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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花向晚

作者:苏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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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你们好,我叫叶念

第四十五章 你们好,我叫叶念

“你非得要一条路摸黑走到底,怎么也不听劝吗?连自私的想法都不肯掩饰一下,这样让我怎么长时间受得了?”
“我知道。你什么时候想搬回来就打电话给我,如果你喜欢现在住的地方,我们可以买这个区的房子。”
叶念彻底丢开研究橙汁牛柳的做法,干脆烧水冲泡面。陆晴咂咂嘴,有点可惜:“明天再研究这一道菜吧,那是技术活。”
叶念真要佩服她的观察力了:“嗯……我讲电话的时候是不是很凶啊?”
林修柔声安慰她:“是,都是我不好,我把以后的人生部赔给你,好吗?”
“以前是上司,现在……算是朋友吧。”
“真的抱紧了?”

林修有点困扰地看着她,明明已经呵欠连天却还说自己不困:
站在九十米蹦极跳台上,底下是大片碧绿的湖水,风声里夹杂过山车上人们的惊笑声。
“你要买的东西少,付钱时间也比较快吧。”
秦靖阳看了下时间:“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九点,你脑子没问题吧!”他不等对方说话,立刻补上一句,“老地方是不是?我大概还要半个小时。”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已经传来短促的忙音。
叶念无语,抬头看着顶上的大屏幕电视,上面正放着那天在市中心广场看到的电视剧,她对于背负痛苦过往而暗自哭泣的女主角无语:“如果那个男人不爱她的话,就算流干眼泪也没用,这解决是悲剧吧!”
叶念咬着唇,眼睛还足红的,几乎是用气音说话:“这应该算是‘我们’的,怎么会全部变成我的?”
他做完报告,沿着长长的会议桌走到靠后的位置坐下,从口袋里拿出正震动不停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叶念的名字,他忙放下文件夹,快步走出会议室:“叶念?”
陆晴张大了嘴巴。
然而这忧虑还没完全成形,突然看见MSN上林修的名字从灰色变成淡蓝色,随即跳出一个聊天窗口:你在?叶念关MSN上网动作不够快,才把鼠标移到右上方的叉,就看到对方又发来一句话:今晚是圣诞夜,没有出去走走?叶念磨蹭了很久,才回复:已经后回来了。林修提醒地说了一句:科隆还在下雪,别忘记加衣服,小心感冒。叶念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在科隆?林修回复:你的IP是德国的。叶念看了看时间,德国和国内时差七小时,更何况林修一向都没有在网上聊天的闲情逸致:你真的是林修?不是谁甲板的?隔了五分钟,对方都没有反应,叶念阴暗的猜测他现在又开始自尊心澎湃后悔刚才主动和她说话的举动。
林修绷着脸不说话。
“他儿子的年纪都比你大了。”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通话已经结束”,连握着手机的手都开始发抖,直接回拨过去,得到的却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他低声下气表白,连“不相信我也没有关系”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她居然直接把电话给关机了?
林修愣了一下,笑意有点僵硬:“你想我道谢?”
挑完衣服,叶念把袋子放在沙发边上,用手机登录邮箱查看,不由得吓了一跳,只是一晚上突然多出了二十来封邮件,其中一封是来自DT事务所的,通知他下个月初报道。剩下的全部是林修发过来的。开始的她还能看懂大意,到后来已是词不达意、语句混乱。叶念只得苦笑,她是知道林修的,写报告简明扼要,可是写别的,就是在为难他了。云尉看到她的表情,试探地问:“你们还没和好?你刚才不是还帮他挑衣服了?”
在此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母亲正坐在床边,手上剥着一只橙。
“嗯,前两天出车祸,不过没什么事。”
秦靖阳随便找了一个空位坐下,忽然感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振完了又响铃,他慢吞吞地接起来:“林修,如果你敢说你打来其实没什么要紧事,我就直接把你泡了福尔马林液做标本。”
他侧过头,看着叶念:“准备好了吗?这回是第一次正式见我爸妈。”
她付完钱,只见林修还耐心地站在那里等她,然后像从前一样想伸手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像是习惯似的。
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爱情会变得如此复杂,而他明明这样在意,却不知不觉伤到她,自己亦是为此难受。爱情,或许足一把双刃剑,只是摆在剑鞘里,原本是不会划伤手的。可人总是磨不过时间,渐渐地就以为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忘记了当初的感动和谅解,于是没了剑鞘的双刃剑,不小心就会伤到彼此。
叶念没有小声,只是克制不住身体的轻颤,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没有落泪的本能,现在却发现它原来还在,只是一直被刻意遗忘在角落了。
叶念没接话。等林修把她送到住处,她正要推开车门,手腕忽然被拉住:“怎么?”
林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又了幽默感,勉强支起身来:“我是不是还没因为旷工被辞退?”
秦靖阳想了想问:“被你那BOSS给剥削了?他把你炒了?你老爸破产了……都不是?”他换上一脸惊恐状,“难道弟妹和你吵架了?”
本市的交通路况每年都在政治,结果每年都没有起色。林修开车回到公寓,缺忽然想起今天是周五,是回家吃饭的褥子,只好再倒车开回正路上。广播里,DJ正用玩笑地口吻说“最近是失恋高发期”,并且翻来覆去地论证着本市的离婚增长率如何。
很可怜的橙,被长指甲抓得强疮百孔。
“这话听起来不大像称赞。”
林修微微一笑:“还好,那时候我已经反应过来,只是肋骨骨折。只要断骨不刺进肺里,都不算严重,自己也能愈合。”顿了一顿,问:“你是回我那里,还是……”
这次缺发现那些有素的训练都无用了。
他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也从来不会温柔地低声安慰人,还真的有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想了一想,硬是扳过她的身子,拖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丝:“叶念,其实善良是种幸福,因为被周围的人保护得太好,所以才接触不到阴暗面。以后就让我当你的屏蔽器。”
“小念,薰衣草味的沐浴露绝对比玫瑰味的要好闻……还有,提拉米苏很好吃……”
牧师终于不忍心看她握着笔继续为难下去,温和地说:“你可以写自己的名字。”
而实在绕不过去的时候,叶念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正面迎上。她一直为那个十六岁的自己而骄傲。她从那个时候开始懂得,什么是必定会被遗失的,而什么是能够被保留的,比如软弱,比如自尊。
走过市中心的广场,音乐喷泉洒出的水珠在阳光下晶莹发光,剔透得美丽,这里人来人王,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都是行色匆匆,面目模糊,你看不|穿他们心里是不是藏着故事,是不是,住着一个人。
云尉手足无措:“叶念,你别哭啊,真的不要伤心呀。”
你的过去,总是会有这么几件事是深刻的,你忘记不掉,也忘不掉那个曾经冒冒失失闯进来的人。不是割舍不去,只是舍不得。年深日久的,就像变成身体的一部分,存在的时候理所当然,等到必须要舍弃了就会觉得痛——后知后觉的痛楚。
“这几天有点说习惯了。”叶念瞟了他一眼,想主动搭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始一个话题,就这样磨蹭到停车场才开口,“林修,你换了新车了?”
