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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花向晚

作者:苏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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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东窗事发

第四十四章 东窗事发

是她刚进入高中不久的运动会上。
叶念看了看表,她可以休息一小时,然后赶下一家:“好。”
而开庭审理该案件的日子,是在她和Matthew在香港的第二天,今天是开庭的第四天,也是最后一场,国内和欧洲大陆有时差,可能到下午就会有结果。

林修抬起头瞧见她,微笑着站起身:“妈,这是我的女朋友叶念,你们见过的。”
第一周的暴风期过后,事务所开始最后的收尾工作。因为员工数量剧减,各个组别的人手只能调配着用,人人都忙得晕头转向。
林修这时也没有在看文件,他一抬头便看见叶念走出客房,身边还有不可能被忽视的行李箱。叶念站在客厅里和他对视,他沉默,手里的烟几乎快烧完了,才回过神来把它摁灭在烟灰缸里。
这时候,餐厅经理叫保安进来,直接把闹事的人“请”了出去,示意服务生拿来干净的毛巾。叶念接过毛巾,随便擦了下衣服上的茶渍,拿毛巾的手一直都在发抖,根本擦不干净。
叶念脚步一顿,思索片刻,朝实习女生微微一笑:“来,我们去一楼大厅等,今天肯定不会白来的。”
叶念垂下眼:“没有,我从来都没有想过。”
叶念又坐着等了一会儿,站起身去洗手间。
只是有些东西,比如家庭,是她再怎么努力也弥补不了的。
沈音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明白,反而有些尴尬起来:“叶念,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懂事的女孩子,只是……”
立信有百年历史,在国内也有二三十年的基础了,还不是说倒闭就倒闭?
这个时候,团队的理念才真正清晰起来。“荣辱与共”这个词很贴切。
“你……什么意思?”
第六年,带着打工赚来的旅费,踏上了去某中部地区的志愿者之行。刚开始时的目的是带着功利的,可是最后脏兮兮地对着照相机镜头时却抑制不住笑得甜美。一位同去的学长说:“叶念,我们交往行不行。”当他们开始计划将来的时候,学长却又告诉她,他们不适合,他的父母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她平静地接受。最后他却说她的性子太凉薄。到底是她天性凉薄还是现实太冷酷?
叶念也想过要不要和林修彻底把自己的所有剖析开来,可是这个结果只不过会把既定事实引向更复杂的境地。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她已经做到这一步了,根本没有办法让时光倒流,怎么还能像对付铅笔字迹一样,只用橡皮轻轻一擦就能变回原来的空白?
第二年,她从陆晴手里接过烟,心里有一个声音叫嚣着堕落,他站在身后叫了她的名字。
林修怔了一下,放下手上正在做的工作,站起身来:“叶念,你别胡思乱想。”
叶念不想跟他争吵,反正这也是最后那么几次见面的机会了,等到真正分手以后,他们也不会再见:“林修,你还是少抽点烟把,咖啡喝多了对胃也不好。”
叶念摇摇头。
于是她回到二楼的财务室办公室,那几个老会计果然已经忙完了,正轻闲地坐在那里喝茶,顺便谈论哪种网购的零食风味更佳。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一楼大厅,正好电梯停在一楼,叶念还没走到电梯前,就见那电梯门就在眼前缓缓合上,将她留在外面,宣告着这指不定何日才会结束的冷战拉开序幕。
其实对方还算是客气的,从落座开始只东拉西扯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大概是不想影响她等下吃饭的胃口,坚持要等吃完饭以后再切入主题。
从前虽然时常和林修在语言上互损,实际上却很有趣,不像现在,很少有能说上话的时候。“同床异梦”这个词就像是为了他们现在这个情况造的。
这中间,她同林修只说过一句话“是你先洗澡,还是我先”,结果对方一声不吭,像是忍受不了似的没看她一眼。叶念便顾自去洗澡,然后吹干头发,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看见林修正在抽烟,烟灰缸里已经躺着一截被摁灭的烟头。
“小吴,你这边的保险柜还有多少现金?我这里就两三万了,怕不够用,主任说明天材有现钞运过来。”
Matthew飞去了欧洲参加金融相关的大型会议,和几位金融数据库管理者接触,回来时特别开了整个事务所有注会执照的员工的会议,详细说明了欧洲现在正在研究的金融财务的预测系统。
她还算是喜欢这份工作,更何况,事务所的工资待遇很好,她可以学到很多别的地方学不到的东西,以后就算一个人生活,也是能够做得很好的。
叶念关掉网页,打开数据表,开始专心致志地做自己分内的工作。
她太自私了,只是不想被责怪。
“到香港那晚,我应该给你打电话的。我那时候其实还在和你赌气,所以没打。”
一直站在边上的伯父大步走过来,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让我破产?!让我儿子进监狱?!”
“对不起。”叶念也不知道自己今晚为什么会变得多话起来,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却又说不出来,“易云初跟我说,对不起要轮流说才有意思,不能让你一直来哄我包容我,对不起。”
叶念呆了呆,骤然想起明天晚上要搭乘飞机去香港,那里是事务所总部设在中国的大中华区分部,本来这次开会是轮不到她去的,但是那几个等级高的经理都腾不开身,不知道怎么的,这事就轮到她身上了。
第七年,她走出象牙塔,开始在另一个陌生的世界慢慢摸索。
她不可能谈一辈子的恋爱,然后再和那个人同居一辈子。
叶念打开皮夹,抽出一张信用卡:“可以刷卡吗?”
正常人是这样的,那么是把她当成是外星生物还是某脊髓类爬行动物?
“来做审计。”
她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叶念微微一笑,半开玩笑地说:“怎么,你担心我被‘潜规则’?”之前这种事不是没碰到过,只是最近的两份工作都没有再发生了。
沈音看那了她一眼,微微皱了一下眉:“你是立信的?你们经理呢,怎么他自己不来,反而让你们这样没有经验的大学生单独来?”
叶念揉了揉脸颊,让紧绷的脸部肌肉放松,然后找出钱夹和钥匙,准备出门去超市买东西。打开房间门,只见林修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易云初已经走了。秋日里缠绵的晚风从敞开的落地窗吹进来,吹得窗帘蹁跹起舞。
这要教她怎么一条一条举例说明?
真是一个多事之秋。
林修没有立刻接话,隔了片刻才说:“我想下去买一包烟,你和我一起去?”
林修点点头:“会。”
突然间,原本热烈的感情在一夕之间变得可有可无。但这样的气氛,倒也不算是太过异常。两个人都各自有忙碌的工作。隔了几日,开始像从前那样说话,有时候也会拥抱,但是再也找不回原来那种感觉。
林修对她的感情也同样被磨光吧,她不想看到那一天。
叶念打断她:“不用兑换成人民币,我直接取美元。另外一张卡上的是人民币,我全部都要提现金。”
她看着书中的那个女子苦苦挣扎,最后走向绝望,最后消失,觉得全身都发冷了。
走出商务大厦,晚风拂面,风中微微带着点舒服的凉气和桂花清淡氤氲的香气。
“你对她一直有好感?”
