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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爱情无处安放

作者:笑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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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好家长是婚姻润滑剂

第五章 好家长是婚姻润滑剂

“小敏!你怎么说话的?!”杜爸看了一眼尴尬莫名的方诚实,赶紧伸手拍了一下女儿的后脑勺,训斥,“当年我每月只有几十元工资,还不一样把你养大了!”
顾朝阳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给陶燕打第二通电话,当然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谈话:“噢,你刚才说在找房子?”他及时逮到一个话题。
小伎俩得逞,杜敏的心理平衡了一些,当下清清喉咙:“我是说,我对他没成见呢,爸。”
“好像只有红花油,我去找一下。”方诚实不怀好意地回答。
方诚实匆匆跑出门。
“诚实也有这个问题?”杜爸疑惑地问。那晚,他目睹了女儿女婿的争论,女儿的锋芒毕露、女婿的默默隐忍,他一一看在眼里,可以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女婿比女儿沉稳懂事,懂得在必要的时候忍让,从而控制得住局面,维护得住家庭的和平;忧的是方诚实隐忍归隐忍,但骨子里毕竟也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心思又比女儿重了许多,这样的人隐忍久了,迟早会有爆发的一天。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局面恐怕就已经到很难收拾的地步了,女儿到时恐怕要吃大苦头。
陶燕可没想到顾朝阳这么容易脸红,不由得大起“怜惜”之心,当下大方地拍拍他的肩膀:“那好吧,这次就让你了。不过先说好,下次可一定得把埋单的机会让给我哈!”
“唉!”杜爸看着还像小时候一样爱撅嘴使性子的女儿,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感觉,你虽然结了婚,但并没有真正融入你和诚实组建的这个新家。所以,才会对他这么挑剔,这么计较,这么不留情面。孩子啊,你要明白,父母迟早会先你而去的,到时候万一爸也不在了,能给你支持,给你温暖的还是你的丈夫,还是你们组建的这个新家呵……”
“小敏!你去哪里?你给我回来!”等杜爸回过神来,杜敏已经跑得没了影。杜爸此刻已是心力交瘁,胸口似乎给什么东西牢牢堵着,难受得一口气都喘不出来,当下身子一软就歪倒在了沙发上。
“爸……”方诚实犯难,他知道心脏病突发的危险性,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天爷爷,”大李一脸的崩溃,挠着头问老黄,“小杜是咱部门第几个怀孕的了?”
大伙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谁都知道这个差使不好当,到时候招来的客服再跑了,那责任归谁可就说不清楚了——谁愿意平白无故去给张茜当替罪羊呢?
杜敏意外地看了一眼方诚实,心想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慷慨了?转念一想又不禁冷笑:老丈人手里握着十几万巨款呢,他能不巴结来着?想到这里,她对他刚涌出的一丝感激之情瞬间又烟消云散,当下继续追问自己刚才没弄明白的事:“方诚实,我的问题,你还一个都没回答呢!”
杜爸接过存折,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也糊涂了:“可能……你妈有时把她的私房钱也一起存了吧。”
方诚实迅速去行李箱里找出杜爸说的那个瓶子:“爸,是这个吗?”
“爸,您听他说得轻巧!”杜敏撇嘴,“6岁以前的孩子就如同一张白纸,是各方面可塑性最强的时候,哪有父母不陪他一起成长的道理?别的不说,就说语言能力!你看我一同事,把她孩子送到莆田乡下婆婆那里,5岁才接回来,结果怎么着?只会说莆田话,学起普通话也是满口地瓜腔,在学校经常给小伙伴笑话,可怜的小孩变得既敏感又自卑,经常逃课旷课,书都读不利索了。再说如果想在厦门上公立学校,得有房子,因为现行的办法是按房子所在片区划分就读资格的:普通小学,要在片区有房产并常住一年以上;重点小学,要在片区有房产并常住两年以上;小学读完后可以直接升入同一片区的中学……没有房子的人,要不得八仙过海,通过各种关系去争那几个少得可怜的名额,要不就只能去读私立学校——私立学校的收费高不说,质量也良莠不齐,谁知道哪家才是适合的?”
小夫妻俩一前一后呼哧呼哧地冲进了家门。
“爸,您还是别找他了,”杜敏不抱希望,“他老家人全都宝贝着呢!不能说的,一说准得跟您翻脸。”
“孕妇”两个字猛地提醒了方诚实,他猛一下站起来:“我这就去找她,她肯定没跑远。爸,您先歇着,千万不能再着急了啊!”
“爸,别这样。”杜敏想安慰父亲,自己的眼圈反倒先红了,“妈都走了大半年了,您要学会放下……”
杜敏冷眼旁观方诚实这副欲拒还迎的不干脆样,那叫一个来气呀,心想从结婚到现在,你家里分文不掏只进不出,你自己又没能耐挣钱,你还真盯上我爸的一点养老本了?噢,敢情你这次鼓动我老爸下来,就是算准了他会为了保住外孙为房子的首付埋单吧?一想到这里,她的怒火噌一下上去了,当下一把从方诚实手里夺回存折,嚷道:“爸,我都说了!你自己也需要钱的,不要老这么替儿女着想好不好?我和方诚实的工资加起来是你的四五倍呢,怎么好意思用你的钱?对了,”她气呼呼地转过脸警告方诚实,“姓方的,你要是真敢拿我爸一分钱,我明天就打电话问你家里要钱去!”
杜敏打开第二个存折,看着那一笔一笔的存款记录,她似乎能想象出老妈微笑地拿着存折,不厌其烦一次一次去银行的情景……忽然,她疑惑地抬起头:“爸,我给你们的钱哪有这么多?妈不是经常告诉我,用我给的钱给您买了件新夹克,给她自己买了件新毛衣……这存折里的钱,怎么一次都没支取过?而且,好像比我给的多啊?”她结婚之前是典型的月光族,很少给父母钱,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包个几千块的红包,所以她大致清楚自己给了父母多少钱。
“小敏!你、你……”杜爸愣住了,这还是自己的女儿吗?她怎么会这样说话?这还像话吗?要是给亲家听到他们会怎么想?他忧虑地看看一脸“豁出去”的女儿,再担心地望望已经气得脸色铁青,但依然紧咬牙关保持沉默的女婿,情急之下对着杜敏就是一个大巴掌盖了过去,“到现在还这么不懂事!我真是白疼你了……”手重重掴在女儿娇嫩的脸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的内心不由得一痛,话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好垂下眼看自己的那只手,从手指到手臂都在颤抖……
“怎么着?还想继续搬我爸来压我?”杜敏奋力甩脱他的手,哭得通红的眼睛怨恨地瞪着他,“是不是嫌我一巴掌没挨够,还想让我回去挨第二巴掌?!方诚实,我今天算看透你了!就会装无辜,就会挑拨我们父女俩的关系!我告诉你,我爸过去二十几年从来没舍得碰我一根手指头,今天我挨他打挨他骂,完全是拜你这个阴险小人所赐!”
