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阅读

幸福的黑白法则

作者:寂月皎皎
幸福的黑白法则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0%
CHAPTER 14 我们彼此祝福,隔着天堂的距离

CHAPTER 14 我们彼此祝福,隔着天堂的距离

左掌是晶晶亮的玻璃小挂熊,右掌是闪着黯淡光芒的手机,都是凉凉的,腻上了湿湿的汗水。
当年给伤得太深,巴不得把所有和他的东西有关扔得光光的,好像那样就可以把盛枫的影子从心底深处彻底删除一样。
“哪里有星星?”水凝烟说完,才抬眼望向侧面的窗户,竟真的看到了星星。
碑石渐渐冷了,就像盛枫,终于也远了。
“谁沉醉在过去的事中?”水凝烟的声音有些尖厉,“林茗,你总是自作聪明!”
林茗笑了笑,泪水忽然便滴落下来。
不是因为她笨,而是因为她遇到了盛枫。
水凝烟那里,不好意思直接向闻致远预支工资,转而问Tina意见栗。
急诊,挂号,抢救,直到凌晨时分水妈妈才缓过来,皱着眉睡倒在病床上呼吸着氧气。
他还没洗浴,穿着式样简约大方的淡色T恤,在夜晚的灯光下,他那修长的身形挺拔而感伤,只那么懒懒地往藤编靠椅上一坐,已散发出了说不出的疲倦和无奈。
“我去拿。”
“是。”只一个字,清晰而肯定,掷地有声。
那时,我们都已口齿不清,我就唤着你,“喃喃”,“喃喃”,你就唤着我,“哼哼”,“哼哼”……
她宁愿他负了心,在别处好好地活着,也不愿接受他的死亡。
“林茗,我下班后有点事,可能没法按时去医院。你方便早些过去告诉我妈一声,陪她一会儿么?”她虽这么问着,却相信以林茗的个性,一定不会加以拒绝。
那个朝气蓬勃,有着最明朗灿烂笑容的少年,已经长眠在冰冷的地面下了么竣?
水妈妈倒在地上,一边呻|吟着,一边用手按紧了胸口,疼不可耐地滚倒在地上。
六到八万……
相爱不是两人相拥,而是用灵魂铭记彼此一生。
水凝烟咧了咧嘴,想挤出个笑脸,但湿湿的眼睫下却又滚下了泪珠。
林茗悄无声息地用自己的臂膀支撑住这个颤抖着的单薄身体,抿着唇不说话,但望向闻致远时,却皱了皱眉,显然不满他将水凝烟带过来。
医生也许骗了她的钱了,可哪个男人骗过她呢竣?
普觉寺公墓位于牛首山的东南山麓,是南京最大的一处墓园。水凝烟听说过这个地方,但在南京呆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过来。
在分手的邮件中,两人那样旁若无人的相互拥吻,同样笑容灿烂,同样眸含深情,那样清楚地反衬出了她的落寞和狼狈,像是对曾经的山盟海誓最大的嘲讽。
依稀,她便又见了照片上那个少年,抬着漂亮的下颔,向她扬着手,高声地喊,凝凝,凝凝,快来看,枫叶红了,红了……
水凝烟给母亲擦着汗水,低声问:“一定要手术了?大约要多少钱?”
好一会儿,他郑重地望向水妈妈,眼神如少年般明澈安静,“妈,你放心。”
水凝烟的手保持着捧着百合花的姿态,木然地望着墓碑上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以及那个不知多少年不敢唤出的名字,一动不动。
果然,即使他这样说,水凝烟也只看他一眼,并不说话。
“哦,当年枫枫也这样劝我。”他笑着说完,脸色已是僵了一僵,抬眼便望向水凝烟。
水凝烟立刻头疼。
不想他插手时他不声不响地插手,想他帮忙时他偏不理会。到底是她不了解他,还是她高估了自己对他的影响力?
水妈妈中年发胖,体重着实不轻,等将水妈妈送到车上时,林茗额上的汗珠已经成串地滴落下来。
他痴痴地望着那满园像蝴蝶一样的鸢尾,高高兴兴地笑了。
“不,不对……”
明知水凝烟母亲住院手术,还让她下班后陪他普觉寺,也实在不太像他平时温厚待人的风格。
虽然年纪大,可她相信自己还没耳背。
他的眼睛很明亮,也许年轻时也曾和盛枫一样清澈干净。
父闻致远、母盛芳菲泣立。
“十点半吧!”
这么一想着,连她自己都一惊。
她果然看到了盛枫的笑容,张扬着最美好的少年时光,停顿在永远的二十岁。
她抬头看着董事长办公室紧闭的门,轻声说:“今天,是他独子的忌日。”
林茗也不解释,端了茶杯慢慢地吹着浮在上面的茶叶,正要喝时,忽然惊讶地抬头。
林茗的面容,隔了层薄薄的水光,怎么也看不清晰,就像已看不清晰墓碑上的那张照片,那个名字。
“那么,品行呢?”
即便是向公司借钱,必定也是因为他和公司高层关系特殊的缘故。哪家公司会无缘无故预支一大笔钱给一个才工作没几天的新员工?