叶念以为自己同林修的家人注定气场不合,如果不主动见面大约是永无相见之日的。而结果却是气场不合波长相似。
她以为会,可实际上一点都没有,没有一丝高兴的情绪。
他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过头来,笑得有点勉强:“觉得房间里有点闷,所以……你要是觉得冷的话,我把窗子关上。”
地点,某中式的餐厅。时间,晚饭。人物三人,极不和谐的数量搭配。
他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看她,低声说:“既然你不想和我谈今天的事,那我只问你,你现在心里很高兴吗?”
沈音微微惊讶:“你一点都不知道?”
叶念搭了另一架电梯上楼,她没有心思也不想花心思去安抚林修这突如其来的脾气。她不主动开口和他说话,他也就一直保持沉默。
因为身体亲密地贴在一起,她可以感觉到林修的反应,可是她只是刻意的顺从。
会高兴吗?
叶念站在那里,忽然觉得很茫然。她到底想要什么,她也想不出来:“我有点困了,想早点睡,你呢。”
林修和餐厅经理轻声说了几句话,把损坏的茶杯餐具全都照价赔偿,才轻轻揽过叶念的肩,语气平淡地说:“换家店罢。”
“任何事情都会有发生和不发生两种情形,而两者的概率很可能是50%,我们做决策的时候,是绝对不能寄希望于50%这样的概率。”Matthew点开下一张幻灯片,“如果某些情况下,50%可能给我们带来巨额的利益,而剩下的50%则是巨大的声誉上的损失,我们不能够用利益挑战声誉,事实上,这个侥幸的结果往往只会是失败,我们将会成为失败者。”
林修看着她的眼睛,步步紧逼:“那时候,你转学了,我现在终于知道原因。我一直都在等,等你愿意把这些都和我说,可是你没有。”他本来也不想拜托在景阳高中教书的大学同学去打听的,只是,自从在酒吧听见她和陆啨说的那些话,他还是这样去做了。而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他想他的心情是惊慌的。他不想一直成为那个最后的知情者,“你死都不愿意说。”
与其说是惊骇,倒不如说是很深刻的恐惧,她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对方楞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可是,你账户的美元如果要全部换成现金,这个数额就超过国家政策规定的了,恐怕不能。”
叶念微微一笑:“嗯,他说他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会饿肚子。”
叶念站着没动,冷笑道:“你打过来好了,打得越重越好。你打完,我立刻就去验伤。故意伤害罪,我一定要告到你们一家在监狱里团聚为止。”
叶念讶然:“莫非你还想现场示范给我看?”
每当碰上阻碍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其实是绕过这个阻碍,而不是直接去硬碰硬,等到实在绕不过的时候,才会选择正面迎上。
易云初张了张嘴,一下子词穷。
叶念还能回想起来飞机上那商务餐的味道,不能饱口福但很能填肚子:“啊?不和*图*书用了,我一点都不饿。”
可是今后呢?不被父母认可的婚姻又能维持多久?热情退却,冷战开始,最终升级为争吵和谩骂,原本的甘之如饴的牺牲都会成为刺伤对方的利器。
林修的对面坐着他的母亲,他母亲边上则坐着一位年轻女子。
“好,谢谢经理。还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她不等对方回话,直接把电话挂了。
“叶念,等我把手上的文件看完好不好?你打断我的思路了。”
“其实我们有银行间转账业务的,你不如……”
只听林修淡淡地问了一句:“你现在好一点没有?感觉好点的话,我开车了?”
“整个事情就是这样,我真的不懂,林修学长,你觉得这样好吗?你们适合吗?你有多了解叶念?”
“作为母亲,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有这么一个儿子,他从来都没有让我和他爸爸担心过。”沈音执着筷子,微微出了一会神,又摇摇头,“只有过一次,他想去外地读大学,还要读计算机专业。我们本来都以为他会念商科的,我先生有一些产业,本来是想交给他的,这个林修有没有对你说过?”
他最近烟瘾变大了,有时候一个晚上就会抽调一包,就算开了窗子,整个客厅里还是有股散不去的烟味。
叶念站在外面,直到显示屏上出现了“欧洲十日游”的字样,才推开门走了进去。这个时候,旅行社里的员工也正要下班,见她进来还是热情地问:“这位小姐,你想报哪个团?我们最近都有不同路线的旅游团,国内比较热门的有三亚、漓江、香格里拉和——”
“50%和51%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就算是95%,也请你花更多心思看看剩下的5%,这个机会成本你是否有能力去承担。”
“最快的也要四十天以后出团。”
沈音坐在那里,忽然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碰见现在已经成为自己丈夫的男子,那个时候,他刚辞去在大学里教书的工作,下海经商,家里人都觉得他们不适合在一起。
“不会忘记就好。可能就目前而言,我对你的要求有点严格,你也无需有太大的压力。”
“我也差不多,都是刚才那笔大额同业拆借,不过还好啦,现在都没什么人取钱了。”
“不要转移话题!”林修募地站起身,有点不堪忍受地看着她,“叶念,你告诉我,我是什么地方让你这样不满意?我从来没有对谁像对你一样,事事都迁就,事事都想做到最好。我想了解你的全部,结果你呢?你统统都看不见!你一直抓着我做错的地方不放,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国外!”
叶念柔顺地回抱住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热度根本传不进她心里去。她自嘲地想,她到这个年纪却突然开始有爱情洁癖了,原来她还是和从前一样,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真是失败到极点。
不管要多少条理由,她都能够想出来。
于是巴特勒船长离开了,他回到曾经驱逐过自己的家乡,离开了他深爱过的女子。那女子有一双翡翠一般的眸子,她太坚硬太独断独行。巴特勒船长说,爱是会被磨光的。他的爱已经被她的自私和顽固磨光了。
他们的九年有一大半时间都是空白的,填补过了明确还是不能全部都填满,是她不够努力,也是她忍受不住压力而放弃。
“你要做什么都冲着我来!你为什么要害阿皓?!”伯父捏紧拳头,眼睛发红,几乎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那银行柜员忙不迭地道歉,示意边上的同时打内线电话:“对不起,真的很抱歉,因为你是我们行的金卡用户,如果销户原因是因为我们服务有问题,能不能和我们说明一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林修收回手,隔了好一会儿才说:“好。”
叶念刚要说话,忽然听见身后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扑倒桌前,抓起桌布上的茶杯直接向她泼去。事出突然,叶念根本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热茶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淌。幸好这茶水已经放得凉了,不然这一杯热茶泼到脸上,非得烫伤不可。
叶念拿起餐巾,随便擦了擦头发上的茶水,缓缓站起身来平视对方:“伯母,我本来就没有尊长,你让我眼里怎么有你?”
林修看看她垂下眼,睫毛在眼底打下了细碎的阴影,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碰触她的脸颊。叶念偏了一下头,让他的手落了空,忽然说:“这几天事务所都会比较忙,和你一个房间,我怕睡不好,所以……”
叶念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又继续说:“刚才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真是很抱歉,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很幻灭,我居然会是这样一个人。不过我真的不想再回忆一遍刚才的经历,至少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想谈到这个话题。”
沈音踩着高跟鞋从她身侧走进财务办公室,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背:“你来办公司业务,还是?”