“你瞒不了我。”杜爸这几天没睡好,把杜敏对方诚实的态度又斟酌了一遍,此刻干脆单刀直入,“丫头,你对诚实是不是有成见?”
“胡说!你外婆那年代,哪有什么计划生育了?还有你妈,21岁就嫁给我了,1978年计划生育之前如果能生早生好几个了,还要等到27岁扛着难产的风险生下你?”
“确定没有租出去吗,租金多少?”陶燕也乐坏了,想不到刚刚睡醒,就听见这么大一个好消息。
杜敏一宿没睡好,方诚实也是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
“呵呵,是这样。没关系,下次介绍你们认识。”顾朝阳笑了,“我同学一直表扬你,说没见过几个像你这样勇敢的女生——遇到这么可怕的事还能那么冷静,竟然没有哭鼻子。”
父女俩没再吭声,各怀心事地吃完了饭。等服务员撤完餐具,上了茶之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杜敏主动说话了:“爸,我刚才想了想……您说的其实也有道理,也许……我和方诚实的问题都是出在彼此对小家庭没有融入感上吧。”
方诚实在桌边拉了把椅子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杜敏:“杜敏,你没当财务还真是浪费了,每次算起账来都是一笔一笔的。咱们不跟那个富养潮流走不就完了吗?其他的不说,就说请月嫂,到时候让我妈来照顾你就行了,我妈能干着呢,比月嫂还贴心。还有,小孩生下来,可以先送回老家让我妈带,乡下那边费用省。然后咱俩正常上咱俩的班,等到了孩子该上学的年龄再接回来就是了。”
“为什么?”大李不耐烦了,“小杜,外派是长见识的好机会,别弄得像拉你上https://m•hetushu•com•com刑场似的。”
“你什么记性啊,”方诚实郁闷,“我去年带你去过大宇家啊,在他们家吃饭打八十分,那是咱俩第一次做对家,你的牌技真烂,总是出错牌……”
“哦,这事说来也巧,”方诚实赶紧解释,“上周陈大年说要提房租……对了,他应该也打过电话给你了吧?”
她也就是随口这么一提,没想到顾朝阳还真用心了,挂完电话就跑去小区保安室询问有没有业主委托的一房一厅出租,还真就给他问到了几套,其中还有一套竟然就在他家对面楼。这下可把顾朝阳乐坏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兴冲冲地给陶燕打电话,报告这个好消息:“我们小区有一套符合你要求的房子,南北朝向的,就在我家对面楼。”
“谁对他有成见了?爸,你的胳膊肘怎么老往外拐呢?”后半句杜敏是用鼻音哼哼的。
“知道啦。”杜敏小声嘀咕,“大不了以后再争辩的时候,我也让着他点,让他心里平衡平衡,也就是了。”
眼见软硬兼施了一个晚上还是不能让杜敏改变主意,他只好求助于岳父。第二天一上班,他就给杜爸打了电话,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杜爸一听女儿想打掉孩子,吓坏了,立即就坐了大巴往厦门赶。于是,杜敏当天下班,就非常意外地发现老爸出现在了自家的客厅里。
“不会吧?”大李还没说话,小姚第一个跳了起来,惨叫,“大姐啊,在这关键时刻,你怎么可以说怀孕就怀孕呢?”
如果要辩论,10个杜爸都不是杜敏的对手。所以被女儿这么一反驳,他一下就卡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陶燕哦了一声,回忆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说:“貌似当时……只有警察叔叔问我的份,我还没机会向他们请教尊姓大名,嘿嘿。”
“得看修建年份和地段了,”杜敏插嘴,“比如说买思明区的二手房……”
“不是,是今晚和同学一起吃饭时听说的。”顾朝阳解释,“说来也巧了,我有个同学在公安局做事,他刚好经手你的案子。”
“靠!这种毒誓你也敢发?!”方诚实郁闷得不行,干脆冲上几步把她拨到一边,“步子小得跟鸭子似的,你还是悠着点走吧!我先回去看看爸的情况!”
“快去!”杜爸以为他还对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当下又开始着急上火了,“她一个孕妇,你千万别跟她计较……”
“哎呀呀经理,我去不了的,”小柯赶紧声明自己的实际困难,“我家小孩还不到一周岁呢,还没断奶,一天都离不开妈妈的。”
“爸,您什么意思啊,”杜敏有些给吓到了,“这个……生育能力的好坏不会也有遗传的吧?”
几分钟的时间,杜敏果然没跑多远。他顺利地在楼下拦住了她。
“噢!”方诚实忽然想起这事岳父功不可没,当下赶紧放开她,对着杜爸不伦不类地敬了个礼,“爸,谢谢你!”
夜晚10点半,夜色如水。
“得,都赶趟儿了,”大李苦恼地摊摊手,用下巴点点小姚,“姚姑娘,那就你去了!哎哎,别拿你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电我,也别跺脚,地板跺烂都没有用……这事是张茜开的口,老板发的话,没得商量!”
“啊,不是吧,不会这么巧吧?”陶燕这下真呛着了,当下咳嗽了好几声才问,“是哪位警官?派出所、110、公安局,我见了好多个呢。”
杜爸也知道她在安慰他,当下问方诚实:“诚实,有活血化淤的药吗,找出来给小敏擦擦。”
“唉!”杜爸忧虑地望着女儿,肚里的话经过掂量,再掂量,终于决定说出口,“小敏,你结婚也有大半年了,我怎么看你,都还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所以有些话,爸不得不提前说,给你打个预防针。哎,你先别急着插嘴,让我先说完……诚实这个人,我还是比较放心的:勤劳、稳重、人品也靠得住,是个可以一块儿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我现在最不放心的倒是你。你啊,还是任性了点。你知道那晚我为什么要打你那一巴掌吗?”