他低低地问着,微微地扬一扬唇角,手指抚摩着碑上笑容灿烂的面庞栗。
走得太快了,刚泡好的茶还没来得及喝,便被他的袖口带倒,脆生生地玻璃裂响炸得水凝烟手脚一阵发凉,反而比林茗走得慢了一步。
相守到白头。
话说完,她才发现盛枫又猜对了。
水凝烟挂断电话,心里堵得慌。
她一呆,第一反应是想回过身来反驳他的话。
“平时不锁的,样式全相同的,我也不知道。”林茗额上有汗珠滴下来,这时候终于暴露出男人不细致的一面了。
“具体要看病人情况了。如果只做PCI介入手术,花费不太大,但如果做CABG旁路移植,也就是俗称的心脏搭桥手术,那至少得预备上六到八万元的治疗费用。从病人的既往病史看,左主干部位有严重堵塞,很可能必须做旁路移植手术。”
只是舞来舞去,也离不开那长长碧叶笼着的翠绿枝条栗。
听说这手术要在胸口打上几个洞,水妈妈怎么也不肯手术,并且不许女儿签字。
原智瑜站在烟尘里笑骂:“这娘们,牛!”
林茗转过头,唇角习惯性地挑起一抹微笑,却在一眼掠过水凝烟时僵住,然后是失声惊叫:“uncle,为什么带她来?”
眼前这个遇事总是先笑起来的青年,脸色没变,耳根却红了。
结婚?他们甚至还没谈过恋爱!
有落叶一片两片飞下来,打着旋儿从三人中间飘过,轻轻刮过了她的脸。
他的唇角总是快乐地扬起,朝气蓬勃的漂亮脸庞凑近,淡色的薄唇在她的脖颈间流连,嘻笑着轻轻耳语,让她不由地笑着,总是在笑着,不愿错过一刻和他在一起的快乐。
临走,并没忘了告诉水凝烟:“你安心守着伯母,我会打电话帮你请假。”
林茗一边说着,一边去找车钥匙,忽然抬头看到她没有动弹,皱了眉冲她喝道:“还不走?”
江菲知道林茗是盛枫的哥哥,那她知不知道这位好哥哥做过什么www.hetushu.com.com事?难道在疾恶如仇的江菲心里,这也是可以原谅的么?
“枫枫,允许哥哥为凝凝找回丢了五年的幸福么?”
林茗了然微笑,“他们是我们过去的美好。而我们会在未来,相濡以沫。”
“丫头啊,你还不明白么?”闻致远叹息,“你所看到的,只是唐思源为了留住你而给你看的。这世上……根本没有Irene这个人,那不是Irene,就是Fay,林茗死去的女友。”
竟是林茗。
她的话语里明显带着猜疑,逡巡的目光像要将眼前这个总是温和微笑的青年一眼刺穿。
水凝烟实在很怕她的话给医生听到了,会不会真气得把手术刀扎到她的心脏里去,不安地连连往门外探头,无奈地说:“妈,如果你不治,才真的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
水凝烟抱住头,怎么也稳不住自己的身体,努力想放开声音驳斥,却还是给深深地掐在喉咙深处,憋成尖细的哭声:“骗我,你们骗我!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和Irene的照片!他们明明在一起,过得好好的,比谁都幸福快乐!”
现在,她居然找不出一点和盛枫有关的东西了。
在清淡的阳光下,他那难得皱紧的眉宇间漾着隐隐的疼痛和怜惜。
水凝烟却红了脸,换了女人的眼光仔细打量着原智瑜。虽然江菲以前曾说了他几箩筐的坏话,但她对这人没什么恶感,这次看他少了那些大呼小叫的粗鲁话语,似乎比第一次见面更顺眼了。
水凝烟转过头,轻声问Tina:“普觉寺……不是公墓么?”
原智瑜怔了怔,跟过来喊道:“死娘们,你还真的只是演戏给那妞儿看啊?”
Tina不以为意,“规矩是人定的,你管他什么先例不先例的?”

冰凉而熟悉的触感,被灯光折射着泪光晶莹的忧伤迷茫表情,正是她那一天在林茗车上丢了的玻璃小挂熊。
她从小受惯了母亲的“淫|威”,此时给气得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也能呆呆地倚在门框上无可奈何。
“妈!”水凝烟又羞又气,控制不住地大叫起来,砰砰地拍起房门。
林茗早已听到两人争执,拣起她被扔在地上的衣服,送回到她前一天晚上睡过的那间房间,又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微笑道:“别和老人家生气,她一手带大你,不容易。”
一切都弄错了。
生卒年1985—2005。