叶念觉得自己还算神态自然,安安静静地说:“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请继续,我回避。”刚走出两步,手臂却被拉住,林修低下头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略带不安:“叶念,不要胡思乱想,没有什么事。”
之后几天,事务所里的部分员工先后自动离职。立信破产的消息一被确认,立刻有大型的集团公司来找上门来挖墙脚。
第一年,她拿着矿泉水撑着伞等在跑道的终点,五千米长跑,他是第三个到达的,全身已经湿透,不知道是被雨淋湿的还是汗湿的。当她尽自己的能力把伞举到最高的时候,他握着伞柄把伞推过来:“别光顾着遮我,你自己也淋到了。”这一刻,她怦然心动,这种感觉直击心脏。
这条路,如果只有她孤军作战,她想她是坚持不下去的。
在香港四天半,叶念觉得自己差点被那个混血男人给洗脑,虽然她认同他其中一部分观点,但是对于那所谓的“成年人的游戏”还是不能认同。
“叶念,你这个杂种!目无尊长,贱货!”女人尖利的嗓音响彻整个餐厅,引得周围用餐的客人转过头来看。
她看了一圈餐厅,只见现在用餐的人还不多,连服务生都还没全部就位,只见一个东南亚还不知是中东血统的女孩子一边整理着服务生统一制服的衣摆,一边匆匆地拎着包走进员工休息室:“这个怎么样?”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叶念看也没看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直接按下接听键:“您好。”
叶念在银行账单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把旅行社的协议书放进包里。十五天已经足够结束掉事务所里一切收尾工作,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是等待事务所并购后的整顿及分配流程。她既然决定在这个非常时期留下来,自然还是打算在这行继续做下去。
他的触碰是那样的温暖,可她心底一直有一个洞,通往无边的黑暗。她眼前忽然跳出一个几近忘却的画面。她为孤儿院做义工的期间,照顾的一个孩子有自闭症,她常常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用力把洋娃娃的手脚掰断。
为什么?
叶念先反应过来,朝她微微笑笑,而对方则拉了一下已经熨烫得无一丝褶皱的套装,套装上别着“金融投资办公室主任沈音”的牌子,立刻会意地打招呼:“沈主任,您好。”
叶念看着自己的手心,那些细细的纹路凌乱的纠缠在一块:“林修,我以前从来都没问过你家里的事,你家有家族企业吗?”今天相亲的那个女孩性格骄纵,打扮入时,全身上下细致到饰品,全部都是大品牌。
林修沉默地把车子从停车位开到正路上,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叶念,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你这几天一直很反常,尤其以今天为最。”
叶念突然想,如如果她现在突然说分手会怎样?可是这两个字太沉重,临到头,她却说不出来。
叶念微微一怔,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
第八年,他们重逢。原来她还记得他,他也还记得她。
“够了!”
而一段感情若是到了尽头,不管你如何挣扎,它还是会归去它应该去的方向,没有一丝迟疑。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道歉的话,实在是一点价值都没有。”林修深深地呼吸几次,尽量把语气放缓和,“你自己算算看,这几天到底说了几次抱歉?道歉也没有这样廉价的。叶念,你是想要逃避吗?就和那个时候一样,消失一段时间以后再若无其事地出现,然后让我也陪着你一起当做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她刚升经理助理不久,第一次单独去做审计,还是以前没有接触过的本市某银行,顺便还要带一个实习生,心里实在是一点底都没有。而现在刚好是月初,月底月初都是出账的时间,财务人员都会忙到焦头烂额。
Matthew风度忧雅地耸肩,“当然,如果有空的话。”
夕阳渐渐落下,天边是一大片火红色的晚霞。现在的天气已经渐渐冷起来了,再往后,天只会黑得越来越早。
其实她也没有预料到会有现在这个混乱的局面,她看到林修皱眉的模样,也看见易云初站在不远处脸色煞白地盯着他们,眼里有几分含蓄的不可置信——她已经想明白之前那次见面的意义所在。
Love would wear out。
回到本市那天正好是周末,叶念先回公寓放了行李,拎着给陆晴带的一袋东西,准备去家里找她。
叶念回到公寓,林修已经回来了。这几天,她已经不再加班了,而林修正好是碰上ERP项目进行的关键时期,时常要晚上八九点后才回来,有时候干脆不回来,及时回来也是埋首在一大堆文件里,不和她说话。
“所以,你是在责怪我?”叶念有点麻木的问。
实际上,除了那次生日收到的项链之外,她都没有让林修为她买过些什么,两个人的经济很独立的,不过现在要说这个也没有任何意义。
“那也不是不可以。”
“你今天实在相亲吗?可是要相亲的话,也应该等我们分手以后吧!”叶念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还是说,你想分手?”
工作人员在电脑里查了一下,抬头说:“有一个团是十五天以后出发,现在还有一个名额空着,可是要办护照的话已经来不及了。”
其实在回程的飞机上,她一直想着hetushu.com.com如何把自己的一切向林修和盘托出。他能理解也罢,不能理解也罢,她是真的想过要坦率面对的。
“叶念,过二十分钟后下楼吃晚餐,不要迟了。”Matthew打电话订了座位,叫住她。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离二十五岁不远了。
叶念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某种意思在,不过作为上下属,实在没必要在公事以外有私下的接触,便婉转地说:“好啊,等比较空闲的一天我请大家去那里,经理你也会赏光去的吧!这次升职都没有请过客呢。”
林修适时的打断了她:“你今天刚回来,应该很累了,早点休息吧。”
“现在的大学生就是死读书出来的,实际上什么事都不会做,前两天来实习的那个学生什么都不懂,还要手把手地教起……”
叶念还没有接触过银行方面的审计,不过这都是大同小异的:“可以。”
“你说,我听着。”

叶念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自嘲,你着看你,好像生来就是让人不高兴的。
叶念用手背抵着额,无力道:“我今天不想谈任何事。对于刚才餐厅里发生的事情,我更不想再提起。”
她活该下地狱,却不想被爱着的人怪罪。
“你再等一等吧,还有一点事没做好,等下好了我们会叫你的。”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叶念觉得眼皮跳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像那晚在楼下对着易云初冷嘲热讽的时候一样,胃里突然隐隐作痛。这真是要命,为什么好像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忽然发觉她其实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叶念转过头看他,她脸上的肌肤细白,在灯光下就像是光洁得要发光一般:“我正好要去超市,我帮你带吧。”
“那你再等一等吧,反正你也等了那么久了。也不会在乎再等那么几天,是不是?”
林修打字的手顿了顿:“家族企业?这倒没有,我爸原来是一家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和董事,现在已经半退休了。”
女生边吃饼干边和她说话:“你居然一点都不生气?你的脾气也太好了吧!”
叶念合上旅行箱,拉上拉链,扣起锁。
“可我必须要说,五分钟就够了,可以吗?”
她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正好同两个银行柜员擦身而过。
Matthew微微斜过眼笑:“你想知道?这光用嘴巴是说不明白的,要试过才知道。”
叶念想,这算不算是针对最近接连不断的会计师做虚假声明事件的警告?在外人看来,会计是一个很稳定的行业,实际上却是一个高危而灰色的业界。
叶念接过服务生送上的菜单,打开一页页往后翻,趁着翻菜单的间隙还抬头看一眼另外两人的反应。林修面无表情看着窗外街景,易云初却隐约有些坐立不安,犹豫了一会儿说:“我怕不回家做饭,爸妈也懒得开伙就随便将就了……我还是回去……”
叶念换好拖鞋,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轻声说:“林修,我想……有些事要和你说。”
叶念停下脚步,别过头看着另外一边:“好了,我们今天都说实话了,是不是痛快很多?”胃里抽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不露痕迹地按住胃部,“不过我明天要飞去香港开会,不能和你在外面吵架了。”
“叶念,你现在要急着回去吗?不急的话,我们一起去吃顿饭。”
第五年,她在孤儿院当义工,照顾有自闭症的孩子。她看着这孩子一个人待在角落里,把洋娃娃的手脚掰断,突然觉得恐慌。她想自己会不会有一日也变成和这孩子一样。
“正常人碰到这种事,不是应该生气,会哭,会争吵?为什么你就像旁观者一样?”
