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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步青云

作者:陈峻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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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南山刀影寒 三 南山刀影

第三章 南山刀影寒

三 南山刀影

一直稳坐在鞍鞯上的右贤王冒善,不禁勃然大怒,他腾身下马,大跨步跃上高台。他人还没有完全站稳,腰间的弯刀已经出鞘,刀锋上发出逼人的寒气,曾在关外血战多次的右贤王,到底不是这些长安城里的贵族少年可比。
隔着纱帐,曹寿也能看见她如花的笑靥、黑亮的双眸,他心头充满惊喜,却同时也有一些羞愧的情绪升浮起来。
阳信公主早已忘怀了十年前的旧事,她迟延到今天没有定亲,那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一直没有找到能够和自己相匹配的青年侯爷。
就从这一点上,阳信公主看见了隐藏在卫青内心的骄傲,这真是个十分奇特的奴才,他的自信和骄傲由何而来?
他的相貌瘦削而清秀,举止文雅,神色里似乎隐隐带着点落寞,此刻,他正将弯刀抱在臂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那个匈奴武士,根本不将这场比武放在心上。
雁群再次惊飞零落,汉家武士用托盘托起了两只大雁,每只雁头都被一支锋利的精铁长箭贯穿。
面前这个身体单薄、根本还没有长成男子汉外形的骑奴,只用那双有些漠然的眼睛斜视了他一眼,似乎根本不屑于再和他交手下去。
右贤王一言不发,接过帐下武士递上的青铜牛筋长弓,腾身快跑几步,弯弓向天,叫道:“俺射头雁的眼睛!”
迎面,从上千名武士中排众而来的,仍是那个神情冷淡的蓝衣少年,他也翻身上马,带住马缰,静静地峙立在树林边。
“你服了吗?”右贤王在卫青面前盘桓片刻,得意扬扬地问道,箭术是他最自鸣得意的一门武艺。
两支羽箭被卫青夹在指间,分别置于弓弦左右,他静静地等了片刻,见那天上惊散的雁群又渐渐飞在一处,忽然间,将弓拉满,双箭呼啸而出。
长箭带着风声,呼啸而去。
他根本没有看清卫青的刀从哪个方向挥来,也不知道自己手中的长刀何时被断。但这个惯使马刀、百战百胜的匈奴大将知道,除非有超乎常人的膂力和变幻莫测的刀法,不可能自他手上轻易地削断这柄长刀。
神色永远那样落寞、似乎谁欠了他几万钱的卫青,在冒善的责问声中,忽然间双眉一扬,冷笑了一声。笑声甫落,卫青又恢复了原来的严峻表情,他冷冰冰地说道:“是吗?这等阴谋诡计,你倒使给我看看!”
阳信公主的心脏缩紧了。
阳信公主柳眉倒竖,怒气勃发,刚准备发作,忽然听得一个有些冷漠和讥讽的声音在远处幽幽说道:“胜得了长安城所有的武士?呵!王爷,你先来和平阳侯府的家奴比一比骑马射箭,再夸这个海口!”
右贤王冒善怔在台上,凝视着自己手中的断刀。
片刻后,冒善跳上一辆涂朱四轮战车,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好,卫青,俺今天输给你了,阳信公主是你的了!”
冒善这才回过神来,他紧咬牙关,斜瞥了一眼围场一角的那顶紫色纱帐。正午的春阳中,那种浅紫色如雾如霭,恍如仙地,帐中隐隐的人影,俏丽修长,有如神仙妃子。
“这人是什么来历?”阳信公主情不自禁地走到了门前,询问旁边的贴身侍女如意。
连平阳侯曹寿,也只有卫青这一个手下还能出点力气,而曹府其他的骑奴,则全都沦为了匈奴人的手下败将。
她沉思着,将视线投向远处,只见分设四角的剑术擂台上、射箭场上、跑马场上,经过几轮筛选,都只留下了一个胜者。
围场中这一千多名汉家武士和图书,被他们的得意的劲头激得心下气愤而沮丧。
台下已经轰然叫了起来,围场台下的汉人,远比胡人为多,他们都有自知之明,知道胜不了冒善,无法成为阳信公主的驸马爷,因此看见卫青胜了,觉得十分高兴,好歹长安城还有个高手,没让大汉男儿在匈奴人面前丢尽脸面。
匈奴武士拾起被射落的头雁,托在金盘上,跪献至阳信公主的紫纱帐前。
往常的这个季节,因为不是狩猎季节,南山下罕见人影,而今天,围场上却挤满了全副武装的人群,茂密的树林中,到处插着旗帜,写着汉字和匈奴文。
虽然心怀忿恨,但这些匈奴人神情肃穆,队列整齐,衣甲鲜明,看起来仍然十分有气势,令身后的上千大汉武士不敢出声讥笑和咒骂。
他故意停在离阳信公主的帐篷不远处,似乎是想让她更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堂堂相貌和八面威风,吸引住她的眼神和追慕。
好在他的侯府中有一个卫青,这个少年家奴,因特殊的机遇曾拜甘泉宫的一个身为苦役的奇士为师,学得了出色的刀法和骑射,能够为主人承担今天的挑战。
与身经百战的匈奴王公对峙,卫青的脸上却看不见任何恐惧和紧张,他仍带着那副颇为冷淡的神情。
围场外的人群沸腾了。
怒气像火焰一样舔拭阳信公主的胸膛,她气愤得不能自已,猛然站起身来,掀帘而出,当着围场上的人群厉声喝道:“难道说这就是最后结果了?你们没人再敢向冒善挑战了?”