原智瑜嘿嘿一笑,转头向水凝烟做了个鬼脸,“我这不是和林大总监学的么?有对了眼的,死缠烂打,不追到手誓不罢休!”
“盛枫,盛枫……”
“不用了。我喝了茶会睡不着。”
两个人的心中,都保留着最纯净的一块,用以纪念死去的爱人。
“那算了。”
原智瑜打了个唿哨,跨上车去,潇潇洒洒地追了过去。
这座墓园占地有三百多亩,一眼看去都是林立的墓碑,高矮宽窄不一。但闻致远显然来的次数多了,一下车便沿着纵横曲折的小径往前走去,并且越走越快。水凝烟抱了一捧雪白的百合,跟在后面几乎在小步跑着了,清晰地听到了他急促的呼吸声。
“凝凝,我不怪你轻易抢走林茗的心,可我不能原谅你辜负他。已和唐思源分手,再和林茗决裂,就为他是盛枫的哥哥?你以为自己还是二八少女,准备再蹉跎多少年?”
水妈妈看着他们,乐呵呵地笑:“没想到这小伙子人还很不错,昨天陪着江菲到半夜才走,一早又赶过来送早饭来了,果然态度好啊!”
“这个……妈,你要怎样?”
水妈妈望着苦笑的林茗,一副姜太公钓鱼的架势,“我不放心凝凝,就不放心把命交给那些黑心肠的医生!”
林茗问:“你在找什么?”
“叫盛枫的人,是不是很多?”她问,吃力嘶哑的声线,像突破了包裹着灵魂的某种硬壳,硬生生地挤出苍白无力的一道。
他低了头,黑黑的碎发垂下宽宽的额,面庞和眼角的线条显得格外柔和。
林茗走近她,将她颊上被泪水沾湿的长发拨开,垂着眸静静地看她。
更别说她的工作就是因为他才得到,而眼前的住院费,也是他所垫付了。
林茗微笑道:“我们长得都像母亲,是有些像。”
水凝烟从财务会计处领出来的数目,连自己看着都有点汗颜,低声问Tina:“以前……公司有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我想找一找……找一找有没有盛枫留给我的东西。似乎……我都扔了,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了……”
“妈!”水凝烟攥紧了玻璃小挂熊,手心里满是湿漉漉的汗水。
“你错了。我不够聪明,所以……常会误人误己。”
她一向不擅理财,和唐思源复合后,他倒是把她的银行卡和手提电脑之类值钱的东西还给了她。可毕业三年,她的工作一直不稳定,并没有多少积蓄,离这个数字还相差很远。
林茗没注意到掉了东西,终于找对了钥匙,急急推开门,已惊呼一声,奔了进去。
怪不得能受得了水妈妈的的脾气,原来早就受惯了?
什么跟什么啊,这也太快了吧?
“妈,妈你说什么呢?还很不舒服么?我这就送你去医院……”水凝烟已急得掉下泪来。
或许,那种不肯外露的情绪,因为藏得太深,反而让人觉得可信。
林茗带着她回到自己家,正要让她先去休息片刻时,水凝烟打开了所有的灯,手忙脚乱地把所有的箱包打开,一样一样地翻起了自己的行李。
闻致远终于顿下疾行的身躯时,她已看到了拐角处一座汉白玉墓碑旁,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形正默然而立。
她十岁丧父,眼看着母亲含辛茹苦把她抚养成人,对于单亲家庭的艰难深有体会,而林茗……在父母离婚的那天失去父亲,养育他的祖父母,想都想得出对他母亲的态度了。
林茗上前一把将她扶起,急急冲着水凝烟高喊:“快去拿硝酸甘油。”
她的感觉里,闻致远似乎认识林茗的母亲,但除此之外便一无所知。
有水妈妈痛苦的呻|吟传出,却没有人过来开门,水凝烟赶过去用力拧着门把,发现反锁得紧紧的,忙叫道:“林茗,钥匙,钥匙呢?”
他已算得上是标准的青年才俊了,还说自己不够聪明?水凝烟不知道他的话中有多少反讽的意思,咬了唇不说话。
可等她转过身时,林茗已经低了头走入书房。
水凝烟想起了唐思源调查的资料上得到的讯息,原来的恼恨不觉消失了,声音也柔和下来,“听说,你从小就没在父母跟前长大?www.hetushu.com.com
林茗低了头,却看到了水凝烟的手机掉落在刚才水妈妈躺倒的地方,拣起看时,正处于一条短消息打开的状态。
浑浑噩噩被他拉着,回到家,取身份证,户口簿,房产证,拍五分钟立等可取的双人结婚照,再去公证处,眼看着在律师面前把完全一面倒的公证书签了,再去婚姻登记处,排队,领表格,签上名,按下指印。
他扶着碑石,正垂着头略侧了身站着出神,被夕阳的余晖勾勒出了一脸的黯淡,轮廓却很清晰,无声无息地散着说不出的哀伤,连身后来了人都没有发现。
就像凡世俗人,用尽心思,费尽心血,逃不过命运无声的拨弄。
林茗退开两步,默默望着水凝烟竣。
感觉到水凝烟也在用力地压着,他的眉梢一颤,眸光转到在那泛着红晕的面颊,笑容刹那间柔情无限。
“盛枫……”水妈妈喃喃念着这个曾让她心惊胆战了好多天的名字,“他……他也希望凝凝过得好么?”
水凝烟实在不知道该同情他还是同情自己,只得清洁了桌椅碗筷,又去洗母女俩的衣服;转而看到林茗换下的衣裤用一只小桶装着,藏在一边的角落里,迟疑了一下,顺手也一起洗了。
这一次,连林茗都已跳起来,飞快冲出书房栗。
“哪一把?”水凝烟催促。
水凝烟瞥了一眼,心已收缩住,忙弯腰拣起。
如果你不小心丢了幸福,可不可以试着去找一找?
水凝烟迟疑着问:“是不是……因为林茗的关系?”
泪水蓄满了那双日渐浑浊的眼睛,花白头发下,这个家财万贯的商界精英,和天底下所有失去孩子的父亲一样苍老悲伤。
林茗默默关注着这母女俩的动静,见两人吃完了饭,悄无声息地自己动手收拾碗筷;可惜水妈妈不领这个情,拿了筷子啪地敲在他的手上,喝道:“你忙你的事去。两个女人家在,还要你个大男人收拾,还不让人笑死!”
他似乎蹲都蹲不住了,扶着墓碑坐倒在地上,慢慢地抚摸着爱子的相片,沿着那年轻笑朗的笑纹轻轻轻轻地滑过,低低的声音,像谁在喃喃自语。
“他没死,他在法国,和他的Irene在一起,每天都笑得很开心……”
林茗神色不变,直视着水妈妈的目光,唇角略一扬起,不卑不亢地认真回答:“也像。请伯母相信,盛枫当年的辜负……有苦衷。”
轻轻地喀嚓一声,传来Fay的欢笑,她走过来,举着手中的相机,用生硬的中文说,“Liem,我拍到了世界上最永恒的笑容!”

