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迟到十年的缘分
那边轻轻的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昨晚找你有事的，那么今晚有时间出来吗？”
“宿舍楼就在那栋楼后面，很旧很古的，到了春天湿气一直渗透到四楼的地板上，水泥地都泛着一层湿淋淋的潮气，虽说是两人一个宿舍，条件还不如新校区的四人宿舍。”
他不想听别人安慰他的话语，只想听一个人跟他道声谢谢。
学校保安居然破例放了这批人进去，她沿着操场的大草坪慢慢地走，段嘉辰跟在后面，不住地张望：“我真的很久没有来学校了，确实很有感觉。”
很久以前遗留的伤不小心又疼了起来，他悄悄地握住左手的手腕，用力地甩了两下，透过密密的人群，他还是可以看到宋佳南抱着他的运动服不声不响地站在一边。
苏立不禁有些好奇：“你没看过我打篮球？”
她眉眼一弯，笑得盈盈生动：“大叔，新年好啊，给你拜个早年啊。”话音刚落，旁边的段嘉辰皱着眉头瞪了她一眼，然后向保安大叔打哈哈：“大叔不好意思啊，她喝多了。”
而他看着她，一字一顿缓缓地说道：“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只是幸好还不太迟。”
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件事：“段嘉辰，我们报社有篮球赛啊，你帮我去吧。”
而他呢，这么多年，那个冷漠的少年，如今清冷的男人，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忙工作，忙家人，打球时奋不顾身，回家已夜深。
连忙点开对话框：“我有事找你，有事拜托你帮忙。”
“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想听。”
“嗯，是的，我以前羡慕你，甚至嫉妒你，跟你玩得好、接近你有一半也不过是因为喜欢段嘉辰，每天看到他和你说说笑笑，又要装作什么都不在乎，开你们玩笑的感觉很难受。”
她无奈：“我认识的只有你会打篮球啊，唉，你就帮我充一个场面好了。”
也许喝了一点酒，神经突然从寒冷的冰封期被激活后，整个人变得亢奋不已，宋佳南一路上都不住地哼歌，走到小区门口保安大叔正在看电视，听见她的声音都探了头出来，继而又缩回去，就听里面有人问道：“咋了？出什么事情了？”
心底那股复杂的情绪又慢慢地涌上，苏立环顾四周渐渐稀少的人群，周围的高楼，还有校园里准点响起的广播，里面John Lennon正在温柔地唱道：“Oh my love for the first time in my life，I feel sorrow，I feel dreams，I feel life，I feel love…”
雪后的操场有些泥泞，脚踩在草坪上是绵软的，可是很快裤脚上就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泥渍，宋佳南索性就沿着跑道跑起来，跑累了便跳到操场的看台上，大口地喘气：“可惜不是夏天，不然就可以躺在草地上看星星了。”
保安大叔没有话说了，呵呵地笑笑进屋继续看电视，而段嘉辰却眯起眼睛，摇摇头，没人注意到他唇角边的微笑，转瞬即逝。
“他是那种有很多想法藏在心底的人，不太说话，很安静，可是说出来的话都很精辟，也许这样的人很闷吧，但是真正了解之后有很不一样的感觉。
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他微微地喘气，脸上有一两颗汗珠，顺着眉间蜿蜒到鼻梁，苍白的皮肤散布微微的红晕，那股冷漠凛冽的气质荡然无存，整个人散发一种淋漓生动刚毅的男性气息，让人不由得脸红心跳。
宋佳南问道：“怎么了，搞篮球赛啊？”
“什么事？”
而他站在篮球架下静静地看着她的笑靥，然后跳起来做了一个投篮的动作。
另外一个老帅哥咳嗽了两声：“我说哥们儿，你还能跳得起来吗？”
