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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机皇后

作者:之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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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夜探禁宫

第十六章 夜探禁宫

再之后,是淮姨拿着一张透明的面具,再用颜色各异的材料在她的面目中描摹,贴合,唇增厚,颧骨垫高……
淮姨道:“话虽如此,我仍然不希望你入宫。听到那些话,我心里也不好受,但我也并不希望仇恨将你的本心给蒙蔽,从此一生都不快乐。人生一世,从心所欲最重要。聆音聆音,聆听世事之声音。你的母亲,让你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必不希望有朝一日,你因为她而负累。何况……”
而这若是梦,也太过于真实。岳太后凝眉,是装神弄鬼吗?
这是他们的孩子。
终有一日,她要让太后体会从云端跌落地狱的滋味。
淮姨的目光柔和地看着聆音的肚子,那里孕育着一个生命,是萧洛隽和她的孩子。她当初觉得权势醉人,拥有权势才能够不被人掌握生死。然而,若是手握权柄时时刻刻都是煎熬呢?权势只是给生活锦上添花,而人并非一定要做权势的附庸。她承认当年是有私心的,但看着从小照顾到大的孩子,一瞬间看上去成长的样子,还是觉得不忍。
她的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同虞则琬关系最为紧密的虞聆音。但是想到虞聆音那只是中上之姿,于后宫中也只是泛泛之辈,哪里能抵得上从前绝色让她都深深妒忌的虞则琬。别人或许还会被蒙混过去,以为虞聆音是虞则琬哥哥的女儿,但是她不会。她那时候在宫外看到虞聆音的第一眼,心里还升腾起了幸灾乐祸。虞则琬美艳一世,让先帝念念不忘,而她的女儿却长着这样稀松平常的一副容貌。若非那双眼睛长得实在是太像虞则琬,为她的容貌增色不少,否则那稀松平常的五官凑在一起,怕是连宫中最平常的宫人都比不上。
太后的内心惊疑不定,难道,就她一个人能看到虞则琬?因为她和她有所牵连,才导致虞则琬有足够的怨念,只有她才能看到?
太后感叹,真是一个爱女如命的人啊,可惜,她的女儿哪里斗得过她呢。
只是从岳太后的口中得知的真相,到底也还是让人伤怀。聆音万万没有想到,岳太后竟是如此可怕之人,心灵这般扭曲,又这样表里不一!
那宫女本来以为太后发了大怒,已经跪伏在地。此刻听到岳太后号令,听从地转头,同虞则琬对面,探头探脑地看了好一阵,才转过身来,露出迷惑的眼神:“奴婢……奴婢眼拙,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是。”宫女低眉敛目,走到摔落在地上的凤箫旁边,将凤箫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入了玉盒之内。
而岳太后注意到,这白衣女子的双足稳稳地踏在青砖之上,而昏暗的烛光之下,她的影子落在地上,依稀可见。
宫女走出了殿,宫门合上的一刹那,岳太后有种窒息的感觉。这宫殿就像是一个空旷的牢笼,而她便是被人捕获的猎物。
“难道……我这样的情况,还有其他的选择吗?”聆音的声音中透出了些许的迷茫。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脸上透露出难得的脆弱还有迷惘。
终有一日……
她警惕地看着四方,又等待了许久。宫殿一片冷寂,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一个鬼影。
岳太后立在殿中央等着,目光沉冷,此刻她镇定下来,理智慢慢开始回笼。
“好,好得很。”岳太后气极反笑,嘴角勾起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如今的她,带着一种多年夙愿终于圆满却无人分享的寂寞感,喃喃道:“虞则琬,这么多年,凤箫终于还是落在该得的人手中。”
“岳蓉,你为什么要那般恨我。我已经退让至此,你为何仍紧追不舍,咬着我不放?”那声音带着无限的幽怨和不解,落在了岳太后的眼里,却让她眼睛怒睁,贵妇人的姿态全无。
岳太后揉了揉眉心,自从这宫女一进来,那“虞则琬”又消失不见……
林盏摇头,道:“未曾,太后……这是?”
“若是你愿意……皇宫并不能成为困住你的地方不是吗?”
岳太后道:“刚刚可否有人把和-图-书你叫回来?”