“以后也不会松手了?”

叶念皱眉看他,只见他在下一个闸口前停步:“那么,在这里正式告别了。”他伸出手,就像当初面试时候一样,叶念也伸手过去,手指相触的一瞬间,她被往前一拉,MATTHEW环住她的肩,低下头将脸颊贴近,还顺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祝你幸福。”
好像我们做得了主似的。只是我们那个时候并不知道。
叶念听见他轻声在耳边说“我爱你”。他们分享了生活空间,分享了身体上的温暖,却鲜少说爱。这三个字的发音如此简单,可是说出来又会沉重,会拘谨。
“你留下来其实是很正确的选择。当一个制度被建立或是破坏,那都是很好的机会。”Matthew边走边说,“你最大的长处就是很会审时度势,什么该把握什么又该放弃,总是很清楚,不用别人提醒。”
“他自己也亲口说,对https://m.hetushu.com.com一个学妹很有好感,如果没有我,他们终会走到一起。”
下班时候林修来接她吃饭,叶念忍不住说起这件事,林修表情僵硬地问:“所以你是喜欢这个类型的?可是他已经有家室了吧。”
林修抱着她的腰,忍不住笑:“叶念,如果你怕的话就不要勉强了。”
叶念将脸颊靠在他的颈窝,也感觉到他拥抱的力度,这短短的时间内,整个世界就好像剩下他们两个人,在同一个空间。
叶念不肯放手,声音模糊:“你一定要现在听,以后我就不说了!”
失去和获得同在,冒险和机遇并存。
叶念反复看着这几句话,心中苦涩:你说你爱我,却舍得让我这样难受。在德国的最后一站是购物。旅游团里德以为阿姨拉着叶念做参谋,说要给老公配一套正装。叶念看着看着,在经过圣洛朗的专柜时,突然想起自己从来都没为林修买过衣物。明明彼此的关系已经发展至深,在心理上却保持着一段尴尬的距离,是她刻意筑起的城墙。可是,即使有这段距离,他还是能够伤到自己。一个人,嘴上说着爱她,行动上让她觉得是被爱着,却还是会让她很难受。交付真心或是再不回头,二选一的选择题,他不知道该如何解答,总是觉得,不论选哪一个,或许以后她都会后悔。这个境地真的很绝望。
叶念点点头:“足啊。”
“机场离市区挺远的啊,我以为你要傍晚才到。”
立信被收购的结果已经出来,未来的新东家是DT会计师事务所。最后的收尾工作已经结束,想继续留下的员工需要等待兼并完成后的人员变动结果。
叶念皱了皱眉,还是听话地睁开眼。林修脱下西装披在她身上,车里有暖气,而室外的温度却很低。乘电梯上楼,林修开门,她扶到床上躺下,叶念突然揉揉眼角,拉住他说:“林修,我还不困,你听我说话好不好?”
林修伸出手,摸到她转向另一边的脸颊,只觉得触摸到的肌肤微微发烫,湿漉漉的:“叶念?”他有点无措地用手指去擦,温热的水汽却越来越泛滥,甚至能感觉到眼泪落存于背上,一滴接着一滴,怎么也止不住似的。
云尉好奇的问:“你刚才和他说些什么?”
林修微笑,这笑意里满是温暖的意味:“叶念,我一直都在等你。我把所有的幸福都维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你呢?在我身边你会觉得难熬吗?逃离以后会觉得如释重负吗?以后会不会后悔?”
出租车飞快地开走了。
叶念思量了又思量,觉得还是顺着下台阶比较好:搬出去那天,你问我为什么没有把转学的原因兑你说,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诉苦,我想站在你身边,让自己能配得上你,而不是接受你的保护。
从高台上坠下,眼前的景致完全颠倒过来,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远处过山车传来的喧哗声变得模糊起来。坠落到极致时弹力绳也被拉伸到极点,身体再次被牵引到半空中,好像飞翔似的。
女孩凑过来看她登机牌上的名字:“叶,念……我叫云尉。”
林修摸摸叶念的额头,缓过来似的笑:“你走路也小心点。”然后转向她的同事,“谢谢你扶叶念出来,我们先走了。”
原来还是有一样东西,让他上瘾而无法自制,那即是爱情。
虽然她的愿望从来都没有被实现过。
叶念可以消失得干干净净,不再回头。他却要对着留有两个人回忆的房间,而更糟糕的是,不管如何,都不想忘记。
马路上一辆接着一辆的车飞驰而去,带着短促的风声,叶念眼里的光彩一点点流失,所有勇气和冲动就像离开泉水的花朵,缓缓枯萎。
叶念愣了愣,抬头仔细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的脸阔消瘦了一些,眼睛还是狭长而优美,穿着圣洛朗的西装总是会显得他很挺拔俊雅:“你也还好啊。”
若不是成教代理费还不错,不然对着底下男生那厚重的刘海和女生白得瘆人的脸——这足够让他把停尸房的阴森景象回想一万遍,他只怕吃不消上这个课。整整三个小时的大课好像只有自己在自言自语,而能这样自言自语一学期,需要多么强大的精神力量啊。
叶念报了地址给他:“我预付了三个月租金,要收拾东西也很麻烦。”
圣诞夜。金黄和蔚蓝的灯光融化在白雪里,很美丽。叶念裹着厚厚的羽绒服,那明亮的黄色衬得她皮肤白皙剔透。云尉一边羡慕地念叨“你皮肤怎么能这么白啊”,一边拉着她在科隆的广场里穿来穿去。
云尉好奇地问:“那你之前是在和男朋友讲电话喽?”