没有他的日子，很单纯，像是一页页空白的日历，被自己慢慢地翻开又轻轻地合上，没有大悲大喜，没有跌宕起伏。忙工作，忙家人，忙的时候奋不顾身，很努力地想快乐想幸福，和朋友出去吃点饭喝点酒，热闹之后，却还是一地的寂寞。
“不了，走不进他的心，不如放弃好了。我和他认识十年，若是有缘早就在一起了。”
还有走在前面的那个人的脚步声。
那么谁是她们指间红线另一头的那个人？
“我总是觉得他很孤单，一直独来独往，没有朋友，没有快乐，其实从前我只是很单纯地希望他会很快乐，而自己做一个隐形的朋友就足够了。
宋佳南轻轻说道：“以前你就喜欢开我们俩的玩笑，可是现在想想，那时候你一定也是很喜欢他的吧，那些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很难受吧。”
张静康转身茫和-图-书然地把目光投向远方：“那时候你们那么好，我们都以为……”
“好可惜啊，居然没赢。”曾书忆失望地摇摇头，“要是他早一点出场就好了。”
“胡说八道，你才做过的呢。”仿佛被人戳破了心思，她瞪了曾书忆一眼，扭过头掩饰住微微窘迫的情绪，径自走向站在篮球架下的苏立。
也许是一路上跑过来的，苏立还微微地有些喘气，眼眸中暗藏笑意，顾盼之间眸光闪动，运动服领子上的天蓝色条纹衬着他白皙的脸庞，额前的短发在风中悄悄地滑落到眼睫处，明暗之间生动异常，俨然就是高中青葱岁月时的那个苏立。
而他自己只有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才会变得坚定。
她跟段嘉辰聊到很晚才回来，到家发现爸爸妈妈都睡觉了，她蹑手蹑脚地洗完澡躺在床上，关了灯睡意就袭来，一夜安眠。
观看比赛的人渐渐散去，天空中灰蒙蒙的云，低低地压下来，冬季夜晚的黑暗悄悄地覆盖住白昼的微光，他拧开矿泉水盖子，刚递到嘴边又放下：“我没赢。”
“宋佳南。”段嘉辰忽然喊她的名字，微带笑意口气温柔，“说说苏立的事情好吗？”
立刻办公室就炸开锅了，一个女记者笑道：“我老公就一水桶，估计让他去相扑还差不多，打篮球不知道是他打篮球还是篮球打他。”
宋佳南觉得是自己被自己打败了：“我意思是我们版里，实在是挑不出一个能上场的，基本都是老弱病残系列的，主任威胁说实在不行女的都要上场。”
“对了，这是我最喜欢来的地方，上来看看。”
那天的天，就像今天的天一样纯净，蓝得透亮，没有一丝杂质，和大片绿色的草坪相融，温柔得让整个人可以放心沉寂下去。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飞速地在键盘上敲道：“我们报社有篮球赛，我想请你帮忙，我是说如果你不忙的话，不知道可不可以，帮我们队充一下场面。”
时光，在空间中极速地倒流，那个穿着运动服的阴郁男生，第一次落到自己的眼里，而这一次，她清清楚楚地在他的眼眸中，看到自己完完整整的样子。
屏幕上久久没有回应，她的手悬在键盘上，刚想打下反悔的话语，那边却提示有文件要接受，仔细一看是一首歌，罗志祥的《假如你还在这里》，她有些好奇：“怎么了？”
很多人跑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可是他一点都不遗憾，篮球毕竟是团队的比赛，不是个人表演，尽力了也就心安理得。
鼓起勇气推开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的身上，有男生眼尖一眼就认出她来，她亦笑笑，模糊之中却叫不出他的名字，很多人，变了很多，仿佛又没变。
“我和他是朋友，只是朋友。”宋佳南若有所思地笑笑，“我们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自己刚才说话白痴而又狼狈不堪，轻轻地把脑袋搁在书桌上，点开播放器，轻柔的旋律飘逸出来，一贯的流行乐的风格，她啧啧嘴，很好奇苏立怎么会喜欢听此类的歌，然后慢条斯理地回复：“没问题，谢谢你。”
宋佳南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现在还喜欢他不？”
