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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爱情无处安放

作者:笑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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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房奴,孩奴

第四章 房奴,孩奴

女人真的是很容易被软化的动物。一顿缠绵的热吻下来,杜敏适才气势汹汹的好斗样不见了,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猫,软绵绵地靠在方诚实怀里。方诚实乘胜追击:“还敢和我闹离婚不?”
“她在洗澡呢,”陶燕解释,“要不,你今晚先别找她聊了,省得她怪我走漏风声,明天不肯让我陪她去医院。”
杜敏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在陶燕身边坐了下来:“你呀,肯定是平时太宅了,缺乏运动才这样的。”
“拿食物吧,喂我一块糖醋里脊,谢谢。”杜敏笑眯眯地张开嘴。
虽然杜敏说得狠,但她看方诚实的眼神陶燕已了然于心,当下她只是嘿嘿干笑一声,不再搭腔。
“就在刚才,我拽你出来透气的时候,”陶燕嘟囔,“那种人竟然也有资格当领导……杜杜,你帮我分析分析,为什么每次见到他,我还是会觉得难受?为什么明明是他对不起我,却都是我落荒而逃?”
“我才不打呢,”陶燕气呼呼地说,“那个男人,从昨晚到现在就来过一个电话,也难怪杜杜生气。如果真有诚意,真在乎杜杜,就不懂得多打几个吗?”
“那你让我怎么办?”黑暗中,方诚实的声音疲惫极了,“难道……没有房子,我就没有资格当爸爸了吗?”
“你这妮子,”方诚实无可奈何,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我爸是我爸,我是我。再说了,我爸只揍我,从来没打过我妈和我妹。”
“唉,多好的机会啊,就这样错过了,”杜敏遗憾地看着顾朝阳他们消失的身影,“本来,借着去参加聚餐的机会,你可以多观察观察顾朝阳……”
陶燕心里认定杜敏十有八九是怀孕了,但为了宽慰她,也为了慎重起见,想了想就说:“这样吧,明天早上我陪你去医院做个B超,B超结果肯定很准了。”
“他们和我们的情况怎么会一样?”杜敏见方诚实一副自甘认命、无所追求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冷笑道,“你那戴尔老乡买的是海沧的高端楼盘——未来海岸吧,那儿也要一万二三每平方米了好不好?还有,更重要的,他们是丁克家庭,而且自己有车,所以无所谓住哪里!可是方诚实,你既然想要小孩,就要对他负责!难道你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了,还像我们一样没出息,一辈子租着房子住,为生存挣扎,天天算计柴米油盐、无力实现自己的理想和人生追求,到老了回头,发现自己的一生只能用四个字概括——生存繁衍?不!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不要生下来!”
“不用了,谢谢你,小蒋。”如果说以前方诚实对蒋薇抱有一些成见,那么这次他是发自内心地感激。给蒋薇挂完电话,方诚实立即给陶燕打电话。陶燕可就没蒋薇那么彬彬有礼了。电话她是接了,但声音冷冰冰的:“找杜敏啊?你干吗不直接打她手机?”
“哦,那咱们现在去查。”方诚实赔着小心,殷勤地把杜敏一路搀到候诊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才笑容可掬地对杜陶两人说:“你们俩坐这儿等,我去挂号。”
“如果你明天做B超,确诊怀孕了,别打胎了行不行?”
“你呀……瞧你这副凶巴巴的口吻,”蒋薇叹气,“算了,还是我来打。你先别告诉杜杜,我通知小方了。”
彼时,杜敏已经回到陶燕的公寓,正失魂落魄地盘腿坐在沙发上,还是不愿面对现实:“陶陶,你说早早孕才几块钱一根,准确率真有那么高吗?还有,咱们买的那根,包装纸那么旧,说不好早过期了,测试结果出错也不一定……”
第一次看到方诚实兴奋得像个小男孩的模样,杜敏的心没来由地先软了一半,原本是打定主意不跟方诚实说话的,却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虽然声音依然冷冰冰的:“还没查呢,我怎么知道?”
“你以为他们愿意?”方诚实哑然失笑,“那是因为他们三十几岁才结婚,或者身体有问题……真正结了婚,还拖好几年不要孩子的有几个?”
李卫东来电话,说宁德分公司正在参加一个重要项目的竞标,他要在那儿盯着,周末就不回来了。蒋薇不是没有意见的,她很有意见,因为李卫东在上一次的电话里曾亲口答应了小豆,这周六要带她去植物园的。可李卫东这次又食言了,而且,像往常一样,又把这个跟女儿解释的难题丢给了她。一想到今天晚上自己跟小豆说爸爸这周回不来的时候,女儿那双泪汪汪的眼睛,蒋薇心里就一阵难过。
“在公寓附近的咖啡馆,”陶燕只好屈服,“那好吧,你路上小心点。我等你一起吃饭。”
“他敢?孩子在我身上,一死两命。”杜敏绷着脸哼了一声,然后开始追究陶燕泄密的事,“陶陶,他怎么会知道我今天来中医院检查,是你透露的吧?你这个叛徒!”
得出了这两个判断后,方诚实慌乱的内心慢慢平静了下来。他下意识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里面只剩了一支香烟。方诚实把唯一的一支香烟叼上,点燃,用力吸一口,然后把空烟盒对着不远处的垃圾桶一瞄一抛——烟盒没有如他所愿乖乖进入垃圾桶,而是执拗地扭了个身,落在了垃圾桶外面。方诚实也懒得管它,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杜敏能去哪里?
“哦,好……”杜敏担心地看看陶燕的脸色,又犹豫地看了一眼已经结束上半场比赛、正快步朝看台走来的顾朝阳等人,终于果断地挽起陶燕,往出口的方向走。
杜敏进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陶燕抓起来上下打量。只一眼,她就发现陶燕的嘴角撕裂了,还有淡淡的血迹。“你的嘴怎么了?”她大吃一惊。
“这样啊,那行吧。”杜敏只好把钱又放回钱包,开始思考后续问题,“陶陶,这房子你可不能再住了,弄不好盗贼还会再次回来。”
“差不多……”陶燕沮丧地点头。
不是恐怖片,那又是什么,难道是亲身经历?杜敏更害怕了。为了让自己镇定些,她先暗暗做了几次深呼吸,这才强作镇定地拍拍胸脯说:“这样好了,你把那个噩梦告诉我吧,噩梦说出口就自动破解了。”
那边陶燕却咦了一声,紧接着,就听她甜甜地喊了一声“薇薇”。杜敏闻言转头去看,陶燕正在满脸笑容地接电话:“嗯,是哈,她在我这里,你要跟她说话?哦,好。”
陶燕正在担心地帮杜敏抚背,此刻一听到老板娘这没有同情心的话不由得火冒三丈,当下转头气呼呼地嚷道:“客人吓跑了活该!喂!老板娘,你的菜肯定有问题,看把我同学的肚子都吃坏了!你等着,一会儿我就打12315投诉!”
“好的,谢谢小陶。”方诚实一鼓作气,再次觍着脸把手搂回杜敏肩膀上,“老婆,咱们走吧。”
“不是,”方诚实把话说得更明白点,“我们都可以努力表现,争取加薪或升职。你看看你做的表格,里面不是有加薪升职这一块的计划吗?”
陶燕慢悠悠地竖起两根指头。
“好,我不说就是了。”方诚实叹口气,声音骤然变得冰冷,“杜敏,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我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如果是因为房子……房子我会想办法的,大不了各处借点,先解决首付就是了。”
“很简单,”杜敏不慌不忙,“打掉孩子——我们现在还要不起。”
“我默认为有关系,”杜敏贼贼地笑,“所以,你最好不要拒绝顾朝阳的追求哦!”
