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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之城

作者: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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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遥望烟火

第十二章 遥望烟火

跟她一起住?我有点不寒而栗。我就算是做梦也不会有这么不切实际的念头,每天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等着她回来吗?
额头抵着方向盘想了想,看着车子的油量还很充足,我一踩油门,车子朝城外而去。
林晋修在几人之中,一身笔挺的深蓝色西装,灰色条纹领带,左手里摊开着一份文件,跟身边一个略微年长他的男人低声交谈。大概谈话内容不甚愉快,林晋修面色阴沉,眉目间锁着风雨欲来。我极熟悉他的肢体语言,那绝对是发怒的前兆。
我气鼓鼓不吭声,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围巾扔到后座。想了想又爬回去,把围巾折好塞包里。纪小蕊看着我的动作,也不说话,打开了音响放起了CD,是钢琴曲,琴声舒缓美丽,我也平静下来了。茫然的伸手抚摸着唇,好像他的触感还留在上面。
这家酒店我听过,著名的五星级酒店。一个没结婚又没孩子的女人住在酒店总是方便一些,什么都有人为你做了,交通也方便,不比住在郊外的山上,冷清,乏人关注。一个人守着大宅子,光是想一想就是让人发寒。
侧头看顾持钧,他悠闲得很,“出去逛逛吧。”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相当正确。
“对了,我还有事情要跟你说,”她也自顾自地说:“大学已经放假了吧?今天晚上,梁导还问我,是不是你搬去跟她一起住比较好?你自己觉得呢?”
顾持钧拉着我出了小剧场。
仰着头看他,他从上面俯视我,车灯光芒在他身后闪烁。他难得的没跟我客气,跟我并肩而坐,一张毯子裹住了我们两个人。我扯着这角,他挨在身边,牵着另一头。这种偎依的做法距离太近了,我垂下视线,腿比他的短,我的膝盖轻轻擦着他的大腿,我能听到他绵长的呼吸。
“……他不是第一个。”
忽然想起顾持钧逗我时说“我是外星人”,不由得一个哆嗦。
准时到达了电视台,结果安露说捡日子不如撞日子,又给我们换了临时通行证,非要拉着我俩去演播室参加一次她主持的节目,当然,我俩不是主角只是观众。她说自己主持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但我知道她不是第一次,学校的一些晚会和社团的派对上,她很出风头。
他刚刚还对我微笑的脸上已经敛去了所有的温柔和感情,刀子一样锐利的视线几乎把我捅了无数个洞。
顾持钧脸上的笑意不翼而飞,俊眉一压,“唰”一下站起来,“你叫他们来的?”
“看来是到了郊外?”
事以至此,不能不把话说清楚。
“许真,你看清楚我。我没跟你玩。”
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怀疑他的这句话的真实性。他握着我的手虽然还很稳,但声音却有些不对。低低的、有点哑,努力克制着情绪。紧张?无所适从?第一次被人拒绝后的茫然,恼羞成怒?
我在台阶上坐下,夜晚的湖边偏冷,我把手笼在袖子里。他去车子里取出刚刚盖在他身上的毛毯,从后把我裹住。
“世界上没有随便这个地方。”
我真是快饿死了,大快朵颐,吃得高兴极了。
“过十一点了,你开了两个小时?”
一场场焰火让人模糊了时间,我轻轻呼出一口气。侧过头去,才发顾持钧根本就没看这样焰火,只静静凝神,看着我的侧脸。他有一双深潭般的眼眸,那一瞬间,只觉得那绚丽的烟火在他的眼眸再次上演。
我把暖气开到最大,下了车从后座上扯出一条毯子搭在他身上。他大概经常在车上休息,后座上的毯子好几条。他太疲倦了,我如此多动作都没醒。
“我是你的粉丝,看过你的每一部电影,真的,我从来没想到过要跟你产生任何交集。你在船上跟我说,愿意跟我做朋友,我很高兴。”
她不掩好奇,“那么,第一个是谁?”