前段时间,她实在累得惨了,短时间里都不想再和数字打交道,敷衍地问:“那家公司离市区远吗?”
叶念忧虑于公寓里的整洁程度,觉得还是不要给林修看:“我的房间很久没收拾,所以就不请你上去坐了。”她拖着行李箱走进电梯,上楼后拿钥匙开门,只见陆啨抓着乱蓬蓬的头发从房间离探出身子:“咦,你回来了?”
“是啊,昨晚我们差点要报警了,还好医院打电话过来,现在的交通越来越差,好端端地开车在路上还会出事故。。”沈音抱怨了几句,忽然问,“叶念呢,她怎么没来看你?”
叶念抓住他的衣领,语气渐渐激动起来:“那叫候都怪你,为什么你要偏心易云初?你根本就是对我有偏见!我都想忘记这件事了,到头来你居然还责怪我!”
最后,她把支票兑换了,换成两份,一份重新开了一个账户,另一份存入自己的户头。
秦靖阳在黑板上写下最后一个数字,转过身来拍拍手上的粉尘,对底下双眼无神、神游物外的学生说:“好了,今天的课就到此为止。大家回去吧。”
叶念低下身填写募捐人的信息,拿起笔的时候,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那个安静而紧张的考场,忽然碰见不会做的难题,她知道外婆的姓氏,却不记得她的名字,她死命地回想,越想越着急,脑海还是空空如也。
对着这么可爱的表情,如果要拒绝,好像于心不忍,叶念微笑;“好啊。”
林修望着她,笑意一点一点地漾开来:“其实,我们以前都没有好好约会过。”
看到帖子?帮忙修改?叶念思付片刻,点开那个“机场送别”贴,不管怎么刷新图片,有她的那张都是呈现一个鲜红的叉:你最近还好吗?
云尉的确是很有活力很会玩的女孩子,唯一弥补不了的就是语言问题,叶念时不时和她脱队外出,去看了阿尔卑斯山的雪,逛了各国的市场……趴在蓬松的雪地里,日出的一瞬间跟着云尉像小孩子一样一起欢呼,眼睛湿润——这是她看到过的最壮丽的日出。
沈音瞪着他:“你这是交通事故,又不是故意不去上班,就算丢了这份工作也没关系,你爸那里也正缺人。”
微亮的手机屏幕上显示这一句话。
“其实我说完就后悔了。不过还好,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秦靖阳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随手把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来,直起身一手拍在林修的肩上:“你说,我是和你有杀父之仇还是有夺妻之恨?你还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留给我。”早就知道林修这时候找他出来,他要扮演的角色就是垃圾桶,却没想到林修还真的一球都不给他机会出手,害他被场边观战的人用眼神鄙视。
Matthew点点头,摸摸衣袋取出烟盒来,想点火又实在腾不出手来,只好放弃:“你还年轻,相比之下,我的年纪大了点。”
人流来往的机场大厅,叶念微微失神。有那么一刹那,她差点就想掉头回去,可是思维永远是比行动快,她才不想就被一句话给左右:“我知道了,疏忽什么的,你有份我也逃不掉,其实没有你,我也不是过不下去的。”
“那肯定不行的,我报了去欧洲的旅游团,再说电话里说和见面说也差不多,林修,我们分手吧,再耗下去真的没意思。”
这一路开出机场,叶念听见他不时咳嗽,像是很难受的样子:“林修,你不舒服?”
MATTHEW摸摸后颈,露出像是被一个很幼稚的问题彻底困扰到的表情:“那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美貌,有才华,温柔?我想,他如果不是一点都不喜欢你,就是爱你hetushu•com•com爱的很深了。能把优缺点都历数出来,只能说爱的还不够。”
秦靖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重重一拳打在他脸上:“现在好点没有?”
林修语气平淡的说:“我恐怕不是太好。”
叶念嘴角微扬。
在市区地图的指向下,她们去了科隆大教堂。
“我知道他怎么想的,结婚这么大的事,他还要回去用计算机慢慢分析现有的数据,得出各种可能性的概率,再一个列出一个详细的计划表,拟定各种突发|情况的对策。”叶念叹息,“这样也好,免得我将来后悔,他牺牲越大,日后这牺牲就会变成累赘,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晴晴,我很害怕。”
大概有片刻的昏厥,他很快恢复意识,车子完全翻转,正好卡在两辆车中间,安全气囊弹了出来,前车窗的玻璃裂开呈网状的纹路。
“不会!”
机场?就算他现在冲下楼开车过去,至少也要半个小时,根本赶不及在她过安检之前截人:“叶念,你听我说,你现在立刻从机场回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只要她不要刻意挑起争执,他想他还是能一直保持心平气和的。
等他从车里出来的时候,漏出的汽油已经开始燃烧。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而近。救护车刚停下,立刻就有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拆装好担架疾步走来。林修顺从地一招指示行动,可是全身紧绷根本放松不下来,身边的医护人员也着急了:“先生,我们恐怕要给你打肌肉松弛针,剂量很小,不会对身体有损伤。。。。。。”
叶念忙抓住他的手:“再等等!”