宋佳南从来不知道苏立的篮球打得这么好，刚上场就是一个准确的三分球，赢得满场的喝彩，他身姿修长灵活，跑跳之间举手投足自是一份风流潇洒。
宋佳南一边关注比赛的情况，一边焦急地看着手机，想给苏立打一个电话，一旁的曾书忆回头看她：“宋佳南，你干啥呢，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激动嘛，不行啊！”
心猛然跳了两下，还有点滴的小欣喜，她解释道：“对不起，我昨天回来时候没注意手机，结果上班了才知道手机压根没开，找我有事吗？”
“知道这是什么歌吗？”
心底总是有种欣喜，可还是有些隐隐的不安，这么多年安静的生活，某个不易觉察的角落忽然因为苏立的出现而悄悄破裂了一个口，一瞬间，已经倾城。
她看得都有些痴迷了，旁边的曾书忆捏着她的膀子，使劲地掐：“好帅啊，跟我高中时候校队的篮球帅哥有的一拼了。天哪，简直是现实版的流川枫啊。”
篮球比赛如期而至，大学的篮球场周围被围得水泄不通，虽然天空暗沉，太阳也隐在了厚重的浓灰的云层之后，空气冰冷透骨带着湿漉漉的气息，好像有下雪的预兆。
他睁开眼睛，看台下的水泥地上，不知道是哪个老师家的孩子冲到操场上，结果被跑来的人给撞倒了，涕泗纵横的小脸搭在一个女孩子的肩膀，而那个女生抱着小孩和*图*书子背对他走出操场，看不清楚女孩的脸庞，只是声音很柔和，让人莫名地觉得温暖安定。
宋佳南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晚上我们高中同学聚会，可能没时间吧。”
比分在慢慢地上升，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这群赛场上的人叫喊欢呼，看上去苏立和队员配合得很好，打法也很轻松，快攻上篮三分球，他几乎成了全场的焦点，可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左手隐隐地有些作痛。
“为什么是我？”
十年光阴，一边享受，一边泪流。
张静康率先开口：“宋佳南，我只是想跟你道歉，上次的事情很抱歉。”
曾经在操场的看台上，看到女孩子手里抱着运动服，她们脸上都挂着大大的笑容，目光追随那个独一无二的人，年少青涩的情窦在男孩子跑跳投篮之间，慢慢地开放出鲜花。
“曾书忆，你别掐我，很疼的。”
那时候他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耳机里是那首可爱的歌。“Say Hello，If I see her standing there alone，At the train station three stops from her home，I have half a mind to say what I'm thinking anyway…”
从楼中出来，冷气迎面扑来，天空中细微的雨点幻化作大片大片的雪花，簌簌飞扬，在飞舞飘散的雪花之间，她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睛，在灯光下波光潋滟。
很多年前的时光，就如天上的那些凛冽的湿意毫无预兆地迎面而来。十年前她是一个面目清秀，性格模糊的女孩子；十年前，她曾经跟在这个冷漠阴郁的男孩子身后，走过一段黑暗的长长短短的楼梯，祈祷它没有尽头；十年前，她从没想过，这样一走就会是十年光景。
她递过矿泉水，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谢谢你。”
“没事，小姑娘喝多了，唱得高兴呢。”
“好，我还有事，先下了，安。”
宋佳南从箱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笑着说：“好了，重在参与嘛，再说了，我们没输成个位比十位我们主任已经烧高香了，明天开会他一定不会故意迟到了。”
酒精的热度慢慢地减退，屋子里没有开空调，刹那间感到空气的冰冷，窗外是无穷无尽的夜，还有无穷无尽的黑暗，凄冷的风摇曳着那些在岁月中踽踽独行的老树。
