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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有光阴不可轻2

作者:林桑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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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谶语

第十二章 谶语

“你想去哪里,我奉陪到底。”
作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总裁担当,难道不该备下蜡烛鲜花跑车和烟火?
突然,刘维倾身,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见状,叶慎寻怒极生笑,“谁告诉你我要放钱包的?”
天刚蒙蒙亮,我被一阵香过一阵的米饭叫醒。
这无头无脑的三个字,叶慎寻自然不明白,却令我憋了一万年的眼泪,瞬间决堤。手里的碗还小心捧着,整个人却发泄似地嚎啕大哭,眼泪争相珠子掉到碗里,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不一会儿,暴戾声又起,“姓齐的,你既然生成了魏家人,那便死也是魏家魂!就算你没了,你的骨灰,也要永远和我们姓魏的融在一起!生同寝,死同穴!”
于是,那些被下意识吐出来的药片,我又重新捡起,一片不少地生吞回去,沾了尘也罢,抹了砒霜也好,眼泪顿时如大雨滂沱。
走到肯德基门口,我迟迟不肯再往前,眼馋地瞧着宣传海报上的奥尔良烤翅。牵我手的长发女子淳淳教导,“这是垃圾食品,囡囡不能吃,会生病。”年幼的我还是想吃,却被母亲故作严肃的表情吓哭。
尔后我想起什么,嗖地从跳下床,当着他的面将相框暗扣打开,取出照片儿,再上蹿下跳地翻出这位公子的钱夹,原封不动塞了进去。
“怎么回事儿?”另只空着的手伸过去。
真相如兜头一盆冷水,将我浇得透心凉,甚至连呼吸也不甚在意。脑中模模糊糊闪过齐悦英胜券在握的脸,“你和他要是有结果,我就从你两腿间爬出来,你是我妈。”
“我……我是来还你东西的。”
唯一清楚的是,如果现在要他等,他愿意。
“唔,既然有个叫信的,那我们叫爱信不信吧!”
我很感谢叶慎寻,发自真心,不带搞笑。
“你、以前倒没发觉,你竟如此阴阳怪气!装疯卖傻这么多年,也算委屈了你!”我从未觉得自己是大好人,只没想过对你坏,可是,如今,“赏人巴掌的时候更厉害,要瞧瞧吗?”暗含威胁,出口成冰。
被脸色忽然阴沉的魏光阴迅速打断,“当年她和我父亲,是明媒正娶,理该入魏家祖坟。你把她带走,与前任丈夫合葬,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吧?”他竟同我动真格,我立时也倔强不可方物,深吸口气道:“别人不清楚,你我还不清楚吗?她若与你父亲有半分情意,何至于走到今天这地步?”
待我四仰八叉倒上床,却见叶慎寻要走,不知哪儿来的勇气,鲤鱼打挺跃起,猛地拽住他西服外套往身前一扯,怨妇般质问,“有什么不满意你说?用不着摆这幅勉强的嘴脸。要是勉强,你大可不来,没人求着你!”
分明她与叶慎寻已经有进展,毕竟多年情谊不可小觑。她再任性,甚至在盛杉的问题上惹了祸,他不照样将自己护着?假以时日,那个男人的心再回到自己身上,并非难事。可偏有人要,横插一脚。
“哦,对了。”
但今,见我深陷丧母之痛,常年生动的面孔连笑都仿佛不会了,他却直想,把世界捧来。
他上半身飘到我的方向,探着脑袋吐着粗气问我,“改改,我两歌唱得这么好,不如组个组合呗?”我跟小鸭子似地鼓掌,“好呀好呀,组合名儿叫什么好?”
叶慎寻这魂淡,追人的架势和吞并企业一样,下手太黑,不达目的誓不休,根本不给我逃避的余地。显然,被这样谦淳无双的脸对着,说不动心太假。我赶紧整理心神,避开他迫人的气息,往后退了退。
叶慎寻放下筷子,与我四目相对,恍惚间,仿佛是齐悦英的眼神在将我端详。
叶慎寻看不得我默不作声的模样,整颗心七上八下,“我保证,会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代。现在,先吃饭好吗?”哄着让着的口气。
乍看她一副魏家女主人的模样,我不禁笑了,“你在美国留学读商科,应该熟悉股神巴菲特吧?他有句名言说,牌过三局,你还没看清桌上谁是傻瓜的话,那么,你就是这个傻瓜。”
“你如何,有脸来?”
就像当初,他不明白,自己是否为了看她一眼,曾等待过两千年?
“你说,我们姐妹难道前世欠了那两人?最想拥有的,都得不到。”
那种神经扭曲的熟悉感觉,不出意外将魏光阴席卷。他眉似锋,眸若刀,卷起千里冰雪,语气如万年寒潭,牙齿咬碎地:“信不信……我杀了你?”
被横了一眼,“为什么?!”
上了车,我一手抱着骨灰,忽然像余力用尽,连脑袋都支撑不起,毫无防备地摔进叶慎寻怀里,沉沉睡去。所以,并不知视野开阔的小楼上,伶仃立着的影子,正用沧海变幻般的眼光,目送我去再没有他的彼岸。
她又想起什么,“你说说你父亲,整日只知钱和权,连自己的下属都不抽时间体恤。人家欠那么多债,又查出身患绝症,为了不给妻儿增添麻烦,只好接受我的帮助与提议,在开飞机时……”
我条件反射,“那你呢?”