大李一向是外柔内刚,话说出口后就不肯轻易更改,所以事情就这么定了。小姚心里不痛快,一个上午都在摔摔打打,以发泄她内心的委屈和不满。杜敏虽然觉得小姚去福州这件事本质上和她没多大关系,但因为自己是先被大李点的名,总感觉有些对不住她,所以吃午饭的时候,特意请小姑娘去吃了一顿水煮活鱼,又哄了她一个中午,小姑娘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诚实,”杜爸斟酌着开口,“你们现在手头有多少存款了?”
杜爸唬了脸:“小敏,摆事实讲道理的话我就不再多说了!现在我只问你一句,你敢保证,你现在打掉孩子,以后还有能力再要?”
“没错,就是那里。”方诚实补充,“你从那里坐车上班,只要坐八九个站,比这边近呢。”
“爸,我只是暂时不要,过两三年还是会要的。”杜敏赶紧先把原则性的问题讲清楚。她很清楚父亲的脾气,别看多数时候温和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一旦触及他的原则问题,他可会比任何人都着急上火。
她的话音刚落,大李果然就推门进来了,沉着一张脸,一副标准的受气小媳妇模样。他也不继续往里走,就拉着门把手在那里发话:“大家先暂停一下手上的事,去会议室开个临时会议。”
当天晚上,杜敏就把自己决定要孩子的消息当众宣布了。杜爸和方诚实一听都高兴坏了,一老一少围在杜敏身边搓手傻乐,然后开始逐个上前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先是杜爸无比欣慰地拍拍女儿的肩膀,连连感叹:“小敏啊小敏,你可算是懂事了。”然后是方诚实上前热情地拥抱杜敏,往她脸上吧唧一口:“老婆,谢谢你!”
“诚实,有你这句话,爸就放心了。”杜爸又把存折取出来,这次干脆不给杜敏了,直接塞给方诚实,“现在的房子一天一个价……买房的事还是别拖了,能早买就早买,啊!呵呵,也省得小敏整天跟你闹。”
“没准儿。”老黄的眼睛往玻璃墙外瞄了瞄,嘘了声,“大家安静,大李回来了。”
“没有啊?”经历了那晚的突发风险,杜敏不敢再和老爸硬碰硬,当下只是装糊涂。
“你这孩子!”杜爸微笑了,知道女儿想说什么,“你放心,爸手头的钱还够用。”
“好了,您别再说了。让我……再考虑考虑。”杜敏有些心烦意乱。
小姚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嘟嘟小嘴报上早就准备好的理由:“老大,人家正在读专升本呢!每周末都要去上课的,学费可全都交了哦!”
“也不全是,”杜爸看着女儿,深深地叹了口气,“女不教,父之过啊!小敏,你那晚对诚实,就不应该那样咄咄逼人。”
“爸,我们不能用您的钱。”杜敏在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后,做出了决定,“我知道……妈生病的时候,检查、手术、化疗、吃进口药,都花了不少钱,您的工资本来就不高,妈这病……您拼尽全力,估计把咱们家的老底全掏空了吧?”
杜敏看了看墙上的时钟,都快10点半了:“算了,就把水放冰箱稍微冰一下,我用冰水敷吧……方诚实,今晚我爸睡哪儿?”她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杜敏,就说咱俩供得起的。思明区的房价是全厦门市最高的,咱们哪里买得起?实际一点,考虑湖里区的二手房吧。”方诚实担心杜敏把话题扯远了,当下果断地打断她的话,“爸,我有个老乡是做房产中介的,我事先向她了解过,像我和杜敏想买的房子——片区里要有过得去的学校、房子是1996年以后建的——售价至少得每平方米1万呢。哦,就按每平方米1万的售价来估算吧:买套面积在75平方米左右的两房一厅,总价75万,按三成首付计算,首付款是22.5万。”
“同志们,这已经是第四个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五个、第六个!老天爷,再这样换下去,我迟早有一天会被那贱人搞崩溃的!”专门负责联系福州办的老黄气呼呼地掰着她胖胖的手指,她口中的贱人,客服部的人都心知肚明——即福州办的经理张茜。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杜敏可不是轻易示弱的角色,当下气呼呼地站了起来——从小到大,老爸都没舍得打她一下,想不到今天只不过因为她嘲笑了方诚实一句,就挨了他的责打,虽然很轻,但杜敏还和图书是感觉受伤了,“爸,现在养孩子,可比您那时贵了一百多倍!再说了,您娶我妈的时候至少还有单位分的房子呢,不用首付不用按揭的,我现在要了小孩,可是连房奴都当不起了,干脆就当一辈子在城市漂泊的孩奴得了!”
“大家放心吧!”坐在杜敏前面的小姚一副胸有成竹样,“这次,我估计老板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的。你们看,他一大早就把咱们的大李经理叫去商量了。”
“哦,爸,”方诚实关掉灶火,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现在的房价太高,远远超出了大家的购买力,买了房子,就等于把一辈子的血汗都奉献给它了,所以叫买了房子,终身为奴——简称房奴;孩奴嘛,也是类似的意思……”
“我可走不开,”老黄两眼望着天花板,面无表情,“福州办在厦门进出口的货物全靠我一个人盯着呢。再说了,我婆婆最近卧病在床。”老黄已经年过40,又是公司的资深元老,大李原本也没计划让她去,点她的名只是走个过场,以示公平。当下,大李点点头,继续往下点名,“小柯?”
“哼,”杜敏撇嘴,“难说。不过他要是真敢得罪您,我跟他没完!”
“就是。我也觉得不合理,但那老头死顽固一个,没有商量的余地,”方诚实深表同意,“我这些天就打了些电话给我的那些朋友、老乡,让他们帮我留意一下住所附近是否有性价比不错的房子要出租。问到郑大宇,还真就巧了,他买的新房装修好了,过几天正准备搬家,就问我有没有兴趣转租他现在的这套,月租按原来的,一个月1400元,你说这样的好事我怎能错过?”
“哦,那还不错。”杜敏总算松了口气,看在方诚实妥善解决房子的事情上,当晚对他的态度明显好转。
“本来就是两家人嘛!本来就是他没本事嘛!”杜敏撅嘴,“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哪算对他有成见?”