林修头也没抬:“能不能再等一等,恐怕我现在正忙。”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想的呢?
叶念下意识地想,她和林修到底有多大的概率能够走到一起?百分之五十,或者是百分之五十一?她知道,绝对不会有百分之九十五。
“我觉得?你都帮我安排我所有的决定了,何必还要过问我的想法?叶念,你真的很自私,你只想得到你自己。”
沈音注意到她笑起来嘴角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年轻的女孩子大多是漂亮的,现在倒觉得她笑起来很干净很可爱,不是那种刺眼的漂亮,看着会觉得很舒服。自己儿子会喜欢上她,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查账其实很简单,只要原始凭证和账目能对上就好。叶念一页页地检查过来,一边把需要存档的页面扫描进复印机。做这些事的时候动作利落而熟练,边上的实习生根本帮不上忙。这样一本一本的交替检查,可以节省下不少时间。
至少,从交往到现在叶念都没有看见他的脸色这样难看过。而很久以前,他也对她发过脾气,最后还说了依他的性格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走了一大圈,好像又兜回了原地,他们都在原地踏步。
“你这是第二次对我这么说了。上一回的时候,我站在门外面,听见你和易云初说话,然后你告诉我,别胡思乱想。”叶念看着他,“你真的不喜欢她吗?”
“男朋友?嗯,这样说来,你下了飞机却没有打电话给他,他也没有打给你,你确定你们之间没有问题?”
等到下午的时候,合伙人再次群发邮件:事务所总部宣告破产,大中华区的业务被DT等三家事务所收购,人员变动要等兼并完成后公示。
结果也和她想的差不多,后面的三个小时就是完全干等。那个实习的女生中午没有吃饭,饿的脸色发白,不停地向她抱怨。叶念拉开单肩包的拉链,拿出一包饼干给她:“做审计都是这样的,我看你还是化悲愤为食欲好了。”
她习惯性地撩了一下滑下来的头发,再朝她笑了笑,道了一声“再见”,就转身走出去了。
叶念没有急着走进去兴师问罪,而是在外在站了一会儿,看林修神情冷淡的样子,这相亲的事只怕也并非是他本意,更加有可能是他母亲用什么理由把他叫出来的。易云初不行的话,也还有别的人选,大约她是怎么样都排不进被考虑的范围里去了。
如果沈音对她有一些好感,在她碰上银行财务人员刻意刁难的时候,会帮她说上一两句话。然而事实上她没有,这样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地表明了立场。她不是排斥她,她并没有很多和长辈相处的经验,不知带如何服软如何屈从对方的心意。
周围还是一片沉寂,所有人又埋下头,继续做事,偶尔会有人用英语讨论一句和工作有关的事。除此之外,无人说话。
那个年轻女子立刻反问:“你有女朋友?”她气呼呼地推开椅子,“你有女朋友你还来相什么亲?!”
爱是会被磨光的。
易云初深深地吐息一次,开口道:“同样的一句话还给你,我也很讨厌你,但是我一点不忌妒你。一个女人,尤其是你这样自私又心地狭隘的女人,是没有人看清真相还会继续留恋下去的。你对任何人都是那么防备,你不拿出真心,这样怎么可能会交到朋友?恶毒的挖苦和讽刺,刻意的冷淡,就算是关心你的人,也不会受得了这些的。难道你从来都不知道,爱一个人就是要付出的吗?你不付出,却要让别人对你付出,换位思考一下,你会愿意吗?”
叶念不知道他这样是不是故意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遂叹了一口气:“好吧,你先忙,我不打扰你。”
叶念也没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你同情那一家人。当然我也没有觉得我多么高尚,有多么不得已的苦衷,我完全可以选择不去那些事。所以收起你无聊的同情心和正义感,距我所知,就算是看似公正严明的法官,也有本职是贪污,副职是给贪污的人定罪的,律师更加不是什么正义的化身,不要太抬举自己。”

“‘潜规则’,别人也是要看对象的吧!”林修也玩笑地回应一句,下意识想搭上她的肩的手忽然落空,这样的闪避,实在太过明显。叶念脸上略略带着笑意,可是眼睛里却一点都没笑,甚至现在连脸上的表情都在一点点支离破碎:“真的呢,对方也要挑人的,不是什么样的都想‘潜’。”
她一直在体育上没有什么特长,也不是进拉拉队,结果就被拉去当裁判,给竞赛的选手计时。五千米长跑开始之前,林修班里参加这个项目的男生因为低血糖而体检不过关,不能上场,必须要换一个人去跑。刚刚过跳高复赛的林修就被班主任应推了过去。当叶念把名字和选手编号再重新登记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微笑着把她粗心写错的数字指出来。他没有抱怨被强迫跑长跑的事情,尽管他可以抱怨。
最后,林修是第三个跑到终点的。
“沈阿姨更加不是专横的长辈,只是你不愿意花时间去尝试而已,而林修,你又把他当成什么?一个无聊的消遣?他最近在心烦些什么你知道吗?他心里一直担心你,这点你了解过吗?对不起也要大家轮流来说才有意义吧,凭什么每次都要他花心思来猜你在想什么,再花时间哄你?”
有一点意外,叶念以为回到公寓以后会面对一室冷清,却不想林修居然在。
本来,事务所的员工在各大公司就是很不受欢迎的人物,现在因为虚假账目的丑闻的缘故,他们都快被指着脊梁骨痛骂了。
柜员接过她的银行卡,在感应器上一刷,立刻抬头:“小姐,你之前还办理过美元业务,是吗?”
“破产?那些财产本来该是你们的吗?不过我也很是意外,你们居然还有空闲出来逛街吃饭。”叶念把沾湿的额发撩到耳后,毫不躲闪地望着对方,见他一拳头挥过来也不避不闪。林修忙疾步过来,抓住对方的手腕,这个力道带动桌子,服务生刚端上来的茶水全部打翻。茶水四溅,陶瓷的茶壶碎了一地。
这些话,她全部都当做没听见。
从事务所出来,已是七点半。因为经验不足的关系,高级经理Matthew也被她拖累,只能陪着她延迟下班时间到现在。
“可以。”
林修摸到烟盒,里面已经空了:“为什么?”