魏延去世时,他都忍住没哭,程改改囫囵吞枣的画面,却叫他鼻酸泪呛。他曾以为,自己会用生命去将她爱护。可是,就在刚刚,他差点错手杀了她。而她,心甘情愿。
“我说过,从我丈夫倒在雨夜停止呼吸的那刻,我的人生,已经是地狱了。自那天起,我便发过誓,我和魏延,和你们所有姓魏的人,非伤,即死!”
“我怎么了?”
原来我打小就机灵,赶紧溜去房间,掩上门,“那爸爸,我要三对烤翅哦。”想想不放心,又重复一遍,“一定要三对哦,不然你闺女吃不饱!”男子被逗得咯咯笑,门外的女人,也假装没发现我们父女的小秘密,悄悄走开……
当初一起去机场接叶慎星,他就霸着唯一的两对鸡翅不放,害我郁郁寡欢。没想到了梦里,他还是这么阴魂不散。
不仅因为他这段时间容忍我的阴晴不定,更因在我人生的每个艰难时刻,都是他陪我走过,甚至做出牺牲。但有些事,我无法尊重他的意愿。例如,去魏家找魏光阴。
解绫从旋转楼梯缓缓步下,发现同父异母的妹妹周身都漫着火气,又瞟了眼新鲜出炉的墨字,禁不住笑了笑,“我道屋子里怎么一个佣人都没有,敢情解大小姐心情不美丽?”
“不喜欢。”
“姐姐你啊,也好不到哪里去。”听出嘲讽,解冉忍了口气,重新拿起餐刀,佯装漫不经心,“我再不济,也没被谁公开玩弄过,你可是将解家的脸丢大发了。当初死活要嫁给周印,结果怎样?不照样被抛弃。”
叶慎寻坐直身,神色严肃,“我没同你开玩笑。”
“挑起两方矛盾,必要时刻,你站出来,装作周印最坚强的后盾。啧啧,厉害。”
立时我也不和图书吃饭了,定定瞧着他,“我也是认真的。”
要不怎么说,就喜欢和他吃小龙虾!因为够豪爽。
何伯走近相扶,被青年一把推开。想起年幼时,齐悦英每天为他准备蜂蜜水的习惯,魏光阴只觉血液倒流猛冲天灵盖。在老人痛心的眼神中,他往日的克制灰飞烟消,指着齐悦英,表情大震。
叶慎寻的面色这才稍霁,轻蔑地瞧了我一眼,不着痕迹地将钱包收起来,食指往我脑门中央重重一点,“看你这虎虎生风的架势,估计不用像上次那样挂急诊了,赶紧洗澡睡觉吧。”
整个过程,这位叶公子就像自己多高贵似地,单一只手扶我,间中搭配特别嫌弃的表情。
“儿子,你现在来回答妈妈,我输了吗?哈哈哈哈哈……”
隔着薄薄一张墙,魏光阴表情默然,反倒齐悦英瞧见他寂寂的模样,心情颇好。
“先送你们回去吧。”他扭头朝刘大壮与好淑女说。
所谓迷谷,不过光秃秃一截树木。
等我强震精神,开始学习怎么去料理亲人的身后事,却发现我连她的遗体都没有。
诚然,魏光阴对我的情意或许微薄,不足以令他放弃大好的山川河流。但奇傻如我,也能看出,他对程穗晚并无男女之情。从前那场意外,他多多少少要付点责,这应该才是他默许对方赖在脚边的原因。
当然,周印并没真送她花。他所谓的永不凋谢,是利用这段婚约,将她安插|进解氏心脏,为着共同目标携手。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主旋律。后来,虽然婚约解除,解绫却因在集团表现优异,也得了解明栋赏识,爬到更好位置。
刘大壮有心要醉,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好淑女吃力地扶着他,也就不再矫情了,“谢谢叶总。”
整晚就听见她啰啰嗦嗦,恨不得塞两个龙虾进她嘴里。
这才是关键问题所在。
她说,“别不高兴,我请你来,就是想告诉你,劝劝那小傻子吧,叫她别费尽心机保我出去了。反正过不久,应该会再进来的,省得来回跑,麻烦。”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作过你的亲生骨肉?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原来……原来……
叶慎寻凤目一促,拒绝了我,“睡吧。”他说,干脆利落倒上沙发。
我看得正痴,他回身一剑,直向我刺来,到眉间止,“但你知道,她演得最好的一出戏是什么吗?”
“小孩儿怎么能惯?你们男人带孩子就是这么不靠谱……”
早打好了主意,要自我了结残生。认下我,将来还是会留我孤单一个,不如,从未靠近。
“放手……”魏光阴嗓音开始生变,仿佛不再是我经常见到的那个,我傻在原地,还是不听劝阻。忽然,他呼吸急促,略显暴戾将我推到墙边,“滚、开!”
