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白夜
第九章 无言的邂逅
顾云栖被一连串的意外搞得晕头晕脑，尴尬地笑了几声后，与唐甯告别了。
当方一霖彻底醒来后，烧也退下了。
顾云栖一脸的莫名其妙，瞧着眼前的阳光男孩，“这是你弟弟？”
在那些疯狂又放肆的夜晚里，唐甯曾偷偷地跟着顾云栖回家，那些原本甜蜜无邪的日子，为什么会演变成让人垂泪的回忆呢？
方一霖无奈地叹了叹气，不紧不慢地撑着雨伞，走到两个人的跟前，一把抓住唐甯到了他的身边，“没有带伞就给我打电话啊，我来接你回家啊。”
“你看到我这样，很开心吧？”顾云栖凝视着一直发呆的唐甯，她真的变了。以前在高中粘着自己，傻傻的，很天真的那个唐甯，那个只要自己瞪眼就会哭泣的唐甯，真的是眼前的唐甯吗？
直到方一霖走了后，菲菲才等到了唐甯。
“我其实，一直都很想要知道，你为什么要提分手。”
走过你来时的路
唐甯尝试着放开，最后，还是没有办法挣脱开这双冰凉的大手。唐甯叹了叹气，“顾云栖，是你先不要我的。”
“那天，我不是故意要走的。”顾云栖先开口，他说话的声音一点都没有变，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的那个瞬间，他在运动场上接住了自己，轻声关怀。
对不起，一霖，我们是注定不能相交的平行线，我不能再犯当年执念的错误了。
方一霖？
其实想得太多是自寻烦恼，如果人人都如菲菲这样，目的性达到不去过多思考，也许人生也会简单很多。
看看你最近改变
医院里，唐甯推开了菲菲的病房，却找不到她人。询问后，才在医院的休息区找到了菲菲，菲菲坐在长椅上，方一霖正一点一点地喂她吃东西。
她怎么会忘记，方一霖即使在发烧时也不停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他的手，始终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腕。如果说方一霖第一次对自己告白的时候，自己是将信将疑的，但是不过短短几天时间，自己真的感受到了满满的爱意。
“我说，你还要当着我的面盯着那个男人看多久呢？”方一霖越发生气了，他用双手板正唐甯的头，“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拜托你回头。”
顾云栖吃惊极了，他蹙眉盯着唐甯瞧。唐甯干咳了几声，将耳鬓的碎发捋捋，“他是方一霖，一霖，他是我高中的同学顾云栖。”
唐甯的脸，变得越来越难看，最后，演变成一个放松的笑容，“谢谢你，告诉了我真相。”
只是没了你的画面
尴尬，非常的尴尬。
方一霖喝着唐甯亲自熬得粥，他知道，梦醒后，要面对的必须面对。
“菲菲为了你，真的付出了很多。人，不可以太自私，你是个男人，应该有担当有责任。以前你可以说好聚好散和-图-书，但是你们现在有了孩子，那又是全新的篇章了。你懂吗？你懂我的意思吗？爱，不是任性，而是责任。”
导师打电话来了，说论文不过关，让唐甯利用假期，好好准备。柳柳的实习生活好像真的一点一点步入正轨了，她最近总是随着公司出差办事，脸上也总会绽放出让人省心的笑容。
唐甯站起身，拥抱了一下菲菲，她身上医院的味道，让人感觉很美好。
菲菲真美。
顾云栖朝后靠了靠，在沙发上放松了他紧绷的身子。洁白纤细的手缓缓地点燃了一根烟，他以前不抽烟的，但是，他现在抽得那么自在和随便。“毕业了回到家，我一个专科生找不到啥好工作，在家里啃老了几年，这几年才开始学做生意。日子，不好也不坏吧，反正都要活下去，不是吗。”
唐甯感觉很意外，一向自尊骄傲的顾云栖竟然可以将他这不容易的几年说得毫无保留，短短几句话，概括了多少不如意和伤心呢？是现实把他打磨成如今的模样吗？现实，你真的让人很惊讶。
“唐老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回答我吗？”菲菲拉了拉唐甯的手，低缓地说道。
当年的自己，在无尽的眼泪中给了自己最后的选择。既然爱的那么卑微，放手了，也要如同一位公主那样骄傲。任何关于顾云栖的联系方式，她都断绝了，甚至QQ也拉黑了。在以后的时光里，唐甯不知道顾云栖的一切，按理顾云栖也不会知道自己的一切。
唐甯摇摇头，“过去的，就不提了。你还好吗？”
六年完全没有联系，唐甯知道，顾云栖忘记自己的可能性很大，很大。