其实,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杜敏家的经难念,她家也是如此,就比如下午。
“嗯。和他分手的时候,我肚里的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那时候我傻,这方面的常识一点都不懂,还是我妈发现的,她陪我去做的流产。杜杜,我妈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陶燕沉浸在回忆和自责中,“为了我的事,我妈亵渎了她的上帝,她的内心一直很惶恐,这几年一下苍老了很多。我也不好过,每年都会做同样的噩梦……你不知道,医生拿给我看时,它都已经快像个婴儿了……”
“说得轻巧!”杜敏一听方诚实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又来气了,“借?至少要借十几万吧?我们去哪里借?又拿什么还人家?人家会让咱们拖个七八年慢慢还吗?还有,按揭怎么办?养了孩子根本无法付按揭!”
蒋薇笑了,问道:“杜杜呢?我先跟她聊聊。”
方诚实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又醒悟过来,当下赶紧伸手去搂杜敏的肩膀,低声下气地赔罪:“老婆,你是不是还在怪我?还在跟我赌气?前晚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礼道歉……喏,洗衣机已经修好了,厕所也通好了,我昨天又把咱们家大扫除了一遍,屋里屋外都很干净了……哦,还有,等一下回去买猪肚,做你最喜欢吃的蜂蜜猪肚,好不好?”
“怎么会伤成这样?你是不是和歹徒打起来了?”
“不会,绝对不会!”方诚实赶紧拍着胸脯保证,“现在有了BB,我还要戒烟戒酒。”
“我看像,”杜敏一点都不给他台阶下,“你老爸的脾气就挺暴躁的。”
杜敏去洗澡了。陶燕心事重重地在客厅坐了一会儿,终于下决心给蒋薇拨了个电话,告诉她杜敏可能已经怀孕的事。蒋薇听说杜敏想打胎,也紧张了:“方诚实知道这件事吗?”
“对不起,你可能要白高兴一场了。”杜敏经过小半天的情感和理智对搏后,最终理智占了上风,“方诚实,实话告诉你,这个孩子我并不想要。”
“至于吗,”陶燕昂首挺胸,“我怕他干什么!哎,先声明一点啊,如果我拒绝顾朝阳,跟这个可没关系。”
“嗯。那盗贼能抓住吗?”
折腾了大半个上午,B超结果终于出来了——杜敏肚里的孩子已经快两个月了。捧着B超报告单,方诚实笑hetushu.com.com得合不拢嘴,眼里泪花闪闪:“我老方终于要当爸爸了,哈哈!”
“我要睡了。”杜敏冷声说道。
这次杜敏不吭声了,拿眼瞅陶燕,让她自己拿主意。
“那还敢说打胎不?”
“因为我怕你会后悔,”陶燕把头搁在杜敏腿上,闭上眼,“杜杜,相信我,扼杀一个成形的生命,你会愧疚一辈子、自责一辈子的……”说到后面,她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
“陶陶,你怎么了?”杜敏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脸看她。
跟林海亮通完电话,方诚实的心情舒畅了些,他犹豫着要不要冒着再次吃闭门羹的风险给陶燕拨一次电话,最后想想还是算了。杜敏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过一两天肯定就自己回来了,如果到时候还不肯回来,也就不用电话了,直接上她公司拦她大驾去。
“顾朝阳真的不错,”杜敏附在陶燕耳边低语,“很养眼的小帅哥啊……陶陶,考虑一下?”
“那是一定的,必须的!跟老大我还真的从来都不客气,哈哈!”
“我才不这样算呢,这样算让我觉得自己好老。”杜敏申辩。
方诚实对这些表格并不陌生,因为这是他俩省钱购房计划中的一个重要工具:明确两人的收入开支情况,计算两人每月、每年能省多少钱。杜敏还设计了一个买房还贷的计算器,来计算房子的首付款和月供额度。记得当时他还拿一套75平方米、1万元1平方米的二手房来试算了一下,结果让他大为沮丧:按30%首付、20年按揭计算,他们得准备22.5万元的首付款,以及偿还每月3400多元的按揭贷款和利息。按他和杜敏每月加起来6000多元的收入,节衣缩食下也许能勉强供得起按揭,但首付款却是一个天文数字——他到现在,借给亲朋好友的钱加上存折里的定期不过六七万;杜敏更不用说了,婚前是典型的小资女,工资都花在吃穿打扮上了,没存几个钱;婚后虽然拼命省钱,但亡羊补牢为时已晚,总共能有三四万块的存款就很不错了。
“嗯,好。薇薇你放心,我现在就走。”杜敏边说边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打开抽屉取了钱包。
“哦,”方诚实顿了顿,“我再抽一根……你先去睡吧。”
“加薪?你们厂大锅饭,每年都有那么多人在排队等加薪,平均一下,每个人最多加个一两百吧?”杜敏不屑一顾,“杯水车薪。我今年加薪按理也能轮到,不过如果怀孕生孩子就没指望了——现在老板正在整天骂女员工扎堆怀孕请产假,影响了他的生意,不要说加薪,到时候别把我开了就阿弥陀佛了。”
“反正,我还是喜欢比我老点的,”陶燕嘟囔,“否则都不好意思撒娇。”
“你可别乱来啊!”杜敏转过身,气呼呼地推了他一把,“你要是真敢去借十几万的债,我可不会和你一起背!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也睡不着……诚实,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杜敏试探地问。
陶燕硬着头皮编借口:“成钢,顾朝阳,那个……我客户有急事找我,我得赶回去处理。下半场当不了拉拉队员了,你们加油啊!我看好你们队的!”
蒋薇回忆起下午的事,不觉有些心酸。她先帮女儿盖好被子,然后才拿起那页纸,心事重重地走回卧室。
杜敏好不容易好点的心情又恶劣起来:方诚实这是在干什么?一点破事就到处打电话,是不是非要把她的同学朋友都骚扰个够?想到这里,一种羞愧感不由得涌上心头,她接过手机,还没等蒋薇开口就抢先道歉:“薇薇,真对不起,连累你和陶陶了。方诚实这人最近发神经呢,你不用答理他,打一个就摁一个。”
发完狠话,他哗啦一下推开椅子站起来,准备去卫生间洗漱,没承想床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杜敏!这女人终究还是不好意思了吧!方诚实边想边冲过去抓起电话。
“不一定要去酒吧,饭馆也可以,”陶燕一边说一边拉起她就往外走,“反正现在都过4点了,就当咱俩提早吃晚饭了。”
杜敏顺着方诚实的手指方向看了看,不由得叹气道:“我那是写着画饼充饥,安慰自己的。你想想,咱俩都在私企,每年公司加薪的比例能有多少?就算加了,又能加多少?升职更不用说了……对了,你今年加薪升职有戏没?”
“应该有七八成把握,”林海亮信心满满,“我决定速战速决,明天就杀回厦门。对了,这次我就不住你家了,你那儿离郑芳玲家太远。我想就在她家附近租间屋子,这样会方便一些。”
“是薇薇。找你的。”陶燕笑着把手机递给杜敏,啧啧有声,“你家老公连薇薇都一并骚扰了。”
“万一以后有关系了呢?”杜敏试探,“如果顾朝阳追你,你该不会因为杨锐是他的领导而不敢接受吧?”