没想我两的开场白如此犀利,我还曾期待她痛哭在我脚下,细数自己的不是来着,这冷不丁一句,将我问懵,“难道我现在见他一面,还需要你同意?”眉毛不自觉横起。
霎时,硝烟起了,炸弹一个接一个爆在我眼前,整个世界开始发黑。
夜越深,空气越冷,我酒劲上头,被风一吹,打了个哆嗦,忽然开始哭,“唉,好冷啊,怎么这么冷。”这是我已经喝醉的表现,刘大壮十分上道,借着最后一丝清醒,曲指敲了敲我的脑门,“来,开始既定流程,打我。”
魏光阴轻描淡写看一眼,目光的波动聊胜于无,“知道了,放那儿吧。”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桌子。
“死了……都要爱!不哭到微笑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我以为,我们该是永不相见的关系。”
看样子,是个很美的梦,叶慎寻愿不想将我拉回现实,无奈我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丁点食物也没进。
叶慎寻进门,我便一手捧着盛牛排的碟子,另外腾出一只接过他手中的文件,“surprise!”用肩膀推着他往里走。
话没完,那头猛地挂了电话。
听我吐槽,叶慎寻立马不走心地吩咐沛阳,“去准备蜡烛鲜花和烟火。”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王牌助理沛阳,嗖一下从房间角落闪出,“好的老板。那,跑车呢?”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女人的直觉并非说来玩玩。可天气已转凉,室内温度也低,沙发够长,却过于窄,当下有些不忍心,“我的身体我最清楚,今晚喝的是啤酒,不像洋酒那么辣,不会有问题,你大可以回家去。”
忽然,我整张脸都耷拉了下来,坐在床头不言不语。
见我同他打太极,叶慎寻干脆将凳子一拉,整个人凑到我身前。那架势,差点吻到我的脸,目光却冷得像冰,“所以,我要你别再逃跑了,留在我身边,你压根没考虑过这个建议?”
从来视端庄如命的女人,此刻已然癫狂,耳边恍惚听见命运之钟在咚咚地敲。
“说什么了?”
青年男子恍若未闻,转移话题。
但听说魏延的坠机事故,也是齐悦英一手主导。易地而处,我未必就能做得比他好。于是,就这么僵持了大半月,拖得连魏家的野猫都认识了我,叶慎寻才姗姗来迟,一言不发接我走。
父亲正好打来电话,听见我哭,问起缘由,女人便跟蜜化成水般,轻轻娇嗔:“还不是你,之前带她吃什么肯德基,现在馋瘾勾了起来,不吃不走。”
“哪有什么为什么?你就算金山银山家财万贯,我也不可能跟着你啊!难道叶公子身边还缺奴婢吗?!”
解冉拍拍手中的面包屑,“你以为我不管公司业务,下面人就不认我这个大小姐?说到底,人都是先入为主的。但没关系,在我心里,我们是真正的一家人。你看,流着相同的血,还拥有几近相同的敌人,不联手,实在说不过去。”
没过多久,在好淑女的夺命连环扣下,叶慎寻终究是来了,脸色和夜色一样墨黑。
“别以为这样就能一了百了!不就想快点去地下见你丈夫吗?没门儿!”
为什么呐?我也不清楚。
难怪他问我“什么都没有了会怎样”的问题。想到这,我心口一抽一抽,像有人拿着沾了盐水的鞭子在施以极刑,冷不丁问了一句,“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几近踉跄,方站稳,便见他艰难地往门外挪脚,渐渐发现不对劲,再度跑过去,“魏光阴,你没事吧?!”却令那人彻底失去理智。
当确定叶慎寻所言都是事实,闹得口干舌燥的我,一口气没上来,眼前的景物,忽然天旋地转。
“不,不可能。如果真这样,看守所里为什么没人通知我?你一定骗我对吧?和我玩游戏吗?报复心太强了叶慎寻!我不过摔了你几块凤梨!你却要咒她死!”
解冉瞧着照片,再看看小区地址,面前的早餐顿时索然无味,美眸骤紧。她https://m.hetushu•com•com的指甲刚修过,圆润地泛着白,此刻却生生将报纸挖出个洞,自言自语。
画面一时有些宕机,叶慎寻捂着后脑勺,四平八稳地站在床边瞧着我,眼色烈得恨不能凿出个洞。他记得我喜欢吃凤梨,路过闹市街时忍不住停下来,买了一串。可毕竟我两正冷战呢,他想想觉得此时给我买吃的不合适,于是送也不对,丢掉也不想,才有了这尴尬一幕。可瞬间,我不想再对他发脾气了。
她是解明栋的私生女儿,几年前因为解老先生年纪大了,随时面临作古境地,才同意将她接回解家团聚。不过,虽然解绫比解冉大出一两岁,在人前,解冉才是正宗的大小姐,这点无可置疑。
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齐悦英点点头,“我信。所以,我不会给姓魏的人,任何机会。”你们也别想利用我,去要挟我唯一的骨肉。
怔忡只是几秒,魏光阴当即明白了什么,从桌脚下用力拔出腿,气势汹汹靠近玻璃墙,“我的药,你动过手脚?!”
这双眼,曾东方明珠塔下,等待我的出现。还曾在黄浦江边,酝满笑意看我飞奔而来。也曾在漆黑电影院,对我流露无声表白。我曾发誓,宁愿不当公主,也要用余生去逗这双眼永远上扬。可是,它现在很不开心。它那么用力地,想哭。
他何曾害过你?
“不仅如此,连叶氏的总经理之位也给革了呢。”
“别哭,爸爸给你买。嘘,不要告诉妈妈。”
私密空间多个人,连空气都变得诡异。我翻来覆去,心底莫名发慌,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引起对面人一瞬的错愕,“嗯?”
殊不知那日清晨,她早已同魏光阴会了面。
“醒醒。”
“车就算了,免得她又给我弄坏。”
“为什么?”