岳太后的心脏怦怦地不停跳动,道:“你往后看看,可有什么异常?”
她赶忙扶住桌子,却没想到错估了自己的位置,反而累得桌子上的一套茶具被衣摆扫落在地。她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头顶的一根金钗甚至从发髻上脱落,掷地有声,头发一下子倾泻了一大缕下来。钗环凌乱,狼狈至极,甚至就连凤箫,也因为一时握不紧,而被摔在旁边。
像是证实太后的猜测,虞则琬脸色带着几分顾虑,朝后退走几步。
“当年的那一杯鸩酒,可害得我好惨。我的魂魄寄存在凤箫里,想了你多年,念了你多年,如今终于又见到你了。”虞则琬幽幽地道,猛然朝前进了几步,足不沾地,逼近太后。太后被那阴森的口气吓得一抖,手不自觉地抓住凤箫。然而那凤箫温度极冷,冷得她指尖一颤。再抬头时,虞则琬已经到了她的近前,那曾无数次出现在噩梦中的面容近在咫尺,裹挟着冷意,像是真从地狱中出来的魂魄,带着生冷的气息。
尔后,她拿着早已备好在旁边的铜盆里的水,将毛巾拧干,在脸上细细擦拭了起来。眨眼间,铜盆里的水已经变了颜色,而聆音那同母亲虞则琬别无二致的脸上,显现出了不同。
聆音将今晚用来吓唬太后的白色衣裳给换了,也处理了这盆污浊的水以及染了血的衣裳后,坐在铜镜前,端详着自己此刻的容貌是否有破绽。
这是……难以斩断的羁绊。
许是无法见到生人吧。
岳太后亦听说过凤箫的传言,合龙吟与凤箫一起,能够活死人肉白骨。她从前都当作别人编造出来的谎言付诸一笑,但是……莫非真能有通鬼神之功效?
有人叩了一下门,眼前的白衣女子听到动静,破窗而出,消失不见。
她朝着岳太后飘了过来,那诡异妖艳的红唇附在岳太后的耳边轻柔说道:“长夜漫漫,十分寂寞。岳蓉,你活得也够久了,可愿同我相伴?感受一下万年的黑暗和冰冷。”
那些用鸡血伪造的血液被擦干,苍白无血色的肌肤显露出了红润,似血的红唇恢复了淡粉,原本看起来温婉的五官更为姣美,却是比原来绝色美人的模样更美上数分。
林盏留意到太后脖颈上那一圈红痕,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退让?你的退让又有什么用?只有你彻底死亡,才能让我真正高枕无忧。”岳太后仰天长笑,原本好看的容貌扭曲起来,“真是好笑,我为什么不能恨你?你是先帝心心念念放在心上的女人,是高墙之上娇美的花。你没有出现之前,先帝也对我柔情蜜意过,可之后呢?我就像是被他信手采摘的野花,是活在你的阴影之下的人。我爱了先帝数十年,他却吝啬地不肯多给我一个眼神。我曾经以为,终将有一日,他的瞳孔里会再度映照出我的样子!毕竟我等了那么久,才登上后位,才扫清了我面前一个又一个的阻碍!可结果呢?结果先帝对你一见钟情,从此对你魂牵梦萦!后宫三千粉黛,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聆音抚摸着她的肚子,肚子里的孩子非常安静,此刻似乎是在舒展筋骨,踢了她一下。那种新生的生命带来的喜悦感,让聆音心生愧疚。
这话落在白衣女子的脑海里就如同一个惊雷,她原本就苍白的面容更加苍白,整个人似乎都有点儿摇摇欲坠。
一时凤兮宫的寝殿中陷入了沉默。隔了许久,淮姨道:“也是……若是在宫中,能够将岳氏的屏障给摧毁,那么岳氏,也就不足为患了。阿止,你明白,岳氏在宫中的屏障是什么。既然不打算出宫,那就不要打一场没有准备的仗。”
不……如今先帝已躺在寝陵,虞则琬就算回来了,又能和她争哪门子的宠?何况,她居太后高位,她的孩子对她敬重有加,她在世间享受无尽尊荣!而虞则琬,只不过是被一杯鸩酒赐死、流落乡野、背负恶名的孤魂野鬼,她又有何惧?https://m.hetushu.com.com
七窍流血……偏偏虞则琬却无知无觉一样地看着她。虞则琬……虞则琬当初是被赐了鸩毒,七窍流血而亡的!岳太后一个激灵,冷汗顺着脊背直直淌下,浑身力气被抽空,吓得腿软。
那名小宫女看着宫殿内这混乱的场面,不过训练有素地还是保持着镇静,眼睛并不往其余的地方看,小心翼翼道:“林盏姑姑还在陪着岳姑娘,大概过一会儿就回来。需要奴婢去叫林盏姑姑吗?”
