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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失如来

作者: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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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得不到的是最好

第四十二章 得不到的是最好

“你们可以仔细看看,没有问题就在上面签字。”萧正宇和李又维没有任何犹豫,一言不发地签了字。薛苑彻彻彻底底的震惊了,仿佛还不能相信刘榕林的话。她低下头去仔细地看那份遗嘱的申明,的确是那样写的。她迟疑地拿着那份转让书和遗嘱看了很久,完全愕然,“他要把《读书的少女》那幅画送给我?”
电话里刘榕林的声音如此沉稳,见到他时,他给人的感觉也是沉稳的样子,他大概四十岁,戴着一副眼镜,身材微胖,一看就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他一进屋就跟薛苑寒暄,“薛小姐,让你久等了。”
但他们提到的黔东南却勾起了薛苑无限的兴趣。考虑到公司给了她足足一个个月堪称漫长的休假,她也打算出去旅游。订好机票后的几天里,她收拾屋子、搬运行李、调整时差,还要适应气候——毕竟一下子从夏天来到冬天,身体一时半会儿还无法习惯。
她匆匆转开头,好容易稳定了心神,继续问刘榕林:“我要赠给博物馆,可以吗?”萧正宇被她无声的视线看得一怔,刚想开口说话,却被刘榕林用一个眼神制止了,及时地闭上了嘴。
李又维手指敲着栏杆,“我没想到两年过去,她没怎么变。你我都变了,但时间在她身上还是没怎么流动。头发大概长了一点儿,更善于隐藏情绪和感情。她变得更美了。”
萧正宇没有说话,他知道李又维说的是事实。
刘榕林进屋时随身带着文件夹,此时他坐到她对面,放下了文件夹但并没有打开的意思,而是把双手放在桌面上,摆出一副闲聊和等人的姿态。宅异,“刘律师,您不是说找我是为了遗产分配的事情吗?”
那是异常熟悉而又异常陌生的声音。薛苑依然没有回头。人有的时候就是对某种东西意外的敏感,她直觉后背火辣辣的,一定同时有两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的心脏开始狂跳,手心里都是汗水。
风吹进房间,不用回头也知道,玻璃门被人推开了。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临近,听上去像是两个人的。薛苑没有回头也不需要回头去看,因为刘榕林已经站起来,与来人招呼,“李先生,萧先生,你们来了。”
她身体僵硬的姿态瞒不了人,刘榕林看了她一眼,说:“薛小姐等你们一会儿了。李先生的遗嘱里提到了你们三个人,因此无论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现在也应该打个照面才对。”
事已至此,萧正宇也无意隐瞒,“知道。除了薛苑那条,遗嘱其他部分是两年前他心脏病发作的时候就立下了的。”
不过是两年光景,到底物是人非。父亲去世前在这个人阴影下活了一辈子,可如今轮到了他,当年的人物都不在了。她想起那段时间里在医院跟他的最后一次闲聊,蓦然间百感交集。她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抬头和*图*书看去,眼前一片灰色的苍茫,被那种无处不在的遗憾和失落感,逼迫得眼睛发酸。
“自然没问题。”刘榕林和颜悦色地对她说,“不过,薛小姐,我诚恳地建议你最好不要将画转赠。你也知道李天明先生刚刚过世,他作品的价格只会水涨船高:你真的不想要这幅画,完全可以转手卖给别人。据我所知,不少收藏家:幅画非常喜爱,愿意出十分合理的价格购买它。薛小姐如果愿意,我可以代为联系。”
一路她都陷于这种情绪不能自拔。
时间真是可怕。
不是没有那么多的话题可聊,而是事已至此,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而今天,是两人自送葬后两三个星期以来第一次见面。李又维看了萧正宇一眼,“我记得不错的话,刘律师跟你母亲是至交吧?这份遗嘱的内容你大概早就知道了。”
“是的,”刘榕林笑笑,“但有遗产继承权的,不止你一个人,我们还要等其它两位。”
“我哪里算什么行家,刘律师,你也知道我才从国外回来不久,哪里知道国内现在的行情?”薛苑沉默片刻,“价值我不会低估,大概足以让我捞个富翁玩玩:半生衣食无忧,是吧?”