想法一出,叶慎寻自己也受到惊吓,欲盖弥彰敲了敲瓷碗,“你做这茶不思饭不想的样子,难道等我喂你吗?”闻言,我才踌躇着拿起碗筷,一点一点将白饭往嘴里送。
“会凋谢。”
我刷地抬起脑袋,手中却小心翼翼捧着碗,生怕一不小心打碎,惹叶地主不高兴,便连最后的遗言也听不见。
“嗯?”
那时,我也喜欢黏在魏光阴背后,不管他做出多么冷淡的表情。曾几何时,我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却原来,不过痴心妄想而已。
跟着何伯抵达一间满是镜子的房间,魏光阴正姿态优雅地收拾东西。这儿无人打理应该很久了,能嗅到灰尘的气息。争执过后,久未相见,我对靠近他有种莫名的心悸,目光却还是无法移开。
长桌前,我强迫自己接受事实,鼓起勇气问,“哪三个字……”
我继续重复,“我答应你,不再想着逃,待在你身边,然后呢?一年,两年,新鲜感不再,我就跟当初的解冉一样,乖乖滚蛋?叶慎寻,人心肉长。我不是感觉不到你的真心,我只是不相信,你的真心能走到我期望的那么远。所以,你对我越好,我越不敢面对。就像一只刺猬,要么刺你,要么就只能往安全的范围退。”
“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何种境地,但凡你开口要的,我都不能允许自己,无法送到你面前。”
青年伸长手,没像以往时刻摸摸我的头,转而扼住了我的咽喉,一双眼血红,“不到黄河心不死么?那就看仔细吧,程改改!我从来不是你心目中什么温柔少年,更与善良二字无缘!”
“那放哪儿?我帮你啊。”我一脸恳切,他却说想毁尸灭迹,“你的担忧也不是没道理,叫别人见了,真以为咱两有什么不可告人关系似地,不知您家里有没有备剪刀?”
“……你这样宠我,不好。”
我如何能指引你的人生啊,改改?
毫无疑问,这个她,指的就是齐悦英。
可今晚,我也没对刘维下手。
“或许有天,你深爱一个人,却得知永远无法和她相守的时刻,就会明白这样的心情。如果不能亲手给她幸福,至少让她在别人身边,不孤独。”
魏光阴也知我心思,却故意刁难,要我每天都将佣人送到房里的药片吃掉,说兴许哪天,他有了报复的快|感,就成全我。于是,我一日三餐除了水和青菜,几乎只有白森森的小丸,成倍分量。
话毕,解冉唇角的笑意更明显,“最初你回家,我年轻气盛不懂事,希望姐姐见谅。如今为表诚意和解,做妹妹的,先送姐姐一点见面礼。”说完转身上楼,再下时,手中已多了一个U盘样的玩意。
“我也不懂她想表达什么,但她应该早做好了打算。只说假如无法顺利出狱,要我带三个字给你。”
“刘维,你别喝了行么?破事儿往心里搁不是你的风格啊。你再喝下去,程程姐又得进医院了。”
叶慎寻没有防备,被我一拉,却手滑没拽稳,整个人因惯性而撞到衣柜,后脑勺立时微微肿起,眼底眸色倏深,是要发火的预兆。
男子怒,干脆将我凭空抱起,往车里一甩,沛阳赶紧配合着将车门关好,发自肺腑劝慰,“程小姐,听我家公子一次吧,他何曾害过你?”
昏暗中,男子嗓音又低又润。烛光跟着他的眼波一起,翻飞荡漾。
“抱歉,又伤到你。但你为什么……老要抢我的肯德基?”
不知她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解绫眉峰一斜,顿时冷凝。
叶慎寻的指责有些重,我却没反驳,片刻后将刀叉往盘子里一放,“好,我答应你。”
沛阳扁扁嘴,一脸幽怨地看着我,似乎在说我阻挡了他的涨薪之路。
叶慎寻刻意将车开得很慢,不至于难受,孰料后座那一米八的男孩突然昂着脖子,开始唱《死了都要爱》。
知道他介意我私自跑去魏宅的事,遂识时务地与他开玩笑,“喂,你发现了吗?每次我大灾大难后醒来,你说的第一句话都是:吃。”
程穗晚仿佛打定了主意,从今往后都要跟在他身边,我还没见到正主,她不知哪儿来的自信,将我拦在进魏园的廊桥上。
沛阳顿了顿,最后豁出去般,一副为了老板的幸福我宁愿连工作都不要的样子,“您以为那魏氏执行官如何肯轻易交出骨灰?是叶总将叶氏刚拿到手的种植技术,私下廉价转给了魏氏。”
又一个冬天蓄势待发地要降临,好淑女裹了外套,一会儿劝刘大壮,一会儿劝我。
看我又恢复到嘴贱模式,他眉峰稍微平了平,两手一摊,“不然怎么办?对你而言,除了吃,真不知还有什么能提起你的兴趣。”
不知叶慎寻用了什么法子,环保工程的项目兜兜转转又回到魏氏手里,依旧何渊负责接洽。
无人不冤。有情,皆孽。
结果当晚,准备鲜花蜡烛的人,是我。
我记得这表情,齐悦英专用,拥有神鬼退散的奇效。程穗晚果然被我震慑和图书,闭紧嘴,却不让步。
“如果实在忘不了谁,干脆离其他人远点不好吗?给别人期望,看别人捧出真心,再指着活蹦乱跳的心贻笑大方,如此反复,这就是你惯用的伎俩。”说着,就恨不得掀了桌,掉头就走。
老宅的佣人也被派到这里,炖了半锅骨头,泡猴菇做汤,再炒几样碧绿小菜,还炸了份黄金虾仁,剥皮儿的。以往我还住在公寓时,最喜它色香味俱全,却总要抱怨皮难剥。那时的叶慎寻嚷嚷着,女人不能惯得太懒,索性也不叫佣人打理,非要我亲力亲为。
冬真的来了。
察觉异样,我的眼皮和心都跳得飞快,抓着男子西服衣襟,神色急迫。
当然,谣言止于智者。但深陷爱情和嫉妒的女人,永远不是智者。
明明只来过一次,他却轻车熟路地找到开关,啪一声亮后,将我扔到床上。
不久前,我去看守所看望齐悦英,曾失控问她。
他用了大力气,我呼吸完全不顺,眼底竟是他的狰狞,耳边的话断断续续。
“怎么,不同床共枕你不开心?”