顾持钧静了一会儿,才道:“这是苛求。”
“虽然是苛求,但在情理之中。我看上去的确不是一个让人安心的男人,”顾持钧忽然展颜一笑,好像天光都亮了起来。
坏了,这狭路相逢实在时机不巧。
其实安露上场之初还有点小紧张,但马上进入状态。她的主持风格异常活波,活跃气氛、跟各明星套近乎真是一流水准。
“许真,这算什么?我们两个人的事就我们自己解决,你却把别人叫来?”
“采访吗?”他挑起眉梢,用好玩的轻松语气反问,“你刚刚的语气很像记者。”
我不敢看他此时的脸色,又挪开一点,才轻轻说,“不行。我……我虽然看起来这样,很喜欢你……我是说影迷的那种喜欢……但实际上,我胆子小,真的非常小……顾先生,我玩不起的。”
“到了。”
看起来这个消息让他受刺|激不小。
在林晋修的那场奢华的晚宴上我没注意到她,送了礼物就想办法撤退了;不过巧的是,几天后我就在学校的餐厅遇到安露,当时正在因为没有买到想吃的菜而气恼,她从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眯眯地说学姐不介意的话,可以把她的那份鱼分给我。我之前从来不认识这位小学妹,当然不好意思要她的午饭,但是顺理成章和她坐在了一起吃饭。
“说来听听。”
我拍着她的后背,赞美她,“表现得很好,以后熟练了就好了。”
抬起头,看到他身后的m•hetushu.com•com几位高管盯着我,露出跌破眼镜的惊异表情。
根本不敢久看,我想,时间应该过了零点。
“抱歉……”我横抱着大兔子,迅速道歉。
双手手腕还是被他抓住,右手又抚上我的脸,把我的脸扳过去正对他。
我气哄哄地上了车,纪小蕊也赶紧跟上来,说“大小姐我求你了,别任性了,我不能让你拿着我们俩的命玩”,死说活拉的,强行把我从驾驶椅上推开,自己上场。
我听完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是很难相信。影视圈的人,我见多过太多了。逢场作戏的多,有真心的少,为了钱、名利,什么都可以出卖,恋爱分手、结婚离婚和家常便饭一样,没什么天长地久,”纪小蕊叹了口气,“担心不能长久,就算有真心又能持续到几时?尤其是顾持钧这样的明星。你的顾虑是可以理解的。”
“我没准备留着,打算送给朋友。”
“也不能这么说,”我莞尔,“你不能用一个人的私德去衡量他的作品。否则,历史上的艺术家们没几个好人了。我不觉得我妈做错了,其实,我本来就是她事业道路上的累赘。”
……啥?
他的手上力气一松,我抽回手指。垂下眼睫,只见满天繁星在我脚畔的湖中开放。
他的车就在停在附近,他一句话不说,把车钥匙塞给我,就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
“随便。”
“我不管不管,”纪小蕊赶快说,抽出纸巾擦我的脸。
“我以前就觉得,你们长得有点像,原来是母女,那么一切都可以理解了,”他重重坐在椅子上,“枉我之前那么喜欢她的电影,结果她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要……电影里再温情又怎么样?”
亏他好意思反问我,我要跟他多么惺惺相惜,多么知音才能知道他的想法啊。但我也学到一招,不想回答的问题,直接反问就好了。
“机缘巧合,”我强作镇定,“我看新闻说,今晚市政厅会组织焰火表演。在这里看市里的焰火,最好不过了。啊,开始了。”
“我没有回礼啊。”我跟他说,几乎要抓狂,“我根本没想到……没想到你会给我礼物。”
我跳下舞台,拍拍他的肩,“好了,往事说完了。搬音响吧。别让安露等着。”
他的手掌比我的大,而且温暖。
“好了,我拿到了回礼。”
“是的。”
我都不知道。
一语成谶。
他把问题像抛皮球一样的又扔了回来。
从我们所在的位子看出去,可以看到满天星辰。真是一个美丽的新年之夜,虽然可能有点冷。
气到头昏眼花。我的人生罕有这样失策的时候,连当年被林晋修的跟班们污蔑成小偷都没有这么难堪过。
“你之前跟我来往,是为了什么?”