南山下,到处草深林茂,随时随地能看见野鸡、野兔、大雁和狐狸、灰狼。
阳信公主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喜悦,在帐里带头鼓起掌来。
湛蓝的天空上,七只淡褐色的春雁正拍着双翼,成“人”字形,不急不慢地掠过南山,往北漠而去,羽箭尖啸着飞来,射下了头雁,雁群顿时嘎嘎叫着,惊散开来。
冒善知道,阳信公主的一双眼睛正在远处注视着自己,他不愿意在阳信公主面前丢脸,而且自恃还有三场比武已经稳操胜券,索性一腾身,跳下台来,恨声说道:“好,比刀算你赢,还有骑马、射箭和剑术呢,你能胜得了俺吗?”
这一切都是在瞬间完成的。
她不敢深想下去,这场由匈奴人在长安城取得的比武大胜,将会比塞外的战事失利更令朝廷丢脸。多年前明台公主嫁入匈奴的命运,又要在自己身上重演,为大汉带来更深的屈辱、更大的失败、更多的怯懦。
卫青也一言不发,接过平阳侯曹寿命人递上的青铜雕花长弓,从箭袋中抽出两支三棱头的长箭。
长安城轰动了。
场外的百姓们也欢声雷动。
他是一个骑奴,是的,在这个非常的时刻,当那一千多名侯爷和大将都没有勇气和才能为她而战,他会这样突兀地出现,他的勇气和才能,与他的身份是多么的不匹配。
是啊,自己为什么不能通过比武这种方式,来亲自挑选能够倾心相爱的夫婿?说干就干是阳信公主的风格,在请示过刘启后,她当夜就在长安城的各处贴出了字体硕大的告示: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只要是年貌相当的青年贵族,能在这场比武中取得头筹,他的奖品都将会是汉皇最心爱的长公主、未央宫中最珍贵的明珠。
本朝限定公主只能在列侯中挑选丈夫,而世袭侯爵出身的青年贵族,往往缺少才干、肤浅而耽于享受,凭军功夺得侯爵的名将呢,他们大多年过四https://m.hetushu.com.com十,其中许多人已经儿女成群。这样挑选下来,阳信公主实在是无法找到称心如意的夫婿,连刘启也有些着急起来。
黑色的大宛神驹上,坐着神情自若的卫青,他挥动长鞭,抽策着嘶叫发怒的大宛马。而黄马上,却坐着又惊又怒的冒善,他跳下马来,凶狠地叫道:“你使阴谋诡计!你不是条汉子!”
眼见匈奴人的嚣张气焰被打击,他们似乎是目睹了大军在塞外的胜利。卫青,这个不同凡响的骑奴,他从这一天起就将名扬长安。
卫青的脸上依旧没有半丝笑容,他的目光,始终跟随着那队整齐而剽悍的匈奴骑兵。
“他是谁?”阳信公主用手遮住帐门外斜射进来的阳光,从胡床上直起腰来,诧异地问道。
右贤王入关时,带来了十六名上等侍卫,这些侍卫将会为他们的王爷在四场比武中清除掉绝大多数对手。
他得意扬扬地在马上挥动长鞭,哈哈大笑道:“好,自古强将手下无弱兵,你们总算没在长安城丢了俺的脸!回去后俺要升你们的官,重重赏你们金子!你们在长安城出的风头,俺要一一讲给大单于听,让族中所有的人见到你们都恭恭敬敬地称呼为‘英雄’,在路上遇见你们都要躬下身子,让开道路。”
冒善身材高大,衣着华贵,相貌威武,神色极度傲慢,正骑在一匹神骏的大宛马上,漫不经心地观看着比武场上汉胡两家男儿的争斗。
那通译转过身来,面对台下的匈奴右贤王冒善,又用匈奴话大声转达了一遍。
卫青将马鞭扬起,凌空抽了一下,他表情一直平淡的脸上忽然勃发了怒气,喝道:“谁和你打个平手?咱们再比,比弓箭,比击剑,随便你!”