对我的触碰,他似乎很抵触,猛一踉跄,厉声威胁,“别碰我。”
“妈!”喊得撕心裂肺的一声。
见叶慎寻神色不像开玩笑,我立马趔趄着后退几步,认怂,“好、好男不和女斗。”熟知他直接越过我,打开衣柜开始翻找多余的被子。
我能感觉出,叶慎寻很想丢下我们撒手不管。但此刻,我已无心顾忌他的表情啊心理状态啊什么的,我只知道,这样吼一吼,心里痛快。
能让叶慎寻露出温情脉脉的一面,那必然发生了大事情。我眼皮一阖,终忆起发生了什么,猛地掀开被角从床上坐起,“我妈呢?!”见他哑口无言,跳床就要逃。
要不要每次告白都这么猝不及防?
“怎么?发生什么变故了吗?是不是魏光阴反悔了?还是……我去找他!”风一阵火一阵的性子到底改不了。
没料……
可时至今日回首,她怀念的,竟不过和那人在公寓楼顶,三杯两盏淡茶。但这样的机会,因为那个叫盛杉的女孩,不会再有。
论忍耐,才是解绫最擅长的事。当年母亲抑郁而终,她剜了心,才答应回解家,不过为打入敌人内部,将解家搅得鸡犬不宁。原以为,她和周印不过利益所趋,各取所需。但真正婚礼前夕,她才发现,不是那样的。
知道为什么只有刘大壮肯陪我喝酒吃小龙虾了吗?因为我喝醉就打人。上海那回,也不知靠着多惊人的意志力,才没对魏光阴下手……
须臾,他转身逃出门外,砰一声将我锁在里边。而我,已无心顾及姿态,趴在冰凉地面放声哭嚎,只觉心口处空洞洞地,涌着血,灌着风,好痛。
错愕中咬到舌头的我,很快镇定下来,心尖儿不自觉挂上丝丝窃喜,佯装没事人般地盘腿而坐,捡起碎成两块的凤梨,安安静静掰进嘴里慢慢品尝,“这么甜,也是没谁了。”竭尽所能夸奖他。
现下谶语灵验,齐悦英笑中有泪,兀自想:傻女儿,我早劝过,你和这个少年是孽缘,永不能修成正果,你偏不信。
“我保证,里面的东西一旦暴露,任她盛杉万千风光,也永不能进周家大门。”
“如果我跟你走呢?”
我重新激动起来,这次还企图抓花面前人的脸,被严肃呵,“冷静点!”
我不怕与全世界为敌,但我怕,怕知道你曾真心……爱我。
按照约定,合同一签,魏光阴那边会立即撤销对我母亲的控诉。
难道,这就是她不认我的原因?
“我不!除非你把她还给我!”
因为惧怕结束,所以避免开始。他却面色生风,眉梢扬得更厉害,“送你朵永不凋谢的怎样?”
说着,在我惊慌的视线下,将长剑放到我掌心,“这就是她当日舞台自刎的那把剑,算作遗物,你带走吧。”
解绫走近,在解冉对面落座,尽量控制胸腔翻滚的巨浪,不出声响。
再说,我现在被他那串凤梨给震得,酒醒了大半。
“是你……我变成今日不人不鬼的模样……是你?!”
看来最近应该去寺庙拜拜,叶慎寻捂着额头暗自下定决心,出口却是温和的问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说你只是暂时性休克,可也休得太久了,油盐不进的,如果哪里不对立马告诉我。”
“她选择的药阴毒,死状不堪入目,完全没给自己留后路。你没见到最后一面,也好,心中永远都是她气势凌人的形象,夜晚不会做噩梦。”
“这样我怎么吃得下东西?!”
定睛,发现是半块切好的凤梨,用白色筷子攒着。
尽管,他是个贱人,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不会和我商量,还总喜欢听从自己天马行空的臆断,整颗心也都偏向少女程穗晚,可……我只有这么一个肯陪我吃小龙虾的朋友了啊。
然后,我也跟着他唱,“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发会雪白!土会掩埋!思念不腐坏!”