薛苑去南美洲之前,老家里的房子就租了出去。这两年,她最担心,想得最多的东西之一就是老家的房子,也不知道在别人的手里变成什么样子了。离开太久,思念家乡的情绪也随着离开的时间一天天增长着。
“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我没有伟大到把心爱的女人拱手相让,不过她喜欢你,我也没有办法。”李又维嘴角绽出一丝苦笑,“大概我也跟爸一样,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那束光芒提醒了她,两年时间过去了,大家都改变了。薛苑在南美洲一呆就是整整两年。她在南美洲可以干的事情不多,闲暇的时间和假期都有。她趁这段时间走遍了阿根廷和智利,顺便还学了西班牙语。她报了语言学校,拿出当年还在学校的劲头开始学习西班牙语,半年之后进行日常交谈毫无问题。一年之后西班牙语可以说得很纯熟。
那年在机场分别之后,他俩差不多两年时间没有见过面。萧正宇跟费夫人去了英国,李又维经营博艺画廊,两个人各行其是,过得风生水起。再次见面是在一个半月前李天明重新住院的情况下。在病床前,见面的时候倒是不少。但最多互看,绝不交谈。
结果回老家之后,她忍不住愕然。这套屋子完全没有居住的痕迹,但非常干净整洁。王婶跟她解释说,两年前就有人租了房子,很干脆地交了三年的租金金,但却一次都没有来住过,不过每几个月都定期打电话回来请她找人帮忙打扫一下。
薛苑愣愣地跌坐回去,垂下了目光,慢慢地苦笑一声,“对不起,是hetushu•com•com我……”
她要做的事情不少,第一件事是去公司报到,得到一个月的休假。第二件事是联系谭瑞,结果却让她吃惊,谭瑞于两年前,差不多在她去了南美洲之后就辞职离开了博艺画廊,具体做什么没人知道。薛苑赶紧联系他的父母,他的的父母说他目前去了黔东南一带旅游。他的父母对儿子的了解不多,薛苑什么都问不出来。
“岂止衣食无忧,富足阔绰都没问题,”刘榕林把话说得推心置腹,“薛小姐一一个人在外生活总有不便之处,你父母双亡,有些财产傍身总是好的,李天明先生送给你这幅画,其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样一说,薛苑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站起来,回头去看来人。她竭力让自已的脸上浮现出一点儿客套的笑容,朝着来人的方向迅速看了一眼,算是打招虽然她的目光可以说是飞快地掠过去的,但该看到的还是都看到了:萧正宇比以前似乎瘦了那么一点儿,整个人显得更加修长,他双手插在衣兜里,沉静的气质叫人觉得神清气爽。站在他身边不远处的李又维完全是意气风发的模样。这丙个人明明都穿着深色衣服,可站在这间屋子里,却仿佛在发光。那咱光芒提醒了她,两年时间过去了,大家都改变了。
萧正宇和李又维在薛苑的左右两侧拣了个位子坐下,沉默地听,“李天明先生的遗嘱非常简单。李先生明确表示,他的不动产、油画,小部分的证券股票等等,全部留给李又维先生;那栋越吴的房子留给萧正宇先生。《读书的少女》则赠给薛苑小姐。”
薛苑正欲欲反问“其他两位”是谁,话还没出口心里就明白了。她脸色一变,以手撑着桌子,下意识地站起来,抬脚就要离开。
“没什么,我分内之事。”
萧正宇和李又维离开会议室,两人一言不发,走到僻静的走廊处,同时站住。
她眼角的余光看到萧正宇动了动唇,想对她说什么,薛苑立刻转头过去,急促得对刘榕林开口,“刘律师,人都到齐了,就请说吧。”
“我能做什么?你不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面孔,责问别人之前先想想自己的任。”李又维冷淡地瞥他一眼,“两年前的事情,真正伤害到她的,不是我,逼得她远走他乡的,也不是我。”
刘榕林打量他,“薛小姐,还有什么问题?”