他这间书房是和阳台打通的,一半陈设着大大的落地书架,宽大的实木书桌、电脑等物,另一半则是辟来做了简单的茶室,半圆型的宽阔窗户白天采光很好,晚上可以一眼看得到无垠的夜空。
江菲对水家母女的揣测泰然自若,面不改色,一派女侠风范,边吃着早饭边说道:“谁找了我是谁的福分,某人日后别后悔就成啦!”
林茗飞快跑到自己房中,抓过一大串钥匙赶过来,一把一把地往锁眼里对着插入竣。
水凝烟不解。
水妈妈身体虽好些,心情却不见得好,意外地沉默了很多,安静地窝在病床上,一整天都没说几句话。
林茗侧头,笑意温润,“不就是结婚么?快得很吧?”
然后,她听到林茗边开车边在打电话:“华律师吗?我是林茗。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下,我要办个婚前公证。对,马上就到,可能要插个队,我赶时间。”
眼前的男人,她看不清栗。
江菲答应得极爽快,甚至还抱怨她:“伯母又住院,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丫的你还真因为林茗的事和我见外了啊?”
不过,也够帅,够义气!
闻致远慢慢顿下了脚步,带了浓浓的鼻音唤道:“林茗,你也来了?呵,你也细心,特地给他挑了鸢尾?”
盛枫便坐在高大的梧桐下,不肯安份地抓着自己的帽子,问着哥哥:“现在是不是很丑?头发也没了,胳膊也瘦了,如果凝凝知道了,不知会哭成什么样子呢!”
林茗轻轻握住,用掌心慢慢包裹那冷得跟冰一样的指尖。
下午一闪而过的想法忽然间又冒出来,像毒蛇一样缠了过来,她在忽然间呼吸困难,掌心的汗水粘湿了包着百合花束的玻璃纸。
怀念,怀念……
凝凝,我也盼望,一生一世,一双人。
江菲望着他们自进门以来就一直紧牵着的手,皱了皱眉,望了原智瑜一眼。
林茗手背着了一下,疼得缩回了手,也不和她计较,微微笑着答应一声,安安静静钻到他的书房兼茶室去了。
算是五年前给吓出来的思维定势了,水妈妈一听到盛枫就害怕,听说林茗是盛枫的哥哥,立刻就支持不住了。

水妈妈的手术,确定在周五的上午。
林茗用手去接,忽然僵住,古怪地望了她一眼,声音微微变调:“那个,我要硝酸甘油。”
或许,这里真是另一个世界吧?
“还没缓解。去换衣服,我们这就去医院。”
水凝烟去找护士换药水时,林茗正把送过来的晚饭在床头放好,拿了碗为水妈妈盛汤时,水妈妈盯着他的脸,才忽然地问了一句:“林茗,你长得是不是和盛枫很像?”
可岁月荏苒,到底在其中注入了太多的东西。可以称之为褪尽青涩后的成熟,也可以称之为历经沧桑的城府,都是不得不接受的上天的馈赠,逃不过,躲不开。
凝凝,我们会在一起,我们一直会在一起。
“谢谢。”坐在昏睡的母亲身边,水凝烟回答得很无力。
周三周四,见母亲病情还算稳定,水凝烟照常上班。
“我好久不敢接她的电话了……”他叹着气,“可是,哥哥,我真的很想她。她笑起来真好看,眼睛亮晶晶的,干净得像山里的泉水,细细的眉会弯起来,灵动得像飞着的蝴蝶……”
水凝烟的大脑忽然停止转动。
可即便让她再上一回大学,她还是不可能有江菲那样的成绩,学会步入社会后应该具备的基本生存技能。
林茗记得,那时,住院楼前大片的黄色鸢尾开得明媚动人,风吹过,像无数美丽的蝴蝶歇在枝上,翩翩展翅栗。
盛枫……
就像此刻,这碑石的温度……