见哭也讨不到好,我闹得更厉害,回到家却接到父亲二度打来的电话,要我接。
当然,一起离开的,还有齐悦英的骨灰。我说过,他总是能用各种方法,解决各种我无能为力的问题。
没成想,第二天便有小报消息,拍到叶慎寻的车在我们小区内停了整晚,绯闻甚嚣尘上,大家都猜测是哪位姑娘得叶家长公子宠幸。更有甚者,不知从哪儿找来几张PS照片,说此女住A楼A号,两人昨夜火热缠绵BALBLA……还有窗帘影作证啥的,啼笑皆非。
梦做了许久,久到我不愿睁眼,傻兮兮笑出声来。
魏光阴大震,抽身往后退,缩在墙角,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好不容易流利地背完稿子,以为叶慎寻会打退堂鼓,没成想,他的反应比预料中迅速,甚至趁我不注意,掰过我的脸,逼我正视他的眼,墨黑墨黑的,“你就能保证,人生中做的每件事都有始有终吗?是,我的确无法证明,对你的这份新鲜能撑多远,但我清楚,对你的那种感觉,永远不会改变。”
“先生!”
简洁二字,化为冰锥,扎心刺骨。
太有内涵了,好喜欢,当即一拍即合。
他终于找到床薄的,回过身来继续揶揄,我扭捏得紧,“不是,您要真想留,我可以睡沙发。但我想说,我的床只长一米八,您睡着可能……”
叶慎寻箍人的力气太大,我逃不掉,急得在他手背上挠了几爪,红痕立见。
我只知道呜呜呜地哭,刚开始哭诉我妈不要我,后来哭诉魏光阴不要我,最后说,“苍天吶,居然连叶慎寻也不要我了。”好像潜意识里,我想过被任何人抛弃,却唯独没有他。
“每一天。”
魏光阴正仰头吃药,何伯忽地走近道,导致青年吃药的动作顿了顿。
待到正午,等在看守所外的我彻底急眼和_图_书,闷头要冲进去。叶慎寻却不知什么时候到的,将我从背后拦腰一抱,贴着耳畔,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乖,先回家。”
诚如以前对魏光阴所言。
“程、改、改。你为什么……老是要和我作对?”
这样的自信,也不知何时植入脑海的。兴许,从他给我发的那张自|拍开始……
“啊呸!”我被羞到没礼貌地啐一口,“我生怕你不走,毁我清誉!”
送完他俩,叶慎寻才将我送回小公寓。
“喂,叶总吗?那个、程程姐喝醉了,在东桐路第一家大排档……”
“啊?”
之前叶慎寻出差,就是为这项技术的引进做前期工作。他费了多大力气,才将专利拿到手,在政策正式出台以前,为叶氏抢得先机。到头来却为了渺小的我,将大块五花肉送到别人嘴边,叶忻如何不着急上火?
男子轻易躲开,随意摸上那块淤青,“哦,没事,不小心被文件夹砸了一下。”我半信半疑收回手,正要试探,岂料他忽然探过身,近距离地打量我,喉结耸动。
“那就买给她嘛。”
“长本事了你!”
“每一天。”
我正吃烤翅呢,察觉有怪兽拉我的胳膊,想抢,索性我操起小板凳砸向怪兽,接着听见怪兽闷哼一声。唔,怎么那么像叶慎寻的声儿?睁眼,便见自己的手已握成拳头,砸向床边人。
似乎猜到U盘里有什么东西,解绫明眸一转,遥望院中,霜气四溢。
回忆是我的软肋,加上又提到齐悦英,我正伤神,忽听得“刷”一声。
沛阳在门外候着,尖着耳朵听里边的动静,为防我突然冲出,却听闻他老板低三下四的声音,当即无语问苍天。
显而易见,好好一场告白,又给我搅黄了。
“谁叫你老是喜欢抄着手?今天干脆还放进西服口袋,深怕碰到我似地。你要是这么讨厌我,直接告诉我,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我发誓,再也不会麻烦您。”
小龙虾照例三份起上,却因为刚出院的缘故,不能太辣,不够过瘾,干脆罔顾好淑女的阻拦,要老板上半打啤酒助兴。
说着,就要伸手拿照片儿,我即刻猛虎扑食飞了上去,制止他的行为,万分讨好地笑。
话没完,青年瞳孔放大,喉头真真切切地咳出几丝红。
“我也想过正常人生,被大家喜欢,做全世界的温暖……但那个女人!是她……把我变成这样!”
“我们两的关系?是不可告人啊!虽然没走心,可至少走肾,难道不是吗?!”
“多大仇啊?”我下意识皱眉。
听我反反复复念叨,叶慎寻是说话不算数的魂淡,明明说保护我,真需要他的时候,人呢?!为了赶紧解脱,好淑女立马掏出我的手机,给通讯录上一个恶魔头像的人打过去。
要有多大的恨意,才会将曾经共有美好记忆的人,置之死地?
等叶慎寻被一个电话匆匆叫走,沛阳忍了又忍,才偷偷告诉我说,叶慎寻脖子上的淤痕,是被他爸,叶忻砸的。
“先生,齐女士来电话,说想见您。”
“如果哪天,我一无所有,你还会跟着我吗?”
语毕,刘大壮这才注意到好淑女,伸出戳了戳女孩白生生的额头说,“诶,那这个怎么办?”好淑女苦笑,枉她名牌大学毕业,在学校面对众人的追求自视甚高,最终竟沦落到陪着说酒话的境地。
意识涣散间,齐悦英想起,某日在餐厅与程改改的对峙。她不死心,追着想着要与魏光阴有个结局,齐悦英斩钉截铁回:“你俩要是有好的结局,我就从你两腿间爬出来,你是我妈。”
“先生分明心软了,想物归原主。可他何不自己出面,非要成全那叶家公子的深情?”