教堂外面,有在外套外面套着印有“Child”字样T恤的少年在为慈善机构募捐,散发着宣传资料。叶念用英语和他磕磕绊绊地交流很久,最后捐了钱。英语在德国并非官方语音,只是第二外语。
叶念向前走了一步,然后抬起头安静地微笑:“伯父伯母,你们好,我叫叶念。”
因为只有感情才是柔性的,有余地的,她就像暖房里的玫瑰,需要两个人一起精心呵护,一个不当心,玫瑰就凋谢了,在还是花骨朵的时候。
叶念把手放在大衣口袋里,轻轻地再冷空气里呼出一团白气,露天的超大屏液晶电视上,正播放着不知哪部肥皂剧,女主角流着泪哀婉地说:“没有你,我比死了都难受,我会活不下去的。”
这一句话还没说完,耳边突然传来急促的忙音。
林修昏昏沉沉地在一起的滴答声里入睡,然后醒过来,中间的梦境也是断断续续的,是少年时候和叶念,还有已经记不得姓名和面孔的同学们,站在母校那一棵枝蔓繁茂的榕树下面,对着相机微笑;转眼间却又变成她低着头轻声说“对不起”,表情忧伤,他那时是如何回答的?
道歉的话,实在是一点价值都没有。。。
她害怕交白卷,可短短几日,她居然连着交了两份白卷。
尤其是,亲耳听见她说,你原来也不是多么重要的。
叶念愣了一卜,只见对方已经从身边走过去了,总台的女孩子清脆地叫了声“林董事长”。
很多很多的事,归于同一个目的地,只有那细微的差别而已,可就是不一样的。
林修勉强笑了笑:“再说吧。”
叶念锁门下楼,只见林修的车还停在那里。她走过去拉开车门,只见林修将额头靠在方向盘上,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叶念微微笑道:“我想了想,待在房间里也很无聊。”
叶念听出话外之意,仰起头微笑:“嗯。”
Matthew颔首:“的确不是称赞。”
“喂喂,好歹这纸张不错,又是全彩色的,你太浪费。”
林修还是苦笑,他都好到叶念当面和他说话都不愿意,最后在机场里匆匆打个电话来说分手。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这个人,性格这么差劲,一条路摸黑走到底,不听劝,傲慢,偏偏喜欢白以为是,说话恶毒,没有同情心,还点都受不了委屈!可是你也可以不喜欢我,我又没逼你!”
叶念一边听着电话,一边推着手推车在超市里四处逛,还不忘刻薄对方:“晴晴,你晚上再吃这么多提拉米苏,牙齿都会烂光的,那东西太甜。”她可以猜到陆晴现在正在电话那头翻白眼。
“还有橙汁,今晚上吃橙汁牛柳。”
从小就知道,接触会让人沉溺的食物要适可而止。
林修苦笑:“吵架?没有,怎么会吵得起来,如果只是吵架也就好了………她恐怕都不愿再理踩我了。”
叶念呆了一下:“你报给我具体的地址。”
临去欧洲旅游还差三天的时候,叶念接到一个大学同学的电话,那同学是专攻资产评估这块的,现在拿了执照混得很好:“叶念,我接了一个兼职,要给一家清盘的中型企业评估资产,现在还缺一个会计师,你有空没有?”
相见不如怀念。
超市外面的街道上依旧是车水马龙,又有布置精美的婚车从眼前开过,最近结婚的新人似乎特别多。她其实也不羡慕玫瑰和白纱,她更希望被许下承诺,一个关于一辈子的、坚定的承诺。
岁末日渐临近。生活也回归正轨,两人又回归之前的同居状态。
“如果不是叶念,你就过不下去了?”
林修握着叶念的手:“爸、妈,这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已经准备结婚了。”
叶念关掉手机,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混血男子,他穿着宽松的米黄色毛衣,鬓发还是往后梳,原来很明显的白发看上去不那么多了:“你怎么在这里?我是跟团去欧洲旅游,你呢?”
“不理就不理,我们儿子又有哪点不好?”
她翻开所有者权益的那本帐,往下看了几行,果然看见自己和外婆都有一定数额的参股,她合上账本:“既然我爸是这个意思,那就按照正规的流程来,公司清盘结算,要先偿还负债,然后再把剩下的资本按照比例分配给我。”
林修只拿了两瓶红酒,漆黑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她看,“这么巧?”
“你们吵架了?”
他淡淡笑了一下,笑意并不深:“嗯。”稍微顿了顿,又说:“你的气色……看起来不错。”
叶念脸色有些发白,眸子却黑,急促而紧张地说:“林修,我们去结婚好不好,现在民政局还没下班。”
“你根本不知道。”林修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越来越慌乱,几乎是压下所有的自尊心才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叶念,难道你觉得……之前那段日子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家里的问题我会去解决,你就算没有办法相信我,这也没有关系,但是试着相信感情本身,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叶念,我是真的爱——”
办公室里,正好有一位年长的牧师在。叶念走进去,把新办好的存折取出来,轻轻放在桌面上。那年长的牧师微笑看着她,眉目祥和,身上仿佛有一种安抚人情绪的力量。
也不知道将来还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如果非要深入去想,大概也就是叶念那样的。只是这个世上,他不可能再找另外一个她。
林修轻轻地“嗯”了一声,想去接行李,又有点迟疑:“你走了以后,我查到旅行社出团时间和返回的航班号……我帮你拿?”
这是冬日里少有的晴朗的天气,阳光像大朵大朵的鲜花,在冷空气里铺天盖地地绽放。
叶念合上杂志,嘀咕一句:“商业杂志也能办成这样,这又不是娱乐周刊。”她环视一遍厨房,最后把杂志盖在泡面上。
电话那端声音嘈杂起来,有人在和她说话,叶念漫不经心的回答:“好好,我知道了,可是我真的要过安检了,等我回来再打给你吧。”
对方很干脆地回答:一点都不好,很想你。
走过接机通道,忽然听见有人在身侧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叶念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去,之间林修等在通道口,微笑着看她。叶念走过去,忽然觉得尴尬:“你来接我?”