“什么叫说怀孕就怀孕,”杜敏这几天一直在孩子的去留之间摇摆,摇摆得非常辛苦,在终于做出决定后,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此刻神清气爽,也不在乎小姚的出言不逊了,“都已经两个月了。”
“所以说,你这丫头还是不知天高地厚,”杜爸以过来人的身份对女儿推心置腹,“这男人的脾气啊,不发则已,一发惊人。诚实可不是一个没脾气的男人,而且自尊心强着呢……小敏,一个家里,如果夫妻双方都很要强,又都不肯相让,那情形就如同一个笼里关了两只老虎,早晚会有一场恶战的,明白吗?诚实是一个男人,男人都是把自尊和面子看得很重的,所以你不能指望他事事都忍让你,这也不公平,对吧?你是女人,作为女人,适当示点弱,又亏不了什么。况且,有时候示弱的效果反而比咄咄逼人要好,知道吗?”
“哦,我看这样行。”杜爸赶紧表态,支持女婿。
“那不是因为计划生育的缘故吗?”
“小陶,我听说昨晚你房间遇盗的事了,你还好吧?”顾朝阳犹豫了片刻,才说出自己第二次给她打电话的理由。
对于杜敏方诚实这样的上班族来说,吵了一个晚上,此时该到偃旗息鼓、洗洗睡了的时候了;而对于像陶燕这样作息自由的单身贵族来说,时间尚早。
此时此刻,她正一个人捧着碗方便面,在用刚买回来的笔记本电脑上网。
“哦,那你们首付款还差11万……”杜爸沉吟了片刻,问方诚实,“诚实,我的行李箱呢,帮我取一下。”
“爸,这可是在厦门。”杜敏吐吐舌头,“我们现在住的这么破的一房一厅,房租提价后也要1300元呢。哎,诚实,你继续跟我说房子的情况。”
“他姓陈,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顾朝阳老老实实地回答。
“要不,用冰敷吧?”方诚实报复成功,总算出了口闷气,脸上却还得继续装一本正经,“我去装点水放冰箱,给你做些冰块。”
一方面是她和方诚实结婚后,小吵小闹就从未间断过,她一直觉得心累,因此希望父亲暂时不要到厦门来。因为自己之前在电话里一直对他粉饰太平,如果老爸真到了厦门,她就得将这种“美满恩爱”表演到底,那不是她能力所及的;再说老爸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还多,不管她怎么遮掩,迟早他还是会发现她的婚姻不如意的。
顾朝阳想了想:“除了带防盗窗,还有其他要求吗?我有空也帮你留意一下。”
“我不要用那个,”杜敏如他所料,发出一声惨叫,“那个涂脸上,我非毁容不可!”
方诚实一说打牌的事,杜敏就有印象了,因为据说那是方诚实有生以来第一次输牌给郑大宇,为此大宇扬眉吐气,一口气喝干了一瓶啤酒,方诚实则气得一个晚上都不想跟她说话。杜敏道:“记起来了,房子是不是在东渡濠头附近?位置好像有点偏僻,我记得那次下车后还走了好长一段路呢……不过房子的装修、家具好像都还不错就是了。”
“遗传上的事谁说得准呢?”杜爸忧心忡忡,“我也是担心这个……所以你能生的话,还是早点生吧!”
“老爸正解!”杜敏兴奋地抱住了杜爸的胳膊,得意扬扬地望着方诚实,心想: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最终还是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没事,”杜爸内疚地看着女儿——两眼哭得红肿,挨了他一巴掌的右脸还有些红红的——自己刚才的那一巴掌是不是太用劲了?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小心地伸手碰了碰杜敏脸上的伤,“爸没事,你的脸……还疼吗?”
“商量?切!”老黄撇嘴,“只怕是那个贱人又找什么借口推卸了责任,然后把难题丢给咱们忠厚老实的大李了吧,大家等着瞧。”
杜爸是个善于抓重点的人,听完女儿和女婿的一番辩论,已经明白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当下一边用手指轻轻叩茶几,一边若有所思地说:“看来还是要先解决房子的问题……”
所幸,杜爸并没什么大碍。杜敏一看到靠在沙发上脸色还有点苍白的父亲,眼圈就先红了,赶紧走过去,在他膝前蹲下:“爸,您没事吧?”
杜敏应了一声,把碗筷先倒了点洗洁精泡着,便搬了把椅子在他俩对面坐下。
大李正巴不得杜敏说不出理由呢,当下松口气,用充满信任和鼓励的目光望着杜敏:“小杜,这其实也是一次很难得的锻炼机会啊,要好好把握。”
杜敏点头,“打了,要一口气加300元,这么破的房子,凭什么提这么多?”
“哎,爸!”杜敏不依了,“您好不容易才来一次,这次一定要住久些,至少半年,哦不,至少一年才行。”
“不疼,”杜敏不想再给老父添加任何心理负担,“您其实也没怎么用力嘛。”
“哦,是真的吗?”杜敏又惊又喜,“方诚实,这次你效率很高嘛,什么时候找的房子?房子在哪里,房租多少?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好歹也让我先过一下目啊!”
“你胡说什么?”杜敏愣住了,“我爸只是血压容易高而已,哪有什么心脏病?”
“还说对他没成见?你忘记自己那晚怎么数落诚实的了?”杜爸板起了脸,“那晚,你说诚实养不起孩子,那样说话很伤人,知道吗?还有,我给诚实存折,哪有像你这样夺了不算,还威胁说要打电话去他家里讨钱的?小敏,现在都是一家人了,你还你家、我家区分得那么清楚,别说诚实听了刺耳,就是我这个做长辈的在场听了,也觉得不太好受哪!”
“哦,我跟同事借了张折叠床,”方诚实赶紧把一直搁在墙角的“铁架子”推出来,一拉一放,一张像模像样的单人床就呈现在大家面前了,“爸先将就着睡几天,我已经找好一套两房一厅的房子,这个周末就可以搬家了,到时候爸就会有自己的房间了。”
听到岳父也提起房子,方诚实心里有些犯堵,当下淡淡地望着桌上的饭菜,顾左右而言他:“爸,您看饭菜都快凉了……要不,咱们先吃饭吧?”
杜敏没想到老爸会真打她,因此也就没有躲闪。在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之后,她有点被打蒙了,有片刻发愣,直到右脸颊火辣辣地痛才让她清醒过来,她不敢置信地望了一眼自己的亲生父亲,再恨恨地盯了一眼依然面无表情的方诚实,委屈的眼泪不知不觉间已流了满脸,当下一咬牙,转身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怪不得前些天看你趴在洗手池边干呕。”老黄若有所思,“我问你是不www.hetushu.com.com是吃坏肚子了,你还说是。”
“哭鼻子?切,眼泪又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白白浪费它干吗?”陶燕不屑一顾,“对了小顾同学,你除了慰问我之外,还有其他事吗?”