段嘉辰对她说的话在脑海中慢慢浮现，电光火石般的，她忽然想到了高二某一个清晨的操场上，大雾蒙蒙的篮球架下，蓝白色校服和一只篮球在其间若隐若现，那时候只是匆匆的一瞥并未太留意，而现在想起来，虽然记忆中的那个人面目已经模糊，直觉却告诉她一定是苏立。
偏僻的七层楼的天台上面，堆放一些建筑用的废弃的材料，除去这个，就是空荡荡的平台和一望无际的开阔视野，学校不远处是脉脉的远山，暗色的云层下依稀还见一片浓重的绿影。地面上有潮湿的雨水落下的痕迹，寒风吹来凉气逼人。
“同学聚会，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那些青涩的年华好像从来没有远离过一样，只是我很害怕太美好的记忆，和冷酷的现实重叠在一起。我的回忆中有晦涩的阴影，连带所有的美好全部被掩饰。所以很多时候，是我刻意地疏远了那些回忆，那些曾经一同欢笑过的朋友，可是如今再看到他们，心中除了愧疚，更多的却是感恩，因为他们从未忘记我。”
她唯有，紧紧地攥住，在蓝白相间的条纹中，找回曾经属于她的暗恋色彩。
“我们在这里待了六年，最美好的六年，人生能有多少个这样的六年。”
她的唇角弯起来，摆出一个俏皮的弧度：“输赢何妨，你篮球打得很好就够了。”
冬夜的天空，忽然绽放出五彩的烟火，红色橘色黄色的光华相互碰撞，在苍穹擦起美丽的火花，撒满了整个天极，然后落雨一般转瞬即逝，青烟还未消散，蓝色绿色紫色的焰火又相继在空中绽放，映亮了黑暗的都市，而这样萧索的冬夜，忽然变得温柔而喜庆。
她笑得一脸灿烂，心情很好的样子：“知道了，我知道。”
这首歌，是不是有什么深意，而他到底要告诉她什么呢？
忽然一阵猛烈的风吹来，卷起她的长发飘散在空中，地面上的某些细小的沙土迎风扬起，迷乱了她的视线，段嘉辰的话却清清楚楚地传来：“宋佳南，你高三去了文科班，有段时间我都没看到苏立，大概一个月后我在篮球场上遇见他，他只是坐在那里看我们打篮球。你知道
和图书他是左撇子吧，可是后来，他打球全部换成了右手，那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至今没有人知道。”宋佳南站在看台上惊喜地看着天空中美丽短暂的繁花，等这一场完美的表演平静地结束，她笑道：“其实生活就是这样，跟真正喜欢一个人一样，平淡而漫长。”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把正在潜水的方言晏叫了上来：“苏立在吗？我找他有事。”
“嗯。”她轻轻地笑起来，看进他的眼眸中，刹那间目光相接，气氛隐隐地有些心照不宣地暧昧了起来。
说不出什么感觉，麻木，震惊，或是欣喜，那一瞬间，连她自己都不得而知，宋佳南只是呆呆地站着，干涩的声音从嗓子里溢出，只化为短暂的呼吸声。
段嘉辰微笑点点头，刚想伸手把宋佳南拉回来，宋佳南却高高地仰起头，看了一眼段嘉辰赌气地回了一句：“他可不是我男朋友。”
宋佳南回到位置上坐下来，打开电脑，旁边同事问她：“我昨天发信息给你的，你怎么没回我，还是没收到？”
保安大叔大笑：“没事，小伙子你可要扶好你女朋友，车来车往的小心点啊。”
哨声一响，她听到苏立喊她的名字，还未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伸了过来，那件运动服外套便轻轻地挂在她的手上，他冲着她笑道：“麻烦帮我拿一下。”
上班前她强迫症样地照例检查记者证、出入证、工作证和手机，可是翻了半天包找不到手机，她有些着急：“妈，有没有看到我的手机啊。”
和段嘉辰在楼下分手，她一蹦一跳地上了楼，然后迫不及待地开电脑，上QQ，点开自己的空间，一点一滴地把心情慢慢地整理下来。
看着眼前的记分牌上明显的优劣，队员之间明显的实力差距，逆转的可能是微乎其微。只是想努力地输得漂亮一些，苏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烟花消逝，无穷无尽的黑暗覆盖住她的双眼，从来没有那么迫切地希望过，那个曾经给她的青春涂满一墙绚烂的男人，能够快乐和幸福。