他和叶念都太要强了,自尊心比什么都重要。或许他们真的不适合,可羁绊却已是这样深了。
德国是一个对圣诞节热情过火的国家,只有在这一天才会破例开放露天夜市。
林修一时防备不及,只觉得眼前有一瞬间发黑,想也不想握紧拳头招呼回去。
“你先排吧,我不赶时间。”
事实上,谁也不会因为没有谁而活不下去,工作照常,https://m.hetushu.com.com生活照常。节奏快得让人无法偷懒,只是突然想找一个人说话的时候,却发觉她已经不在身边。没有叶念的生活其实更简单,他以为这没什么不好的,只是等到再次相见的时候,忽然又觉得,好像有她在身边会更加美好一些。
她们绕到教堂的后门。圣母抱着怀里的孩子,神色忧伤而慈爱,身后是大片大片盛开的百花。叶念低下身,把走在路上时别人送给她的蜡烛点亮,放在雪中:“上帝会保佑所有人的——不管是谁,哪怕是满身罪孽的人,他们生下来的时候并不知道会是这样,也没有人希望自己成为被上帝抛弃的子民。”
秦靖阳按住颧骨上的淤青,直抽气:“林修,你下手够狠。”亏他还以为林修有多斯文,打起架来也是一个野蛮人。
只可惜,她掌控得了自己的人生,却把握不住自己的感情。
叶念确认了一下推车里的东西:“牛肉有了,还要买什么?”
她从包里抽出一本商业杂志,一下子翻过大半本:“喏,这是你要我带的,第一篇就是说你们事务所做假账的事情。”
她穿过广场,找到本市教会的办事处——那是一幢老式的建筑,沿着有点狭窄的楼梯往上走,好像回到了那个梦境里,无尽的盘旋而上的楼梯,她不知哪里才是尽头,却像是穿上了魔法的红舞鞋,停不下来。
能在三十岁之前入驻董事会,这是林修没有想到过的,力排众议,把新项目做成功,理所当然地走上新人CTO的位置,这样不再是面对各个管理层,而是直接面对大股东们,这种感觉还是陌生的。
云尉陪着她挑西装,搭配袖扣和衬衣,嘟囔道:“叶念,其实我觉得那款华伦天奴的西装也很好看的。”叶念笑了笑:“这个牌子的衣服都不是很纸鹤日常工作穿啊。”
这年头,想要赚钱养自己也不容易。
女孩拉拉头上毛茸茸的帽子:“我也是啊,你很会将英语呢,后面几天我能不能跟着你?”
叶念笑笑:“他说,如果情侣一起来这里点一支蜡烛,什么愿望就会实现,这是当地的传说。我问他,你相信上帝吗。他说,他没有信仰,只是既然在做好事,不管是谁都不会怪罪他借用这一块地方。”
“听你这么说,是很市侩的爱情。”叶念忍不住说。
“我自己拿就好了。”叶念咬着唇,低头和自己动摇的心意拉锯,她那天走得很潇洒,实际上却不是。感情淡薄,并不是真的无情。
MATTHEW叹气:“实际上没有‘如果’。”
叶念觉得脸上发烫,靠在他的肩上由他半扶半抱:“我又没喝醉……”
林修“嗯”了一声,动手帮她打开副驾的门后,绕到后备箱放行李,然后打开车门坐进来,却没有立刻开车的打算:“那些邮件,你都没有回。”
叶念接过杂志,直接从最后一篇开始往前翻,翻了几页忽然看见一个醒目的标题“从专业人才迈向全方位,奕新高级管理层更换新血,新任CTO直指林修”,下面还附带高清晰度的彩照,无一例外地将林修拍得眉目俊雅、气质绝佳。
叶念点头。
正因为考虑到将来,才会更加发现,两个人在一起不是光有爱情就足够的,更遑论这份岌岌可危、危机四伏的爱情了。
叶念独自出了一会儿神,语气虚软地说:“我在回来之前碰上林修,然后我对他说,我们结婚去吧……”
林修垂下眼,轻道:“没什么,就是不想这么快分开。”
“就是说你换新车是因为原来那辆报废了?这很严重的吧,你有没有做过全身检查?”
林修失笑,存她耳边低声说:“叶念,我们结婚吧。”
林修捏着手机,脸色是冷冽的惨白,只听电话那头导游的声音零零碎碎地传过来。他其实已经打算先服软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根本控制不住情绪,每次谈话总会变得火药味十足,让他口不择言:“我绝对不会同意分手,你不能代替我做决定。这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别的事你想怎样都可以,只有这个不行。”
她揣测伯父事先和同学讲好的工钱肯定不低,不然对方也不会这样积极,但她收到酬劳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有点怀疑这张商业支票上面的零是不是多写了几位,或者小数点点错了位置。
云尉摇头:“我看过结局,是一个喜剧呢。女主角把过去向恋人坦白,得到了谅解。”
叶念沉默,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他说……他不知道喜欢我什么。”
林修正打出左转向灯,在路口掉头,听到这里有点粗暴地按下静音的按钮。等他抬起头看后视镜的时候,只看见一辆货车冲破护栏撞了过来,货车上的玻璃哗啦倾倒下来,车辆碰撞声不断。林修连忙急打方向盘,时速仪表盘上的指针猛地一跳,视野内的景象剧烈晃动。
“嗯,可能是太高兴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吧!”
“你会烧?”
秦靖阳鄙夷地看着他:“我说老四啊,你就闷着吧闷着吧,憋死也活该。”他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如果真是吵得厉害,你又舍不得,就主动认个错。面子这东西,就当冲到马桶里没了。”
“我要放弃,你不同意,我说结婚,你也不肯,林修你到底是想我怎么样?”叶念转身就走,“就算是我亏欠了你的,以后我们再也不见,Fare well!”
叶念呆呆地站着,忽然“啪”的一声,一滴眼泪落在纸上,迅速地渗了开来,紧接着,一滴又一滴的眼泪掉下来,根本抑制不住:“可是那不一样的……”
虽然她已经不是纯然的干净和善良。
叶念拖着重了不少的行李箱朝机场大厅走去,心里盘算以后每年都要出去驴友,她现在的生活模式就像是和工作结婚了一般,枯燥乏味。同云尉比起来,她真的是一个很无趣的人。
碰见困难的第一时刻,人们都会条件反射地绕开阻碍。
“快回来,好吗?”
叶念之前就听同事说过MATTHEW是英国人:“没有。”
“这是你父亲给你的股份。”伯父如是解释。
“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以后对这种个性强的女人绝对要敬而远之。”秦靖阳揉着手腕:“你们有什么好吵的?性生活不和谐?”