“经理,”杜敏匆忙之间想到一个理由,“我爸刚到厦门呢。他大老远才来一趟的,我得多陪陪他。”
杜爸点点头:“在厦门买一套小的二手房,就是那种七八十平方米的,大概需要多少钱?”
杜爸第一次从女儿口中得知她婚后真实的生活状况,当下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劝道:“小敏,诚实生在农村,兄弟姐妹、亲戚老乡自然比咱们家多一些……反正他们又不是天天来厦门,你就不要太计较了。”
“噢,是吗?可能当时我没听清。”杜敏心想,我总不能说我原本不想要这孩子吧。
杜爸转过身,刚好看到她的这个小动作:“小敏,你这是干什么?”
“就她那小肚鸡肠、那整人手段,谁受得了。”老黄噼里啪啦地打她的键盘,像出气似的下手特别重,“从她上任以来,就没一个客服能在她手下熬满一年的,影响咱们的工作效率不说,也搞坏了福州客户对咱公司的大好印象。照我看,前一阵那个福州大客户被对手抢走,十有八九也和办事处这种人心不稳、服务无法保证的局面有关。”
杜敏故意无视方诚实的气急败坏,还要外加用鼻子轻蔑地哼一声:“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整天只顾和你那群狐朋狗友凑一起喝酒打牌,没一丁点上进心,老指望着若干年之后一切会怎么样怎么样:若干年后一切问题会自动解决,若干年后你买的彩票忽然中大奖了……哼哼,你别忘了,若干年后——2012年的时候地球还可能毁灭了呢,能指望吗?”
“德行!”杜敏一边抹方诚实的口水,一边小声娇嗔,“也不看看场合,咱爸在场呢。”
“是吗?”小姚明白,在场的4个人中,就数她和杜敏年纪轻,资历浅,如果杜敏怀了孕,那么去福州的肯定非自己莫属了,当下耷拉着一张小脸,怀疑地看她,“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啊?你去医院查过了吗?”
“第三个,”老黄掰掰手指,“小韩还在休产假,小于这几天也该生了。”
大李烦闷地叹了口气:“都没人要报名?那好,我就挨个点名了。老黄。”他从左手边开始叫起。
“小敏,你今年30岁,再过两年可就32岁了。哪个年龄生小孩容易,难道你不明白?你妈27岁生你,都差点难产了。”杜爸语重心长。
“我哪有咄咄逼人啊?”杜敏不乐意了,嘟起了嘴,“大部分时间我都在讲事实摆道理好不好?”
“爸,您是怎么冒出来的?”她又惊又喜,扑过去抱住老爸的胳膊,一通亲热。
晚上回家,杜爸瞅了个空子,果然跟方诚实提了当天他和女儿的谈话内容。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劝说这个自尊心超强的女婿,当晚方诚实竟然一脸严肃地向杜敏保证——为了老婆能心情舒畅地怀宝宝,他决定:在老婆怀孕期间,如果再有朋友或老乡前来投宿,他一概来者都拒,实在不好意思拒绝的,也一定会先征求她的意见,老婆大人点头了那才算数。
“瞧瞧你们俩,瞎折腾什么,”杜爸哭笑不得,“现在住的这房子就挺好的,我又不常住,换两房一厅干什么,瞎浪费钱。”
“什么房奴、孩奴的?诚实,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杜爸显然听不懂这些近年在网络上蹿红的词语,他故意问方诚实,也顺便给他一个台阶下。
“啊?”陶燕正在喝一口面汤,差点呛着,“你是怎么知道的?杜敏跟你说的?哦不对,她貌似没有你的电话……”
从医院出来,父女俩就近找了家小饭馆吃饭。借着吃饭的时机,一上午都心事重重的杜爸忍不住又旧话重提了:“小敏,跟我说实话,你不愿要小孩,除了房子的问题,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
话问到这里忽然提起行李箱,方诚实本能地意识到有好事了,当下赶紧屁颠屁颠地去卧室找了行李箱提过来。杜爸当着两人的面,打开行李箱,在箱盖内侧的口袋摸了半天,终于掏出两本存折。他先把崭新的那个交给杜敏:“来厦门之前,我刚好办完住房公积金支取,存了十几年,还好有7万多。你们俩结婚,爸也没有给过什么,这个……就权当爸补给你的一点心意吧。还有,”他又摸出了一个比较旧的存折,“这个存折,是这些年你给我们的钱,你妈都帮你存着呢……她本来打算等你结婚那天再添点,给你置办一些东西的,想不到她……”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哽咽了,一时无法继续往下说。
“爸,您想问什么?”杜敏一边在沙发上坐下,一边明知故问,心中已然明白定是方诚实背着她向老爸告了状,老爸此次来厦敢情就是向她兴师问罪的。
“杜敏,你这样说话就极端了啊。”被杜敏一连串数落之后,方诚实的脸已经挂不住了。他很反感杜敏今天说话的尖酸刻薄,但有岳父在旁他又不好发作,无奈之下只能向一直在沉默地听他俩争论的岳父求救,“爸,您看……”
因为昨晚的变故,她当晚再也不敢开窗户了,所有的铝合金推拉窗全被她扣得严严实实,房间里只好靠开空调来通风。
姑妈告诉她,杜爸有些自我封闭的倾向,叮嘱她要多关心自己的父亲,最好能把他接到厦门一起生活。“小敏,我哥就你这么一个孩子,”姑姑语重心长,“现在你大了,他老了,孤老头子一个,晚景凄凉,如果连唯一的女儿都不关心他,还有谁会理睬他呢?”言下之意已有怪她不孝之意。杜敏无言以对,姑妈的指责尽管让她感到有些委屈,但也没有完全说错:杜妈去世后不久,她是劝过杜爸几次的,想把他接到厦门,让他换个环境换种心情。只是那时杜爸觉得妻子尸骨未寒,想给她守灵,这事刚开始也就作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确有了顺水推舟,暂缓此事的想法。
“这……”方诚实为难地拿着存折,就像捧着个烫手山芋。收吧,自己刚刚表过态,和杜敏一个立场;不收吧,太可惜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于是他的拒绝开始变得犹犹豫豫,“爸,您怎么又塞给我了?杜敏你看……”
“嗯……是没太注意。”杜敏可不敢告诉杜爸实话:自己本来就是故意气方诚实,挑战他的底线来着。
一行人拖拖拉拉地找了间会议室坐下。大李一宣布会议内容,果然给老黄一语言中:张茜跟老板申请,从厦门客服部借调老员工去福州办,帮她招聘和培训新客服。
“老爸,我脾气挺好的呀,综合了您和老妈的优点。”偏偏杜敏还没心没肺地笑,一脸的满不在乎。
当着女婿的面,杜爸有些不习惯女儿的这种亲热,当下他一边把女儿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来,一边板着脸教训她:“都快当妈妈的人了,还这样没大没小!来,先坐下,我有话要问你。”
“我……”杜敏这下可犯难了。与前面三位相比,她其实也能说出有力的理由:她怀孕了,不宜出差,因为前面三个月最容易流产。可现在的问题是——直到此刻,她还在摇摆是否要留下肚里的孩子。
“那倒也是,”杜敏点头,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大宇签的合同什么时候到期啊,他的房东同意他转租吗?”