“林盏,我现在吩咐你去做几件事情。一件事是去库房,看看凤箫是否消失,另一件事情是去找下刚刚进来殿里头的是哪个宫女。不,将整个晋宁宫的宫女都叫到哀家的跟前来。最后一件事情,便是让人去凤兮宫打探,此刻皇后是否在宫中。”
岳太后甚至能感受到那冰冷的血液依附在她的脸上。她猛然一个哆嗦,长袖挥舞,想要赶走身边的白衣女子。然而对方却如同附骨之疽,无法驱离,只能任对方和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殿门被打开,林盏姑姑自殿外进来,看到岳太后的模样,被岳太后冷冽的目光所慑到。
岳太后显然也注意到她的眼神,心下一喜。所谓鬼魂,都是有软肋的……
适才在晋宁宫压抑的情绪此刻尽数爆发,聆音道:“原来竟然是她!终有一日,我必然会让她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
岳太后攥紧了凤箫,不知道是不是心理的作用,此刻觉得凤箫在她掌心中的温度灼|热。刚刚明明还是如同冰雪一般的冷,现在却又热了起来。
白衣女子因为太过瘦削,在有意做得宽大的衣服下,肚子并不明显,而急促的奔跑过后,抚着肚子的时候,这才显露出了肚子的轮廓。
今晚她闹腾出了这样大的动静,他却那样的安静,等到事情都尘埃落定,才懒乎乎地踹了一小脚。
聆音看着眼前这副平凡的、格外不吸引人的模样,就像是有了一层保护壳,心里安定了几分。她勾起嘴角,镜子里的人也勾起嘴角。
故而,眼前之人……
虞则琬的表情取悦了她,岳太后说得更加起劲,道:“哈哈哈,你是伤不到我的对不对?我不怕你。哈哈哈,你现在就是一个孤魂野鬼,能拿我怎样?你甚至都不敢碰触到我,那会魂飞魄散的是不是?”
“哈哈,你还不知道吗,为什么先帝会赐你鸩酒?那是因为我和先帝说,你为什么不肯回来,因为你是一个不甘于人下的女人,因为浅沫山旁边有个江湖组织,而你恰好就是那个江湖组织的人!要不然,他低声下气地请你回宫,你怎么会多次拒绝呢?那杯鸩酒的滋味美妙吧,哈哈哈,那是你最爱的男人亲手命人赐给你的,你一定一定非常享受那种滋味,也不枉我那些年在先帝的旁边挑拨离间……哈哈哈……”
她起初还觉得那鸩酒可能是岳太后假意欺骗母亲,想要让她饮恨离去,甚至连淮姨都是这样认为。然而……事实上却正是那人守在浅沫山外,眼睁睁地听着人汇报母亲是否已经离世……
那长年累月压抑在慈祥外表之下的、冷漠残忍的内心在此刻觉醒,无人分享的寂寞孤独的情绪,在此刻都膨胀爆发。今日逢到这样的机缘,她怎能不将她这些年的恨、这些年的隐忍、这些年的孤独的胜利者的情绪诉说而出?
他们之间到底不止横亘着杀母之仇,同父异母那四个字,深深地扎在她的内心深处。稍微一动,仿佛就有血液淌出,让她痛不欲生。她更没有勇气,对淮姨诉说她的彷徨。
话音未落,岳太后却感受到了死亡逼近的气息。
对,她此刻要做的,便是趁着自己还没有爱上萧洛隽,割舍对他朦胧的好感,让他慢慢爱上她,最终让他为她所掌控!
