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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步青云

作者:陈峻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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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猗兰春色冷 四 栗姬之死

第二章 猗兰春色冷

四 栗姬之死

“陷害你?”刘启哈哈大笑,笑声有些凄厉,“陷害你,还会联合这么多大臣,要求册封你为皇后?这人未免也太多情了。这些元老派一言九鼎,换成别的事体,朕一定依了他们,可惜……可惜他们不知道,朕最恨的,就是外臣风议宫闱私事。”
怒气冲冲的刘启,扶着书案勉强站了起来,他又发出了一阵激烈的咳嗽声,几乎喘不过气来。那张长方形的面庞,变得煞白而可怖。
汉高祖死后,皇太后吕雉当政,大封同姓,她的本家兄弟、侄儿都被封王,刘姓王侯被排斥,吕太后当政十五年,刘氏宗亲的地盘被压缩得极小,诸吕甚至曾有移鼎之谋。
独自住在温室殿里的刘启,上个月生了很久的病,刚刚好了没几天,脸上一副萎靡的神情,显得很是疲惫困倦。
“皇上,你真的冤枉我了……”栗姬在地下膝行两步,抱住了刘启的双腿,仰面说道,“皇上,臣妾绝未私交大臣,请皇上明察,这……这……这也许是有人陷害臣妾。”
“皇上!”栗姬这才明白过来,她的脸色发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明察,臣妾绝无与外臣勾结一事!”
到了刘启登基,虽然有些严令放宽了,但刘启心里却时时对后宫的妃子、宦官们加以戒备。今天这封奏章,恰好触了他的大忌,栗姬却一无所知。
栗姬有些哆嗦的手指,翻开了前面的竹简,竟然一眼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小黄门们从未见过如此激烈对峙的场面,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在偌大的温室殿里,只有刘启越来越激烈的咳嗽声和喘息声,在显示着他身心的巨大痛苦。
“既然从未与外臣勾结,为何陶丞相和窦和-图-书太傅会联名为你说话?请求将大汉皇后的冠冕加在你头上?”
“为朕考虑?”刘启冷笑一声,逼视着战战兢兢的栗姬,“八位元老级的大臣联名议论宫事,他们果然忧之深而虑之重!栗姬,你好大的面子,好大的胆子!你……你……朕喜欢了你那么多年,赏赐了你多少荣华,还立了刘荣为太子,这皇后之位本来也是你囊中之物,可你竟如此迫不及待,深失朕望!”
栗姬不禁胆怯气弱,从前她敢于和他争执,和他赌气,那是因为她确定地知道,刘启是爱她的,而此刻,她无法从他的眼睛里读到原谅、宽容和爱。
殿门开处,穿着浅紫色纱夹袄的栗姬,已经急步走了进来,她一边走一边心情极好地笑着问道:“皇上有什么大事,这么着急将臣妾催来?”
竹简不过是一份寻常的奏章,出自御史大夫马参之手,普通之极,但奏折的尾处,竟联着八名当朝重臣的名字,其中有丞相陶青、太子太傅窦婴,都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显贵和元老。
“你做的好事,自己心里还没有数?”刘启怒不可遏,“啪”的一声,将一份青竹简扔在案前的深红雕花地砖上。展开到一半的竹简上,密密麻麻全是字。
“皇上,臣妾愿意当面和他们对质。”栗姬泪流满面,惊恐不已,她不知道如何挽回刘启的信任。
阳信公主的心紧缩起来,太子荣,年仅二十岁的温和善良的太子荣,将会因为这件事触怒刘启吗?
年久失修的温室殿门外,下着初冬的细雨,寒意迫人。好在殿内已经在夹道里生起了的火炉,殿上还算得暖和。
“皇上,这奏章有何不妥?”她迷惑地抬起头,一双美丽https://m.hetushu•com.com的眸子看着喘息不已的刘启。
栗姬剧烈跳动的心中,涌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狂喜。
到了吕后病故,陈平、周勃一干人才领兵入宫,灭诸吕,废少帝,将封地偏僻的代王刘恒迎入长安,就位为孝文皇帝。
此刻,刘启正披着件半旧的狐皮短袄,坐在满是熏笼的殿内,一边披阅着奏章,一边不断地发出咳嗽声。
三位幼小的公主同时停下了手中的针线和嘻嘻哈哈的说笑声,她们的脸色都吓得雪白,向刘启望去。
与刘启并肩坐在正殿之上,接受天下诸侯和皇子、大臣、后妃们的跪拜,这种风光,胜过一切荣华富贵。
“有何不妥?”刘启似乎是不相信她会这么愚蠢,重重一拍桌子,怒道,“你……你……你也算熟读诗书,难道就不知道朝廷的体制,不明白祖宗的家法吗?后妃擅自与外臣勾通,干涉朝政和宫政,是我大汉最忌讳的事情!吕后当政,吕家子弟到处裂土封侯,几乎要将我刘氏江山易姓!殷鉴不远,孝文皇帝亲手写过牌匾:‘后妃不得与外臣勾通,外臣不得风议宫政,违令者,杀无赦!’这牌匾就收藏在未央宫西阁上,你入宫时就应该见过!那年册封你为婕妤,朕亲自带你登阁,一字一句将这祖宗家法念给你听,你难道全都忘记了?”
“是。”阳信公主温柔地回答。
文帝身边侍候的人,足不许出宫禁,更不许与宫外交接物品信函,违者就会施以肉刑,当时曾经有一个小黄门,想方设法出了宫,与十几年未见的亲人见了片刻的面,竟被砍去双足。
