,摇不乱车厢里的寂静,晃不散车厢里的沉默。
傅兰君的心微微抽搐了一下,难道是他?
傅兰君茫然了,这怎么又和仕途扯上了?
傅兰君心如乱麻:“我再想想……”
那时她的心里确是有人了,那人却不是后来的他。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谁当皇帝无甚区别,日子还是那么平淡如流水地过。
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坊间传说摄政王原本是想杀袁世凯的,吓得袁世凯跑到天津躲了两天,亏得有朝中大臣劝谏摄政王,说是怕杀袁世凯会激起北洋六镇新军兵变,又怕洋人那里对朝廷有看法,这才给了袁世凯活命的机会。
傅兰君一夜没睡,想得头痛欲裂却依旧不能下定决心。第二天她装病躲在房间里,怕一出房门遇到傅荣就会被逼问是否要和离。
和*图*书慢吞吞地梳洗完毕来到前厅,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侧身坐着。大过节的,他穿着元宝暗纹的绛红色马褂,戴着瓜皮小帽,帽正是鲜亮的宝蓝色,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全无军人的肃杀气,就像一个普通的漂亮的富家子弟。
傅兰君轻轻点点头,走到对面坐下。
为换皇帝惶惶不可终日的,说到底也只有诸如傅荣这样的官员们。这厢宣统刚登基,荣升为摄政王的醇亲王载沣已经迫不及待地展开了他为兄弟光绪报仇的行动,一个月后尘埃落定,袁世凯以足疾上奏回籍,载沣趁机罢免其职,准其回乡,袁世凯彻底成了一名手中无权的庶民。
“所以你要真到乡下去,还是得带着我啊。”
她抬起眼睛看着傅荣,傅荣脸色严峻:“对,和离。趁你们俩都还年轻,赶在爹下野前,你能再找个不错的归宿,他也能有个好仕途。”
虽然早已料到结局,但事实摆在面前,傅荣仍旧是有些承受不住。他每天都提心吊胆地,打探着朝廷里的人事变动,生怕有一天落到自己头上,又担心叶际洲会对自己下手,愁得半个月里花白了头。
傅荣在她面前坐下来,不同她兜圈子,单刀直入:“你打不打算回婆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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