他那副“我完全无所谓,什么事情由你决定”的样子让我气不打一出来,咬牙切齿地磨牙了半晌,恨恨地想,干脆把他拿去卖掉,想必是可以赚一大笔钱的。
我虚怀若谷云淡风清地看着他。林晋修身后的高管们依然保持沉默,只是暗地里用目光来交流信息,比如他们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看我,又用诧异、震惊、想笑又不敢笑的目光看林晋修——这些一本正经的精英们这时倒更接近普通人了。各种视线交合、汇集,影响了电梯里的空气,形成了这个电梯里的气氛。凝滞,粘稠。
我当然知道这是苛求,自私到了极点。自私到自己都想抽自己俩耳光,也到没胆子看他,胆小到极致了,连自己亲手造成的局面和后果都没胆量去看。
“小真,这次是我冲动。但我不会跟你道歉。想想你刚刚说了什么。你玩不起,难道我玩得起?”
我和安露的认识也颇具戏剧性。
“……地下车库。”
纪小蕊啼笑皆非,“大小姐,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回礼啊——”顾持钧拉长声调说了一句,揽过我,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
我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只是顺着记忆,专挑平稳的条路行走,城外的高速路平坦,我开得不快,只怕吵醒他。
逛了大半天,又解决了路上的一点小纠纷,最后我们坐在公园里吃冷饮,她忽然跟我坦诚:前几天在林晋修那场奢华的晚宴上看到我,觉得我挺有趣,今天在食堂看到我就来跟我打招呼。没想到她的一句戏言,我竟然不辞辛苦的带着她逛了一下午,她被我感动了。
我低头想了一想,出主意,“章先生小蕊姐,你们送顾先生回去吧?顾先生的这辆车,先借我开回市内,明天我再把车送——”一边说脚步往外挪。
我之前就在想,如果他的礼物太贵重了怎么办,拿或者不拿都够郁闷的。只是一条围巾,我还能坦然接受,但是——
我不做声,把头埋在膝盖里,铁了心不再说话。
我默默打直双臂,双手递过兔子,眼睛一眨不眨。
众人的目光戳在我的背上,林晋修一句话,结果一电梯的精英高管送我下楼,我自觉压力很大。我想林晋修之前说过,接手了一家公司,大概现在就是因为这家公司的缘故才到的电视台。虽然很早就觉得他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现在更是如此感想了。
“以前没觉得你这么喜欢这家餐厅,”顾持钧说,“比我做得还好?”
这两个字里大概还有一点www.hetushu.com.com促狭的笑意,我又羞又怒,咳得血液全堵在脸上,脸涨得通红,被她这么一说脸皮更是好像要烧起来,口不择言地嚷嚷。
顾持钧却不像我这么吃相难看,举动优雅。
沈钦言略微一欠身,“林先生。”
新年的第一天,我找到沈钦言,跟他一起把借来的音响还给电视台。以为他要因为顾持钧的事情对我生气,结果他并无任何怒色,只说:“你现在说认识外星人,我都相信的。”
“这只兔子,你准备怎么办?”
章时宇侧过头叹了口气,拍了拍顾持钧的肩膀,“你犯了个错。”
我只知道我的处境——远离城市的夜晚,寂静的湖边,空气触肤冰凉。眼睛酸得很,努力低下头,围巾的吊穗轻飘飘地落在被他抓住的、那紧张的手背上。
我叹口气,真是当大牌明星当惯了。认命地发动汽车,握着方向盘问他:“顾先生,请问要去哪里?”