“哦，原来跟我同床共眠了啊。”宋佳南连忙把手机丢到包里，“我走了，晚上迟点回来，我跟段嘉辰去参加同学聚会了，不用给我留晚饭了。”
“用我们一名突破很强的球员突破，同时我尽量投三分球，快速地跑空位，然后分球投篮，此外就是要我们要依靠快攻，记住一定要快，用速度拖死对方，同时不会打的队员，多跑位来混淆对方的防守。
一遍一遍地倒过来反复地听，只听这么简单的一小节。
天空中终于有冰凉的湿意，带着刺骨的寒意飘落而下，冬日的雨又悄悄地弥漫在城市的上空，宋佳南拉了拉衣领，自言自语道：“可能要下雪了吧。”
“嗯，我们先回去吧。”
“就按照这个打法，手上如果有球就尽量传给我，明白了吧？好，上场吧。”
“Oh My Love！”把运动服随意地搭在肩上，他笑道，“宋佳南，这是你读研究生时的母校，你肯定很熟悉了，陪我走走好吗？”
定了定神，她想去摸手机照亮脚下的路，还未摸到手机，黑暗中那个冷清却温情的声音传来：“宋佳南，怎么了？”
张静康叹了一口气：“你和段嘉辰到底怎么了？”
没来由地心底涌上一股难言的复杂情绪，蓦地，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比分仍然是稍稍落后，所有人期待的大逆转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降临。
话音未落，后面就传来一阵骚动，人群自然地散开，宋佳南也往后看去，一身蓝白相间运动服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微笑：“不好意思，来迟了点，还赶得上吗？”
她笑笑，真诚地说道：“没什么，我明白你说的意思，其实大家都没有错，只是时间给我们开了一个玩笑而已。”
宋妈妈叮嘱：“你少吃点油腻的啊，小心胃疼。”
“你为什么不去拜托苏立？”淡淡的口气，却是带着一丝笑意，他微微地眯起眼睛，笑容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释然，“告诉你，其实苏立的篮球打得很好，你没去看过吧，那时候我们班跟他们班比赛，就败在他手里了。哈哈，谁让你总是闷在图书馆学数学呢，可惜了。宋佳南，有时候，想要的东西争取过，一辈子都不会后悔。”
只是后来他没有告诉她，他第几次遇见她究竟是什么光景，那个场景在很多年后被他突然回忆起，就像一张珍藏老照片，拂去岁月积压的灰尘，依然是那么动人。
一个晚上没睡好，总是不断地从一片空白的梦中醒来，然后再浅浅地睡去，周而复始，结果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眶周围是暗淡的https://www.hetushu.com.com黑眼圈。
饭局基本都在喝酒，男人到了这个年纪都是驰骋在酒席上的好手了，段嘉辰喝得不多，都是点到为止，宋佳南在旁边笑吟吟地应付两句，来人就顾着吃菜。
轻轻地放下手机，苏立习惯性地双手交叉起来看向窗外的天空，每次看到这样的蓝天心情总是会很好，那股纯蓝总是会激起心底那段柔柔的温情。
就像她曾经跟随在他身后的脚步，如果那时候多一些勇气，如果现在多一些机会，她一定会用力追赶弥补曾经失去的光阴。
“什么时候？”
“拜托，我是个运动白痴，从来都不去上活动课，当然没看过。”宋佳南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话语里还有些责怪的意味，“而且你从来都没告诉过我。”
她按下手机的开机键，没一会儿几条信息在上面出现，除去同事给她发的信息剩下的还有一些其他的消息，还没仔细查看，屏幕就亮了起来。她有些意外，这么早苏立给她打什么电话？忐忑中她接起电话：“我在上班。”
她微微地窘迫：“太黑了，我看不清楚。”
“这是德政楼，我们上课会在这里，可这里离食堂实在是太远了，太不方便国计民生。”