原来她并不能承担这样的结果,纵使她早已预料到了一切。
他捏着自己的手指节,和-图-书愤愤之情溢于言表:“说什么母以子贵,子以母贵……有这样的娘,就会有那样的儿子。朕听馆陶长公主说过,太子荣喜欢与大臣们过从,在一起喝酒聊天,已经形成了太子派,在朝中常常与对立的大臣争执国事,毫无一个未来君主应有的宽大和威严。这且罢了,近来他还事事与朕唱反调,说什么朕太过保守平和、不能慑服外邦,只有他将来才是中兴之主。朕隐忍已久,实在无法再姑息下去,今天,朕就要立个榜样让后世宫廷看看,私交外臣、阴谋夺位的结果,是失去一切名位和富贵!”
“臣妾冤枉!”栗姬抽泣着,“臣妾想,大概是皇后的位置久虚,后宫显出了无人掌管的乱象,丞相和太傅为皇上考虑,才要求速置皇后。”
他的声音低沉而愤懑,显然极为痛心。
是啊,她等待这个大汉皇后的尊贵位置,已经守候得太久了。从入宫那年算起,有二十来年了吧?她也从一个韶龄女子,成为红颜凋谢的宫中命妇。
这当真是晴天霹雳,栗姬连一声叹息都没有发出,便脸色苍白,晕倒在地。
在他身边不远处,正坐着他的三个女儿:阳信公主、南宫公主、隆虑公主,这三个娇秀可爱的女孩子,被召来绣一件温室殿里用的长屏风。
小黄门们紧张地围了过来,近侍在旁的皇上宠臣、郎中令周仁走上前去,半跪在地下,一边轻轻拍着刘启的背,一边大声唤道:“快,快,快,传太医进来!”
“晚了。”刘启凄然道,“这种事情,当然会办得隐秘。你再说什么,朕也不会相信。为什么他们不要求册封别的人为皇后?他们没有提程姬的名字,也没有提王夫人和贾姬的名字,独独为你说话……www.hetushu.com.com你许诺了他们一些什么东西?爵秩吗?官衔吗?黄金吗?真是,已经位列三公九卿了,还想妄求富贵,这些混账老头儿,朕会一个一个地收拾。”
“没事。”刘启脸色苍白,胸前起伏不定,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阳信,你带着妹妹们下去吧,朕还有事要议。”
栗姬有些畏缩地看了他一眼,自从十六岁成为东宫的良娣,二十一年来,她从来没被皇帝如此厉声怒斥过。——皇上待她一向温柔有礼、谦和体贴,如果不是皇上太过风流,世上本没有比他还完美的夫君。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发抖、心在胸口狂跳不止,忧虑和高兴,像冰雪与烈焰一样轮流在她心上翻滚。
刘启近来越来越讲究“崇实”、“务本”,常在殿上向大臣们推荐《礼记》、《邓析子》等战国典籍,认为国政清明,关键在于上下务实。
三王之祭川也,皆先河而后海,或源也,或委也,此之谓务本。
孝文皇帝目睹了诸吕乱国的大祸事,所以对后宫管束极严,对后妃干政也一直严加防范。他素来俭朴,平生最宠幸的慎夫人,衣不曳地,父兄不许入宦,窦皇后的两个兄弟,都没有封侯,直到刘启登基才被追封。
刘启厌烦地推开栗姬紧紧搂抱着他双腿的臂膀,站在温室殿的正中,脸色庄严地大声喝道:“黄门令,拿笔墨来,朕要亲自草诏,将御史大夫马参斩首示众,废掉东宫太子!栗婕妤私交外臣、妄议宫政,着幽禁宫中、另行处置!”
在女孩子们温柔的低语声中,很突兀的,殿上发出一记沉闷的重响,接着是刘启严厉的咆哮声:“放肆!无礼!荒唐!可耻!来人,速传栗姬到温室殿www•hetushu•com•com来面见朕!”
而喜欢高谈阔论的太子荣,恰恰无法接受这种观念,奏议朝政时,常有激烈之语,与父皇大唱反调。对此刘启十分不满,这两个月,已命太傅去东宫每天宣讲一个时辰的《春秋》,让太子好好领会父皇的治国之道。
“自薄皇后之废,六宫无首,礼制涣散。臣等以为,后宫不可久虚,名器不可轻许,嫡庶当以正名。且夫母以子贵,子以母贵,人情之常,岂有太子之母为下嫔之理?栗婕妤乃太子生母,久侍君侧,出自北地名门,温柔贤德,堪为天下母仪,宜上‘汉皇后’尊号,以正名位……”
她刚刚敛裾退下,携着两个妹妹走到温室殿的门前,就听见刘启厉声吩咐着周仁:“快,速到东宫传太子荣晋见!叫他跪在司马门前听旨!反了他们,连祖宗定下的体制规矩都不放在眼里,也太目无王法了!”
这件绣工精美的屏风上,是刘启新近写下的《礼记·学记》中的句子:
一个小黄门躬着腰走过来,托上一只青铜嗽盂,刘启喘息两声,低头吐了口痰,白色的泡沫痰中,竟然有许多紫红色的血丝,他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毫无政治头脑的栗姬,心中竟然涌起了一种喜悦之情,外臣竟然也为她请命了!而且是御史大夫执笔,丞相和太子太傅联名。她栗姬出众的德行和名誉,竟然连外官们都知道了!
刘启渐渐平定了喘息,向周仁摇了摇手。也许是因为贪色过度,也许是因为日夜为国事煎熬,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大不如前了,今年一年,他常常夜汗、多梦,甚至梦见从前因为对弈争执而被他亲手击杀的吴国太子也睁着血红的眼睛、前来向他索命。
“父皇!”阳信公主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您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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