无力地扶住碑石,坐倒,奇异地发现碑石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冷。夏日阳光的余热并没有完全散去,汉白玉的质地触感坚硬却温暖。
直到登记员把结婚证填好,拿出印鉴机,让他们俩一起把钢印压上时,她才梦醒般抬起头,“林茗,我和-图-书可能永远不会比Fay更爱你。”
从什么时候起,她尴尴尬尬的接触和对立中,不知不觉把他当成了足以信赖的亲人,所以才会在遇到困难时,第一时间便想到向他求助?
水凝烟气急败坏地提醒:“妈,上回你是说医生的话靠得住,老母猪会上树,怎么这会子又变成男人了?”
既然没打算接受他,凭什么对他予取予求?
匆匆看了一眼,他迅速还给了水凝烟,神色已有些复杂,“凝凝,收好了!”
原智瑜道:“你这破车开什么开啊,反正今天手术后你还得过来探望,坐我的车得了!”
看他挂了电话,带了几分胆怯,水凝烟轻轻地问:“林茗,你在做什么?”
盛枫的笑容似乎刹那间绽得更璀璨了,弯起的眼睛温柔地向他们深深凝视。
她不想沾他的光,可强大的骄傲是必须有同样强大的物质基础作为后盾。
这天水凝烟没有去医院。
Tina嘻笑着拍拍她白皙的面庞,“你说呢?”
天总是很冷,而盛枫的手总是很温暖。
只为自己苦命的好友在抢走自己男朋友后能够心安理得,居然能拉他演了这么多天的戏。这种憨傻又可爱的女人,在这物欲横流的世道,还的确不多,绝对是国宝级的。
水凝烟涨红了脸,脑中却忽然地闪过一抹灵光,分明要抓住什么了,又在心悸中慌忙地否认,自己摇着头,急急去整理文件,预备早点下班。
那时,我们再没有力气像袋鼠一样在雪地里蹦蹦跳跳,让你一步一下,踩在我的脚窝,但我们一样可以坐在阳光下,数着彼此的白头发。
她怎会看错?怎会看错?
水凝烟还没弄清什么事,已被林茗一把拉住,飞快奔出病房,上了车。
水妈妈没有接林茗递过来的汤,也没有追问当年盛枫离开女儿的原因,只是疲惫地倚着枕头躺了,深深地叹气:“其实我并没见过盛枫,也说不上他是怎样的人。不过……孩子,我信得过你。”
可她到底做不到他的波澜不惊。感激和愤怒,截然不同的情绪相互交叠纠缠,把她想说的话,想骂的话,都给生生地堵在了嗓子口。
水妈妈冒着冷汗,含糊不清地骂着:“死丫头,盼着我……早死……好,早点死了,趁了你的心……”
“对不起,不该提他。不过,我们都该向前看,不能总沉醉在过去的事中,对不对?”
“凝凝!”
可等她冲了澡,穿了件睡裙准备回房睡觉时,她再次抓狂。
照片中,是依然神采飞扬的年轻面庞,黑黑的瞳仁明亮干净,好像倒映着恋人的笑容,活跃而温柔,似乎随时能张开唇,笑着唤她,凝凝,凝凝,我们的新房,要放上九十九朵像火焰一般燃烧的红色鸢尾……
少年的胸怀并不宽阔,却有着结实流畅的线条,将她抱在怀里时,又恰到好处的柔软着。
盘弄着手袋上的紫水晶挂熊,又将捡回来的那玻璃小挂熊看了半天,她甩着脑袋不敢再想,又打电话给江菲。
“我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呢,给他们开个几洞,一下子把我心脏给敲穿了,我还活得了么?不成,我还想活着抱外孙呢!”
他的大半个身子挡住了墓碑上的陶瓷照片和姓名,但墓碑前的花束却是水凝烟再熟悉不过的。
“谁说你把什么都扔了?”林茗微笑,蹲下身将她揽到怀中,低低在她耳边说,“闭上眼,静静地想,他是不是还在我们心中?那种感觉,叫怀念,一世都不会被丢开。”
还真没辜负第二次见面时包给他的红包呢!
原智瑜敲着桌子,叫着:“快点快点,你设计部闲空,我那边还有客户等着约见呢!”
可他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站在了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平静的眼眸像镜子一样,清晰地映照着她的内心。
窗外天已微明,眼看是来不及赶回家补眠了。林茗搬了张椅子,靠着墙打了两小时瞌睡,便冲了个澡匆匆赶去上班。
低头看时,却是江菲发来的一条短信。
就如,林茗未必会比盛枫更爱她一样。
见他没有为了撇清自己而去贬低盛枫,水妈妈叹气:“说得倒是兄弟情深哪,可谁知道你下面会不会也有什么苦衷呢?”
“伯母,开门!”林茗已在敲门。
模糊中,她好像看到了盛枫又站在了眼前。
手边有事做,总算能在忙碌中暂时不去想目前尴尬复杂的处境。
水妈妈头摇得像拨浪鼓,还努力想拉林茗站在她这边:“林茗,你自己说,我这女儿又忠厚又软弱,谁都能欺负一把,我这么生死不知地上手术台,你说,我能安心吗?”
林茗嗤地一声轻笑,黑黑的眸子转向她,居然很是温和,“她脾气好不好,和你搬不搬出去有关系么?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觉得我是在逼着你搬出去么?”
带着浓浓的鼻音,他望着水凝烟说:“他说,他的凝凝从小没有父亲,聪明漂亮,却又死心眼儿,又没什么朋友,与其让她知道他死了,不如让她认定他是变心了,伤心一阵,也会去找更好的。”
“一天到晚就见你睡觉,也不知你从哪里骗来的客户!”
林茗陪笑:“妈,放心,我不会亏着凝凝。”
不过是天堂的距离。
水凝烟冲过去,扶住那汉白玉的墓碑,手指拼命地擦着那张熟悉的笑脸,只想证明……
没有来由地,她就是相信了那双明亮的眼睛,温和的微笑深处,独独对她的凝凝,有一份难以形容的缱绻和温柔。
下了车,便觉一阵清清凉凉的山风吹过,夏天的炎热仿佛一扫而空。群山环抱,溪水潺潺,湖石假山间安歇着四万多亡魂。
水妈妈抱着肩冷笑:“这年头,男人的话靠得住,老母猪都会上树!”
她又把一个玻璃瓶里的小玩意儿倒出来,小心而匆促地翻找,唯恐错过了每一件小小的东西。
而水妈妈这个从来只会大声骂人的强悍人物,这时候忽然也脆弱起来一般,刷白的脸松垮垮地抖索着,眼角的褶皱里滑落了透明的泪水,只是喃喃地嘀咕,“狗咬吕洞宾啊……你这死心眼的丫头,早晚会害死自己……”