“喂,接什么接啊?”没等他问好路,陶燕就不高兴地打断了他,“我告诉你她在我这儿了吗?还有,谁让你来接她了?真是的!”说完不等他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你这小子,”方诚实笑了,“自己不都全想清楚了吗,还问我?直接说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厦门?怎么追她?有把握吗?”
杜敏是离家出走。这是方诚实的第一个判断。
两人都怒目看着对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至少人身自由了,能多一点希望吧。”杜敏被陶燕直截了当的反问问得有些难受。她自己心里其实也没底,如果真的离婚了她的下场会怎样?当下,她疲惫地站起来,“我想先去洗洗睡了,有点困。”
“昨晚,陶陶的公寓进盗贼了……都怪我,以为房子在10楼,没有装防盗窗也没关系……”蒋薇的声音也很紧张,叙述得有些混乱。
“实话。来,先吃点肉,”杜敏先往陶燕碗里放了一个鸡腿,然后解释,“厦门这么小,以后肯定还会再遇上的。对了,”她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他和顾朝阳是同一公司,万一你和顾朝阳成了……哎呀,那还不是得经常遇见那浑蛋的?”
整顿晚饭总体来说,算吃得相当圆满,如果没有杜敏那场突如其来的呕吐的话。
“也没太多,”对于钱财之物,陶燕一向看得比较开,“就是笔记本电脑和几千块的现金,手机他都懒得拿,嗯……也有可能是太紧张忘了拿。”
“不可能不可能!”杜敏哭丧着一张脸,坚决否认,“不可能怀上的!我一直都非常非常小心啊!”
“是有,但不多。”方诚实摸摸杜敏的手,“女人的最佳生育年龄是在30岁之前……老婆,你现在生个孩子,刚刚好。”
“哪有,”方诚实摸了摸她的手,“这么冷?去披件外套再出来。”
“没事儿,”陶燕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嘴角,“一点小撕裂,涂点药就好了。”
杜敏想了想,更正:“同志,你多算了一岁吧?是30周岁生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方诚实感激地看了陶燕一眼,他知道她在帮他。
给陶燕的电话是在路上打的。陶燕的声音果然很淡定:“过来看我?不用了不用了,你不是还得上班吗?我没事啊,完好无损……为什么不给你打电话?你不是怀孕了吗?我可不想惊吓到孕妇。真的不用过来了,你都怀孕了,中午就那么点休息时间,真的别折腾了……”
“没事的。”陶燕以为杜敏被他们说动了,当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偷偷竖起两指头对方诚实做了个胜利的手势,“老方,来取前记得先打电话,因为我有时会外出。”
“急你个头!你小子想哪儿去了?就我一个人!杜敏又住她同学家去了。”方诚实没好气。
“没事,我就是想清醒一下头脑,”陶燕放下瓶子,抹了一把嘴,忍不住道出实情,“杜杜,我刚才在体育馆又看见杨锐了。真倒霉,我才来厦门一个月,就接连撞见这浑蛋两次。”
“哦,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呢。我今天刚打电话跟老总申请过了,最近暂时不会再出差,得先忙终身大事。唉,我老娘这次给我下了最后通牒,今年再不带一个媳妇回去,她就扒了我的皮。”对于方诚实的家事,林海亮不方便多发表意见,当下干脆谈起了自己的烦心事。
“她的手机关机了,”方诚实低声下气地解释,“我很担心她……小陶,你和杜敏最要好,我想她应该会去找你……她现在在你那边吗?”
“嗯,”杜敏皱着眉继续猜测,“那就是你还不适应吧。你和他,从最熟悉的人变成最陌生的人,刚开始几次见面的时候的确会比较尴尬。不过没关系,再多撞见几次,你就对他产生免疫力了。”
良久,方诚实首先松开了拳头,向杜敏伸出了手——
“噢,对对,是有原因……”方诚实心领神会,下意识地看了看人来人往的走廊,又望了望一脸寒冰的杜敏,小小地摇摆了一阵,决定暂时先抛开面子问题——当下把自己怎么挨领导批,怎么心情不好,怎么喝醉了发酒疯吼她,怎么手机没电了自动关机……真中掺假、假中掺真,很沉痛很后悔很自责地说了一遍。
“小方过去就好办了,”蒋薇叮嘱她,“他们夫妻俩的事自己解决,你别在里头瞎掺和。”
胖胖的老板娘撇撇嘴:“算安全期顶啥用?吃了避孕药都还有怀上的。”
顾朝阳正是备受她俩关注的帅哥之一。他是宏大软件队的守门员,当天穿黄绿相间的球衣,头戴很酷的导汗头箍,双手戴白手套,显得出奇地帅气。他的技术也很强,眼看上半场就要结束了,他愣是没让对方踢进一个球。
“不接。”杜敏推开手机。
“你老娘着急也是有道理的,”方诚实点头,“你想想,你父母都是快奔70的人了,他们还能和*图*书再等多少年?”
“饶命,饶命!”陶燕赔着笑脸躲开,“要不你现在叫他滚,我们自己去检查?”
“哦,”陶燕嘀咕,“明白。”
所以,在杜敏指着excel表格里的数据,一笔一笔地给他算账,告诉他此时生下孩子,别说攒首付款,连供按揭的能力都没有了的时候,方诚实是沉默了几分钟的。在这几分钟时间里,他点了一支烟,闷头吸了很久,然后才抬头说:“孩子得要。我们可以努力多赚钱。”
杜敏也被她的大喊大叫吵醒了,赶紧打开床头的台灯,这才发现灯光下陶燕的脸色苍白,两眼发直。杜敏给吓得不轻,当下抖抖索索地伸手去摸陶燕的额头,一摸一手的冷汗。
方诚实真有揍人的冲动,他的拳头捏得根节发白,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什么?你先说。”
杜敏被他的话勾起了好奇心,但嘴上却继续损他:“因为你的屁股硕大肥美呗!”
“追你们啊!”成钢笑嘻嘻地说,“大老远看见我和朝阳,竟然转身就走,真没面子。在后面叫了你们几声也没听见,只好一路追出来了。”
“这个……倒是没有,”陶燕沮丧地摇摇头,“那厮狡猾得很,我的眼睛也给他蒙上了。”
“会吗?”杜敏乐了,正待再说什么,却听右手边的拉拉队忽然起了一阵小骚动,紧接着,“周总”“杨总”“陈总”“郭总”等惊喜的招呼声此起彼伏。杜敏当下打住了话头,先好奇地往右手边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看台上来了几个年纪稍长的男士,宏大软件的拉拉队员们正在激动地安排他们就座、喝水。敢情是宏大软件的领导大驾光临了?杜敏正猜测着,冷不防被陶燕一把抓住手——明明是夏末初秋的时节,陶燕的手心却一片冰凉。
当然,上面这些杜敏都只是放在心里想,她没法说出口,更没法一下和陶燕说明白。因为陶燕和蒋薇一样,都属于父母“富养”长大的。两个人毕业后一个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给了事业有成的男人,另一个自己能力强会赚钱,都没经历过苦日子,无法理解拮据的经济条件有多可怕——它可以毁灭人的自尊心、自信心和理想,可以让人生变得无奈而卑微;再者,陶燕还没结婚,杜敏也不想让她看到婚姻里面太多现实无奈的因素。
“不行!”方诚实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气呼呼地指着杜敏,话都说不顺了,“你敢打!你、你有种就试试看!”
“咦,你俩怎么跑出来了?”杜敏好奇地问。
走出体育馆,杜敏先扶陶燕在馆外的一张公共休闲椅上坐下,关切地问:“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我也是这样想的……对了老大,你觉得郑芳玲怎么样?”