小宫女向前,想要给岳太后整理下仪容。她近前来,带着殿外的冷意,让岳太后打了一个哆嗦。她一挥袖子,道:“不用。”
万般的思绪缠上来,岳太后瞪大了眼,和图书第一反应便是拿过铜镜,看自己此刻的样子。她养尊处优惯了,比起同样年纪的妇人来说,显得年轻了许多,风韵犹存,美貌依旧。然而,比起眼前这个依然美貌得让人目眩的人……她感到了一阵深深的挫败。
而那面若冰霜,易容成虞则琬去吓唬岳太后的白衣女子则是聆音。今夜,她们料想岳太后拿到凤箫之后,必然会把玩一番,这时候便是岳太后最容易暴露出自己内心,也最容易被破防。她们想赌一把,倒让她们赌中,机缘巧合之下,吓了岳太后一番。
她抬头,正准备将凤箫收入玉盒,晋宁宫寝殿的灯火突然明灭起来。一阵强风刮过,原本开着透气的窗,发出了剧烈的声响,再砰的一声紧紧关闭。
如今仔细想来,虽然印象模糊,却依稀同萧洛隽的容貌有几分相似。
岳太后听到林盏的话,刚刚那些场景在她的脑海里回忆了一遍,越来越多的破绽那时候不觉得,但是现在……
岳太后向来不喜有人看到她狼狈的模样,尤其是被那些身份地位卑贱的宫女看到。她神色冷淡地看了一眼那个眼生的宫女,道:“林盏姑姑回来了吗?”
而就在这时,殿外响起了脚步的声音,白衣女子理智回笼,像是失了所有的气力一样,颓然地放开了手。
聆音敛息闭目,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透明的面具印出了肌肤的颜色,容貌又恢复成了原本在人前时候的平庸,唯有那双明丽妙眼硬生生地将那平凡的模样衬得增色不少。
还有一种便是拿着同肌肤颜色相近、经过特殊制作的面具粘在脸上,再通过第一种方式进行修饰,达到天衣无缝的程度。聆音平日里用的那副容貌,便是淮姨最引以为傲的作品。而淮姨在晋宁宫以及凤兮宫扮作的小宫女,尤其是临时扮演的晋宁宫宫女,却粗制滥造许多。若非那时候太后心神意乱,否则也是破绽诸多。
他不能决定他的出身,她不恨。然而他的身份,注定让她无法没芥蒂地同他相携走完一程。在这幽幽的后宫之中,要情何用,要爱何用?总有一天,她会在这个后宫中兴风起浪,成为一个在后宫只手遮天、乃至能够影响前朝的皇后。
聆音摇头:“出宫容易,然而要彻底摆脱和宫内的牵连却是难上加难。我入宫的缘由,其中便是成为家族的助力,如今我不能让皇家迁怒崇安侯府。”
为什么虞则琬看起来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就像是从前的模样,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的样子……
而萧洛隽……
“阿止。”淮姨略微担忧地看着她,摇了摇头,“早知如此,我不应该让你入宫的。”
这些年她夜晚鲜少有过安生的时候,而这一晚,她真的回来了吗?她要争走她的一切了吗?她是来索魂的吗?抑或者,这仍然是一场噩梦?
原本尚且有些动摇的内心此刻变得坚决,聆音的眼底深处浮现出了坚毅。
虞则琬步步逼近,冰凉的手指抚摸上了岳太后已经开始松弛的面部。
岳太后怒目圆睁,想着逃离,却逃离不了。似乎……似乎对方积攒了多年,终于寻到了这样一个机会,要报复她。
岳太后朝前走了一步,整个人形态疯癫。她每向前走一步,虞则琬就后退一步,道:“后来,你知道了先帝的身份之后,你和我说……哈哈哈,你居然还和我说,你对先帝没有感情!一生一世都生不出感情!哈哈哈!你还真当我是个愚不可及的人,那之前我还听说,你与先帝同床共枕整整七日有余啊!不知道你们还瞒着我多少事情!不过我知道你是目无下尘之人,后来呢……你看到先帝和一个妙龄的宫女混在一起,是吧?那都是我安排的,其实那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再之后,你果然和先帝决裂了!”