有时候路过操场，她会羡慕，会兀自地微笑，然后把目光悄悄地从女孩子左手的衣服右手的饮料上挪开，默默地走掉，任耳边传来一阵阵清脆的呼喊声，还有各自要加油的名字。
“明天下午四点，就在我以前读研的大学。”
“哈哈，这篮球赛肯定是要打的。”主编站出来，“不过，上头体恤我们这里啊，这个老弱病残的，不对，是资源有限，只要是女同志的啊，如果有老公或者男朋友之类的都可以拿来充公一下，不过只准带一位啊，别给我看到一个男的说是你老公，另一个是你男朋友的啊，那可是犯规的。”
“日子很单纯，像影片没有剧本，忙工作，忙家人，打球时奋不顾身，回家已夜深。”
一场同学聚会大家喝得都有些多了，都兴致高涨地说要去以前的母校看看，想起很久没有回学校看看了。宋佳南顿时来了兴趣。
这是宋佳南第一次看到他打篮球，她有些紧张，有些兴奋，掩饰不住嘴边的笑意。
“什么叫充一下场面？”他居然很认真地询问。
她惊异地看着他：“说什么？”
低眉浅笑，脉脉情相牵。
“有时候我会想，谁会坚持到十年，我自己也不相信，是的，其实我没有坚持十年，我只是在这个十年中恰好没有遇到比他更加让我难忘的人而已。”
半晌沉默，他低下头，随意地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他的表情在阴影中看不真切：“虽然，说这个话的时候不算是真心，可是我希望你能够争取。”
而宋佳南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趴在桌子上，什么都不去想，忽然她瞪大眼睛坐起来，把那首《假如你还在这里》回放。平淡无奇的曲调，可是简简单单的歌词映入眼帘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居然感到莫名的难过和悲伤。
“就像坐在操场的看台上看天空？”
一如既往地忙乱了一天，晚上打车去预订好的饭店，已经迟到了，宋佳南刚到大堂就看见段嘉辰站在那里招呼她：“等你老半天了，才来啊，我带你上去。”
曾书忆看着她左手夹着运动服，右手拿着矿泉水，嘴里还絮絮叨叨的样子，打趣道：“宋佳南，我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我们高中时候小女生，帮那些打篮球、踢足球的男生拿衣服递水，哈哈，我说你高中时候有没有做过这种事情，那么熟练？”
为，姗姗来迟的，缘分。
宋妈妈走过来一掀被子：“冒冒失失的，整天丢三落四。”
“怎么昨晚关机了？”那边好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就是好久的沉默。
“这里可以看到这个城市很多的景观。”宋佳南张开手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人要是觉得累了，难过了，就会跑到这里来看看，夏天快结束的时候，炙热的太阳把水泥地烤得温热，躺在这里看夕阳真是人生的享受。”
冬夜，饭店的天台上风很大，可以听得到某处残破的广告纸在风中哗哗撞击的声音，这个城市灯红酒绿有些醉人。
今天的阳光终于变得有些耀眼，雪后的天空第一次变得空明透亮，蓝幽幽的没有一丝云彩，她抬起头，亦如很多从家门走出去的人一样，在雪灾之后感到身心舒畅。
“你怕什么，都是同班同学啊，就算你现在不熟了，几场麻将几场牌下来都熟了。”
酒精的余温慢慢地涌上心头，同学聚会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支配着她的心绪，不曾有过的勇气hｔtｐs://ｗｗｗ•ｈｅｔｕshｕ•ｃｏm.ｃoｍ溢满了心底。
“我男朋友倒是可以带来充一下数，不过大学毕业几年谁还会打啊。”
可是这一切丝毫不减比赛的热烈气氛，其实说是热烈，不过是局势往一边倒，焦点队能上场真正打篮球的不过三个人，而对手全都是篮球好手，很快比分直线往上拉，让旁观的人看得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没什么，偶然听到这首歌不错，你可以去听听。对了，明天我会去的，不过稍微会迟到一点，不过这样没问题吗？”