“你真恶心!”杜敏想甩开他的手,方诚实乘势一拽把她搂进了怀里,把她逼到床边,炙热的嘴唇乘机凑了上去……
“没关系的,我能起得来。你赶紧去洗吧,咱们早睡早起。”
“那好吧。”杜敏就算再粗心,也能感到陶燕的情绪不对劲了。
可是,不问问杜敏是否安全到达陶燕处,他委实觉得放心不下……思来想去,方诚实还是硬着头皮给蒋薇打了电话,简单地说明了情况。蒋薇很是善解人意,并没有多问什么,很快给了他陶燕的电话号码,而且主动问他是否需要她帮忙。
“薇薇,等等。”杜敏听得有点晕,当下,一边打断她,一边拿手狠掐眉心,只问重点,“陶陶现在人怎么样?你见到她了吗?”
“哦,你俩去吧,”蒋薇在那边笑道,“我家小公主明天要我带她去植物园玩。那个……陶陶,如果足球场上真有哪个看得比较顺眼的,不要错过啊。”
周六下午,杜敏陪陶燕去看了宏大软件和亚通公司之间的足球PK赛。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看热闹的杜敏和陶燕倒也没闲着,一边跟着宏大软件的拉拉队们喊喊“宏大加油”“宏大必胜”之类的口号,一边欣赏足球场上帅哥们奔跑、对抗的英姿。
“两岁?”
半夜,陶燕又被那个血手套的噩梦惊醒。
“那你现在还有钱用吗?”杜敏边问边打开钱包,把里面的百元大钞全部取出来,“我先给你一些应急吧。钱包里只有这么多,不够的话一会儿去取,我带了工资卡。”
当晚,杜敏收拾了收拾,去了陶燕那里。
“噢,不用不用,”陶燕赶紧按住她的手,“我的银行卡还在啊。上午我已经取了钱补充钱包了——现在钱包又是鼓鼓的了,没事儿。”
陶燕闭上眼,先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好多了。”
蒋薇实在无法理解,公公婆婆都很开明,作为儿子的李卫东怎么反而会有这种重男轻女的情结?小豆满一周岁后,李卫东曾数次向她提出再生个儿子的要求,都被她拒绝了。关于理由,她也很详细地向李卫东解释过:第一,公公婆婆都是国家干部,作为他们的儿子儿媳,不应该带头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第二,这样对小豆不公平。如果真生了儿子,李卫东一定会偏爱儿子,到时肯定会伤害女儿;第三,生儿生女都是偶然概率,谁能保证第二胎就能生出个儿子?
“哎哟,我说姑娘”老板娘直摇头,“你们一起吃的饭,要中毒一起中,怎么你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的?再说了,食物中毒也该是上吐下泻,不会只是呕吐,你说是吧?”
听完蒋薇的解释,杜敏心里头燃起的小火苗慢慢熄灭了,“哦,我没什么事。就是……心里烦,所以跑来找陶陶说说话。对了薇薇,陶陶说她明天要去足球场看帅哥,你要不要一起去……”为了转移话题,她只好拿陶燕说事。
“呸呸!谁要去看帅哥!”一旁的陶燕不依了,抢过杜敏手里的电话,“薇薇,别听她胡说八道!就是朋友有场足球PK赛,拉我去当拉拉队而已。你明天有空吗,咱仨一起去好不好?”
“小郑?”方诚实的脑中闪过几天前一起吃饭的那个女孩,大方泼辣,跟林海亮打情骂俏轻车熟路,一点都不脸红心跳,感觉上是一个很世故成熟的女孩。当下,他有所保留地说:“只见过一次面,还不太了解。对了,你不是还有其他几个聊了很久的女网友吗?上次你给我看的那个河南女孩的照片也不错,看起来挺温柔的。”
“嗨!我现在是要找媳妇,不是谈恋爱。那几个女生谈谈恋爱可以,结婚嘛……还是要找个老乡比较好,饮食习惯、思想观念都比较接近,另外跟老人沟通起来也不会有语言上的障碍。”
两人一回头,就看见成钢和顾朝阳气喘吁吁地站在体育馆门口。
“我有些胸闷……咱们、咱们出去透透气吧。”陶燕的脸色有些苍白,急慌慌地拽她起来。
这次,陶燕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把手机举到杜敏面前:“喏,又打来了。这次我可不接了,你自己跟他说。”
“噢,这样啊,”成钢抓抓头,先为难地看看面露失望之色的顾朝阳,再满脸期待地看看杜敏,“那小杜呢?”
“喂,你越说越不靠谱了,”陶燕双手抱头痛苦呻|吟,“告诉我,该用什么才能堵上你的嘴?”
杜敏想了想,走过去,正要在他身旁坐下,方诚实却伸手挡了一挡,拖过一个小凳子给她:“别坐地板上,晚上瓷砖凉。”
陶燕吓了一跳:“杜杜,你可千万别意气用事。那个……你今年都快30岁了,不比十八九岁的小姑娘,打胎对身体伤害很大,而且……听说女人这个岁数打胎,第二胎很难再怀上的。还有,你当真想和方诚实离婚?”
“好的,晚安。”蒋薇笑道。
“啊?”电话的那头蒋薇有些愕然,“杜杜,你和小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很担心你,又找不到陶陶的电话,所以只好找我。我担心你有什么事,就打电话问一下。杜杜,你还好吧?”
杜敏一宿没睡好。
现在,她终于明白这丝担忧是什么了——女儿在慢慢长大,渐渐懂事,而丈夫却依然把事业放在第一位。每当答应女儿的事在时间上和工作发生冲突时,他总是毫不犹豫地放弃对女儿的承诺,只顾自己的工作。他的一再食言,事实上已经对女儿构成了伤害。看着手里的这页纸,蒋薇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想是时候找机会和丈夫好好谈一谈了。
“你的手?”杜敏眼尖,又一把拉过她的手,只见手上也有明显的伤痕:手腕上一圈明显的淤青,还有几道割破的口子,触目惊心。
杜敏就是在这种情形下看见的方诚实——看到杜敏,他大老远就冲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抱起杜敏旋转两周半,然后才放下她,睁着两只黑黑的熊猫眼兴奋地问:“老婆,咱们真有BB了吗?”
“也还好蒙着,你要真看清他长什么样,恐怕就更危险了。”杜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了,那你后来怎么弄开绳索的?谁帮你报的警?”
“姐弟恋?”杜敏瞪大双眼,望望球场上正来回跑动的顾朝阳,再瞅瞅脸微微发红的陶燕,疑惑地问,“你俩看起来年龄差不多呀。他比你小多少?”
往事如烟,陶燕的心头突如其来地一暖,下意识地伸手抱住了杜敏的腰:“杜杜,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哦,我当然是陪陶陶一起回去。”杜敏赶紧表态。
陶燕看了看时间,快9点了:“好,那你先去洗吧。明早咱们去哪家医院,要不要先预约?”