“你看,又来劲了不是,”杜爸摇摇头,不无担忧地看着女儿,“小敏,你这脾气真得好好改一改了,否则早晚要给自己惹出大麻烦。”
“什么讲事实摆道理?”杜爸摇头,“我还不了解你!你这丫头,一向是得理不饶人,不给人留半分面子的。你那晚说话的那神态那语气,换谁在那儿听都受不了……对了,你这孩子,只顾自己说得高兴,根本没去注意诚实的脸色有多难看吧?”
“谢我干什么。”杜爸欣慰地看着小两口恩恩爱爱的样子,心里仿佛放下了一块巨石,“你们俩和和气气过日子,比什么都好。”
“这个影响不大啊,”大李心里打定主意就把这活儿派给杜敏了,当下继续保持温和鼓励的笑容,不慌不忙地说,“反正公司每天都有车在福厦两地跑,来回不过几个小时,有空你随时可以搭车回来呀。”
方诚实赶紧暗地里扯了一下她的胳膊,低声提醒:“别这样……你看,你一哭,又要让爸难过了。”
吃完饭,杜敏收拾碗筷去厨房,杜爸和方诚实在沙发上坐下。方诚实先hetushu•com.com给岳父泡了杯茶。
“我没事,”杜爸强压下内心的伤痛和对妻子的思念之情,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继续说道,“这个存折,本来早就该给你们了,怪我前阵子老糊涂了,一直都没想起来……”他把第二个存折也塞到杜敏手里,“拿着吧,现在买房,刚好用得上。”
“快去!”杜爸挥手。
他这一翻脸,杜敏就不敢再含糊其辞了,当下低下头摸摸自己的肚子,终于拿定了主意,当下昂起头视死如归地宣布:“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不能去。因为——我怀孕了。”
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房子问题,陶燕心情大好,当下笑眯眯地请顾朝阳吃晚饭。顾朝阳自然是求之不得,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自己喜欢的女生掏钱埋单呢?所以,中间趁着陶燕去洗手间的空隙,他就先偷偷地把200元押在了服务台。陶燕要付账的时候才发现了他的这个小伎俩,当即不乐意了,非要让顾朝阳收回那200块钱。看着两人争来争去,服务员在旁边乐坏了。顾朝阳则颜面扫地,最后只好红着脸扯了扯陶燕的胳膊,小声说:“给个面子,下次你请我不就得了吗?”
“对对,”方诚实附和,“反正您也退休了,不如在厦门多住一阵子,到时候您的小外孙出生了,您还可以抱抱外孙,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不出所料,杜爸单刀直入:“听诚实说,你不想要肚里的这个孩子?”
杜敏匆忙擦干眼泪,转眼去看老爸——杜爸果然正背对着她在用手背抹眼角。她想了想,干脆趁此良机把两本存折重新塞回行李箱。
对于老爸的心脏病,杜敏终究有些不放心不下,于是选在相对不忙的周四请了假,并自作主张帮杜爸预约了专家门诊。不巧的是,当天她约的专家号比较靠后,再加上前面的一些病人占用了较多时间,轮到杜爸的时候已临近中午,偏偏医生还给开了一系列的检查申请单。杜敏紧赶慢赶只来得及交了费,至于具体的检查只能等下午再做了。
杜爸第一次听说在大城市养孩子有这么多名目,当下征询地看了看方诚实:“我倒不太清楚厦门这边的开销,我们那小地方好像没这么麻烦。”
由于老爸的检查结果没有大碍,再加上方诚实的主动让步,杜敏当晚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就神清气爽地去上班了。一上班,就听说了一则不算新闻的新闻:福州办事处刚来4个月的客服又辞职不干了。
“也行啊,那就有劳了。”有帅哥相陪自然是最好的,陶燕一口应允,当下两人约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我陪你一起去看好了,”顾朝阳赶紧提议,“我们公司不用打卡,我今天手上的事也不多,可以提早些下班。”
“小敏,”杜爸吩咐杜敏,“碗筷等下再洗,先过来,爸有话跟你俩说。”
“查过了,”杜敏很理解小女孩此刻的心情,当下好声好气地解释,“本想过一两个月再跟公司说的。”
因为内心有愧,杜敏只能唯唯诺诺听任姑妈批评教育。挂完电话后,她的内心再也不能平静了,充满了深深的愧疚和自责: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结了婚就只考虑自己的感受和自己的小家,完全忘记了老父亲退休后,整天面对的只是一栋空荡荡的屋子和一张没有生命的老伴的遗像,那种情景该是怎样的寂寞和凄凉?那天,她的心情变得很不好,因为一件小事又跟方诚实吵了起来,吵完后她忽然就压抑不住内心的难过,开始号啕大哭,边哭边絮絮叨叨给方诚实讲自己和父亲的许多往事。她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哭了多久,后来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方诚实主动跟她提,接杜爸过来住一阵子。她大喜过望,赶紧给杜爸打电话,方诚实那次也一反常态,积极加入了劝说行列。好说歹说,杜爸却还是固执的一句话——我要在家陪着你妈,她从来都不敢一个人在家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当天傍晚,陶燕在顾朝阳和保安的陪同下看了房子:2004年建的小区,采用全封闭管理;房子在5楼,带电梯,装修也还不错。陶燕很满意,当场就交了定金,并和房东电话约好第二天就签合同。
“完了,贱人果然把包袱甩给大李了。”小姚一边愁眉苦脸地站起来,一边冲杜敏使眼色,“待会儿咱俩坐一块儿,有事相互照应。”
“那就这么定了,小杜去福州。”大李见杜敏不吭声,赶紧抓住机会一锤定音,“大家散会吧。”
“你这浑蛋!你又不是医生,怎么会知道没事?!”杜敏急了,当下一把扒拉开方诚实,不管不顾地往楼上跑。
杜爸点头。方诚实赶紧打开瓶盖,倒了几粒药丸给他。
“爸!您这样说话我可不爱听!”杜敏生气了,“别听方诚实瞎扯,30多岁的女人生育能力还很正常好不好?”