林茗只一看她蹙着的眉,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钱的问题。去和公司里预支几个月工资,我和江菲再借你些,也就够了。”
“那还来得及!”
那时,我们算不算实现了年轻时的诺言了呢?一生一世一双人。
Tina不过抿嘴一笑,一转头就进去告诉了顶头上司,很快拿了张闻致远的批条过来,让她直接到财务预支工资去。
水凝烟还是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握紧她那颤抖着的手,和-图-书他将印鉴压下。
以他的工资水准,独力拿出几万元问题也不大。可眼前这个固执的小女人会接受么?
闻致远从水凝烟手中接过百合花,轻轻放到墓碑前,低沉地说道:“她有权利知道,你也有责任帮她摆脱以前的阴影。还有,你不能再和以往那样孤单消沉下去,枫枫刻意隐瞒真相,是想你们活得更好,不想你们因为他而不愉快。”
林茗但笑不语。
他忽然哽住,忙闭了嘴,没再说下去,起身泡了杯茶,笑着问她:“你要来杯茶么?”
她无辜地摊了摊手,望天哀叹一声,跨入了自己车内。
慢慢地,他将哭得无力的女孩从碑石旁拉开,轻轻抱在自己的怀中。
“这孩子从小就乖,聪明得不得了,他母亲一个眼色,他知道是什么意思。只因为母亲担心林茗,他不管林茗怎么想,天天一放学就跑去陪他,……他们兄弟感情真好,林茗在南京读书那两年,枫枫常挤到林茗租的小公寓睡,直到林茗给吵得受不了,要赶他才回家。后来……枫枫死前的很多天,林茗也在医院陪着他睡,枫枫怎么赶他都没走,最后死在了林茗怀里……”
水凝烟依在林茗的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闭上眼睛。
隔壁的房间,隐约传出一声短促的叫骂,水凝烟隐约听出是母亲的声音,怔了一怔,正要起身去看时,又听到了一阵沉闷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沉重地滚到地上。
明明是鲜香的草菇汤,她居然喝出了甜丝丝的味道来。
这时,林茗忽然打断了她的话:“预计是几点开始手术?”
匆匆一瞥,他的神情很不对劲,不知是悲伤还是绝望,奇怪的气息笼着这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似在忽然间,原本充满笑声和朝气的空间,弥漫开了难言的涩重。
“早点睡去,实在闲得慌打游戏聊天去,别来烦我!”
果然,林茗叹息着回答:“我妈……很早就改嫁了。祖父母一直把父亲的死怪在她身上,水火不容。我想,她其实是早就想认回我吧?虽然我从没听她抱怨过,可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她曾去找过我一次,祖父把她送来的钱摔在了她的脸上,把她一个耳光打出了门。我祖母则抱着我,从门缝里看着她,不停地流泪,咒骂着她。后来,我一到南京读书她便找到了我,应该一直在留心着我吧?而我……其实受祖父母的影响还是很大的,对她一直没有尽到为人子女的义务,哪怕她病重……”
水凝烟无言以对。
林茗忽然叫唤着推了她一把,她才醒悟过来,擦着泪水又俯下身去看母亲情况。
江菲拍了拍原智瑜的肩膀,嘿嘿地笑,“哥们,谢谢帮我演戏啊!改天我请你吃法国大餐得了!不过呢,晚上你就不用来啦,瞧瞧那小两口的模样,看来已经解开心结,犯不着我再装什么另觅新欢了!”
爱子盛枫之墓。
有着切割般棱角的枫叶被摘下,做成天然的书签,轻轻刮上她的脸。她吃吃笑声,只往少年的怀里钻。
水凝烟瞪着他,“我不要你假惺惺!”
在他含笑许诺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这绝望的结局了么?
她的学业向来优秀,从大三起才一落千丈。
红色鸢尾,幻想中才存在的鸢尾。
其实她宁愿他骂她一顿,和原智瑜那样暴跳如雷尖锐刻薄,或像唐思源那样一眼看得到深沉的算计。
还是那样的微笑,温和亲切,好像刚才那个提到死去的母亲正伤心的人是另外一个。
闻致远好像没看到他的眼神,蹲下身来,用手掌仔仔细细的擦着那本就一尘不染的少年照片,慢悠悠地说:“叫盛枫的人很多,但我们的盛枫只有一个。他在五年前死于骨癌,时年二十岁。他心里一直放不下两个人,一个是他母亲,一个是他女友。他的母亲虽有我,但抑郁症很严重,他担心她会因为他的死加重病情;她的女友……”
林茗听她说了一句信,眼圈微微地红了。
水妈妈又把房门给锁上了,并且把她几件换洗衣服丢了出来,还在房中怨声载道,“你睡觉太不老实,我一把老骨头都快给你踹散了,还是单睡得好。”
“浓茶和浓咖啡一样,喝多了伤胃。”
林茗低了头,把透明的茶杯在茶几上慢慢地旋着。
她本没打算在这里住多长时间,行李并没有整理,这时蹲在地上乱翻,不久便翻了一地的衣裙和杂物,依然跪在地上,在每一个箱包的角落里不断地寻觅着竣。
水凝烟扫一眼自己递过去的东西,也僵住。
他们甚至能看得到星光汇集的银河,牛郎织女亘古不变地遥遥守望,千年万年,也不放弃。
林茗好像没有发现那条短信那样,依然和水妈妈第一次住院那般,下了班就过来看看,为她们订好晚上的饭菜羹汤,找医生问下情况,然后驱车离去。
硝酸甘油是心绞痛时用来含化缓解病情的药物,房中当然也早就有备着。水凝烟慌忙应了,手忙脚乱地从床头抽屉中找出药来,急急递给林茗。
看她一眼迷茫,Tina便叹息了,恨其不争地拍了拍她的肩,“凝凝,还是快点找个人嫁了吧!你这性格,一个人活到现在没给人卖了,我都觉得惊讶了!”
她终于敢正眼看向墓碑上嵌着的照片。
她站在那里抽泣,耳中一阵阵地嗡嗡乱响。
“我?”那不是和水妈妈的性格南辕北辙了?
沙哑着嗓子只说完了这一句,他便又退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不对,不对!”水凝烟叫起来,“我明明看到了他们两个在一起,五年前,我就看过了他们的照片,他和Irene,他们……他们……”