“呵呵,大家都算虚岁的。”
陶燕点点头:“好。”她开始拨顾朝阳的手机。手机响了一会儿没人接,陶燕这才想起,顾朝阳穿着球衣呢,肯定不会把手机带身上。她摁了电话,决定发个短信说明。刚进入短信界面,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大声喊她:“燕子!杜敏!你们俩在那儿干吗呢?”www.hetushu.com.com
“哦……是亮子啊。我在家里,正准备洗洗睡觉。”方诚实有些沮丧。
陶燕看着足球场上英姿勃发、身手矫健的顾朝阳,说不心动是假的。当下,她嘀咕道:“怎么考虑呀?我可不想姐弟恋。”
陶燕站在一旁替方诚实着急:“老方,不要忙着说结果,先解释原因呀!前晚你为什么要吼我家杜杜,还关手机?啊?杜杜是让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那个,你这么对她,总该……事出有因的吧?”她边说边对方诚实使劲眨眼。
“也许吧,改天去办张健身卡。”
方诚实笑了,松开她的手,碰了碰她的脸蛋:“本来就挺老的。你我都不年轻了,一个30岁,一个32岁,再过几年就都奔四了,明白吗?”
“老婆,你真没有同情心,”方诚实审时度势,继续装可怜,“我爸也很奇怪,从来不打我头或手掌什么的,专打我屁股……你知道为什么吗?”
“哎哎,姑娘,你可别乱说话,”老板娘不依了,“我们的材料都是正规渠道进的,能有什么问题?你这同学哪是吃坏肚子了,应该是怀上娃了吧?”
杜敏毫不示弱,紧紧地盯着他,心里打定主意:如果他敢动手打人,她立马提出离婚!
“但愿吧。杜杜,你和我的情况不一样,”陶燕轻轻道,“你腹中怀的是合法孩子,只要你愿意,孩子可以既有爸爸,也有妈妈。”
因为胃口好,先前已经吃下许多食物,所以杜敏的呕吐就来得超常凶猛。不一会儿,洗手池已经给她吐得一片狼藉。剧烈的呕吐声引来了餐馆的老板娘,她一边心疼地看看自己的洗手间,一边担心地瞄瞄门外,嘴里嘟囔着:“这可怎么好?吐得这么脏这么吓人,客人还不得全吓跑了?”
似曾相识的话语……
杜敏一愣,不明白陶燕为什么一个晚上都在未雨绸缪这事:“陶陶,为什么你一直关心这个,能说说原因吗?”
“你别说了,行吗?”杜敏的声音有些颤抖了,方诚实的叙述让她难过,也让她有些莫名的烦躁。
“乱讲。”方诚实把烟掐灭,用双手把杜敏的小手握在掌心,揉了揉,“老婆,我记得……再过两个多月,就是你31岁的生日了吧?”
早早孕测试的结果是:杜敏怀孕了。
“应该不会吧,”陶燕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杜杜,我不想再进体育馆了,一进去又准得难受……要不,咱们提早撤吧?”
“你强词夺理!”陶燕快晕了。
“血手套?”杜敏打了个寒噤,脑中马上联想到太平间僵尸之类的恐怖画面,“你、你你是不是恐怖片又看多了?”她结结巴巴地问。
对于警察的破案能力,杜敏也持不确定态度,当下摇摇头,想了想,再问:“你总共损失了多少东西?”
这边杜敏却不想再听他俩唱双簧了,她意识到要不要孩子这件事,只有和方诚实关起门来才能谈清楚,当下叹了口气,摸了摸陶燕的胳膊:“陶陶,今天麻烦你了。我要先和他回去一趟,行李就暂时寄在你那边。”
“那你不是在城市吗?城市里三十几岁才当爸爸的人多了去了。”
杜敏气都喘不匀了,“就、就打。”
这次,她决定要正式和方诚实分开一段时间,好好想一想她的婚姻是否还有继续维持的必要。为了坚定自己的决心,同时也为了以牙还牙,她也关了手机。
“咱们可以考虑改在岛外买房子,岛外的房子便宜些。”方诚实提出早已准备好的替代方案。
“你这家伙!”杜敏气势汹汹地伸手去捏她胳膊,“还说不是你!拐了个弯还是你透露的!”
杜敏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脑子像放电影一样,闪回适才陶燕突如其来抓住她手的一刹那。哦,对了,那是在宏大软件的几个领导出现在看台上的时候,想必杨锐就在那几个人当中……天啊,厦门果然很小!想到这里,她微微叹了一口气,猜测道:“陶陶,你是不是还对他有感情?”
“老大,你在哪儿呢?在干吗?”电话接起,却是林海亮殷勤的问候声。
杜敏犹豫了一下,嘟囔道:“打。”
“那不行,得赶紧告诉他一声,”蒋薇果断地说道,“杜杜不能这么任性,就算要打胎也得先经过小方同意呀!陶陶,你可别陪她做糊涂事,赶紧打电话给方诚实!”
“啊?不会吧!”林海亮大吃一惊,“你们俩……又吵架了?”
方诚实接到蒋薇的电话后,千恩万谢。在蒋薇的叮嘱下,他决定暂时不给杜敏电话,省得“打草惊蛇”。在一夜兴奋未眠之后,他终于盼到了天色微亮,于是一骨碌爬起来,匆匆洗漱之后,7点刚过就守在了中医院门口。
陶燕再望望杜敏,目光中有了些许疑惑:“倒也是。”
方诚实在心里倒吸一口冷气,原来杜敏打的是这主意,还好自己没有冲动,不然按杜敏那一条道走到黑的性子,说不好还真得闹离婚了。他心里后怕着,嘴上可表现得毫不在乎:“小性子!你老公我像是会打老婆的男人吗?”
“杜杜,求求你,别再说顾朝阳了。”陶燕没精打采地打断杜敏的话,“我忽然有些想喝酒,你陪我吧。”
“好吧,”蒋薇想了想,说,“那明天具体情况怎样,你再给我电话。”
“哦,睡……觉啊?”林海亮在电话那头笑得很暧昧,“小两口几天没见面,该急了吧?”
“晕,看你那副表情,我还以为差好几岁呢,”杜敏松口气,做抹汗状,“原来只差两岁而已,这算哪门子姐弟恋啊?人家说的姐弟恋起码都要女大男5岁以上的。再说了,就算是姐弟恋,现在不也很普遍了吗?你看马伊琍比文章大了整整8岁,两人不也结婚生子了吗?日子也过得挺恩爱的。”
能带这么多东西走,说明她暂时没有想不开,不会做出什么傻事。这是方诚实的第二个判断。
“嗯。”杜敏点点头。刚才方诚实的来电关心是让她稍有安慰,但远不足以动摇她重新考虑两人婚姻关系的决心。
“不是。”陶燕摇摇头,欲言又止。
“我就打!你敢怎么着!”杜敏也爆发了,边嚷边站起来,昂着脖子和他对峙。
“这个……”陶燕和杜敏大眼瞪小眼,愣住了。过了一会儿,陶燕才反应过来,“老板娘,你别欺负我们没有经验,糊弄我们啊!食物中毒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薇薇,你也使坏!”陶燕哇哇大叫,“不理你了。睡觉了,goodnight!”
她怎能不难过?女儿还不到5岁,跟自己的亲生父亲在一起玩耍的时间还不如跟爷爷奶奶在一起的多。蒋薇记得很清楚,小豆出生后不久,李卫东就去了宁德筹办分公司。4年多了,他一直就这样两地来回跑,宁德一个月,厦门半个月,一年下来,待在宁德的时间足足有七八个月,厦门反倒越来越像他的客居地了。这件事情,她不满,公婆也有找李卫东谈过——3岁到6岁是孩子性格形成的最重要阶段,作为父母在这个阶段应该多陪在孩子身边,引导她成长。可李卫东总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厦门的市场太成熟,竞争太激烈,他很难再开发新客户、增加销售额;而宁德是一个正在蓬勃发展的市场,竞争对手少,销售毛利也比较高,这样的新市场新业务机会他必须抓住——否则,没有了新的业务来源,他的公司靠什么来生存发展?