叶念还是负责银行这一块,之前做过审计,收尾工作做起来也很趁手。对方财务人物一直在耳边冷嘲热讽,大概觉得这样总算能出一口恶气。
这家银行的和-图-书服务其实相当好,手续费也低,不然她当初也不会认准这家银行了。只不过她就是纯粹来没事找事的:“叫经理过来吧,我自会向你们经理投诉。”
林修忽然觉得,他们之前的问题已经不是冷战或是赌气就可以解决的了。“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叶念先走了出去,打开门进屋。
“不饿也要吃,我们在香港待五天,都得按这里的作息时间来,以后都是晚上八九点吃晚餐。”
叶念看了她一会儿,感觉到她的不安犹如雪球,越滚越大,终于松了口:“那真可惜,我想我们三个人很少有机会坐在一起吃饭呢。”
“随便你。”
那段最难熬的日子,律师上门来过,然后离开。外婆第二天就找到伯父家,她想请求他们不要做得这样绝,不要把什么都带走。可是外婆回来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咳了一个晚上。叶念就听了一晚上的咳嗽声。
还会有什么事要做?是喝茶还是聊天?
叶念搭乘电梯下楼,果然看见路灯下面那道被拖得长长的柔软而孤单的身影。她走过去,淡淡地说:“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会有雨。”
叶念敲了敲门,语气也没怎么不快:“请问我们能不能对一下帐目了?”
他说完后,便回到高级经理办公室去了。
“我刚拿到注会的执照。”
对方银行的财务人员客气地请她们到一楼大厅坐着等,等他们忙完手头上的事再过来。实习的女生没有经验,笑着和对方的财务反复道谢。叶念已经累积了不少经验,知道不可能这么顺利,恰恰相反,这种软钉子才是最麻烦的。
叶念点点头:“等空下来了,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居然连经理都叫出来了,她只是助理经理而已,离经理级别还差一大截呢。叶念见好就收,收回两张银行卡:“那好吧,我下次再来销户。”
后来下雨了了,他撑着伞站在跑道上,看着他们一个个从前面派过去,然后渐渐地,差距拉开了。跑在最前面的毫无意外是校队的国家级运动员。
忽然,她很像退却。
“我想分开一段时间会比较适合,如果你觉得——”
会议结束之后,Matthew把她叫进办公室,让她尽快提交上一份从进入事务所到现在的工作报告:“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下周开始你就要接手助理经理的事务,我想把你安排去做银行的审计业务,有什么问题吗?”
她看过一本叫《伤逝》的书,书里那对青年男女不顾家里人的反对走到一起,他们只剩下彼此。
“你也要想一想,专心工作是好的,可是也要顾着别的方面。女人是年轻不了几年的,毕竟婚姻对女人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对不对?”
叶念把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拎着行李箱径自走了出去,还顺手帮他带上门:“顺便送你一句临别箴言,你有自恋型人格障碍症,还病得不轻,应该尽早去治。”
“你以为你是谁?你还远远没有重要到那种地步,能让我一直念念不忘地惦记着。我都还没有来怪你,你反而来责怪我了,这未免太可笑。我现在是很庆幸不必和你共度今后的人生,不然我一定会比当年更加痛苦。”
“还有,过几天会有一批在校实习生进来,你带实习生走一遍流程。这几天如果有空,去把护照办下来,申请表格在事务所的内网上。如果你没别的问题,就先这样了。”
叶念恍然有一种错觉,他刚才差一点就想把那钢化玻璃杯砸到她身上的,只不过在最后硬是换了发泄对象。
叶念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便答应了,可还没把行李箱拖进房间里,又听他在身后补上一句:“我是有过追求你的打算,不过只是未遂,你其实不用这么警惕。”
叶念站在门口,只听几个会计和林修母亲开始聊天,从实习的大学生不会做事数落到既不会做事还不会做人,接着开始说自家的儿子女儿如何。这个热烈的聊天气氛下,她根本插不进话,对方一直都很客气,客气而不配合。
叶念也接到不少类似的电话,她都一一婉拒了。
餐点一道道端上来,Matthew虽然有中国血统,但在习惯和口味上完全是一个英国人,筷子抓得像凶器,拿刀叉却很优雅。隔了一会儿,那个女服务员走过来,Matthew朝她微微一笑,她脚步稍停,用中东口音的英语问:“先生,有什么是我可以为您做的?”
林修把车开进公寓的车位,下了车后重重甩上车门,顾自快步走在前面。叶念想叫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
那就只能耗时间了。
林修看也没看就接过去喝了一口,他虽然食不知味,可是这迥然相异的味道太过明显,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这稍微有点甜。”
他对着笔记本电脑,细长的手指敲击着键盘,时不时的停下来去翻旁边那一沓厚重的英文书,听见身后有动静,头也不抬地说了句:“叶念,帮我倒一杯咖啡可以吗?谢谢。”
第九年,他们分享空间,分享温暖,分享喜怒哀乐,分享了所有,却不能再继续分享今后的人生。
话虽如此,他的注意力却始终都在电脑屏幕上。难道今天相亲的事他真的不打算解释一下?还是觉得她会理解,不会无理取闹?
叶念体贴地为对方打开话题:“沈主任,如果您是想和我谈林修的事情,我想您其实不需要太担心了,他会做出一个很好的选择的,我们在这几天应该就会分开了。”
“提现金,谢谢。”她把钱夹里的两张银行卡抽出来:“小姐,我把在贵行的账户给销掉。”
在超市里买好要带的东西,叶念头重脚轻地往回走,身边开过的车辆打开近光灯,那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以为这将是旅行的终点,原来只是一个停靠站而已。
“我现在已经二十七岁了,而上一回玩这种游戏的时候,我还没读大学。叶念,我们还能够玩几年?”
叶念记忆里一直很懂人情世故的伯母头发散乱,闻言立刻尖叫一声,红着眼扑过来抓她。叶念眼明手快,立刻拉过边上的椅子挡在自己面前。
“你说什么?”
算了,就当成是在等她一个人好了。
叶念再次向Matthew遭歉,他终于笑了开来:“我知道南山路上新开了一家法国餐馆,味道比较正宗,不如你来请吃饭?”
叶念看了看时间,歉然说:“啊,我下午还要赶去另外一家银行,必须得走了。”她站起身,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低声说,“如果我父母还在的话,我想我拿到第一份工资就可以请他们吃饭。结果一直到现在,我才有机会请一位长辈坐在这里。真的,谢谢您。”
她没有打,他也没有打。他们在这个时候还算是有默契,不是吗?