“我在机场,还有十分钟不到就过安检了。”叶念安安静静地说:“对于我们之前两次都不欢而散,有些话始终没有来得及说,我想现在还是有必要说个明白——”
“你会说市侩,只是觉得里面夹杂了现实因素,我父母就是在这家餐馆第一次约会,然后结婚,知道现在感情也很好。”在安检通道等待的旅客排起了长队,MATTHEW轻声用英文和她说话,“你刚才是和男朋友讲电话吧,这么生硬的语气,就像故意要和对方吵架一样。”
林修克制了又克制,抓起手机往地上重重一砸,手机后盖弹飞出去,连点半和软键盘都摔了出来。怒气发泄之后,他总算能够缓过一口气来,只觉得心脏跳得又快又重,疼得厉害。他是真的舍不得。
“本来想推荐给你一个地方,情侣去尤其合适。”MATTHEW微微一笑,“在伦敦老城泰晤士河畔的巷子里,那家餐馆是十九世纪维多利亚时期的建筑风格,原来是HENRY JAMES的房子,他在窗口和当时市长的女儿亲吻,第二天全伦敦都知道‘HENRY和市长的钱袋接吻,虽然他抱着美人’。在那家餐馆吃饭,一定要选在这窗口,情侣们就会名利双收。”
“那是有点路程,在城乡结合部的高新工业区那里,是一家做电子的。”
林修无可奈何:“叶念,我爸就叫林致远,也就是你说的林董事长。”
叶念看着下面脸色发白,却不想认输:“我才没有怕。”
“没出息。”沈音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的套装,“等叶念回来,你们再好好谈谈,你爸说了,车他会帮你买,房子什么你自己想办法。”
两人俱是不知该找什么话题开场,稍稍冷场之后还是云尉先笑起来:“真是的,干吗这么奇怪?叶念,刚才那个外国人是你的朋友?”
林修看着他这个样子,想想自己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明天还要上班,脸上带伤恐怕不雅观:“我今天真是气昏头了。”
“其实我觉得呢,一辈子就要有一次全心投入,不瞻前顾后的,哪怕最https://www.hetushu.com•com后结果是不好,也会比现在退缩要有意义。我读高中时成绩很差,,没有一门课是看得过去的,我很努力。”云尉苦笑两声,

叶念揉了揉眼角,笑了起来:“嗯,我没哭。”
神爱世人。他把自己唯一的儿子送到人家,用鲜血来洗清人世间的罪恶,每一个人,只要你相信仁慈和宽容,必定会得到祝福。
这一刀正好刺到他心里去了。林修都有些匪夷所思,明明是母亲不认同叶念,这个时候却问题他为何不来探病:“她去欧洲散心了。”
只不过,无计悔多情。
叶念微微一笑:“好,我试试。”
火概是他脸上的惊慌神色太过明显,边上的同事呵呵笑着:“没事,我们是女人当男人用的,没事的。”
开了一半的车窗外传来很嘈杂的动静,还有刺鼻的汽油味,在高峰时段发生重大交通事故,哪怕有人在第一时间报警求救,也只得等上一段时间。如果只等待救助而不自救,恐怕会来不及。
林修苦笑:“没什么。”
叶念看看时间,再看前方的导游开始按照序号发登机牌,脾气也渐渐上来了:“随便你怎么想,总之,相见不如怀念,我们言尽于此!”
电话那头背景声嘈杂,有忽远忽近的陌生人的说话声,滑轮在地面上拖过的响声,林修不禁焦急起来:“叶念,你现在在哪里?”
林修用割断的安全带做了简单固定,住过公事包用力敲击车窗,那玻璃本来就裂了开来,如此重击几下就成功了。
“如果每个人都会被分配属性的点数,我一定是先天不足,不多的点数都分在写作上。可是那又怎么样?我退学,赌上后面的人生,到现在……也还算可以吧。”
林修笑了笑:“恩。对不起,让你和爸担心了。”
女孩“啊”了一声,有点无措:“是吗?谢谢你……”
林修轻轻撩开她的额发,微微笑起来,轻声说:“叶念,等会儿再睡?”
“你看,我们分开这一段时间,你还是照常过你的日子,我也是这样,由此可见,什么影响都没有。”
叶念微微一笑:“我不打算走,我想留下。”
叶念愣了愣:“我记得一个写小说的作者也叫云尉,我还买过她的书。”
可是我们偏要说:“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也不分开。”
“那也不会。”林修想了想,他接触的一直都是不需要优美词汇的理工科,突然间让他要找到一个恰如其分的词语很困难,“只是……心里很空。”空得放不下其他的感情和人、事。
林修收回手,车门关上的时候夹到手指,指甲也碎了一块,只得拿出手机打她的电话,才刚接通立刻就被挂断,这样两次后,变成无人接听,就是发短信,短信提示上也显示短信发送不成功。大概他是被转到来电黑名单里去了。
林修只是“嗯”了一声,扶着她的于却不松开,把她扶到副驾座上,系好安全带,再关上车门,缓缓将车子开到正路上:“叶念,我开慢一点,你觉得小舒服了要跟我说。”此叫路况已是宽松,等待交通灯的只有寥寥儿辆车,林修始终维持着三十码的车速,等开到公寓时,叶念已经靠在椅背上迷糊起来。
MATTHEW微微耸肩:“我是趁着假期回家一趟,很久没有回去了。你在欧洲旅游的形成里有英国吗?”
叶念把行李箱交给他:“谢谢。”
叶念沉吟片刻:“我想看一下账本,您不介意吧?”
电话那头沉默一下,语气很不好地反问:“打球算不算是要紧事?”
公交站人气冷清,一对年轻男女依偎在一起窃窃低语。秦靖阳自诩眼力甚佳,正好看见那男人的手放在何处,然后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般直视另一边。于是公交车在期盼中姗姗而来,犹如暗夜里的幽灵船。
林修只轻拍着她的背,耐心地引导她:“嗯?然后呢?”