“还好他没给你机会,”杜敏见陶燕手舞足蹈,声音洪亮,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才松了口气,当下拉陶燕在沙发上坐下,继续问,“看清歹徒长什么样了吗?”
心结之二,她担心——现在生下孩子就得永远放弃买房的梦想了。原因很简单,孩子生下来之后每月都得有一大笔开支,从一出生的尿布钱、奶粉钱到学前的智力开发,再到上学后的各项费用,随便算算都是一笔吓人的账,到时哪会有余钱余力去存首付和供房贷?而没有房子,一家人一辈子得四处漂泊不说,孩子留在厦门读书也会成为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因为现在的学校都是划片区招生的,没有房子,孩子落不了户,连公立学校都读不了,更别说上好点的学校了。按杜敏优生优育、一代应比一代强的理念,如果让孩子的成长环境和自己当初一样,甚至还不如自己,那还不如先不要把他生下来。否则就算生下勉强养大,孩子没有好的教育条件和成长环境,长大了也会埋怨父母的。
“杜杜,你都胡说些啥呀?”陶燕不乐意了,郑重其事地声明,“我和顾朝阳没有任何关系。”
陶燕咬了咬嘴唇,有些犹豫:这不仅仅是一场反复发作的噩梦,更是一道她不愿再去揭开的伤口啊!
“也许吧,”陶燕这次倒没有像以往那样漫不经心,而是慎重地点了点头,“遇到合适的男人我会考虑的。”
“估计不知道吧。”陶燕这才想起自己一直忘了方诚实。
陶燕眼瞅着方诚实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开,这才冲杜敏吐吐舌头:“敢情老方这么喜欢小孩呀!杜杜,你还是别跟他提打胎,我猜他会找你拼命,嘿嘿!”
“啊?”杜敏愣了一会儿才说,“现在才几点啊,酒吧还没开始营业呢。”
“陶陶,你做噩梦了吧?”她赶紧抽了张纸巾替陶燕擦去额头的汗水。
方诚实一翻身,又是一个长吻上去……然后气喘吁吁地放开杜敏:“还敢不敢说打?”
“不好!”杜敏把他的手拨开,把脸扭到一边,气咻咻地说,“方诚实,你以为哄小孩呢?”
“还、还多撞见几次?”陶燕正往嘴里继续灌啤酒,这一下差点喷了出来,“喂,你真不厚道!这叫什么话呀?”
“没事儿,我自己找就可以了,”陶燕笑笑,“这点小事我搞得定。”
所谓物极必反,杜敏被他连续的吻堵得呼和图书吸困难,感觉自己就快要被憋死了,当下一脚蹬开方诚实,咳嗽了几声才生气地喊道:“无耻!下流!原始动物!你就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打就打就打!”
“不行,一定得看看才放心,”杜敏一边拦出租车一边说,“我下午两点才上班呢,时间充裕。哎,我要上车了,你现在在哪里?在公寓吗?”
“算是吧。现在的女人可真不好惹……”方诚实叹气,“算了,懒得说她!亮子,你在家里要待几天,下一站计划到哪个城市出差?”
“岛外?海沧集美也要八九千吧?还有,岛外和岛内差距很大好不好?教育水平、配套设施、生活氛围都完全不在一个档次!最重要的,孩子生下来的话,户口就只能落在岛外,在岛外上学了……不行不行!我不同意!”杜敏坚决地摇头。厦门分思明、湖里、集美、海沧、同安、翔安6个行政区,其中,思明是老市区,湖里是新市区,都在厦门岛内,其他4个区则在厦门岛外,相当于厦门的“乡下”。杜敏有时候需要去拜访一些岛外的客户,岛外各处都去过,自然很清楚岛外和岛内的差距:首先,是城乡差距,无论是教育条件、配套设施、居民素质、生活氛围都有很大的差距;其次,是工业污染,厦门的工业区几乎全集中在岛外,岛外的各项空气污染指数自然比岛内高;再次,是治安问题,有工业区的地方,就会伴随有大量的流动人口以及琳琅满目的快餐店、洗头店、民建出租屋等廉价配套设施,鱼龙混杂,打架斗殴时有发生,治安一向比较乱,更何况,她大学毕业的时候户口就已经落在了岛内,厦门的户口政策是宽出严进——迁到岛外容易,再迁回岛内就很难了。
“陶陶出什么事了?”杜敏吓得声音都变调了。
陶燕听了,啧啧有声:“男人喝多了酒真可怕。老方,你发酒疯的时候不会打女人吧?”
“不知道!”陶燕凶巴巴地说,“人走了你才着急,早些时候你干什么去了?”
“哎,老大!你可别瞎说,我可不是图她的房子啊!”林海亮赶紧辩白,“我只是觉得,她才做了4年中介就能买两套房子,说明能力还是挺强的。像咱们这种一穷二白的农家子弟,娶媳妇娶实在,要不娶个贤惠一点的,要不就娶个能干一点的。小郑是咱们那边的女孩,贤惠这一点应该没太大问题,另外能力不错,将来我如果要创业,她在事业上也可以帮到我。”
“是、是和杨锐分手那次吗?”
第二天早上起来,杜敏头疼欲裂,但还是咬咬牙,扛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去上班了。好不容易挨到午休时间,她连午饭都不想吃了,没精打采地往桌上一趴,准备先好好补一觉。
“哦……还没有。她也是刚刚给我打的电话……不过,听她说话的声音是还好。我没想到她那么镇定,去公安局录完口供了,才想到打电话给我。”蒋薇慢慢缓过劲,这才想起自己此次打电话的主要目的,“杜杜,我现在还在开会——在讨论一份重要的季度报表,大老板也在,我不好请假。你方便先去看看陶陶吗?开完会我就过去。”
“喂!陶燕……”方诚实没料到陶燕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挂他的电话,所以听了好一阵嘟嘟声后,他才缓过劲来,那叫一个伤自尊啊!当下,他狠狠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摔,骂道:“都些什么女人啊,一个比一个嚣张!不打了!老子不丢这个脸了!爱回来不回来!”
“我想去中医院,那里比较不挤。B超预约不了,得早点去排队呢。”杜敏有些抱歉地看着陶燕,“可能明早7点半就得到医院了。嗯……陶陶,要不我自己去吧,你就别陪我了。”
老板娘见杜敏一再否定自己的经验和判断,不觉有些生气了,当下拉过陶燕指指门外:“马路斜对面就有一家药店,你现在去买一根‘早早孕’,给她测一下,看我有没有胡说八道。”
“没事的!”杜敏以为陶燕害怕,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有我在呢,我不怕鬼的。”
方诚实想了想,实话实说:“加薪应该没问题,升职我没把握。”
“好吧,”成钢无奈地拍拍顾朝阳的肩膀,“那我们先进去了。保持联系。”
不过,还没等她酝酿好状态,搁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杜敏眼睛半闭半睁地拿过手机贴到耳边,只听对方说了一句,就吓得一机灵,一下坐直了身子。
方诚实不吭声,犹豫了片刻却跟进去了。两人在床上躺下来,方诚实从背后搂住杜敏,把脸深深地埋在杜敏的脖子里:“老婆,我真的很想要这个孩子……求你了,行吗?”
电话是蒋薇打来的,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杜杜,陶陶出事了!”