三姑瞧着也觉得不对劲，心想着年轻人害羞，便找了借口离开了。只剩下唐甯和顾云栖两个人，安静地喝着咖啡。
菲菲说这话的时候，虔诚已经远远超过了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样子。她的眼睛会说话，她的睫毛在呼吸，她，是为爱而生，为爱而疯的人。
舍弃不了过去，哪里拥有未来呢？
想像着没我的日子
唐甯在方一霖家中待的那一天，翻开了方一霖的相册，他小时候真的很顽皮，从小就长得很好看。只是，翻完了所有的相片，也找不到任何关于方一霖父母的身影，说白了，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柳柳发来微信，她说她恋爱了，爱上了一个给她安全感的男人。真好，她们两个患难姐妹，总应该要幸福一个，不是吗？
“我是唐甯的男朋友，谢谢你送她回来。”方一霖伸出了左手，很绅士礼貌地与顾云栖握手。
回到自己的家乡，唐甯如同一个外来者一样，感触很大。比如她的同学们都结婚生子了，班上很多同学都事业有成了，高中的老师头发都花白了，而她还是孤单一个人。在三大姑七大婶的软磨硬泡下，她答应去相亲。
没有回m.hetushu.com.com答，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要去设想呢？假如，假如的存在，只是更添伤悲罢了。
在唐甯打开电子门的那一瞬间，方一霖才说出了醒来的第一句话。他说话的声音是那么低沉，那么委曲求全。
唐甯关上门后，靠在门上，闭上眼，任由眼泪流下来。
唐甯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下午四点回家的车，她真的需要好好放松一下了。只是，在回家之前，她要去一个地方。
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喧
……
和三姑一起坐在咖啡厅里静静翻着杂志，想着自己的家乡变化真大。当初自己读书那会儿，早恋的孩子们只能在新华书店悄悄约会，现在，连咖啡厅都有了。
随念一想，何必在意他通过什么方式呢，知道了又怎么样呢？能改变什么吗？又能说明什么？
顾云栖愣了愣，如同一个泄气的皮球，慢慢地放开了唐甯的手腕。
顾云栖停下了脚步，对上了唐甯那双闪动着泪花的眼睛，“没有什么理由，只是那个时候，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方一霖笑了笑，“好，我去买。”
方一霖自顾自地吃着东西，仿佛没有听到唐甯说什么，大口地吃着。
拿着你给的照片
一句突然冒出的话让唐甯和顾云栖都吓了一跳，五步开外，唐甯的家门口，一个高大的男孩子，撑着一把雨伞，一脸不开心。
两个人，就在熙熙攘攘的人行道上相遇了。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
回到家中，真正地过了一些清净的日子。和年迈的外婆散步，和妈妈讲学校的生活，认真地撰写自己的论文，一切，都很美好很充实。
唐甯给自己的咖啡加了一勺糖，这咖啡太苦了，苦得让人喝不下去。她动作很缓慢，“你，不问问我生活的好吗？”
“以前，我很傻，以为有爱就很伟大。因为我爱得比你多，所以，我配不上你。其实配得上配不上，谁说得算呢？”唐甯轻轻一笑，心中破碎的声音绽放开来，竟然生出了花|蕾。
原来，和顾云栖这样远的距离。这样长达六年未曾见面，他才肯提及有关于他的一切，说得云淡风轻。
“唐老师，对不起，那件事，是我陷害了你。”菲菲第一次用一种很平和的语气和唐甯说话，她的眼睛里有光，比起第一次在唱歌包厢见到的菲菲，此刻的菲菲恢复了元气一般，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脸色也红润了，真好。
唐甯干咳了几声，“没事，我没有放在心上，我以为，你不认识我了。”
菲菲还是看见了唐甯，她微笑着凝视着方一霖，“一霖，我想吃糖葫芦了。”
以前很喜欢的一部电影是《我的野蛮女友》，电影结局是男女主人公最后在相亲的时候再次邂逅，是个大团圆的https://m.hetushu.com.com结局。可是此刻，唐甯却想不出来，怪自己太粗心，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没有打听对方是什么人就贸然而来。