静默片刻,她听见易云初继续说下去:“我知道我现在是乘人之危,可是…”有些话不说出来,我一辈子都不会甘心的。为什么我就不行?你喜欢叶念什么地万,她让你喜欢的,说不定我也可以做到啊……"她居然是哭着说的。
她是习惯这样做的了,比如早上煮速冻食品的时候,可以整理仪容仪表,可以看报纸,只要算好时间。她有一回同林修说,她是华罗庚统筹法的最佳支持者,每天都要使用。林修笑着说,如果华老先生知道她把统筹法用在煮速冻食品上,恐怕会气得翻身。
林修绷着脸不说话。
一楼大厅里的客人渐渐少了起来,墙上的显示屏正显示出现在的北京时间,正好是四点十五分。银行柜员开始准备一天的收尾工作。
沈音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发觉叶念已经把账给结了。她有点不好意思:“本来应该由我请客才对。”
林修不等她松开手,立刻回握住:“叶念……”她的体温总是偏低一些的,还没到冬天,手指已经冰冷了。
叶念边整理衣物边回想,她曾经是为了什么而喜欢林修的呢?那个时侯,在最青涩的年华里,有很多很多记忆被她刻意遗忘。
回到公寓己经快八点了。大概因为疲劳压倒饥饿,叶念还没有吃晚饭,居然一直没有太强烈的饥饿感。她搭乘电梯上楼,边走边在包里翻找钥匙,可还没把钥匙插|进锁里,那门居然一碰就自己打开了。
叶念“嗯”了一声,欲言又止的瞧着他,再低头看着地面:“那你也早点休息。”她走到书房门口,又回过头去,只见林修还站在原地没动。
“我没有想把美金留过夜,我取出来,立刻存到别家银行去。请你快一点,我赶时间。”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这样想,我真的和她没什么,一直以来都没有那种关系。”
“如果有51%的概率取得利益而49%面对失败呢?”底下有人玩笑着问。
这个时候,她应当是这世上最为满足的人才对。升职加薪,拿到注册会计师的执照,计划好的报复成功,可是她居然一点都不为此高兴。
叶念潮她笑了笑,笑容很柔和。
叶念边走边说:“没什么意思。好聚好散,这对大家都好。”稍稍顿了顿说,“林修他猜到你还等在楼下。”
易云初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是从那天开始喜欢上他的,虽然是暗恋,虽然那暗恋还是无疾而终。
这话说得有点严重了。叶念看看林修,只见他的表情亦是无可奈何:“实际上,我提过不止一次了,大概是你没留心。”
叶念走到取号码的机器边上,选了存取款和销户业务,很快,电脑系统叫到她手上的号码纸上的号。
她的隐藏面太多,如果可以,她想一直这样让它们不见天日。而林修身上不确定的因素也太多,她根本不知道该不该孤注一掷。
柜员立刻翻出一张汇率兑换表:“现在的美元对人民币的汇率是——”
叶念“嗯”了一声,走到厨房里泡了一杯蜂蜜柚子茶。
林修叹了一口气,将叶念拉进怀里,她没有再闪避或是挣扎:“叶念,别和我怄气了。”
林修顿了顿,说:“也好。”
叶念看得愣住了,一直等到乘电梯回到客房才问:“你就这么肯定她会打电话给你?”
“我知道,结婚这样的大事,应该是和适合的人一起,林修是该差不多安定下来了。”
她走过去,推开茶楼的门,径自走向那一桌,明知故问:“林修,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再说https://www.hetushu.com.com一遍。”林修无意识地摸到茶几上的一样东西,那触感是冷冰冰的,一直冷透到骨髓里。
这是从香港回来以后,在事务所开工的第一天。可是,叶念一踏进审计组的办公室,就觉得整个气氛不对劲,虽然大家都不会在上班时间闲聊天,可是如此沉闷的寂静还是头一回。
叶念发觉自己的大脑回路已经无法运作,但嘴巴还是能够继续说话,并且言辞清晰,语气平静:“再说一百次都一样,你---”
叶念还是笑,她觉得自己也濒临崩溃的极点:“我就是要你们变卖所有财产,变得一文不值。那又怎么样?这些东西是你们的吗?白白享受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还回去了。我不要,但是也不留给你们。”
“……算我白费口舌。”林修将手上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你这一点,倒是一点都没变。”
那女孩子红着脸用双手接过支票,飞快地转身走了。
林修坐在沙发上,一手拿了一份文件对比着看,闻言只是简单地说:“是么。”
可林修却不行。
“没有再早一点的吗?”
服务生一时也被这突发事件给震住,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她吐出一口气,从包里取出记事本,从最近记下的注意事项一条条看过去,勉强自己记回想还有什么没做的,什么是已经做好的。突然看见有一条被标出着重符号的:明天晚上的飞机,买随身物品。
叶念“嗯”了一声,目光随之落在茶几上被风吹开的文件上,走过去看了一眼,问:“你们ERP的项目已经启动了?还顺利吗?”
从飞机到现在,Matthew都一直坐在边上,叶念可以闻到他身上清晰的Gucci 2号的草木香。到了海景酒店,领导房间的磁卡,然后把行李搬上七十八楼。酒店的位置绝佳,正好可以看见维多利亚海港。
“叶念,你该学着宽容坦率一点,不管是对谁。”
现在应该是不需要了吧。
林修“嗯”了一声,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后简单地说:“没关系。”
叶念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了,向前一步是结果未知,后退一步虽然可以回头,只是有那么一段路是白白走了。她应该赌一赌她的运气吗?
叶念微微一笑:“啊,我不放心,我喜欢自己送过去,反正没几步路。而且,我等下要提的现金额度,依照你们银行的规章制度,应该派保安陪我一起过去。”
“一定会的。这样临时打工的服务生,身上的包和鞋子却都是一线品牌。”Matthew微微一笑,“这是成年人的游戏,你想玩吗?”
叶念看着他,低声说:“对不起。”
那个时候,她是什么感觉呢?
“目前的数据还算不错。”林修关上窗,“哗啦”一声将窗帘拉得严实,从茶几上拿起烟盒,见烟盒里面已经空了,便作罢。
叶念抬手捋了一下垂散下来的有点遮住眼睛的额发,直接推门进去,朝他们笑了一笑:“这么巧,你们都在。”
“刚才我忘记提醒你一句了,明晚的飞机,不要迟到。还有,护照和证件都要随身准备。”Mattew顿了顿,见她没什么反应,有点奇怪地问,“叶念,你怎么了?”
叶念看着他,低声说:“我想我还是搬出去住会比较好。”
她一直都不太容易为谁而动心。
她到底还是达不到林修这种“如果没有必要一天都可以不说一句话”的修为,身边人过分静默只会让她心中不安,就没话找话说:“……注会考试的成绩出来了。”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非得要做到这么绝,就像那时候一样?”林修觉得烦躁异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宁可挖苦我一顿也不愿意把实情说出来,你觉得这样很英勇吗?很能干吗?结果走了这么多弯路,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自己,我什么损失都没有!”
她页不得不退却,林修这样理智的人,难道真的会头脑发热和家里人翻脸?其实,就算他真的肯,她也是舍不得的。
易云初愤怒地打断她:“叶念,你说话非要这么尖酸恶毒吗?”
她到底喜欢林修什么?他的沉稳温和,对人生和事业认真负责的态度,他会在自己生病的时候不眠不休地陪伴,会在挂电话时说“你先挂吧”,会在走在街上的时候永远记得走在最外面,会对待她的生日比对待自己的更加重视,尽管最后让她空等……
她轻轻地拉开他的手,走进房间,然后带上门,慢吞吞地走到床边坐下。她自然是不会胡思乱想,她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脑海里空荡荡的一片。
“如果没有你,会的。”
在香港机场下了飞机,正好是八点,是香港人习惯吃晚饭的时间。而从机场打车往预定好的酒店,叶念只有一种直观的感觉:人口|爆炸。而进入香港市区,所有的车辆都靠左行驶,路面上一次只能过一辆车,若是大型巴士,几乎都要擦到护栏去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合伙人把几位高级经理叫进办公室,五分钟以后,Matthew回来,语音沉重:“总部已经传来消息,我们是败诉方,很可能要被别家国际会计师事务所收购,也就是说……要倒闭。”
只听不远处响起“砰”的一声碎裂声响,那只钢化玻璃杯居然被林修一次摔成碎片。他站在那里,像是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疼痛一般,脸色泛白,是和他白皙皮肤不大一样的惨白色。
叶念走过去,歉然道:“对不起,我忘记买烟了。”反正他也不是真的想抽烟。林修一直都不喜欢会上瘾的东西,也许不喜欢被控制的感觉。
叶念刚拿到执照,也参加了这个例会,其中涉及到一些计算机的专业知识,她完完全全是商科出身的,对于里面的专业用语一窍不通。等Matthew开始举例估算“一支xx股票的价格变动的计算机计算量为每个维度是十的九百亿次方每秒,维度也大约是十的九百亿次方每秒”时,她已经从昨天做过什么事、前天又如何,回想到大前天拿到注会执照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我自己也觉得,我们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所以觉得问了也没有什么意思吧!”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沈阿姨,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和林修在一起的目的。我的父母离开得比较早,有很多道理,他们来不及一一教给我。可是什么该做,什么又是不该做的,这些我还是懂得的。”
其实一支烟烧到尽头,也不过是一对灰烬而已。
“是的,这个签注是我们旅行社统一去办的。既然小姐你已经有护照了,是可以报这个团的,请问是现在付团费还是明天再过来?”