我在祝福你,隔的并不远。
他说有事,原来也是来祭拜闻致远的独子么?
然后,叫了她一声“妈”。
如果做不到,可不可以,请你比我幸福?
这时,闻致远走到门口吩咐:“凝凝,下班后陪我去下普觉寺。”
水凝烟半响说不出话,然后便打电话给林茗。
包含深情的笑容可以永恒,包含深情的生命却已永逝。
“看好你妈妈,记得继续给她服药。”他不容置疑地吩咐一声,跳上车便往最近的一家大医院冲去。
即便住在唐思源家,她都逃不过这种被他看透的慌张和无措。这让她回忆起他当年的手段来格外地倍觉羞辱。
她抱着好像带着盛枫温暖体息碑石,忽然之间,泣不成声。
水凝烟头皮一麻,立刻知道自己手机遗落在房间里,有什么短消息让母亲给看到了。
这时林茗却笑了,“我妈……其实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嗯,就和你差不多的脾气。”
Tina跳起身来,急和_图_书急翻动桌上的抬历,顿住手时,嘴角的笑容也凝固了。
林茗微微偏着头,唇角扬着温润的弧度,却有些凄凉,“她么,其实一向话很少的,不断和我说话,只是怕我……习惯黑暗,习惯孤独,养成太孤僻的性子。”
明黄色的火焰鸢尾,给傍晚的余晖镀了一层淡淡的粉金,像一大群轻舞着的绚烂蝴蝶,振翅而舞。
“你以为呢?”江菲大笑,再也不看原智瑜一眼,破普桑冒出一溜黑烟,箭一样射了出去。
水妈妈顿时开怀大笑,自己端起汤,就大口喝了起来。
允许我们找回幸福么?
水凝烟惊出了一身冷汗,急急打断她:“妈,你说什么呢?”
林茗见她不说话,另搬了张藤椅来放到他的旁边,“坐吧,心烦了,看看星星也好。”
饭菜做得很可口,但几人心事重重,尤其是水凝烟,真的有点食不知味了。水妈妈开始和林茗有说有笑,后来发现女儿心不在焉,脸色便沉了下来。
何况,普觉寺……
“公墓,公墓……”
她无措地坐在一地的不可收拾中,惶恐地转动着眼珠。
“也许会有吧!”林茗的眼睛明亮而湿润,“如果有一天,我发现自己没法确保凝凝下半生的幸福,我会放手。就像……当年盛枫一样,不得不欠了她这一世的幸福。我希望,我能替他还上,也为自己留一份希望。”
水凝烟第一次看到林茗这样冷着脸高喝,心里倒也一怵,忙去换了裙子出来时,林茗已经把她母亲背到背上,走向门外。
那温度,忽然就让她想起,在盛枫一起的每一个冬天。
值班医生大大地表扬了一番眼前的这对“小夫妻”:“也算你们细心了,像这种深夜突然发病的情况,死亡率非常高,幸亏送来得及时,这次算是救过来了。不过病人的情况不容乐观,估计冠状动脉狭窄度在百分之七十以上,建议明天检查确定后尽快手术。”
山风将他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眼睛不像以往那么明亮,却比以往更加温煦。
晚风吹过,墓前的人被暮色裁出黑色的轮廓。
江菲才是虚有其表的红太狼,明明是给背叛遗弃的一个,还在关心着她,担心着林茗,就是手中抓着平底锅,也不会舍得打到她或林茗头上。
话说出口来,又觉得有点不甘,担心这未来女婿会错了意,日后把女儿看低了,忙又补充了一句:“男人的事,就是得挣钱养家,事业为重!林茗,你不去书房忙你的公事么?”
“小时候,我在乡下的老家,夏天的晚上,最喜欢躺在条椅上看星星,很久很久都不说一句话。”林茗把头枕在脑后,慢悠悠地说着,“后来到了南京,开始是和人合租的一居室小套间,也有着这样的阳台,哪怕看不到星星,我也喜欢这样躺着,也不开灯,一个人静静地呆在黑暗里。我妈来看了我几次,看到我这样,总会开了灯,在我跟前罗嗦着没完没了。”
第二天,林茗陪伴水凝烟去医院时,受了托付的江菲正从另一间陪护床上打着呵欠起身,原智瑜则买了早饭过来,正催着她快点吃了好一起去上班。
也许楼层高了,城市夜晚的霓虹缤纷流光溢彩并没有太多影响到上空的宁静。无边无际的黑色细绒上,被撒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水钻,在他们的眼前明明灭灭竣。
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夹在晃动的钥匙中掉落了,看来是匆忙间被合在钥匙中一起抓出来的。
如果仅如林茗所说,不过是个认识的长辈,有点业务往来,就能一个电话让闻致远没原则地预支几万块给一个并非南京人的新员工?
江菲虽这么说着,果然三两口吃了早饭,和原智瑜携手走出病房,步下电梯,各自走向各自的车辆。
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她侧了身正要和他擦肩而过,再次厚着脸皮去睡一晚另一间主卧的大床,忽然听到林茗轻轻地叹息:“我知道你其实并不那么想。”
死缠烂打谁不会呢?连胡搅蛮缠他都会!
水妈妈迷糊间听到林茗的话,口齿不清地叫唤:“不去,我不去……医院。只会宰人……黑……”
水凝烟当然没好气,盯着黑漆漆的夜空,眼睫都没眨一下便说:“你们兄弟情深,不过也没必要告诉我了。”
水凝烟便更纳闷,“可闻董为什么对林茗这么好?林茗明明说过,他和闻董没什么关系。”
尴尬地急忙换过来,喂水妈妈吃了,林茗将她抱上床去,水凝烟忙问道:“妈,你觉得怎样?”
僵硬着的纤长手指轻轻动了动,依然保持着半屈的姿势,白皙里泛着透明的青。
她的心思,似乎从来瞒不过这个心细如发的少年。
水妈妈一定只想着省钱,卧室里的空调温度调得很高,水凝烟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水迹,到底是汗水还是泪水。
她借口不放心母亲,留宿在了医院里。
林茗微笑,和江菲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可这次她猜错了,林茗沉默片刻,居然回答:“我呆会儿也有事要出去,可能要稍晚才能过去。”