那个时候，过年的气息已经很浓厚了，满街的人们都在笑着闹着，张灯结彩的街道上可以嗅出节日的味道。
唐甯第一眼就认出了顾云栖，几年了，快六年了吧，第一次见到他。他还是高高的，酷酷的，岁月，没有过多雕刻他的痕迹。
唐甯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他怎么会知道当年她甩掉自己的时候，她便决定彻底放弃这段感情。分手这种事，如果是女孩子提出来，提一百次都分不掉的。但是只要换成男生提出来，就一次，便是铁石心肠。
看到方一霖的时候，唐甯的心，都揪在一起了。
我们回不到那天
和你坐着聊聊天
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喧
顾云栖没有再说话，他的眼神，没有办法和唐甯对视。“我送你回家吧，外面好像下雨了。”
对方，可是自己的学生啊。
“一霖，你知道吗？我总觉得男生比女生成熟的晚，他们总比同龄的女生幼稚很多。可是每一个成熟的男人，都是被无数个女性教成熟的。菲菲，就是你命中注定来帮助你成熟的女人。”酝酿了很久的话，唐甯最后才喃喃说出口，手中的汤匙在粥里荡啊荡，如同内心的涟漪，平静不了。
他怎么来了？
巧遇顾云栖是意外中的意外。
这个问题，如一个魔障般让唐甯没有办法跳过，没有办法无视。她曾经想过很多种理由，比如距离太远了，比如有了第三者，但是，她找不到一个正确答案。
方一霖还是没有说话，碗中的粥都快要被他喝完了。他不假思索地开始盛第二碗粥，眼皮始终都没有抬一下。
唐甯的眼中，全是方一霖一脸愠怒的样子，不管他为什么会出现，她都要感谢他的出现。“不，他是我的……”
当时，唐甯脑子里转得很快，她不知道怎么应对接下来的邂逅，是平常的上去打招呼寒暄还是掉头就走？
快到家的时候，顾云栖突然抓住了唐甯的左手，将唐甯的手握得很紧很紧。这是以前那双经常握自己的手吗？不一样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日，将他从金顶山上带到他的家里时，他足足发了一天烧。在那一天一夜里，唐甯片刻都没有离开方一霖。
“老师你是要离开吗？”
玄关处，依然可以看到镜子里方一霖吃饭的样子，他是真饿了吧，在那种地方过了三天，又是发烧又是梦魇，他整个人都消瘦了。
对方也是一愣，随即继续说道：“你好，我叫顾云栖。”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
她比以前漂亮好多，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很迷人，更重要的是她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了。成熟与https://m.hetushu.com.com内敛的气息，安静的唐甯竟然让顾云栖有一种久违的欣赏。
好久不见
菲菲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满脸的幸福，“我知道，是你让他来陪我的吧？唐老师，一霖很喜欢你吧，喜欢到你让他陪伴另一个女人他都愿意。”
唐甯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她抿了一口咖啡，“我记得以前我让你陪我喝咖啡，你说那种东西苦死了，有什么好喝的，你最喜欢喝的是雪碧。我还记得以前的你说不喜欢抽烟，说男人身上没有尼古丁的味道也很成熟。我还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穿深色的衣服，深色给人太老气的感觉，可是你看，一切都变了，你以前不喜欢的东西，你都在做。这不就是人生吗？”抬起自己的眸子，唐甯缓慢地喃喃说道：“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自己存在方式和形态，我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唐甯有片刻的失神，她还是想太多了。他可是顾云栖啊，那个只有在黑暗处才能复活过来的顾云栖，是不会在大白天出现的。
“顾云栖，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吧，你好好地继续过你的生活。我也会活得更好。”在顾云栖走前，唐甯淡淡说道。