台上,右贤王雪亮的弯刀已经霍霍飞动起来,他的刀是特制的长刀,比卫青的刀要长半尺多,刀锋不时逼近卫青的脸庞。
比起当年,身经百战、大权在握、与匈奴单于分治广大漠北的右贤王冒善,显得更稳健、更壮硕了。
“来吧!”相貌威武的右贤王,对那面色颇为沉静的少年大喝一声道,“让俺看看,俺练了二十年的刀法,是不是比不上一个小毛孩子!”
那少年听罢,脸上不禁浮起一种微带嘲讽的冷笑,哼道:“右贤王想胜过我主人吗?请他务必先击落卫青手中的这口刀!”
尽头已经遥遥在望,侍卫们拉开了红锦,右贤王双腿一夹马,大宛良驹飞奔了出去,两名骑手间顿时拉开了一个马位。
“没用的东西!”阳信公主心下暗骂一声,从靴页里抽出自己的马鞭,用力一挥,喝道,“牵孤的火龙马来,孤亲自去与冒善赛马!长安城没有好男儿,只能让女人去抛头露面,孤要看看你们还没有血性!”
看来,如果没有其他情况发生的话,自己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匈奴右贤王妃,马上要跟明台公主一样,带着大批贡礼和嫁妆出塞和亲,给匈奴人生儿育女去了。
他为什么不敢为她而战,在她恳切要求着的时刻,他是害怕吗?怕在众人面前失败而丢脸,怕无法承担阳信公主的企望?今天,他表现得还不如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刀术台上,最后还剩下两个人。他们中的一个是右贤王手下的侍卫长,叫作金呼正,高大健硕,虬髯暴眼;另一个,是个身量还未完全长足的清瘦的少年武士。
“奴才刚刚听说,这人是跟着平阳侯曹寿来的骑奴,名叫卫青。”如意回答道,她是和_图_书个为人仔细而周到的侍女,因此今天非常忙碌,“据说他的出身比一般奴才还要差,他母亲本是平阳侯府里的女奴,生性放荡,前后生了六个孩子,都不知道生父是谁。卫青是她与平侯侯府的一个小吏私通所生,但卫青的生父不肯承认他,甚至不许他随父亲的姓。”
王侯的世子,独身的高级武官,宫中的羽林郎……近千名单身贵族青年,牵着马,背着弓,佩着刀剑,蜂拥至比武场,他们有些人甚至来自一千多里外,比如说平阳侯曹寿,继承爵位时间还不长的他,听说帝京有这样一场盛事,带着手下骑奴连夜从河东郡的封地出发,今天早晨才来到比武场上。
紫纱帐中,同样擅长刀法的阳信公主,比所有人都看得更清楚,那个相貌冷峻的卫青,之所以胜得过右贤王,全在一个“快”字。别人使出一刀的瞬间,卫青可以使出两三刀,这雷霆万钧的一击,谁能敌得住?
枯草粘天的草场上,一黄一黑两匹高马,飞驰起来。黑马是右贤王座下的大宛名驹,卫青骑着的黄色关中马,则是平阳侯曹寿特地挑来的骏马。
卫青的年龄才十五岁,但他资质过人,似乎天生有一种英雄气概。今天比武开始的时间不长,已经有十几名汉胡武士在这个表情冷淡的少年手中落败,剩下的人,都自己掂了一下分量,没敢上台去。
就在三天前,旧日的右贤王王子、现任匈奴右贤王的冒善,亲自率领一队剽悍而武艺高强的骑士,来到长安城,向大汉天子的长公主阳信求婚,要求迎娶她为王妃,让发誓永为兄弟之邦的大汉与匈奴第六次和亲。
多年前,曹寿曾经在宫中正月十五的刀术比赛中夺过冠军,武艺并不低微,但此刻他将自己夺取锦标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少年家奴身上,不由得让阳信公主有几分鄙薄。
此刻,他们见冒善在台上呆如木鸡地站着,既不承认落败,也没有自行跳下台来,纷纷大声起哄道:“喂,匈奴蛮子,你输了,知不知道?干什么还死皮赖脸地在台上待着?”