“就算你同叶风两情相悦,先帝也愣是想方设法破坏。你以为当年叶风为什么会尚了新城长公主,那还不是先帝从中作梗。先帝那时候倒也可笑,明明膝下都有hetushu.com.com了两位皇子,却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一样,扮成普通的公子哥,同你结识。甚至还因为我当年在闺中同你相识,叫我帮忙为你们创造见面的机会,询问你的喜好,想讨你的欢心。我同你哪有什么交情,仅仅是点头之交罢了,不过我却不能告诉先帝实情。真可笑,为了讨我的夫君欢心,却只能用帮助他去讨好另一个女人的欢心来获得。先帝,甚至还对我说,你不喜欢他也罢。他愿意给你时间,让你接受他,我能不恨吗?”
淮姨听到此,亦是默然。
岳太后收敛了情绪,冷冷道:“虞则琬,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做个孤魂野鬼的滋味如何?”
淮姨最是精晓旁门左道,尤其这一手易容之术更是出神入化。她的易容之术有两种,一种是用她常年收集的各色材料,在脸上描绘,经过细微调整,让面部呈现出不一样的气质,用到极致则是同自己本身的面容还会有五分的相似。聆音夜探晋宁宫之时,便用了这种方法,将自己本来就同母亲相似的容貌调整得同母亲一致,又因为晋宁宫的灯火昏暗,几乎看不出差距。
那让人熟悉又陌生的样子,可不就是岳太后忌惮了一辈子的女人——虞则琬?
宫女猝不及防,被她的力度带得后退了几步,而原来消失的虞则琬竟然又出现。此刻是在宫女的背后,就静静地飘在那,而原本只是瞳孔流血,现在连鼻腔间都有血流了出来,滴落在地。
“虞则琬啊虞则琬,其实你万万没有想到,你的孩子最后会步入宫廷是吧?虞聆音,那是你和先帝的孩子吧。皇后,皇后这个殊荣听上去多好听啊,可惜你的女儿没有继承你的美貌,在这后宫之中,又怎样能够站稳脚跟?她是皇后又如何,可是我的皇儿,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他们一起经历过风雨。只有段晨岫,那个温柔的女人,破开了他的心房。他的心,永远也不会属于你的女儿……而且你的女儿,古话说同姓不婚,我倒是非常非常期待,你的女儿诞下她同父异母的哥哥的孩子会是怎样的结果。”
“谁?”
她已经许久不曾以真面目示人了,常年戴着面具行走的人,暴露出原本的面目,就如同一直在黑暗中的人猛然被阳光曝晒一样觉得无所适从。
一支莹润剔透雕刻着凤凰纹路的玉箫,落在一双瘦削而苍白的手上,那人穿着锦衣华服,珠翠满头。她的目光落在凤箫之上,嘴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笑容间带着几分痴狂,又似是无悲无喜。
“那让我怎么办?”聆音反问道。她明白,她都明白,只是……
白衣女子含笑地看着岳太后。而岳太后看到对方,居然一直保持悬空的姿势,足尖不点地,长长的衣摆落在青砖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那边晋宁宫闹了个鸡犬不宁,而白衣女子出了晋宁宫,便有人在晋宁宫外的小路上接应她,那里四下无人,乃是宫中守卫的盲区。
对,一定是这样的,只要凤箫不在殿中,这虞则琬就会消失不见,只是……
她会让她当初体会到的孤独、寂寞、嫉妒,一一都让她的女儿体会一遍。
“岳蓉,别猜了。在这世上,唯一能看到我的便是你了。”白衣女子道,形如鬼魅,嘴角勾着笑,“她看不到的。这世上活着的,也就你一个人待我不薄了。”
然而先帝终究是早已离世,如今她所能恨的,只有那个在中间挑拨离间诋毁母亲的太后!