一分钟以后,银行的财务负责人员跑下楼,笑着说:“叶经理,我们已经忙完了,不如现在把账目给对了?”
她站起身,慢慢走到客房门口,自从分房以后,本来渐渐搬到他衣柜里的衣物又慢慢地搬回老了。他的东西和她的东西,只要看一眼就能够分辨出来,真正要带走的也不多,整理起来其实是很快的。
他出神片刻,像是发泄过怒气后终于有些缓和过来,冷冷地说:“钥匙留下,出去。”
易云初看了她一眼,眼睛还是红的,慢吞吞地跟着她移动脚步。叶念抬头仰望夜空,黑丝绒一般的苍穹,只能看见这么几颗黯淡的星。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语气生硬地说:“我知道你现在是怎么看待我这个人的,我也无所谓。只是你要表白什么的,起码也要等到我和林修分手以后吧。”
叶念弯了弯嘴角:“好,我不乱想。”
坚固的华厦,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倾塌。
听这声音是易云初的。叶念站在门口。抓着门把僵立在那里,进退不得。
叶念不由得失笑,说她是怎么也罢,临阵退缩也好,反正她是真的不打算把自己送上门去让对方嫌弃了。之前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紧张,生怕给对方长辈留下不好的印象,可是一旦放开这个思想包袱,忽然觉得其实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
他大概是真的生气了。
林修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叶念迷迷糊糊地想,这个人到底是谁?突然想起是林修,可是林修又是谁?她又是谁?她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行了,我不管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拜托在叫我出来之前先商量好,我也是很忙的,为了这次相亲连美容院的预约都取消了。”那年轻女子一甩单肩包,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往外走,差点撞到一个端着托盘的服务生。
把要带回事务所存档的文件复印装订好,叶念签了名,客气有礼貌的和对方道别,包括林秀母亲。
果然趁机恶整对方的感觉会特别好。
不过是被迫变卖所有财产还债而已,这算什么?根本还抵不上那痛恨的十分之一。
停靠过了,还是要重新出发。她从来不曾停下脚步。在这个世界上,她是弱势的,所以才要比一般人付出更多努力,只有这样,才不会给别人凭心情而定的。怜悯或是轻蔑地看待她的机会。
Matthew对付年轻女孩子一向有手段,换女伴换得顺风顺水。对于这点,叶念既佩服又鄙视,忍不住在晚饭的时候问:“你平时都是怎么追人的?”
那是之前股市正红火的时候开的外汇账户,而且从在事务所工作以后,就再没时间做这方面的投资了。叶念点点头,语气平淡地说:“是的。”
林修没有接话。
叶念站在他身边,轻声问:“林修,你现在有没有空?我有话想和你说。”
打开国外网站的速度都是比较慢的,尤其是这种流通量很大的新闻网页。等整个页面都显示完整,叶念也将这则财经新闻的内容读下来,只觉得一颗心都沉了下去:事务所总部突然爆出虚假账目的丑闻,目前已经被起诉,整个情况并不被看好。
林修被这样的她望着,心里微微迷惑起来,缓缓地低下头吻住她的唇。叶念的嘴唇柔软,气息轻柔,唇舌纠缠的感觉很美好,他忍不住将身体贴过去,加深这个亲吻。
“嗯,好。”
坐在林修的车子里,冷空调一直对着她吹,叶念隔了好一会儿才从几近空白的意识中缓过神来,闭上眼靠在椅子后背上。
“不是,我是在问,你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如果没有我的关系,你们会不会走在一起?”叶念抬手在他唇上按了一下,“说实话。”
沈音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图-书,虽然是笑着说话,眼神却有点严厉:“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是我记性不好忘记了,还是你根本没把妈妈放在眼里,有女朋友了连说不说一声?”
叶念早就感觉林修的家世不错,但是好到什么程度,她是一点也都看不出来。林修过的日子,也就是和普通人没两样,上班、回家两点一线,偶尔会和朋友出去打球聚会。她摇摇头:“林修只说过他想读计算机的专业,为此还和家里人争吵过。其他都没有说起过,我也就没问。”
这个世上,大概不会有什么坚固到不会破碎的东西吧!
“我知道你们中国人的传统观点是‘一个成功的男士,他背后必定有个支持他的女人’。可我见过很多,那个男士背后时常不是只有一个女人,可能有几个。可见这样的观点并非全然正确。而在我看来,真正的爱人不该只站在身后的,她必须要站在他的身边,互相扶持,一起承担外界的压力。”他转过头,眼神温润,“叶念,你还是一个小女孩,离有阅历的女人还差得太远。”
“好,请稍等。”
现在已是四点,再过一小时,银行就要下班,再拖下去今天就完全浪费掉了。
“什么游戏?”叶念想,她应该是明白的,只是还有点不敢确信,他居然什么都知道了。
那柜员隔了片刻,拿起另外一张VIP卡刷了一下,表情更僵硬,站起身说:“这位小姐,请你等一下。”
叶念托着腮:“没有,我的脾气不算是好的,只不过觉得生气无用,那就不生气了。”她看了看表,已经等了近三个半小时,想想也该是差不多了,再拖下去真的要眼睁睁看着银行的工作人员下班了。
两人一路无话。
他还是说不出来。
没有将来也无法被长辈认可且祝福的恋情,她想,她耗不起,也承担不起。
叶念语塞。
叶念看看他,刚刚下的决定似乎又开始软化:“我和你赌气,你会难过吗?”
“你一个人去?”
叶念走到落地窗前,重新把窗帘拉开,底下是辉煌璀璨的灯火,远远可以望见吊桥上的路灯:“我第一次发现,从这里看出去,夜景还不错。可惜楼层太高,反而看不到楼底下的情况了。”
沈音夹了一块鱼放到她的碗里,温和地说:“林修比较喜欢吃鱼,口味偏清淡。不知道他有没有对你抱怨过,我烧的菜不太好吃?”
叶念甚至想,如果这混乱的场面不是发生在她面前,而是在电视剧里,她大概会很想笑。可惜偏偏不是。她轻轻拉了一下林秀的手:“我不打扰你们了,我想你今天是要回家吃完饭的吧!我现在也要送东西给陆晴。”
“那经理,是男人?”
“那你是喜欢我哪一点?”