叶念收起手机,抬眼望去,各个收银通道都排着不短的队伍,她看准了一支人比较少的队伍,正要把手推车推过去,正好和一个挺拔的男子打个照面,不由得一怔,“林修。”
是她的她收下,这是理所当然的,若不是她的,她也不屑与占这个便宜。
这句话说出口,原本压在身上的重担似乎轻了不少,她终于可以缓过气来。
其实他是打算再过一年求婚的,那个时候,他的事业已经完全稳定下来,如果她想,他愿意代替她奋斗,他的努力和成功都是她的。结果他们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林修喘着气,衣服头发都被汗湿了,迎面一阵风吹来就觉得很凉:“我心情不好。”
陆晴见她翻到这页,评价说:“我们幼儿园的年轻女老师都一致认为,林修真的很帅。有事业又帅,还洁身自好,无不良癖好,你不要他,这真的有点可惜。”
“得到恋人谅解又如何?更何况那种谅解是怜悯比较多把?自己的人生就应该由自己背负,何必非要找个人来诉苦?”
林修缓缓地抚摸着她的背脊,低声道:“我爱你,我是真的想把自己今后的人生全部都和你的维系在一起。如果你累了,就让我代替你继续下去,我的努力和获得,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你的,我心甘情愿。”
叶念更是尴尬:“那是因为你写的邮件,我没怎么看懂啊……”
这一瞬间,莫名的恐惧汹涌而来。林修忙拉住她:“叶念,我没有不肯——”正好有一辆出租车在面前停下,叶念甩开他的手,坐进车里,也不管他还放在车门上的手,用力把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林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待想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后又不知该如何应对。无论事情大小,他都习惯深思熟虑。
叶念站在玄关,打开行李箱:“是啊,一早的飞机。”
“我去拿热毛巾给你擦脸,等一会儿可以吗?”
“所以你也想表现一下自己的控制力?”
叶念沉默了。
叶念从林修的公寓里搬出,立刻就租了之前看好的白领公寓,陆晴怕她这次在感情上跌的太重,过来陪她住。
叶念去事务所报道后,被调配到税务组任经理。叶念第一次去做税务咨询的公司就是致远集团。到一楼总台的时候,同事手里的文件夹松开,里而的文件散了地。她低下身一份份去捡,余光里瞧见一个正从电梯坐走出来的男人主动弯腰帮忙,递过文件的手指细长而干净。
天空中一直下着雨丝,细细密密地交织在一起,眼前的一切都被这雨幕笼罩,看不清前路。林修在这混沌里挨了两下,痛觉只是刹那,转眼就成麻木。两人拳脚相向,几乎力气用尽才收手。边上看热闹的居然没有一个上前劝架,还吹着口哨喝彩。
不会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叶念想,看来她回去以后要上网查下橙汁牛柳的做法,如果难度太大她还是不要无端出这种难题为难自己为好:“如果没有别的东西要买了,我就挂电话了?”
他微微垂下眼,疑问地看着她。
叶念被拉扯着往外走,KTV外面夜色迷蒙,迎面一阵冷风吹过来,原本开始上脸的酒意扩散得更快。她只觉得昏昏沉沉,走下台阶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幸好很快稳住,眼角却瞥见林修慌张地几步跑过米,一把扶住她的腰。
林修简单地说:“我以后都不会让你难过的。”
林修还是走在她的外侧,轻声问:“你现在住在哪里?我送你。”他将车钥匙的遥控锁按下,衣袖却忽然被叶念抓住。
回到科隆的酒店,房间里温暖的气息宛如春暖花开时,叶念脱掉羽绒服和毛衣,窝在床上用笔记本看H市的论坛,晚上出现的帖子特别多,其中有一个标题为“机场送别抓拍”的帖子一直在首页停留。叶念点开帖子往下拉,在一连串照片中看见她和Matthew在闸口拥抱的那张。底下立刻有人跟帖说这张照片抓拍得最有感觉。
其实也不是没有再路灯底下打球的经历,况且街头篮球场既便是到午夜还是会有人气的。很久以前读高中,一群人在全市统考的前一个晚上丢掉作业和课本,在这里疯玩到晚自习结束,回到家父母也只以为自家儿子是在勤奋地念书。
叶念抗拒脸红,然而等她坚持到候机室里时,却发现脸上的热度还在持续升高。坐在身边的女孩是时不时转头看她,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叶念看了她一眼,记得她和-图-书也是同一个旅游团的:“你好。”
也有那么一个人,只是寻常得和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差别,只是他进驻过你的生命,你就忘记不掉了,也有可能,在很久很久以后,还是忘记不去。
陆睛打了一个呵欠,缩回房问:“快去吧,我继续回笼觉。”
事务所正式放似前一晚是例行的年会,被压榨一年的员工逮着经理级别的就灌酒,几轮灌下来,叶念只得去洗手间避难,顺便打电话给林修求救。税务组的同事已经半醉了,一听她男朋友在外面等她,兴奋地推着她出去看人。
通过安检通道,人潮分散,走向不同的闸口。叶念不服气的反驳:“你是男人,当然站在男人的立场上美化事实。”
很青葱的少年时光。
叶念侧过头,朝他笑了笑:“好。”有时候,即使是口头上的承诺,总比没有承诺要好。
“叶皓他现在还被起诉吗?”就像林修说过的,她应该学着宽容和坦率,而不是一味地区记恨,好像荆棘的种子只能生长出而不能开出美丽的花朵:“如果对方还没撤诉,你们就去找上次接这个案子的姓易的律师,不要去律师事务所里找,私下接触的话她一定会有办法帮你们庭外和解。”
电脑被锁起来,移动硬盘上交。叶念走过高级经理办公室前,只见Matthew单手捧着一只纸箱,里面装满了零散物品。他难得地将鬓发往后梳,显得眉目深邃很俊朗,只是夹杂其中的白发也变得显眼,很厉害的少白头:“忙完这一季,我也要走了。别的大公司来请人,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盛情难却。”
林修将手放在门把上,只要轻轻用力,就能打开。
云尉笑笑:“你不会和我是同行吧!”