“小杜,你呢?你总可以去了吧?”大李最受不了小姑娘的撒娇发嗲,当下叹口气,把目光锁定在杜敏身上。
“其他要求嘛,一房一厅,房子不要太旧,小区最好是封闭式管理的,价格控制在2000元以内,”陶燕笑了,“有的话就顺便帮我留意一下。”
“小心个屁!”杜敏边跑边气喘吁吁地赌咒发誓,“万一我爸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我带着你的宝贝孩子去跳海!”
“杜敏!你也太不可理喻了,”方诚实给气得不行,“都到这个时候我还会有心情骗你?行!我胡说!我骗你!靠!我也不拦你了,你爱上哪儿上哪儿!”说完,他愤愤地转身,自个儿大踏步往回走。
“行行!都是我害的,行了吧?”方诚实忍气吞声,“现在先别扯这些!你爸心脏病发作了,赶紧回去!”
“一个月1400元还便宜?”杜爸摇头叹息,“我每个月的退休工资也就只够付个房租的。”
“爸,现在的医疗条件那么好,年龄不是问题,”杜敏振振有词,“生不出来可以剖宫产啊。再说了,你看人家影视明星,都四十几岁才生孩子,顺产的不也一大堆吗?”
“合同还有一年,”方诚实知道杜敏在担心什么,“老婆你放心,大宇的房东很通情达理,他跟大宇说过了,如果咱们想把合同多延一两年,也是没有问题的。”
“瞧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杜爸乐了,“他还敢顶撞我这老丈人?”
“嗯,应该是这样,老妈平时最爱玩这种小动作……”杜敏试图在提到老妈的时候能轻松一点,却还是失败了——尽管她笑着,眼泪却已经像断线珍珠般掉了下来,一滴一滴打在翻开的存折页上。
杜敏这才明白他说的是真的了,赶紧跟上去:“那你打120了没有?”
“爸!我怎能不计较啊?”杜敏郁闷地说,“方诚实那人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近亲接待一下也就罢了,连什么远房表叔的儿子,什么只打过一两次照面的老乡,都要接待,这样的远亲老乡将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呢!而且,他们中的一部分还不只是单纯路过而已,而是来厦门找工作的。爸,是找工作啊!他们学历又不高,很多连初中都没毕业,厦门这边人才济济,本科生研究生满地都是,工作有那么好找的吗?随便找找,都得住上个把月,随便在我们这边搭伙吃个饭,都得好几百的招待费啊!”
“为了让你的宝贝女婿下得来台吧?”杜敏委屈地眨眨眼。
“两房一厅1400元?这么便宜?”杜敏小声惊叫,“房子在哪个地段,是不是正规的两房一厅啊?你去看过了吗?”
“你说什么?我的胳膊怎么了?”杜爸果然没听清楚她的后半句牢骚。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杜爸叹息,“你好好想想,你外婆为什么只生你妈一个?还有你妈,为什么又只生你一个?”
自从杜妈过世后,本来就内向的杜爸变得更沉默了,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连每周到老年活动中心下棋的习惯都放弃了。由于父女俩分居两地,起初杜敏并不知道父亲的这种变化,她和杜爸的联系就是每周通一两次电话。杜爸一向话少,所以她也并没有从他的话语里察觉出什么不对,直到一个多月前,姑妈亲自给她打来电话。
另一方面,是方诚实的意思,也是很现实的经济原因:接老爸一起生活,她和方诚实就得改租两房一厅的房子;同时,多一个人一起生活,各方面的费用也会一下子高上去,能存下的钱少了,买房的计划自然也得延期。杜敏自我安慰的想法是先买房,再接老爸。
“借调https://www.hetushu•com.com时间不会很长,两三个月左右。去的人仍领厦门的工资,吃住都由福州办负责安排,另外每月还可再领500元的出差补助。”大李试图以小利诱惑大家,“怎么样,有人愿意主动报名吗?”
“方诚实,你不好好做你的饭,竖着耳朵在那儿偷听算什么?”杜敏怒了,她本来就对方诚实背着她向老爸告状窝着一肚子火,现在又见他这副小人得志样,实在郁闷得可以,当下忍不住刻薄起来,“想生?那也要养得起呀!你养得起吗你!”
“心、心脏病,老毛病了,”杜爸费力地举起手指向行李箱,“药……在箱里……棕色小瓶……”
“好吧,不说了。”见女儿的眼圈忽然一下红了,杜爸的神色也有些黯然,当下看了看桌上两份几乎都没怎么动的饭菜,打起精神招呼女儿,“饭菜快凉了,先吃饭吧。”
“没有。刚吃了药,应该没有大碍。”方诚实头也不回。
“嗬,方诚实,原来你都挺明白的嘛。”杜敏冷笑着打断他的话,“爸,您可不知道,现在培养孩子不流行艰苦朴素了,流行的是‘富养’,所以孩子还没出生,大把的钞票就得先备好了。您看啊,首先是生孩子,顺产得三四千,剖宫产得六七千;再来,是孩子生下来后得请月嫂,现在的月嫂多贵呀,随便一个月都得好几千的,然后孩子得吃奶粉、用尿布吧,奶粉随便一罐都要上百元,尿布一包也好几十元呢;再来,孩子0岁到6岁,得有玩具、得穿衣服、得有学前教育、得吃水果辅食、得看病体检吧,随便一算每个月都得好几千;再来,孩子上学了,得学费、寄宿费、择校费、课余补课费、培训班费用,哦对了,可能还得给孩子买教育保险……现在的教育花费是无底洞,五花八门的收费项目可多着呢;再来,孩子上大学更不用说了,读4年的普通大学至少10万,如果把孩子送到国外深造,更不用说了,每年没有几十万下不来的……”她身边有正在养孩子的同事,天天在抱怨奶粉钱有多贵、婴儿用品有多贵,孩子一年要毁掉多少钱的玩具,孩子参加各种各样的兴趣培训班收费有多贵,加上她今天又在网上看了一些关于养孩子成本的文章,所以说起来自然头头是道。
“行行,我说不过你!”方诚实生气地一挥手,“看来您老已经做过充分的市场调查了,您最有发言权!杜敏,你知道吗,我最烦你这一点,完美主义,杞人忧天,爱走极端!我多少同事的孩子都是送到乡下给父母带的,也没听说哪个就此说普通话不利索,变成心里有阴影的小孩!再说孩子上学那不是得好几年之后的事吗,说不定到那时候,教育制度早改革了,上学早就不绑定房子和户口、划分片区了……”
“我……没事了,赶快去找小敏。”老人接过药,手还在止不住地哆嗦。
“哦。小姚?”