眼看着记忆中的小湖泊出现在眼前,顾持钧也醒了过来。
顾持钧不做声。
“但是偶像,和恋爱的对象,是不一样的。我是个非常非常小心眼的人,眼睛里容不得任何沙子,”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回响在身体里,“我不需要男朋友多么英俊,多么富裕,我只要他对我全心全意,一生一世心无旁骛地只看着、只爱着我一个人。我希望他没有什么复杂的过去,也没有旧情人。我不希望看到他和别人纠缠不清的绯闻,也不能忍受自己被卷进新闻里去,如果在电影院里看着他和别的女人谈情说爱生死相许,哪怕那只是演技,我都会气得要死。”
我把脑袋抵在车窗上,喃喃自语。
“我觉得,这只兔子很像你。放在办公室当沙袋,效果应该不错。”
他若有所思的。每个人的人生经历都不一样,这也决定了一个人的性格和世界观。我和他虽然惺惺相惜,但总有些想法不一样。
“那给我。”
害得我丢人唇肿的那个混蛋背对着车灯,因而显得面色不明,他要来搀我,我闻到他身上的淡淡香味,火气涌上心头,一把打开他的手。纪小蕊恰好在我身边,扶住我,又递给我一瓶矿泉水,我喝得太急,呛到了,弯着腰大声咳嗽,咳得衣服上都是水,狼狈得简直不堪入目。她又匆匆拍着我的背,轻声问我。
“是是。”
“好,我送你回学校。”
我想了一想,“每个人都觉得,我妈不要我这件事情非常可怜。但实际上,我真觉得不在乎。别吃惊,我的确就是这种想法。”
我立刻摆手,“不用送,我开了车的。”
原以为一切都会有所不同,结果日子还是继续过。
“你们为什么会闹成这样?”
沈钦言正在打扫剧场,而我坐在小剧场的舞台边上,脚后跟有一下没一下踢着墙。
他一生气就会直呼我的名字。偌大的一个月亮悬在上空,像是在偷听我们的谈话。车子停在湖岸,前灯光芒一闪一闪。我在那种光芒里看到了他的脸,我从未见过的严峻;我看到他如点漆一样的眸子,那里发出的暗光几乎要刺穿我了。
“设计得倒是不错。”
说得我付出的好像全都是虚情假意一样。
隔着玻璃看着窗外的黑色,莫名想起了几年前把脑袋别在腰上,不要命飙车的心情,心里的苦楚真是一言难尽。
旁边的人笑着问她我是谁,她跟所有人解释我的身份,然后一把抱住我的腰,“学姐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倒是一点不掩饰。
“这么多年以来,你是我第一个下苦心追求的女孩。”
顾持钧挺拔的身影在逆行的车灯光芒中隐隐约约,等我咳完了抬起头,恰好对上那一片明亮的光,也许是他的视线,或许又不是他的视线。
“我妈说,不要和影视圈的人来往,我很同意她。”
“……那种太华丽、太不切实际的对象,吃过一次亏就够了……我不要第二次……”
大概经过了顾持钧一事的洗礼,沈钦言听到这消息居然一点惊讶都没露。我简直要赞他一声:有进步。
“比不了你的厨艺,”我公事公论,“你做饭的水平在我认识的所有人里,算得上最好的,不用加之一。”
“嗯。”
“编剧和厨师。上次探班的时候,我知道你是《约法三章》的编剧了,”我好奇地问,“你做演员这么成功,为什么还要写剧本?”
“初吻?”
大概我盯着他的时间太久,他所有察觉,一把压下两只兔子耳朵,从兔子脑袋上看着我,“没见过我这样?”
“这跟是不是记者没有关系的。这世界上,恐怕认识你的每个人都想知道,我怎么说也是你的粉丝啊。有此一问也是正常的,”我为自己找到一个可靠的论据,“毕竟,编剧和演员这两种职业,一般人恐怕都会选择后者吧。”
两个人偎依在一起,很快就不再寒冷。不但不冷,还发热,心情像小提琴琴弓上的弦子越绷越紧。此时的气氛……就像湖边那稀薄的空气,需要沉静着体会。
“握着方向盘的人决定。我睡一会。”
虽然尴尬,我还是相信林晋修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与我为难。我再次欠身,道歉:“学长,我不是有心打扰你的。很抱歉。”
他重新握住我的手,俯身下去,吻了吻我的掌心,“那么,你希望我不再演戏,是吗m.hetushu.com.com?”