等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场面已经有些混乱了，她看见张静康走过来，凑过来低声跟她说：“可以出来一下吗？我有话对你说。”
那一刻，她会奢望，有一个人能够站在她面前把运动服递给她，而她欣喜得只能紧紧地攥住他的衣服，好像攥住的就是这个人的手，和一生一世。
轻轻地掩上天台的门，一下子人就笼罩在黑暗之中，眼前都是漆黑和茫然，宋佳南一向夜视很差，当黑暗包裹住她的眼睛，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没什么，就是问问这里有什么特色小吃，明天我一个朋友过来。”
报社还是一如既往地繁忙，但每个人脸上多了几分喜气，她刚进办公室，隔壁时政的中年老帅哥站在格子间里做投篮的姿势，还喜滋滋地问：“怎么样，我的姿势周正吧？”
二楼包间的门微微地掩着，宋佳南拉住段嘉辰：“我有点怕。”
又是一个十年，宋佳南无奈地笑起来，想起自己的十年，不由得觉得缘分玄妙，从前老人讲，命中注定的恋人，在轮回里面缠绵，神在他们的指间缠了红线。
记忆中，高一的春季运动会上，他坐在人声鼎沸的操场看台上，耳朵里塞着耳机正在闭起眼睛享受阴凉的时候，耳边忽然有小孩子哭闹的声音，他扯了耳机想一探究竟，然后就有一个温和的女孩子的声音传来：“不哭，不哭，姐姐带你去校医室。”
等他终于在自己的世界中有了回应，世界再大也不过是咫尺之间。
“我读研究生的日子很糟糕的，天天猪狗不如地混日子。”
“是啊，报社搞新春篮球友谊赛，哈哈，怎么样小宋你会打球吗？咱这里人数不够，实在不行只好拉女的上场了。”
高中是一个很快乐单纯，而又遥远的字眼。
她一时间不知所措，张皇地瞪大了眼睛，黑暗中的苏立，微微地仰起头含笑看着她，他的手指牢牢地把她的手禁锢在手心中：“这样，你即使看不见，也不用担心。”
“那没关系，改天吧。”
忽然宋佳南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唯独她把脸别过一边去不看自己，她走上前轻轻地拍她的肩膀，毫无芥蒂地打招呼：“张静康，好久不见了。”
“这都是我咎由自取吧，当时还小喜欢一个人却不去告白，每天拿他跟别的女生开玩笑，让他难堪，真是无聊而幼稚的举动。”
“在防守的时候我建议使用联防战术，这样可以发挥防守的最大效果，如果个人盯防的话，不会打球的队员难免会被过了，这个时候就可以依靠联防去补防。
忽然，一颗红色的烟花在窗外的黑暗中焚烧，美丽的余光在她眼前闪烁，映在玻璃上，无数的烟花接踵而至，四散在苍茫的天空中。
不是不熟，是那种相隔遥远的距离，很多年不再联系见面尴尬的胆怯，还有更多的是不自觉的疏远和岁月给每个人留下的印记。
很优美的旋律，男子温情地演唱，她顺口问道：“这首歌是什么？”
她咬住嘴唇，紧紧地盯住QQ上那个灰暗的头像，那颗颤抖的心像是捏在了手心一般，脸上不知何时爬上了一层滚热的红晕，她茫然地把视线投向别的地方，然后又回到电脑的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头像果然在闪动，好像她不安的心跳。
完美得就像是一场梦境，闭上眼就是他手心传来的温热，睁开眼就是十年的光阴，重重影影的少年男子的脸，那些记忆中的，杜撰的，幻想的，希望的，跨越十年，全部都在现实中和如今最美好的时光重叠起来。
“嗯？等等，我看看。”她把手机拿出来一看，恍然大悟，“原来关机了，我说怎么昨晚这么安静的，发信息给我什么事？”
而现在，她的手里，安安静静地躺着苏立的运动服，迟到十年的那份悸动，迟到十年的光景戏剧般地上演。
看不清的是脚下的楼梯，因为还有浅度的近视，她扶着墙，小心翼翼地下了两个台阶，脚还悬在空中未踩下去的时候，手边一股很奇怪的热源慢慢地靠近，她的手背触到了手心的温热还有五指缠叠的坚定。
方言晏怨念：“重色轻友，佳南姐啊，你等等，我让他上线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