周围的每一个员工也和她一样,没有人讨论整个事务所是否会因此一蹶不振的话题。
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味。
“我想看一下去欧洲的行程。”
“我明天要去香港出差,是晚上的飞机。”
那实习的女生隔了一会儿也上楼看情况,眼见这个场景,几乎气哭了,在安全通道口一边打转一边愤愤声讨对方。
Matthew还是笑了一下,抬起眼看着她。
叶念在自己的办公桌边坐下,打开电脑,先登录邮箱查看邮件,只见其中有一封是来自合伙人群发邮件,让每个员工去底下附着的网址看详情。
服务生端着托盘走过来,开始上菜。
她是一个自私而狭隘的人,这个事实突然被揭露出来,真让他有点恼羞成怒。就像是贫穷的人害怕别人发现他的一无所有,懦弱的人痛恨别人斥责他软弱。当她走到公寓楼下的时候,看见林修等在那里,不知是在等她还是在等别的什么人,抑或,两者都是。
叶念走出高级经理办公室的时候,顺手把门带上。
这个年纪,身边的确是该有一个可以谈婚论嫁的男子了,只是为了热切的恋爱而存在的感情没有再继续维持下去的必要。
她后来才知道,外婆被伯母羞辱了一顿赶出来,离开时,伯母丢给她十块钱。
叶念热不住抬手按住胃部,她是真的被刺到痛处了,她的人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彻底转弯,他现在全部都知道了,还反过来责怪她做得不好:“那个时候……我宁可挖苦你一顿,也不愿意对你说,是因为我有自尊心的……我那时候会喜欢你,真是得了神经病,没想到这么久以后,我还是一点都没有长进,还会喜欢你这样的人……我是不想对你提起,因为我觉得根本不用提它,我报复伯父一家是因为我记恨他们,他们是罪魁祸首,可是你---你配让我怨恨吗?”
叶念心里咯噔一下,不得不承认这微笑极有杀伤力。
沈音还是如往常乙班,发髻梳得一丝不乱,银行统一的职业套装上没有一丝褶皱,是十分干练的职业女性。
叶念抽回手,朝林修的母亲道了声:“沈阿姨,再见。”
那种感情简直被刻画得深入骨髓,除了痛恨还是痛恨。
等办完所有程序,正好是中午,她走出财务办公室,正好迎面碰伤林修的母亲——这一回绝不是碰巧,她是刻意在等她的。
“我有男朋友,何况这种游戏,我玩不起也不敢玩。”
他拿起桌角上压着的菜单,递了过去,说了一声“埋单”,然后取出钱夹,直接拿出个人支票簿,在正面写下几个数字,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用极缓慢地动作将支票翻过来,抬头凝视着那女孩子,潇洒地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把支票推了过去,微笑:“我不太清楚需要多少小费,但是我很喜欢你的名牌编号,你不会介意把!”
“当然不是,我跟着事务所里的高级经理一起去。”
叶念正要说话,忽见从对面的金融投资总办公室里走出一位职业女性,身上的职业套装整洁而端庄,却是林修的母亲,她看见叶念时很明显地怔了怔。
那晚,她又做回了那个很奇怪的梦,一个人在长长长的楼梯上往上跑,不停不停地跑,楼梯盘旋着向上,看不见尽头。她就这样跑到精疲力竭,却无法停止。凌晨时分醒过来时,她侧过头,看见枕边男子的睡颜,那样沉静而俊雅,却好像一个陌生人。
她站起身:“你在下面坐一会儿,我上去看看,到时候打电话叫你。”
叶念侧过头看着他,笑了一笑,右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林修,你真的很好,可惜我不够好,以后……”
叶念从包里取出护照:“我已经有护照了,是不是只要签注就可以了?”
第三年,他们乘坐同一辆公交车,却驶去不同的地方。她以为这就是结局。
林修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把目光转回到文件上去:“你先睡吧,我要再晚一点。”
当然,那个时侯她其实也没有想过要喜欢他得。
电梯门打开,走进去,电梯门关上。
叶念翻看了一下行程表,问:“最近的旅游团是什么时候出发?”
叶念觉得自己的恶趣味发作,绷着脸说:“你们推三阻四的,到底是想怎么样?我没有等你们,让你们经理过来!”
叶念汇报过手头上的工作进度,搭乘电梯下去,相邻的一幢商务大厦的一楼是旅行社,电子显示屏幕上正滑动这最近可报名的旅行团。
这个无夜的城市华灯初上,远远近近的路灯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平线之下,霓虹灯变换着各式各样的图案和艳丽的色彩。
“其实,你也不是不好,怎么说呢……个性有点强。林修的工作很忙,你也很忙,你们都这么忙,以后哪里有时间顾到家庭?而且据我所知,你的父母……嗯,叶念,你以前有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叶念觉得空空如也的胃部开始痛起来,语气冷淡地说:“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好吧,其实我一直都很忌妒也很讨厌你,因为你过得比我好,朋友比我多,人缘比我好,我唯一赢过你的地方就是我现在是林秀的女朋友—当然很快也要不是了。你现在在想些什么?觉得自己很凄惨,爱一个人但那个人从来没有回应,即使有回应也不是你想要的那一种:你高中大学都是靠奖学金撑下去的,别人担心考试你要担心家里的事,听起来好像很可怜,可是这又算什么?只是周围的人把你保护的太好,很多事情你都没有接触过而已。”
叶念蹙着眉,回答:“我愿意这样,就算不高兴也愿意。”
也真是无比凑巧的事情,她经过公寓旁边的茶楼时,正好从月亮的落地窗看见不该看的一幕,如果要用一个确切的词语来形容,那么就是“相亲”。
第四年,无人同她庆祝高考的胜利。她在冷气充足的图书馆电子阅览室里看老电影,jack对rose对“You jump,I jump”,可最后泰坦尼克号撞上了冰山;黑发英俊的巴特勒船长热烈地爱着那个绿色眼睛的女子斯嘉丽,可最后还是孤身回到曾经抛弃过自己的家乡……原来世事都是如此不尽如任意的。
“对不起啊,我就这样的。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刻意讨好你,至于更加尖刻恶毒的话,我都还没说出口呢。”叶念忽然觉得或许自己应是更适合当律师而不是会计师,她总有本事在某些时刻滔滔不绝、变化着花样恶毒地讽刺别人,“像你这样善良的乖孩子和林修真的很相配,他大概正需要一个可以站在他背后放弃一切无条件支持他的女人,还有他那位专横的母亲--对不起,我是不该这样说一位长辈,毫无疑问,只有你才能忍受这些,我不能。所以我祝福你们。”
叶念这才发觉从前是看着经理做事,而实际上轮到她,情况变化,她根本就毫无对策。
叶念抬手扶额:“我知道了,不会忘记的。”
这时,连旁边柜台上办理事务的客人都看了过来,交头接耳。
他听见林修轻声说:“喜欢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Matthew微微一笑:“这没有难度。”
易云初站起身,勉强笑了一笑:“下回吧,总是有机会的。”不等她走开,林修皱着眉盯着她的眼睛:“叶念,我以为你需要解释一下其中的用意。”
叶念轻声道:“好。”
叶念瞬间被震慑住了,隔了片刻才恢复过来:“经理,‘未遂’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虽然他这样直接把话挑明了,有那么一会儿的确很尴尬,而实际上,让她觉得彼此相处其实并不用如此拘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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