犹记女孩当日的表情,从惊诧之极,到逐渐平静,最终安然带笑。她嘴角那对浅浅酒窝,盛着春的雨,长出两颗最相思的红豆。可惜,无人珍惜。
魏光阴不知何时放了手,突如其来的新鲜空气呛我一口。他转身将正要拿去扔的杂物踢到,翻出七零八落几个药瓶,“你想要她的骨灰?可以,变得和我一样吧,嗯?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改改。有你陪着,我至少不孤单。”男子语气从厉变轻,后又恢复到不善,扣了我的手腕往身前拖。
“这张随便说句话就撩人的嘴,到底随了谁啊!”我捧着饭,嘻嘻讨好。叶慎寻没忍住,偏头英俊一笑,却叫我发现他脖颈处青了半块。
“你为什么要接到通知?全世界除了我们几个,还有谁清楚你和她的关系?”
见我稍有安静,叶慎寻的理智也回来七八分,但这件事终究瞒不过,只好换了方式告知,“我刚刚接到消息,你妈……喝药自尽了。”
殊不知,门的另一面,也有个清瘦少年,跌跌撞撞缩到地上,泣不成声。
“二十多年,我吃了二十多年她亲手喂下的毒药,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被避若瘟疫,都是她为了毁掉我的人生,精心布下的局。甚至……她还亲手捅了我唯一的父亲,好个三贞九烈的虞姬!此刻,程改改,你还有脸叫我要我放她安息,那谁来放过无辜的我?难道我天生姓魏,就活该倒霉?难道我一点不冤枉?你说?”
“改改?”
“来啊,吃下去,吃!”
他面色不善瞥我,“程改改,我最讨厌你这幅模样。”
“《霸王别姬》。”
原本,我全身挣扎着想吐,想跑。忽然,我看见一双蕴含泪意的眼。
她语气轻飘,似乎在讨论橱柜中的某件衣裳。于魏光阴而言,却是五雷轰顶,喉头霎时感觉到半口腥甜涌上。
每一天都爱着,记挂着,我有没有在这世间,好好生活。
没得到齐悦英的骨灰,我始终不愿走出魏家。叶慎寻很了解我,没来过。
而齐悦英的答案,我现在才等到。
“你不吃她就能活过来?”
“那……她、她的……”
那人最后一次来看我,如是说。
一时间,无数的白色药片死命往我嘴里灌。
听见滴滴滴的忙音,我霎时哭不出来,腔一闭,仰头又喝了大半瓶。
说完就要走,我一把拉住他,“究竟要怎样才肯将她还给我,你说个条件。”楚楚可怜。
至此,齐悦英才算真正笑到花容失色,许久才止住,吐气如兰。
叶慎寻不禁感慨,自己母亲突然离世,他的反应更甚,于是耐心便跟着累积了,堪堪抓住我的胳膊:“你先吃点东西。”
一个女人能发出多大悲鸣?到那日,魏光阴才理解,甚至发怵地向后踉跄几步,齐悦英却仿佛要说完隐忍一辈子的话。
接到我电话,丫来得很快,还拖上了好淑女,因为我曾经说,看见刘大壮与好淑女同框的画面,就叫人忍不住想起“小美好”三个字。
“你、说!”
所以,这又是在告白……?
新招的助理,是何伯的远房亲戚,人可靠,却还需要历练,和图书不太懂事,私下询问何伯。
眩晕中,我还做了个小梦。
解冉呢,看她不食烟火咸淡皆宜的模样,憋不住了,当即努嘴笑道,“姐姐这副模样叫外人看去,还真以为我能欺负得了你?别逗了,论心机,我可不敌你万分之一。在商,你说服刘柄陷害魏光阴,表面帮着周印,实际不过将脏水往慎周泼,好叫双方都没心思管其他小业务,解家跟在后头捡了多少便宜?否则,你以为父亲会让你坐上副总的位置?至于私嘛……”
梦中的自己不过几岁光景,有人牵我的手,一大一小。
饶是聪灵如魏光阴,当下也没理解她话中意思。直到齐悦英绾了绾头发,突然若有所指问,“那位一直帮你做心理理疗的黎医生,最近找不到了吧?”
片刻,他刷地从西装外套抽出一直藏着的右手,然后将一坨黄色的东西摔到我面前,表情尴尬又怒极。没等我看清,黄色已啪啪裂成小块,清冽香甜的味道窜进鼻腔。
为吸引我注意,他亲自给我舀半碗汤,默了默道:“其实前几日,我见过她。”
“知道世界上有人变得与我一样,至少没那么孤单。”
他闲闲地偏了下脑袋,“那我倒是不走了。你硬要把照片放我钱包,毁了我的清白,毁你一次,不过分吧?”说着,开始朝床边靠近。
说着,将之前没机会奉还的迷谷红绳摸出,递过去。
抬眼,发现不远处的人抽出一把长剑,身法周正地舞了个剑花。透亮玻璃与剑锋相呼应,斑驳光点挨着从他轮廓闪过,一时间只容我想起四个字,惊才风逸。
但凡我心情不好,就要给刘大壮打电话,要他陪我出来吃小龙虾。
“哦,谢谢。”我应下,将咬破嘴皮的程穗晚扔到后面。
为阻止我们继续鬼哭狼嚎,叶慎寻刻意甩方向盘,令我两飘了飘,却合了刘大壮的意。
门口的人抄手,回头,“你的意思,是想留我过夜?就这么吃不得亏,给我一个肾也要物尽其用?”