她的脖颈被人紧紧地掐住,她发不出声音。虽然有窒息的感觉,但是她的脸上依然带着癫狂的笑意。
“岳蓉妹妹,你可还认得我?”缥缈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传来。岳太后一个恍然,就看到一个披散长发的白衣美人伫立在她的面前,静如月华,姿色天然,眉眼冷冽,瞳孔如同一团化不开的浓墨般幽沉,墨色青丝无风自动,衣服空荡,就像是游荡的孤魂。
隔了一会儿,有人汇报说,库房里凤箫依然还在。而当黑压压的一片宫女集中在岳太后的跟前,和_图_书她还来不及细看,便有人出列说,有一个宫女不知所踪了,她在宫外也没有亲眷。这名宫女平常在宫中的人缘极好,是以最初太后传唤人的时候,她顶了别人的缺进来,出去的时候说太后有旨不希望有人打扰,也没有人怀疑。
岳太后看向那支凤箫,心底冷笑。她乃当朝太后,又何惧区区一个凤箫里头藏着的魂魄。若是真的有,到时候找几个道士作法,定叫她有去无回,魂飞魄散,再不能入轮回。
正巧这时,刚刚这里闹出的动静被外头的宫女听到。有一个小宫女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后?”
岳氏……她的屏障是她的儿子,萧洛隽。
岳太后想要叫人,然而那殿门合着,无人进来。
“淮姨不必自责。”聆音道,情绪仍然难以平静道,“若非入宫,我怎么会知道杀母之人到底是谁!若非入宫,我恐怕也会被太后蒙蔽了。凭什么我的母亲长眠地下被毒酒赐死,背负糟糕的名声,而她在宫中享尽尊荣?凭什么母亲忍辱负重,却被先帝猜忌甚至可能……我的亲生父亲……下令杀死了我的母亲?”
接应的人穿着宫女模样的衣服,走到遮挡的地方后,手往脖颈的地方一摸,一张栩栩如生的面具被揭下来,露出了另一张脸,正是淮姨扮成的小宫女的模样。
虞则琬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缝,眼神里有震惊,有愤恨,落在岳太后的眼里,是一阵的酣畅淋漓。这些她所做的隐秘的事情,她已经埋藏在内心许久,却没有人好好分享,也不敢同眼前她最想分享的人分享。
岳太后警觉,飞快地朝着身后看去,却空无一人。她这些年并不喜欢别人近身服侍,往往都将人留在殿外。而长久服侍她的姑姑林盏,因为侄女岳留思要进宫,为了表示对岳留思的亲近,特地让她去给岳留思安排住处了。
但到底,还是心生黯然。有些事情,当断则断,此时不断,后患无穷。
“你出去,去找林盏,让她马上到这里来。”太后情绪有些失常,却不想在宫女面前失态,“等等,把凤箫捡起来,放到玉盒里,收到哀家的库房去。”
同父异母……
“不要装神弄鬼。”岳太后狠厉道,晃动手中的凤箫,朝着眼前之人打了过去。白色的身影虚晃了几下,消失不见。
时间像是被冻结了一样,岳太后心里一阵发毛。
终有一日,杀母之仇,挑拨之恨,她必然要报回来。
她闭了闭眼,想到那日,母亲离去时,她追出去看到的那个玄衣男子。原来……那是先帝,是母亲终其一生所爱却亲手下令将她赐死之人!母亲一心避让,退居在浅沫山。那人竟听信岳太后的一面之词,任凭岳太后煽风点火,认为母亲是别有心机。多么可笑!
她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但嘴唇红艳,像是饮血了一般,整个人透出诡谲的感觉。
她们在晋宁宫外会合之后,身影一掠,一前一后,如同惊鸿一样从凤兮宫的后门入了凤兮宫。

“仇还是要报,但我不希望你的一生都活在仇恨里,那并不值得。我的聆音,就算要报仇,也不值得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那上面……”
而虞则琬的目光瞬间被那凤箫给吸引住了,不过她似乎十分忌惮凤箫,想要伸手去拿凤箫,却又不敢。
岳太后正准备叫人进来的时候,猛然一个转头,正好对上那冷若冰霜的面庞。那面目清晰可见,那目光极冷,正对上她的眼睛。四目相对,而那瞳孔中,竟不知道何时流出了鲜血,像是从地狱里艰难爬出来的女鬼,触目心惊。
“若不是因为……在这宫中做这些事情,总会有蛛丝马迹掩藏不了,谋杀太后的罪名会把我的外祖父连累,我刚刚定然会就那样把她杀了的。”白衣女子道,那声音冰冷带着怒火,而比起声音,更冷的是那眼神,幽深不见底,蕴藏着一股随时会爆发的火焰,再加上此刻的妆容,更是像从地狱火海里逃出的鬼魅。
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爱?终究是抵不过皇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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