“顾云栖？”方一霖嗓门很大地重复了一遍后，立即皮笑肉不笑起来，“真是久闻不如见面啊，顾帅！”
只是，唐甯意外的是，为什么顾云栖现在还没有结婚。
我来到你的城市
他的背影，什么时候那么落寞了？
熟悉的那一条街
“你，过得好吗？”既来之则安之，有些话不客套，好像说不过去。
中国式过年，中国式回家。
唐甯痴痴凝视着菲菲，点了点头。
“菲菲……”
唐甯把这次邂逅当成最完美的结局，少年时代的执着和追求，仿佛就在这一瞬间打上了句号。初恋的故事，关于顾云栖的故事，就这样，永远结束了。
唐甯听不懂了，不知道顾云栖给她分享这么多，到底想说明什么。他说他曾经很混蛋，指的是他那段失败的婚姻，还是指他没有好好珍惜自己的感情？
原本相亲总动员的柳柳已经找到了幸福，自己呢，变成了需要相亲的那个人。顾云栖也好，方一霖也好，都应该翻页，都应该成为过去。
顾云栖苦笑了一下，“不用问我也知道。你发展的很好，大学毕业，公费考上王牌大学的研究生，一直在外面自食其力地学习深造，你还是和以前那样优秀。”
“可是你知道吗？唐老师，我一点都不在乎。我不在乎一霖为什么会回到我的身边，我只知道，他现在，在我的身边。”
“菲菲，我要走了。”
顾云栖脸上一阵难堪，眼神转向了方一霖。方一霖宠爱地凝视着唐甯，那种让人羡慕的肆无忌惮的宠溺，是顾云栖从未有过的。“恩。”他轻声说道，撑着雨伞，一点一点地消m•ｈｅｔusｈｕ•cｏｍ.cｏm失在雨中。
顾云栖，希望你学会怎么去爱一个人。
“我问你，如果没有菲菲，你会和我在一起吗？你会爱上我吗？”
唐甯的动作顿了顿，还是将门关上了。
每次看到菲菲的时候，唐甯都不得不真心地赞美着。菲菲将头发绑在一起，使得她的脸更小了，巴掌脸上满是笑容。因为菲菲的眼中，只有一直温柔微笑的方一霖。
人就是这样，只有受伤了，才知道有个温暖的地方叫做家。
就在唐甯在纠结的空隙，顾云栖走过她的身边，渐行渐远了。
“我结过一次婚。”许久许久后，顾云栖才缓缓提到，唐甯才发现他已经抽第二根烟了，他抽烟太快了，一口接着一口地抽，烟头的红点时明时暗。在这个昏暗的有点小情调的咖啡厅里，唐甯的注意力，全在那烟头的红点上。
唐甯闻得到顾云栖身上淡淡地尼古丁味道，再也不是记忆中那淡淡的柠檬味道了。如果，今天没有和顾云栖歪打正着见面，记忆的美好或许还会支撑几年。现实中的顾云栖，撕碎了儿时的梦想。
一时间，没有说话，安静的可怕。咖啡厅里竟然很应景的放着陈奕迅的《好久不见》：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
虽然隔着门，依然可以听到“乒乒乓乓”的碗筷摔碎声，还有方一霖的怒吼。
“毕业后没有多久我就结婚了。生活了一年，过得很不开心，就离婚了。现在想起来，曾经的自己还真是混蛋。”
“不是，我想回家待一段时间，马上过年了，我可能毕业答辩才回来吧。走之前，想来看看你，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唐甯说完后，叹了叹气，握了握菲菲的手，“菲菲，不管你对我是什么样的态度，我真的，真的从来都把你当成我的妹妹，因为你太像以前的我了。我喜欢你，也佩服你，你值得幸福。”
顾云栖眼里的慌乱，竟然收入她的眼底。他“呵呵”的笑出了声，“文化人说话，果然是一套一套的。唐甯，其实那天我不是不想叫住你，而是不敢。我觉得自己很失败。没有办法和你站在一起。”
在街角的咖啡店
你是怎样的孤独
唐甯点了点头。
闭上眼，唐甯叹息一声，放下碗筷，拿起自己的包包，她，没有理由再待在这个地方了。
眼前的方一霖和菲菲，如同一张水彩画，耀眼光芒，让人看得忍不住想要掉泪。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吧，每个人都要长大，都要学会面对。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也认出了唐甯，因为他的眼神出卖了他。
“你到底要磨叽到什么时候才回家？”
唐甯抬起头，命运还真是爱开玩笑。
唐甯说得很轻很随意，眼神却很坚定。
泥泞的路上，顾云栖和唐甯肩并肩走着。唐甯带了雨伞，但是没有拿出来，她和顾云栖两个人在大雨伞下，一直，都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