消息太过意外,薛苑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其中的意义,支着头,无奈的开口,“居然送给我……这是他平生最好的作品、心血的结晶。我要怎么感谢他的这份礼物……我拿来又怎么办……”
在国外的两年时间,薛苑一直过着平静的日子,没有什么大喜大悲的事,开心的时候就是跟华人朋友聚会。如此而已,直到回国。回国之前,她托在南美洲认识的朋友帮她在国内租了房子,因此hetushu.com.com也完全不必担心食宿问题,既然衣食无忧,她就就愉快地登上了飞机。她是在飞机上看到那则新闻的。那是一份过期了两三个星期的旧报纸,邻座用来包书皮。正对着她的那面是文化版,几行巨大、浓墨的黑体字跃入眼帘:知名画家李天明先生于昨日去世。
“没错,白纸黑字写得明白。”
一下飞机,她找到朋友,拿了钥匙,回到租好的房子里。她发现租住的这个小区异常安静,加上楼层高,屋子里一点儿别的声音都没有。她很喜欢这里,脑子里迷迷糊糊地闪过一个“明天一定要好好谢谢朋友”的念头,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薛苑摇头,“没关系,是我提前来了,耽误了您的工作。”刘榕林的目光在薛苑身上稍作停留,尤其是在她的脸上停住,看了许久,致微笑了,“终于得见真人,薛小姐,您比照片上还要漂亮得多。我终于理解李先生的这份遗嘱了。”
薛苑垂着视线,想问的问题几次在喉咙里翻滚,最后终于问出来,“李天明先生……还有没有什么话留给我?”刘榕林想起最后那段时间,李天明在病床上说的话,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的目光毫无恶意,说话的语气也是。薛苑并不介意被他这么看着,这两年在国外的经验帮了她,她还了他一个礼貌的笑容,“谢谢刘律师的夸奖。”
她声音很轻,像是觉得为难一样自言自语,提起笔数次,但都没有签名,最后抬头问:“刘律师,这幅画转赠给我的同时,有没有什么附加条件?”
“我会让人来拿的。我只要画,其他的家具留给你。”
刘榕林所在的事务所是本市最大的律师行之一,而这位刘律师也是其中的一位合伙人,薛苑到达时,只通报了姓名就被请进了会议室。
“刘律师。”
“你是他的儿子。”萧正宇言简意赅,他不想跟他废话,只问,“你什么时候把那栋房子里的东西搬走?”
“没有任何条件。只要你签了这个名字,这幅画的所有权就完全属于你,无论你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我很感激他的好意。”
说话间,刘榕林已经把三份文件分别推到他们三人面前。
刘榕林对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基本上知道,此时看到三个年轻人暗潮汹涌,薛苑很急躁,甚至都不愿意多看那两个人一眼,萧正宇和李又维的目光一进来就死死胶着在她的身上,对这份遗嘱的态度倒是可有可无的样子。他也隐隐觉得头大,清清嗓子,郑重开口。
薛苑咯噔了一下,还没缓过劲儿,另一个电话却找上了门。电话那头的人自称是一位叫刘榕林的律师,请她明日务必去律师事务所一趟。薛苑起初诧异和茫然,直到对方说此事跟“李天明的遗产有关”时,才终于答应下来。
她被这个消息彻底惊住,眼睛都直了。她的邻座是一www.hetushu.com.com个长发的年轻男子,看上去颇有艺术气质,侧头看到她对着那则新闻工作发呆,拿下书皮递给她,并且凑过去搭讪,“一代大师陨落了,可惜啊,是不是?”但是薛苑根本无心听他说话,而是聚精会神地看着报纸。正版都是相关的报道,说李天明是因为高血压引发的心脏病去世的,他去世后,吊唁者无数,对他的艺术成就有了个盖棺定论的结论,评语高得令人咋舌。那则新闻让她的情绪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谷。
她站起来,转了个身才发现原来萧正宇和李又维都没有离开这间会议室。会议室是透明的玻璃,于是她加大了一点儿声音,“刘律师,我还有一个问题,想单独跟您谈一谈。”
萧正宇慢慢走到窗边,恰好看到李又维从大厦里走出去,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他面前,他拉开车门,坐上去。萧正宇看到车子里张玲莉的背影。这么多年过去,陪在他身边的,始终是她。从来不是别人。
她既然都如此说了,萧正宇和李又维只好知趣地离开了会议室。两人一离开,薛苑抱着头想了片刻,竭力让自己乱七八糟的复杂心情平静下来。
李又维瞥了他一眼,“你在病床前比我更像孝子,他居然只留给你一栋空房子。”