今天,二十一岁的阳信公主、本朝最出色的皇家女子,在围场里设下了壮观的比武台,她要在台下的纱帐中亲自观看世家子弟们争夺头筹。
旁边的匈奴通译大声翻译道:“金呼正说,他很敬重卫郎的刀法,他的三名兄弟,都以刀法称雄漠北,现在统统败在卫郎的刀下。他自己并不想与卫郎较量,双方都是各为其主,请就此罢手,让双方的主人上台来最后比试刀法,一决胜负。至于他自己,他愿意待会儿请卫郎到帐中喝酒,彼此交个朋友,讨教刀术。”
刀术和剑法两处的擂台上,不断有些青年武士受伤落败,跳下台来。
阳信公主定睛一看,果然,锋利雪亮的箭镞由头雁的左眼进去,由脑后贯穿而出,冒善箭法精妙,膂力过人,不愧当年夺过“射雕将军”的锦标。
“这个卫青真是奇怪,”透过淡紫色的纱帐,阳信公主的视线没有停留在曹寿的身上,而是疑惑地打量着他的家奴卫青,她在向侍儿如意轻声嘀咕着,“他怎么天生一副木头木脑的模样?脸上连半丝笑容也看不见?去,打听打听,他的武艺跟谁学的,读过书没有?孤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物。”
这已经近乎是恳求,是以身相许了。
她的咒骂还没有结束,忽然间,围场内外起了一阵波涛般的惊呼,黄马背上,一个蓝色的人影像大鸟一样张开双翼,飞身往大宛马和*图*书上扑去,刚一落鞍,卫青便奋起全力,双臂环抱住冒善,往后面那匹马上远远掷去。
其实卫青的骑术并不差劲,但吃亏在马力不足,阳信公主却不愿去多想这一点,而宁愿将怒气发泄在卫青身上。
右贤王面色灰败,他将马鞭掷在地上,叹道:“罢了,俺们打了个平手,不必再来过。不过,你虽然胜了俺,你主人却胜不了俺。这场比武,仍然是俺赢。”
场外围观的百姓,更是忍不住大声啐骂起来。但围场内外的骂声虽然不绝,却没有一个人敢真的上去挑战。
紫纱帐里,阳信公主失望地闭上了眼睛,她决定待会儿要亲自与冒善赛马,——卫青这个奴才,这个没用的混蛋,他只是糊涂胆大,并无真才实学。阳信公主恶狠狠地在心底咒骂着他。
这三位武士统统是匈奴人,是冒善的帐下侍卫。
所不同的是,两匹马上的骑者已经对换。
这个匈奴人,不是不英俊,不是不剽悍,不是不高贵,也不是不深情。然而阳信公主觉得,她无法忍受他对自己那种谑弄的眼神,好像她只是他帐下的一个美婢,是他从百战中得到的高级战利品,而不是一个尊贵的公主,甚至不是一个被爱的女人。
刀剑相击声清晰地传入阳信公主的紫纱帐中,在初春的日头下,阳信公主端正地坐在自己的帐篷里,透过门前的纱帐,向草场上打量着。不远处带着匈奴武士停马观看的人,就是十年前曾在城门外向她求婚的冒善。
围场异样的沉寂中,右贤王大踏步地向紫纱帐走来,隔帐朗声笑道:“公主,你当年亲口许下的约定,不能反悔!俺已经胜了长安城所有的武士,公主,请你跟俺回北疆去!”
平阳侯曹寿狂喜地飞奔上来,一把抱住卫青,大笑道:“好个卫五郎!不枉我这些年来爱惜你!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毛皮黑亮的大宛骏马撞上了终点的红锦,接着,黄色关中马也飞驰而至。
右贤王的长刀再次贴着卫青的发髻飞过,台下的人群不禁骚动起来,一个骑马青年拨开众人,挤上前去,高声呼喝道:“卫青,切他的左面!他左面有空隙!”
平阳侯曹寿听得阳信公主吩咐,急忙走近紫纱帐,在她身边半跪下来,神色恭敬,但听完之后,他却垂头不语,满脸懊丧。
他的刀虽然不是削铁如泥的宝刀,但也是由名家用精铁打制成的,没想到在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面前,他称雄塞外的刀法竟然会如此不堪一击,令冒善难以置信。
“比什么都行。”卫青淡淡说道。
右贤王的刀风闪过,卫青已经拔刀出怀,没有人看见他的弯刀是怎样出锋的,只见一道青弧如虹拱起,几个回合之后,台上“当啷”一声巨响,右贤王的长刀掉落在地。
匈奴武士却对这少年颇为客气,他微微躬腰,叽里咕噜地大声说了一阵什么话。
阳信公主心下发凉,她挥了挥手,命那武士拿走。
他飞身上马,在草色初绿的围场中盘桓一圈,勒住了坐骑。
“曹寿!”阳信公主一跺脚,隔帐大呼道,“你亲自去与冒善比试,你是个堂堂大汉男儿,是开国名将的后代,曾在汉宫比武时夺过冠,你一定能胜了他!”