回到家,杜敏先找出自己放在电脑里的一堆excel表格——和方诚实结婚半年来,她一直坚持记账和做大的开支预算,现在这些表格派上用场了。
半小时后,杜敏风风火火地赶到了陶燕所在的咖啡馆,一下车就看到陶燕隔着一楼的玻璃墙往外张望,显然一直在等她。
方诚实再翻身,再度展开长吻攻势……
这真是方诚实的意外收获——他只是想东扯西扯缓和气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想不到他的屁股居然得了一个这么雷人的评价——硕大肥美……方诚实想不乐都不行了,当下他笑眯眯地凑近杜敏,不怀好意地抓过她的手往屁股上按:“多谢老婆夸奖!你现在要不要摸一摸我肥美的屁股……”
两人就近找了一家东北菜馆,点了小鸡炖蘑菇、炸茄盒等几个菜,又要了两瓶冰镇小青岛。陶燕菜还没吃一口,小青岛就已经灌下了半瓶,急得杜敏一直喊:“悠着点悠着点,你这样空腹喝很伤胃的!”
“那离了婚就会前途光明了吗?”陶燕反问。作为同学,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杜敏面对现实——在中国这个传统社会,离异女人的日子也不见得好过,特别是30岁以上的。
这个理由,蒋薇是不完全信的。在她看来,事业只是一半的原因,另一半的原因——则是因为李卫东有些重男轻女。蒋薇还记得,她在怀小豆的时候,李卫东说得最多的话就是等咱们的儿子出世了,我要带他去干吗干吗,记得自己当时还跟他开玩笑:要是生的是个女儿呢?李卫东愣了一下,然后才笑着说那就归你调|教了。当时她还以为这只是个玩笑,想不到小豆出生后,玩笑还真的变成了现实……
陶燕忽然想起大学的时候,她每次心情不好,就喜欢去看恐怖片。有一次,是杜敏陪她,两人买的是学校附近一个小录像厅的通票,每人6元可以连续看好几部的那种。那天放的全是港台鬼片,动不动就是鬼新娘和鬼小孩钻出来,鲜血和面容狰狞的镜头特写一个接着一个。她在那一边看一边尖叫,杜敏却一声不吭,淡定得很——因为几个小时的放映过程中,她有一多半时间都是双手掩面。临近结束的时候,恐怖气氛达到高潮,只见剩下半个脑壳的鬼小孩忽然从卫生间的屋顶倒挂下来,和主人公来了个近距离对视,她一声惊叫紧紧抱住杜敏的胳膊。杜敏自己一边瑟瑟发抖,还一边使劲安慰她:“没事,有我在呢,我不怕鬼的……”
“我估计他没这个胆了,”陶燕摇摇头,“不过不排除还有其他贼继续光顾的可能。我现在还真挺怕住这种不装防盗窗的屋子的。杜杜,我想重新找个房子。”
“当然,”成钢笑着望了一眼顾朝阳,“等一下比赛结束后,领导请吃江枫渔火,拉拉队人人有份。你们俩记得啊,到时和我们坐一辆车走。”
杜敏摇摇头,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陶燕不能保留孩子,是因为当时她还太年轻,还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不可能为了一个抛弃自己的男人生下非婚孩子,然后去做一个单亲妈妈,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而她呢?30岁,婚内怀孕,看似合情合理。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心结。
住宾馆?她肯定舍不得——这点他很有把握。
杜敏怎么也想不到陶燕和杨锐相恋一场,所付出的代价竟然如此惨重。她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非常沉重,一时也找不出很有力的话安慰她,想了半天只能干巴巴地说:“陶陶,事情都过去了,你别一直搁在心里。按你当时的情况,不打掉能怎么办呢?那是唯一的选择。我相信上帝会宽恕你妈妈的。”
公公婆婆也很支持她,坚决站在她这边,所以事后李卫东也就渐渐死了心,不再跟她提这件事了。这4年来,她也一直在努力着,想让女儿和丈夫多亲近,多培养感情,事实上李卫东和女儿的关系也的确一直在改善,也渐渐变得亲密,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还是有一丝隐隐的担忧……
“哦,”杜敏幸灾乐祸,“那你就是活该啦!”
杜敏想了想:“也行。不过,你要不要跟小顾他们说一声啊?”
“行啊,随你。”方诚实乐得他不来住,省得杜敏回来撞到又该翻脸,“那哥哥先预祝你马到成功!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忙,随时给我打电话。”
绕了半天,方诚实还是想说服她生下孩子。杜敏不高兴地站了起来:“不谈这个,我要去睡觉了。”
“好吧。”陶燕还是有些不放心,“薇薇,如果杜杜明天就是坚持要打掉孩子呢,我该怎么办?”
“哪有啊?我倒是想打,问题是那厮根本没有给我机会。”一想起昨晚的事,陶燕还觉得憋气,当下气呼呼地一挥手,“超级龌龊的一个贼!我醒来的时候,手脚已经全给绑了,嘴也给塞了好大一团臭烘烘的布,恶心死我了!要不是那厮用这种下三滥手段,真打起来……哼,本姑娘学了一年的跆拳道,还没练手的机会呢!”
“嗯,”杜敏点点头,看看手机,“下半场还要再https://www.hetushu.com.com过12分钟才开始……对了,咱们这会儿出来透气,顾朝阳他们不会以为咱俩临阵脱逃了吧?”
借宿同事、朋友处——这个最有可能。杜敏的交际观和他不同,他是朋友越多越好,朋友多了路好走;而杜敏心高气傲,一向只凭喜好交朋友,讲求朋友少而精,所以,她要好的几个同事朋友他掰掰手指头就数完了……对了,陶燕!杜敏这几天不是一直在陶燕那里借宿吗,她肯定是又去了陶燕那里!想到这里,方诚实明白了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于是,他兴奋地掏出手机,在电话簿里翻来翻去找陶燕的电话——靠,竟然没有!他定了定神,想起了该找蒋薇的,那次他们四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记得自己存过蒋薇的电话号码,还有李卫东的。
“啊,杨锐?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见?”杜敏愣住了。
“我?”陶燕瞄了一眼杜敏虎视眈眈的表情,连忙摇头狡辩,“不是不是,我可没跟他说。我只不过是给薇薇打了个电话,报告一声而已。”
“那我可就直接摁掉了?”陶燕征询她的意见。
“不知道……可能三四点吧。”
“不要,我的手脚本来就比较冷,天生的。”
“才怪。”杜敏反驳,“那也有刚结婚夫妻俩想多过几年两人世界,或者都忙于事业想晚几年要孩子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方诚实强装底气很足,“总会有办法的。”
方诚实沉默了。被一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女孩教训,他觉得很没面子,可陶燕不是杜敏,他不能对她还以颜色。而且,杜敏如果暂时不想回来,这几天还得继续麻烦陶燕呢。想到这里,方诚实忍着气,尽量诚恳地解释:“今晚是我不对,工作上的事烦心,又喝了点酒,所以就吼了杜敏。小陶,杜敏在你那边我就放心了。今晚就先麻烦你了,明天我会过去接她,你那里怎么走……”
“真的真的!”杜敏两眼冒光地鼓动陶燕,“我有个建议,你要真想克服自己心里遗留的阴影,最好就是在杨锐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和顾朝阳谈一场恋爱,气死他!”
“肯定的,”杜敏点头,“你想租在哪个地段?我让方诚实帮你找,找房子他挺有经验的。”
“当然要离!”杜敏愁眉苦脸,“一想到后面几十年还要和那样的人过那样的日子,我就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啊?不会吧?”陶燕愣住了。正在吐得翻肠倒胃的杜敏也猛地被这个说法雷住,当下忽然一下肠胃归位,她赶紧就着水龙头冲了把脸,这才惊疑不定地直起身子:“不会吧?我都有采取安全措施的,除了最近几次……但也都在安全期啊,怎么可能?”