他没把话说完,薛苑已经心里有数了,“有劳您了,谢谢。”
“好,你们三位请先坐下。”
萧正宇颔首,“那就多谢了。”他们的交谈生硬得很,完全看不出谢意,其实两人的心思都不在遗产上。李又维缓缓笑了笑,“唯一没想到的是,老头子居然把《读书的少女》送给薛苑。”
刘榕林心里叹气,又看了一眼萧正宇,后者脸上也露出了相应的遗憾。“自然没问题。恐怕没有几个人会做跟你一样的事情,薛小姐你还真是……”刘榕林对薛苑面露赞许之色。
在阿根廷时她暂住的那栋小楼,窗口下是一片平坦的河滩。每到傍晚,夕阳的余辉洒在上面,便会泛起一些别样的光泽。住在这样的地方,时间也飞速而过。人的一生中每个阶段都不一样,有的进修半年的经历可以比十年还多,有的时候十年却过得像是某一天的重复。
“他说,他知道你父亲的事情了,对你感觉很抱歉。他还说,他很希望你做他的儿媳妇,可惜没有一个配得上你的好儿子。但是萧正宇早就改过了,希望你不计前嫌。”
“那我就告辞了。”
报纸,杂志上评论并感慨李天明这本书时,另一种观点也再次浮出水面——艺术家的私生活,果真是没几个经得起考验的。薛苑看过一次之后,就扔到了一边。那些报纸、杂志把李天明的经历渲染得一塌糊涂,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跟李家人也没有关系了。
薛苑忍不住住想起萧正宇和李又维读到这本书的反应。以她对两人的了解,估计他们一定气得咬牙切齿,但却和图书没人有所举动。毕竟对待流言,保持平静从来都是最好的做法。知道真相的人都不发言,不知道真相的人也不过是雾里看花。
萧正宇脸色不变,目光却冰冷起来,“她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又想做什么?”
萧正宇和李又维闻言脸色都是一变,萧正宇沉下声音,说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薛苑,这件事情你考虑清楚,不要那么快做决定。”薛苑侧身抬起目光看了他一眼,没想到的是,这么仓促的一眼,两人的目光竟然就这样不期而遇地在空中撞上。短短一刹那,薛苑的身子发麻,她感觉耳水顺着自己的脊背在往下流。萧正宇的眼神跟两年前自己最后看到的那次相比,更加凌厉了。
然后又回一趟老家。
薛苑不再犹豫,拿起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再把文件推给刘榕林,最后说:
萧正宇一愣,“你的意思?”
薛苑沉默地听完,愣了愣,拿着挎包站起来,对刘榕林微微欠身,“我知道了,谢谢您。告辞。”
回国才知道虽然李天明去世了,但是各种各样花边的新闻报道却没有停歇,回忆录,记录片、各人写的纪念文章,都在回顾他的一生。其中以某本回忆录更为知名,传遍了大街小巷,新闻上无数次推荐。薛苑也买了一本读了一下,最后只是无奈地失笑。在作者的笔下,李天明的一生伴随着忧郁和痛苦,尤其是提到了他跟费夫人之间那段纠葛的爱情,艺术家和模特之间因灵感而激发的感情,作者明说这是一段见不得光的历史,却把它塑造得感人和凄婉。至于费夫人是如何改嫁富商,说得更加暧昧,尤其是书中还隐约提到了李天明、私生子,还别有用心地指出,这位私生子目前是如何身份,是如何得了不起和隐秘。
“薛小姐,”刘榕林目光如炬,立刻叫住她,“李先生的遗嘱明确要求你们三位都在场时才能宣布。如果你现在走了,那我们只能等到下一次才能宣布,这一面总要见的。我当律师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这一次,你若要重新追求她,我不会干涉。”李又维把双手插|进衣兜里,一脚踏进电梯,却停住了,最后朝会议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代我向她问好。”电梯门关上的一瞬,传来李又维的话音,“当然前提是,如果你能追求到她。”
薛苑短暂地思考后,问:“那就是说,我把这幅画转赠给美术博物馆也是可以的?”
薛苑闻言,停了停略一思考,“噢,刘律师,这幅画现在市值多少?”刘榕林笑了笑,摇头,“薛小姐是鉴画的行家,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我很感激李天明先生的好意,这幅画我会送给博物馆。它是李天明先生平生最好的作品之一,这么一幅卓越的作品,应该让世人观赏。不知道刘律师能不能帮我把这幅画以李天明先生的名义送给美术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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