他年轻的脸上百感交集,“你倒是想得开。”
今天晚上他的心情都高昂得很,我起码在他脸上看到了五种以上的笑容,“这评价高得我受宠若惊,早知道你那么喜欢我做的饭,今天也该回家的。”
安露拉着我说学姐你没生气吧?
远处的烟火升到高空,距离太远,根本不可能听到炮弹升空的声音,但我们可以看到红的,金色,蓝色的……各色鲜花和祝福新年的词语交替出现,花团锦簇,五彩缤纷,那是这静谧夜空里开出的花儿。
“走得很慢。”
我和沈钦言就真的没找到路。MAX广播公司实在太大,我们从演播室出去就在一群穿着长裙画着浓妆的女孩子中迷了路,无头苍蝇似地在三十七层转了好几圈,误打误撞进了好几个明星的休息室,险些惹人家不快,最后才看到了一部电梯。
“顾先生,谢谢你的厚爱。但是,你对我来说,真是太不切实际了。”
她再一次叮嘱我,“下周六晚上九点播出!千万记得收看!”
我很想在他打扁兔子之前先打扁他,但是不敢。单打独斗打不过,何况他还有帮手。狠狠咬着牙,一反手拖着沈钦言的外套领口往外一阵风似的卷走,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那个让人压力很大的电梯。
他这么聪明的人不应该明知故问的。来的一路上他都在睡觉,除了我,还有谁能叫人半夜到这么一个冷僻的地方?当然GPRS也发挥了莫大的作用。我心里翻滚着这些没头没脑的念头,躲开两步,垂着头不敢跟他正面相对。要换了我是他,被个小丫头片子这么涮了一下,一定会抓狂的。
我几乎要跌破眼镜了——如果我有眼镜的话——不会这么巧吧,我刚刚到达目的地,他就醒了?
吃了饭,把车开出来,我开始犯愁去哪里。所以开着别人的车就是不好,不论想做什么都要考虑到主人的意愿。送他回家?但我又怎么回学校?
“我不是要为顾持钧说好话,不论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纪小蕊说,“但他真的是全心全意对你。”
……啊?
它们用一生的等待,换来一分钟的绚烂,最后了无痕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顾持钧总算清醒了一点,看了看仪表盘上的时间,又借着车灯光芒环顾四周。
“早就想给你了,但每天拍戏二十个小时,实在没时间。”顾持钧看我不接,自顾自地打开了盒子,取出躺在里面的鹅黄羊毛大围巾,伸手搭在我的颈项上,又绕了几匝,飘飘的巾穗垂在胸前,几乎没过了唇。
热闹的舞台让沈钦言很感慨:“安露很不错。”
但他的脾气真好,居然没跟我发脾气。设身处地站在他的角度想,要是谁敢跟我提出“放弃你的工作和追求,我才跟你恋爱”,我恐怕一板凳就拍死他。
他扯了扯兔子耳朵,很满意地微笑;随即交给了随行人员,轻描淡写地吩咐:“放到我的办公室。”
“纪小蕊会送你回去。”
敲我的脑袋,这是他做惯的动作,我不觉得异常,默默腹诽:这电视台的每层楼各种演播室和化妆间无数,他居然说小!大概我和他不是在一个空间里生活。
我们下了车,和温暖的车内相比,室外温差太大。一年内最后一天的晚上,寒冷的空气变成了一种生物,往你的脖子、袖口里使劲的钻。我往手心呵了一口气。现在所在的地方偏离了主干道几百米,有个几十平方的小平台,平台下几级台阶,有个宝石一样的小湖泊。前后车灯照亮了这块小平台,也照亮了一池如墨的湖水。
“梁导在市内有几套公寓,郊外还有别墅,不过她几乎不去住。她绝大多数时间都住酒店,她在香荷酒店有间长期的包房。”
眼角余光瞥到,他高大的身形完全挡住了车灯的光芒,我压根看不清他的脸,依稀觉得他身形微动。
该死的车灯照着我紧闭的眼睑,金色的带着暖意,就像温暖的日光。我“呜呜”地叫,手脚在他背后乱挥踢打,想要推开他。顾持钧才不管,硬生生地抗下我所有的攻击,把全副精神放到了唇舌之间。灵活的舌头搅着我的,舌尖抵着我的舌根,几乎顶到了喉咙里面,毫不客气的辗转吸吮,我睁开眼睛,看到他黑如点墨的眸子——他从头到尾都在盯着我,好像这不是一场单方面的、带着怒意的强吻,而是情投意合的、充满感情的深吻。