“嘿嘿,很有诚意嘛。”陶燕瞅了杜敏一眼,似笑非笑地叮嘱方诚实,“可要说到做到。”
“多赚钱?怎么赚?”杜敏没好气,“你,还是我有做生意的头脑?”
所以,最终杜敏只是叹了口气:“明天确诊后再决定吧。陶陶,我答应你——至少明天,我不会手术。”
“那好吧,”杜敏凝神想了想,叹了口气,“陶陶,你别嫌我啰唆,有句话,我还是得再唠叨一遍……别太要强了,多花点时间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早点把自己嫁了吧。咱们不说别的,就单说像昨晚那样的事,如果当时你身边有个男人保护,盗贼也许压根儿就没胆进你的公寓……说到底,不就是欺负你是单身女子吗?”
“不知道呢,我报警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警察叔叔也只是说尽力而为。”
“睡不着,”方诚实抽了若干小时的烟,声音有点嘶哑,“现在几点了?”
杜敏一时语塞,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正在挂号窗口前排队的方诚实,此时他也正好回头望向这边,满脸阳光灿烂,还欢快地冲她挥了挥手。她的心又软了一下,只好恨恨地撤回目光,咬牙切齿道:“才不那么便宜他!等回头确诊,我要当他的面告诉医生我要流产,活活气死他!”
陶燕见杜敏对怀孕的事这么抵触,不免有些担心:“杜杜,假如明天做完B超……你真的有了,打算怎么办?”
事实上,挂完方诚实的电话不久,陶燕的手机又响了。
“怎么可能!”陶燕被她的说法吓了一跳,“他害我那么惨,我恨他还来不及呢!”
“也对。”方诚实又想了想,实事求是地分析,“小郑嘛,身材不错,性格开朗,另外还有两套房子……算得上是一个有才有貌的小富婆了。现在大城市买房的压力这么大,兄弟你如果真的能娶到小郑,至少可以比我们少奋斗20年。”
“岛外的各种配套会慢慢跟上的,”方诚实长期在岛外工作,还在岛外住过好几年,对岛外买房的抵触心理远没有杜敏那么严重,当下耐心劝道,“你看我老乡,夫妻俩都在戴尔上班的,不也买了海沧的房子吗?咱们经济实力远不如人家,为什么不能量力而行,非要在岛内寸土寸金的地方跟别人争呢?”
“杜敏!”方诚实终于失去了耐心,一下把手中的烟屁股狠狠掷在地上,“你也太极端、太无理取闹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样才行?”
“哦……”杜敏犹豫了片刻,才哭丧着一张脸说,“也好,但愿是虚惊一场。”
杜敏心里暖了一暖,听话地在凳子上坐下:“半夜三更的,怎么不睡觉呢?”
“我……”陶燕有些失神地看着她,“我……刚才又梦见那双血手套了。”
“哦,有事?”还是杜敏在问。
心结之一,是她的婚姻关系还不牢靠——和方诚实的婚姻开始得太仓促,双方都还在了解和磨合阶段,谁也不能保证这段闪来的婚姻是否能四平八稳地走到底。没有孩子,离婚相对容易,一旦牵扯到孩子,离婚就有了太多的顾虑和拖累。在这个社会里,为了孩子勉强维持着貌合神离、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的夫妻还少吗?杜敏可以接受自己的婚姻暂时没有面包,却无法接受婚姻需要用虚情假意和表演来维持——那样的日子会让她很累,更会让她绝望。
“不明白,”杜敏故意胡搅蛮缠,“你好像是要到明年1月才满32周岁吧?”
杜敏沉默了片刻,苦笑道:“还能怎么办?打掉呗。我正在考虑和方诚实离婚呢,如果生一小孩,岂不是一辈子都要绑死在这段既没爱情也没面包的婚姻里头了?”
杜敏下意识地觉得那会是一个狠狠的巴掌,因此赶紧往后蹦开一步。就在她那一跳一避之间,方诚实意外地发现了她眼中闪过的一丝害怕——原来这个女人是色厉内荏的。他松了一口气,感觉控制权瞬间又回到了自己手里,当下放开绷紧的脸笑道:“干吗?我又不是要打你。”边说边走上前去,帮她理顺有些凌乱的头发,叹了口气,“老婆,你是女人,就不懂得在适当的时候向男人示点弱吗?真惹火了我,打起来,你能打得过我?”
和陶燕通完电话,蒋薇先去了一趟女儿的睡房:小豆还小,睡觉的时候总喜欢蹬被子,所以她临睡前都会再去检查一次——这次小豆干脆把整床被子都蹬掉了,自己还在那儿睡得挺香。
在给蒋薇打电话之前,方诚实先犹豫了片刻:现在都快12点了,蒋薇夫妇也许早已睡下,自己这样打电话过去似乎不太好,一方面是很唐突,毕竟他和蒋薇只说过几句话,而且她的言行举止总让他感觉,她和他是属于两个阶层的;另一方面是家丑不可外扬,他总不能告诉蒋薇,杜敏和他吵架,离家出走了吧?
“老婆,你不知道,我多羡慕那些一家三口……”方诚实自顾自说下去,“每次经过会展中心,看到别人牵家带口在海边玩耍,我就想,如果……我和你有个女儿,每到周末我们就带她去海边放风筝;如果……是个儿子,我们就带他到海边去游泳,把他的身体练得棒棒的,从小就培养他坚强的意志和逆境求生的勇气……”
杜敏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吃惊地抓住陶燕的胳膊,话都说不完整了:“陶陶,难道、难道你、你打过胎?”
于是,喝得醉醺醺的方诚实回到家,看到一个黑洞洞、空无一人的房子时,吓了一跳,酒一下就醒了四五分。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拨打杜敏的手机,等电话那头冰冷的女声提示声音“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传来时,方诚实的酒完全醒了。他的下一个反应就是冲进卧室,打开衣橱——衣橱里杜敏的衣服已经全都不见了,他又转身看了看梳妆台——杜敏的那些瓶瓶罐罐也全都消失了。
陶燕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嗯了一声。秘密一说出口,她反倒感觉轻松了许多。
“都我自己啊!”问起这个,陶燕很自豪,“等那厮走了,我就靠着玻璃茶几磨绳子,磨了我N久,手脚都酸得不行了,还好磨断了。解放手脚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拨110。”
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乖乖地睡觉呢?蒋薇怜爱地笑笑,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被子。拿起被子后,她发现下面还压着一页纸,纸上写着“爸爸大坏O”!“蛋”字小豆还不会写,所以就画了一个鸭蛋代替。
“我压根儿就没想和你打。”杜敏见方诚实没有打人的意思,一颗吓得扑腾扑腾跳的心终于落回原地,但嘴上还不服软,“你如果敢打我,我立马和你离婚!嗯……对了,还要告你家庭暴力,赔偿我经济损失和精神损失,哼!”
方诚实没辙了,长叹一声,用手盖住了自己的脸。
“妮子,我都说了算虚岁啊,”方诚实摇头,“在我们老家,都这样算的……要是在老家,像我这种年纪的男人,孩子都该上小学了……唉!”
半夜,杜敏起来上厕所,发现方诚实没在床上。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发现他一个人坐在阳台的地板上,闷着头抽烟。
“不……敢了。”杜敏脸色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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