“孤宁肯一辈子不结婚,宁肯去死,也不愿意……”她为自己盘算着最后的出路,无论如何,她不会去当第二个明台公主。
长安城外的南山脚下,是著名的皇家围场。虽然目前来说,它还没有正式禁止老百姓进去狩猎、打柴,但这里的田https://m.hetushu.com.com地却已经没有人种了,就算种了,到秋天也会一无所获。
这少年并不出众,他衣着普通,身穿淡蓝色的织布长袍,腰间束着深色丝绦,看起来绝非什么出身高贵的人物。
冒善面如死灰,今天的挫败是他根本没有想到的,也是他的族人们纵横塞外多年所根本没有想到的——从前不堪一击的汉人中,什么时候也出了这样的好手?幸好他只是一个骑奴!
好狂妄的小子!冒善气得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叫道:“好,俺和你先赛马!”
两匹马咬得很紧,但明显可以看出来,卫青的马力不如大宛马的马力,他已经全速飞奔了,而右贤王看起来却未尽全力。
这便是平阳侯曹寿了,阳信公主认识他。
右贤王脸上勃然变色,头也不回地叫道:“又是你这个奴才!你以为你会几路鬼头鬼脑的刀法,俺就怕了你?来来来,俺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冒善的求婚,像是一把钥匙,开启了她尘封的记忆。
冒善纵马驰出,卫青提缰跟上,身后传来平阳侯曹寿又惊又喜又担心的声音:“卫青,你成吗?”
卫青没有回答主人的疑惑,只是向紫色纱障内深深地注视了一眼,那眼神冷淡而复杂,令已退入帐中的阳信公主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她的双肩忽然间发起抖来。
在马到终点前的刹那间,卫青表现出来的巨大智慧、勇气、力量和谋略,右贤王冒善无论如何比不上。
“冒善,你也是一国诸侯,怎么不像条汉子?赶快认赌服输,带着人退出长安城,卫大爷也就不和你计较了。”
他双腿一夹刚刚换回来的黄色关中马,黄马飞奔出去。
这他倒也不在乎,而且觉得更加胜筹在握,曹寿自恃武艺和刀法出色,本来不将那些才能平平的长安少年们放在眼中,但来自北疆的悍勇绝伦的右贤王冒善,却让他心存几分畏惧,所以衡量再三,他还是没有上台,与冒善亲自交锋。
右贤王回视一眼人群簇密却暗寂无声的围场,不禁心花怒放。这结果比他预想得还要好,汉人从来不是个能够战斗的民族,什么大汉男儿,全都是些缩头乌龟,今日自己带兵在比武场上震慑群雄,不但能娶得貌如仙人的公主,还能显耀匈奴王战无不胜的名声。
右贤王冒善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难以置信自己的失败,而且击败他的并非关中名将,只是一个刚刚长出喉结的侯府骑奴!
围场上的匈奴武士再次大声欢呼。
此刻,他的眼睛并没有看对手,而是有些忧伤地看向天外。
“卫青,好样儿的!平阳侯真有福气呀!”
这种藐视的神情令右贤王冒善更加生气,他挥鞭问道:“你想比什么?”
几百名匈奴武士,在瞬间便列好了队伍,跟从在右贤王的战车和大纛后面,往山外一路驰去。他们根本不打算和刘启辞行,关中,几乎已经是他们可以任意出入的地方了。
匈奴武士们齐声欢呼着,他们挥动着手中亮如白银的弯刀,弯刀映着春阳,闪烁着夺目的芒彩。
曹寿是个相貌俊美、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在皇亲贵族里是数得着的倜傥少年。他琴棋诗赋、斗鸡走马样样来得,自从那年的宫中比武相遇之后,曹寿便对阳信公主念念不忘。
“哦?”阳信公主震惊了,这样一个气质独特、身手不凡的少年,竟然是侯府家奴?而且出身那样微贱?
去年底他继承了爵位后,立刻托人四处活动,想结成这门攀龙附凤的婚事,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阳信公主竟然会比武招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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