有人答了句“是”,又摁了电梯。
没人说话,一时间气氛极其诡异。
我隔着兔子不动声色地打量他。认识这位学长那么多年,这绝对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穿西装打领带,精英气息扑面而来。毫无疑问,衣服会影响人的气质。在学校读书阶段和进入社会后,给人的感觉当真不一样。但我得说,我简直没看过比他还衬西装领带的男人了,他旁边的男人们跟他比起来,真是差了好几条街。
非常暖和。这哪里是一条围巾,简直带来了明媚春光。
……这个冷笑话真的不好笑。
我刚想开口怒斥“你在干什么”,唇一分开,舌头被他吸住了。我可从来不知道顾持钧被戳到痛处了,会这样抓狂。明明纪小蕊和章时宇还在,他却完全无视我的意愿强吻我,本来这事就够丢人了,此时还有两名我亲自叫来的观众,顿www.hetushu.com.com时变成丢脸的三次方。
“回学校。”
“是的,”我道,“我很早就见识过了。”
林晋修和几个西装革履面的中年男人站在里面,这群人大抵都在三四十岁左右,从举手投足的精英气度上看,应当是大公司的高管级别。
“去哪里?”
我抿了抿唇,他的气息和味道在我唇上卷土重来,有些缠绵的气息。
“什么?”
“很……漂亮。”顾持钧凝神看了好一会,才轻声说。
新年礼物?现在还兴送新年礼物?我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完全傻眼了。
明星们参加一些竞猜活动,奖品丰厚且可以累积,答对题越多礼品越大;因为直接跟金钱挂钩,现场气氛异常热烈,各路明星粉丝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原以为这样的高楼大厦电梯来得慢,不过几十秒电梯就从底层升到了三十七层,门缓缓打开了,我幸福地想要钻进去,定睛一看,傻眼了。
她说自己是大一的新生,刚到学校还不太了解,我骨子里的热血滚动起来,义不容辞地带她参观学校。
抱着兔子去跟安露道别,她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几近虚脱了。
“我又不冷,”我推辞,“反倒是你,刚刚才睡醒吧。”
林晋修扫一眼他,又看我,把文件给了一旁的人拿着,“你怎么来了MAX。”
“当然不一样。”
他身后一个黑西装的男人皱着眉头扫我一眼,厉声呵斥,“哪里来的实习生?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他不像在电梯里那样一吻即止,唇往下移,我吓得赶紧闭上眼,他顺势吻上我的眼睛,用温柔的力道,让眼睛飞快的热起来。我觉得眼球变得很柔软,湿漉漉的好像就要掉下泪来。
何况对象是顾持钧。他的年纪、阅历决定了他之前根本不可能是白纸一张。我用他的过去来要挟……说实话,相当过分。
我没作声。早就不生气或者说没力气生气,胸口疼得厉害,闷得发慌,心脏失去了平日的节奏和韵律,像一只被困住的鸟那样没有规律的前后上下撞击前胸后背。手指轻微的抽搐,从心里生出一股揪心的情绪,像歌声一样缠绕着我,只要一点刺|激,下一秒都能哭出来。又怕纪小蕊看到,伸手盖住了眼睛。
如果我以后嫁不出去,大概也是一辈子独居的下场。
情节直转而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一怔,一句“也不是”刚刚到了嘴边,汽车的鸣笛由远而近。回头一看,两朵车灯飘过来,停在顾持钧的车子旁边。
我几乎要感动得掉眼泪了,身体里重新蓄满了力气,精神抖擞几步跳上平台,对另一辆车上下来的两个人人飞快地挥手,“章先生,小蕊姐。你们来了。”