魏宅四周的警戒比平时多,却没有缟素白绫。毕竟结下世仇,期待他还能像从前一样周到,是我想多。
上了车,我摇摇欲晃坐在副驾驶,好淑女陪着刘大壮坐后面。
可能吧,我有时真倔得无可救药。
“还记得我们儿时在祥和里,经常玩的表演游戏吗?你老念不好台词,最后还要我代劳。刘大壮当时就说,这姑娘得多笨啊,哪户人家的基因啊?所有人都没料到,你母亲竟是当初名动京城的角儿。”
“然后,”我将勇气鼓了又鼓,“希望你能将她的骨灰……也还给我。”
青年眼眸浅眯,泄漏一丝危险气息,“你的意思是,走到今天这地步,都是我魏家负了她?所以,她用这把剑捅了全世界,是我们罪有应得?!”
“来吧,我的第一粉丝。”
可越是这样,我的不安越成倍扩大,赶忙扑去司机位置,转人家的方向盘,非要回去看看,得出个所以然,气得叶慎寻叫停车,却啪一声落了锁,回过头来的面色黑不溜秋,“回去?回去做什么?看她七窍流血的模样吗?!”
回应的却只剩长笑,“哈哈哈哈哈……”
“你以为这么多年,我呆在你父亲身边,是靠什么支撑下来?我大好年华,却坚持跑去做绝孕手术,就怕生下孽种!每当我想杀他却不能时,都特别喜欢与你说说话。因为看见你,看见他这辈子唯一的骨血,慢慢被我亲手摧毁的感觉,实在太痛快了。”
这座城市留给我的记忆,都是失望和泪影怆怆,看不到半点希望。尤其齐悦英死后,我经历了与魏光阴那场真正的诀别,离开的想法早已在心里扎根。所以,更不敢给他任何回应。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有些急了,却见他一把将迷谷红绳扫到地面,就着我手里的间,挥成两段,“程小姐,我们立场不同,多说无益,以后想必也没了见面的理由,请自便。”
话没完,男子眼帘扇了扇,“谁告诉你我要睡床?”语毕,抱着薄被正人君子地去了客厅,往沙发上扔去。
我摆明心情欠奉买醉来的,好淑女如何劝得住?偏偏刘大壮也是个经不住煽动的角色,我一提程穗晚三个字,他立马莎士比亚附身似地,悲情难敌,仰头半瓶啤酒就下了肚。
见解绫狐疑打量,年轻女子纤细的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桌面,下谶语般。
去到厨房,发现叶慎寻正洗手做羹汤。不多会儿,他将一碗蛋炒饭摆在我跟前,“将就吃吧。”表情淡淡,看不出悲喜。
说完,摸出藏在宽宽衣袖里的褐色小瓶儿,仰头灌下。一时间只听警卫的戒备声,和魏光阴远远近近的威胁。
见我发疯,男子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对我的用心,值得我抛下骄傲,给彼此一个开诚布公的机会。
我嚼着饭,想也未想,“不会。”
“你、你说……什么?”
我眼前白光闪过,怔怔地,怪不得。
“程改改。”
见伤了人,我咬唇,低了气焰,却还想摘清自己的罪过。
其实,我知道叶慎寻是怕我半夜出问题,才考虑半晌决定留下。
“可是,我不想再留在滨城。”掷地有声。
我呛人的能力,是叶慎寻与齐悦英联手调|教出来的,程穗晚显然不够资格做我的对手,胸脯起伏许久,正要还嘴,何伯突然出现在池子边,躬身道:“程小姐,先生有请。”
“是不是我吃了,你就能高兴一点……是不是啊?光阴。”
“天啦噜,程程姐,你慢点儿啊,本来酒量也就那样儿,和他逞什么能?”
明明并非两情相悦的男女,却总能让我回忆起最纯白青葱的高中岁月。
齐悦英释放当日,我早早穿戴规整,甚至画唇描眉等在看守所外,想给她焕然一新的感觉。因为,她总嫌弃我不够漂亮端庄。可临近中午,我也没等到那抹清瘦却铿锵的身影。
瞅了眼桌上的美味佳肴与摇曳烛光,男子的惊喜只有片刻,之后却十分恼火般,伸手去口袋里摸香烟与打火机。我看穿他的意图,搜了他外套里的盒子往垃圾桶一甩,努努嘴,“为了大家的身体健康,忍忍呗,我两现在可是绑一条绳上的蚂蚱。”
齐悦英忍住笑,神色从头至尾都晴朗,翘起二郎腿摇摇头,“不。严格讲,你吃的药没什么问题,毕竟当初还在魏延眼皮子底下呢。但你这么多年不见好,反而出现幻症的频率只增不减,难道从没想过,为什么?”
“我?我就算了,我比较喜欢当观众。以后你们爱信不信组合开巡回演唱会,我铁定第一个买票。”
叶慎寻说,我妈自杀那日,被送去医院抢救无效,魏光阴当场便以家属身份,将她的尸体带去了殡仪馆,化为一把灰。
曾经的大学校园,斯文男子找到自己,盈盈一笑,“喜不喜欢种花?”
看守所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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