果然,这企业正是伯父经营的那家,现在要清盘结业了吗?这也难免的,她干脆地答应下来:“好的,我明天就可以过去。”
她就在这么一个初冬下午泪水泛滥,哭得像个小孩子,像是要把过去九年都没有流过的眼泪一次流尽。
走出商务大厦,外面的天色还是明亮的,一队布置精美的婚车在眼前鱼贯而过。在这个世界上,在每一秒钟里,有人在为洒出的半杯牛奶而哭泣,却又有人为那半杯剩下的牛奶而微笑,有人在说“我爱你”,有人在说“对不起”,婴儿刚刚睁开眼看见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老人躺在病榻上吐出最后一口气……
他学过急救措施,知道一旦被打了肌肉松弛剂之后会有那么一段时间全身麻痹:“不用。。。请帮我通知——”说到一半又忽然停住,他第一个想起的人是叶念,可是立刻又觉得不应该让她担心,尤其是在他最狼狈的时候,接着又想起她在七小时前打来电话说要分手。
女孩托着腮,笑容明媚:“你也是单身的游客?”
“是啊……”叶念原本以为他们会老死不相往来,却没想到见了面还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你先吧。”
叶念开始担忧自己会不小心在这个论坛窜红,被当成PS教程恶搞无数次。
所以,请相信,当你觉得这世上无人会爱你的时候,就对自己好一点,只有先抓住自己,才有了让他人倾心爱上的可能。
她打这个电话来就是专门来说分手的?林修真想干脆回答她“分手也好”,可是心脏却像被什么攫住了,这种感觉太陌生,却疼痛得接近毁灭,隔了片刻才僵硬地开口:“怎么说这也是两个人的事,你能不能不要一个人擅自决定了,再回头迫使我同意?”
“没有影响?那你觉得什么才叫所谓的影响?抽烟酗酒,工作也不用去管,整日浑浑噩噩纠缠你不放就叫做影响?”林修硬是忍住气:“你怎么知道我就一点都不在意?我看真正不在意的人是你吧!”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却站满了人,再不给后来的人立足的余地。两人只能放弃电梯,改走安全通道。
外婆总是希望她过得很好,无论何时何地,她的确没有亏欠自己,除了爱情,什么都好。可是感情的事,还是要看缘分的,晚一步,早一步,误了最佳的时机,都是错误。
叶念叹气:“我只是牢骚太多。”
“叶念,我们结婚吧。”
他整理好讲义的资料,一手插在口袋里,疾步向车站走去,他掐时间一向准,这样走到车站正好能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
“没有很凶吧,就是语气和表情都不是太好。”
“如果不怕的话,就把栏杆放开。”林修还是笑,“抱紧我,不要紧的,我们的绳子是连着的。”
林修缓缓吸气,感觉到肋骨处传来的刺痛,想来在猛烈碰撞中肋骨骨折了,幸好断骨没有刺进肺部。他伸手慢慢摸到安全带的位置,按了几下,都解不开。翻开储物箱,里面的物件一下子倾倒出来,他有点艰难地摸索一会儿,找到那把瑞士军刀,一点点割断安全带。
嗬,如果那个人真的不再爱你,他如何还会在乎你的死活?
“感情的问题太复杂。不过说真的,叶念看上去有点冷漠,反而会给人一种想撕裂这种表象的冲动,控制起来才会更有满足感。”
回到国内机场,穿过安检去拿托运行李,整个旅游行程算是完结。云尉一下飞机就接到驴友的电话,飞快地和叶念交换了联系方式,就急急的赶去火车站。
叶念合上箱子:“晴晴,我现在去林修那边,要晚点回来。”她想了想,解释,“他前几天出车祸,今天是周末,我过去陪他。”
叶念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止住,心里纠结缠绕着的心思太复杂,没有办法用几句话柬表达清楚,最后低着头:“没有,我想……以后也不会。”
叶念忙道谢,抬头的时候正看见对方在笑,嘴角有一道浅浅的笑纹,格外温柔。
她不相信幸福已久,尤其是这种还要从另外一个人身上寻找才能有的幸福,但却很渴望拥有,这种矛盾很脆弱。
“是吗?那真是看上去很年轻,我以为他才四十岁。”
这实际情况和她预料的差不多,当伯父看见她出现的时候,连脸色都变了,当然,他想不到她还会有这个兴致上门来。
林修回复:我刚才看到一篇帖子,花了点时间帮忙修改。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机场接你。
“恩……我决定和好,又怕后悔。”
“还有,玫瑰味的沐浴露明明很好。对了对了,你别忘记买牛肉。”
MATTHEW笑得很欢畅:“可是我没有劝你立刻回去,你可以在欧洲玩一大圈再去找他,就像歌剧里唱的‘把爱情变成绞索,套在爱人的颈上’。”
念买了棉花糖、热炒巧克力花生等,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她也曾受过娇宠,后来长大了,会觉得这些甜腻的零食孩子气,久而久之就忘记掉是什么味道了。
叶念深深吸了一口气,松开身后的栏杆,改抱住他的月:“嗯,好了。”
林修又无奈又好笑,侧过身躺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腰。其实他也不清楚她到底喝醉了没有,只能安静地听着。叶念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只是今晚颠来倒去地说了很多,从小时候的事情说起,说到父母如何爱她,说到车祸以后她失去父母的心情,又说到她后来转学。到后来,她的意识也模糊起来,有时候要回想很久才能继续往下说。
“如果还是单身才比较奇怪好不好?结婚并不代表有损于魅力,林修,你的想法有偏差。”
叶念没接话,只是在他结账的时候,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玫瑰沐浴露的香味——她喜欢这样的香味,就把浴室里的都换掉了,其实这样的举动很任性也很幼稚。
叶念把这段话发出去,直接拔掉网线。隔了一会儿,她看见手机屏幕亮起,系统提示收到新邮件,是林修发过来的:我都知道的,就像因为我爱你,想了解你的一切,想替你奋斗。那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ERP的项目失败,我会面临失业,甚至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工作。如果只是失败还可以重新来过,我还有你。可是如果你不在身边,这些努力有事为了谁?
所有的厂房机器和存货都要盘点,重新估值。叶念自认为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非但没有故意拖后腿,还把那些可以人为向下估算的数字去了个折中数,最后帮着和卖家谈合约,把共产买了个不错的价钱。
张爱玲说,生与死的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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