林晋修真的接过了兔子。实际上,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拿着兔子看上去并不滑稽。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他忽然扬起的笑脸冲淡了喜剧效果,又或者是那只兔子在他手里就变得莫名严肃的缘故。
我和沈钦言坐在最后,昨晚没睡好也没可能睡好,热烈高涨的气氛居然一点都没感染到我,昏昏沉沉只想睡觉。
肺里的空气都耗尽了,濒临窒息带来了无穷的后患:腿软,腰也软,眼冒金星且发黑,到了最后,我完全忘记推开他。等他放开我的时候,我就像被抽走筋骨的鱼,几乎要瘫软在他身上。
顾持钧放开我的手,起身去车内拿了个盒子,双手递给我,“新年礼物。新年快乐。”
“有点事情要处理就来了,”林晋修吩咐身边那位戴眼镜的年轻人,“先送她下楼,再安排辆车送她。”
我抱着腿,把下巴抵在膝盖上,凝视着漆黑的夜空,听着自己的心跳。四周寂静得好像不存在。声音来了又去,光线明了又暗,就像佛语里所言的色即是空,空既是色——当一切的色都不存在,只剩下我和他所在的这个方寸之地。
“我……我觉得……”我张口结舌。
我浑身一惊,他笑盈盈地说完下半句。
演播室大而且豪华,看得我有些头晕,主持人有四个,两女两男,因为是第一期博收视率,请的都是现在比较红的歌手模特影视明星。
他不提还好,一提我我才想起来,我们因为忙着舞台剧没吃饭,他肯定也是。只是,现在这个时间,大概八点多,正是吃饭的时间,又是新年,恐怕有空位的餐厅实在不多。但我绝对不想去他家,虽然他的厨艺比大多数餐厅的大厨还要好得多。
他捧着我的脸,手腕的力气异常大,我挣扎两下无法动弹,眼睛里闪着异常的光,“刚刚你说的话,是真心的吗?你以为我是被你敷衍就会放弃的人,那你可就想错了。不相信我,是吗?那我就让你相信,我用全部的真心对待你。”
在林晋修那场晚宴上出现的学生,大都是有背景有来历的,安露想必也不例外。大小姐总有些任性的。但只要足够坦荡,交个朋友也没有关系。
话音嘎然而止,被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捧住我的脸的顾持钧吓了一跳。
两辆车的车灯亮起来,已经足以照亮这块小平台了,也足以让我们看清楚每个人的脸了。
从他们脸上的表情看,似乎对正在发生的事情消化不良。我也消化不良。平心而论,跟林晋修相处时虽然压力大,但从来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通常没有这么多观众。
我倒在副驾驶位子上,恰https://www•hetushu.com.com好看到后视镜里,章时宇的车也跟了上来。虽然看不清车里有多少人,但想起顾持钧刚刚躺在我现在的位子小憩,烫到一样跳起来。
“进来吧。”他伸手扯我进电梯,伸手敲了敲我的头,“这么小的地方都找不到电梯,我有时候真怀疑你的智商,怎么一会而笨一会儿聪明。”
他颔首“嗯”了一声,算是对我质疑的回答。
他的手指停在我的唇边,轻轻摩挲着我的唇。明明心脏不堪重荷,而他还有下一步的动作——眼睛上的压力撤去,手指已经开启了我的唇,挤进来,触到我的舌头。我实在没办法再伪装下去了,眼睛蓦然睁开,咬着牙上身往后一仰,用尽最大的力气抬起手肘,格在我和他的胸口之间,把他往外狠狠一推。
隔着电梯门,我把事情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遍:我们是来还音响的,结果巧合之下,安露又让我们参与她主持的新节目,我们在演播室看完了左转右转没找到路云云。噢,这只兔子是节目组送的礼物,我本来不想要的,因为不怎么喜欢毛绒玩具,何况也太大了,不知道怎么办呢。说话时我一直盯着电梯门,心说它怎么还不关上呢。
“你会选择那种?”