水凝烟不由地跟着他走了过去,低声说道:“我母亲她……脾气不太好。你放心,我会尽快搬出去。”

她把药捏在掌心,却把那玻璃小挂熊递了过去。
“嗯,我习惯了喝浓茶了,喝再多,也没什么感觉。”林茗嗅了嗅茶香,出神地望着玻璃杯中浮沉不定的茶叶。
水凝烟恍然大悟:“原来……原来你妈也是这脾气?”
“对不起!”紧紧扶持住她的林茗猝然地说,“那封分手的邮件,是我发的。为了让你死心,我……PS了一张照片。那本是我和Fay的照片,我找了一张枫枫的侧脸照片,合成了那一张。你有看到照片上他带了帽子么?因为治疗,拍照时他的头发已经掉光了……当时,他正说起你……”
水凝烟正惊讶于林茗称呼转变之快时,水妈妈已飞快地报出了条件:“除非你们结了婚,我才放心!嗯,最好签个协议,如果你负了凝凝,得把你那套房子送给凝凝做补偿!”
“是么?”林茗的眼睛蕴了笑静静地望着她,并不回避她的怒目而视。
水凝烟的全身都很冷,像在炎热的夏天,忽然被扔到了冰窖里,冷得发抖。他掌心的温暖,让她哆嗦一下,慢慢转过头。
抱住她,像两只绒球一样在雪地里滚来滚去,笑嘻嘻地说,我们一起过到九十九岁,老到满脸皱纹,牙齿也掉了。
和以前的区别是,他没能把水凝烟带回家去。
而楼上,已经有了个胡搅蛮缠的。
不过,江菲似乎忘了,林茗是从水凝烟的“伪男友”转正的,为什么她的“伪男友”不能转正呢?
  • 字号
    A+
    A-
  • 间距
     
     
     
  • 模式
    白天
    夜间
    护眼
  • 背景
     
     
     
     
     
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