“好。”杜爸此刻胸中已有主意,当下招呼女儿女婿,“先吃饭,饭后再说。”
方诚实在内心暗暗叹气,岳父拿出的两本存折,第一本有7万多,第二本他刚才大致扫了一眼,估计也有五六万,两笔钱加起来应该有十二三万,这笔钱对于正为房子首付款发愁的他和杜敏来说,绝对是雪中送炭。要说他不想要这笔钱,那也太虚伪了。但话又说回来,那是岳父给杜敏的钱,她如果真不想要,他还真没办法,因为当初两人结婚,考虑到老方家的经济条件,岳父没要一分钱的聘金聘礼,连女方这边亲戚的请酒都是杜家自己掏钱办的。所以,于情于理,岳父都没有义务再出这么一大笔钱。他给了,那是因为心疼女儿,怕女儿吃苦……想到这里,方诚实虽然很舍不得这笔在他面前晃了一下的“巨款”,但也只能顺水推舟了:“爸,小敏说得对。您就听她的,把存折收起来吧。房子的事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早买,不会让小孩到了该上学的年龄还没落户口。”
“是吗?”陶燕很高兴,“那就速战速决,今天就看房。那个……我怎么联系你们小区的保安大叔?电话给我一个呗。”
“我才不信呢,”杜敏嘟起嘴巴,“爸,反正您最好自己存点养老本。现在这个社会生存压力大,当儿女的就算有心,有时也未必顾得周全父母。所以,哪个老人身边不需要留点钱应急的?方诚实,你说是吧?”她特意拉方诚实一起表态。
杜爸又沉默了。过了很久他才再次开口:“也确实是个问题。现在你们毕竟成立自己的家庭了,不久之后又要有自己的孩子,老这么下去的确不是个事……这样吧,这件事我找个机会跟诚实谈。”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方诚实也愣住了。他本能地站起身,想去阻止狂奔出门的杜敏,却又被岳父的突发状况给吓着了。当下,他赶紧先俯身察看岳父的情况:“爸,爸,您这是怎么了?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黄姐,我很能理解你的感受,”坐在她前排的小柯一副深表同情状,“新人对什么都不熟悉,做起单来老出纰漏,弄得资料得寄来寄去地改,成本高不说,还拖后腿,影响整票货物的报关速度……真不知道张茜怎么搞的,连个客服都留不住,每次都是好不容易磨合好,人就突然跑掉了。”
“杜敏,别闹了!”方诚实气喘吁吁地抓住她的胳膊,“赶紧回家吧,你爸、你爸……”
“本来就应该这样嘛!婚姻里没有必要太计较谁是谁非,夫妻俩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好才是最重要的。”杜爸赞许地点头,“还有你肚里的孩子,不要再折腾了,好好生下来。家里有个小孩,才算是完整的家嘛。”
“爸!您还可以陪我很久很久呢!别跟我提那么遥远的以后,行吗?我不想听!”杜敏有些心慌意乱地打断他的话。自从老妈过世后,她就特别忌讳老爸提及生老病死的话题。
“爸,你又来了。”杜敏皱起了眉头,“晚几年,等经济条件好点了再生,不是更好吗?”
“噢,”方诚实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这边定期存折加上借出去的钱大概有六七万,杜敏存了大概有三四万的样子……再算上两人住房公积金里的钱,加起来应该有12万左右。”
由于有了杜爸的屡劝屡拒在先,可想而知这次杜爸忽然肯来厦门,杜敏该有多惊喜了。当下,她一边挎着杜爸的胳膊,一边伸手去摸他脸上突然明显的颧骨,嘴里嘟囔:“老爸,才几个月不见,怎么又瘦了!不是说自己每天在家做好吃的吗?都吃什么了,瘦成这样?”
“哎!你小心点!小心……肚里的孩子。”方诚实不得不紧随其后。
“怎么丢?难不成让大李替她招一客服?”杜敏问。虽然她很少和张茜打交道,但关于她的负面新闻却已听了不少,概括起来8个字:爱耍手段,心胸狭窄。连老黄这种在公司待了9年、八面通吃的元老,都对她又恨又怕,可见这是一号多么厉害的人物了。
“幼稚!你怎么不说年龄越大,越容易生畸形儿呀?”方诚实忽然从厨房里探出个头,迅速接话。
我去福州?那我肚里的孩子该怎么办?杜敏慌了神了:“哎!经理,等一等!我真的去不了福州哇!”
在凉凉的房间里吃一碗热腾腾香辣辣的方便面,陶燕显然很享受这种感觉,一边呼啦啦地吃面条,一边不慌不忙地在耗子网上搜房子。当顾朝阳打来电话,问她在干什么的时候,她自然而然地就答了一句:“找房子啊!”
“切,”杜敏又翻了个白眼,“他懂事理?那您就试试吧!到时候万一他不给您老面子,可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过您。”
“我跟保安大叔打听过了,住家也是刚搬走,所以暂时还没租出去。月租1800元,”顾朝阳解释,“房东把钥匙寄在保安室,看房很方便。”
杜敏噎住了,心想您怎么不说小姚每周末都可以搭车回来上课呢?您这不摆明了欺软怕硬吗?
“我看诚实是个懂事理的孩子,”杜爸不相信,“你肯定是没有好好跟他说。”
“嗯,找一带坚固防盗窗的,”陶燕解释,“这样会安全一些。”
“嗯,比我还严重,”杜敏苦恼地点点头,把自己和方诚实结婚后,方家的亲戚老乡经常到家里借宿的事情和盘托出,最后总结,“方诚实把老家的人看得太重,不管同乡还是远亲,一概来者不拒。弄得这个家好像他们村在厦门开的免费招待所似的,哪里还有一点家的私密性和空间?我找不到家的感觉,其实也怪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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