我说没有真没有。
“我虽然没有妈妈,但我有爸爸。我爸非常爱我,我跟你说过,直到十五岁前都是我爸带我,我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我们曾经在非洲里遇到一个部落,部落还处在母系氏族,所有孩子都没有父亲,没有人觉得奇怪。”
怀着这个诡异的念头,我侧头去看他,才发现他放下了车座,真的睡着了。他眼皮轻轻阖上,下颚被围巾挡住了大半。关了车灯,路灯光芒落在他的脸上,在绕过睫毛,眼睑下投落新月形的阴影——心头忽然一颤,那是坦荡、不设防的暗示。他拍完戏过来找我,看沈钦言的戏,跟我一起吃饭。他也只有在跟我单独相处时,才会露出那点疲惫来。
本来可以是一个美好的、可以永存记忆的夜晚,换来这么一个惨淡的收场。什么叫“我不会跟你道歉”,他要是跟我说一句软话,我还不会这么生气。
“你倒是算得精。”
林晋修把视线从文件上抬起来,看到我的一瞬“唰”一下合上了文件。我绝对看到他眼神中闪出一点玩味的光泽,随即手一抬,那个高管模样的男人的训斥声戛然而止。
顾持钧在毛毯下握住了我的手,轻声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退,他进;我再退,他又挤上来,直到我被压在车门上,再无退路。
我喘气,低着头看着鞋尖。
我兴奋地扑过去,摁了电梯。
最后去了我们第一次出来吃饭的那家餐厅。从停车场我就知道,这里果真人满为患。顾持钧果真是一早就订好了座位。
和他脖子上的那条一个牌子,型号相似。
“我喜欢这里。”
“不是我存心隐瞒你。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从小没有妈妈,但实际上,是有的。她生下我后就跟我爸爸离婚了,这二十多年我都没见过她。直到几个月前,我爸爸去世,她才忽然出现,”我平铺直叙,“她的名字你知道,你看过很多她的电影,就是梁婉汀。所以你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我会认识顾持钧了。”
“哎,我?我不知道,从来没想过。”
茫然的伸手去抚上唇,居然都肿了,这一下,理智终于回来了。
“是又怎么样?你管我!”
“去吃饭。”
一身深蓝色手工西装的林晋修抱着穿粉红色小裙子的大白兔子,千载难逢,不可不看。一瞬间,内心前所未有的激荡!好想摸出手机来照相!如果把照片发布到大学论坛上,一定会让他人气大跌,被取笑一个月!
他的臂膀把我搂在怀里,俯身下来,吻住了我的唇。
“我记得之前看过一个评论,说以你的长相,天生就是吃明星这碗饭的人,作者说,除了当电影明星似乎找不到别的路可以走,”我吃饱了,心满意足地说,“但现在,我至少发现你还有两种职业可以做。”
足足四个小时后,这档节目总算录制完毕。我终于松了口气,顺利完成了安露交给的任务。走到门口遇到节目组给观众发放礼物,我和沈钦言也有份。他领到了一瓶香水,我的是个半人大小的毛绒兔子。
——熟人。
我的感慨太多,一时千头万绪,“学长,你和在学校里……判若两人。”
“逛什么地方?”
“不切实际?”顾持钧的声音里挂着冰霜,“我正在你面前,你却说我不切实际?”
我装没看见,努力和林晋修寒暄搞好气氛:“学长,你怎么也在MAX?而且——”
“那好。车子在哪里?”
章时宇和纪小蕊对视了一眼,看向顾持钧,最后又跟我打了个招呼。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们这个招呼打得勉强得很。
我忍俊不禁地应了,又跟她告辞;她说要送我,被我婉拒了,胸有成竹道:没事,我还能不认识路么。
到了车库,我跟林晋修道了谢,又跟他的随行点了个头,准备闪人。他忽然从后叫住我。
原本裹在我们身上的毯子掉在台阶上,可怜兮兮的,像是也不明白这场变故。
我仿佛做了一场春秋大梦,世界对我变成不复存在。周围的空气增加着热度和湿度,湿热的气息凝结在眼眶,逼得我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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