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手牵手的浪漫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哈哈。”苏瑾开了车门，指挥道，“苏立，你坐后面去，我开车，宋佳南，你路上快补补觉，到那里给你补妆。”
忽然间，那些过去的芥蒂，在宋佳南的心底，烟消云散。
忽然手腕一下被握住，他的脸近在眼前，细微的呼吸声伴着低哑的声音，挑起她敏感的神经：“佳南……”
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心思纠结起来，最后还是老实地交代：“我在国贸大厦的金莎做头发，还要一段时间。吃饭啊，呃，不用了吧？”
他回头看秦媛媛，宋佳南清楚地捕捉到了他眉宇之间的一丝笃定和不快，周围的人好奇地打量他们三个，还以为这里即将上演一出经典的八卦戏码。
“是很傻啊，但是终于知道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指尖敲下祝福，感慨多于欢喜。
“她爱怎么折腾是她的事，跟我没关系。”
“知道，刚跟她吃了饭。”
忽然想脱口说出那么多年来的辛苦，终于是忍住了，他手心的温度暖暖地传过来，把她的心思缠绕得紧紧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宋佳南注意到苏立的眼角倏地就飞入鬓角，那双眸子出奇的孤高和冷漠，但是很少有人能看出，他故意凑在她耳边低低地反问：“相亲还是怎么的？”
“她不一样。”终于非常耐心地解释了一句，“什么事快说吧。”
“你知道他是左撇子吧？他会用左手写字呢，写得还很漂亮，他打篮球时也是左手。”
第二天忙碌了一天，原本惦记的短信，拿到手上的时候就犹豫不知道说什么，直到快下班时候苏立打电话问起。
“我也是！”
“嗯？”
“怎么突然叫我做伴娘？”
忽然心底涌上莫名的感动和勇气，她抿了抿嘴，故作轻松地说：“苏立，我们两个像不像幼稚的高中生，大人不同意，便要出走私奔？”
她觉得苏瑾姐姐已认可了她，心底不由得更亲了：“没事。”
很温柔，却彰显出那股霸道的占有欲，宋佳南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如滚滚波涛撞击，很舒服，但是有些抗拒，她轻轻地嘤咛出声。似乎感觉到什么，他慢慢地抽离了自己。
“嗯，好，你开车慢点，回家时候短信我。”
那边笑道：“好了，我去接你了，等会儿见。”
“好了，又没怪你什么。快去吃饭吧，晚上我打电话给你，千万别睡着了。”
他笑起来，眉眼中一片温和与坦然，那个曾经冷清疏离的少年，越来越多地在她面前露出笑容，可是他曾经的样子依然那么清晰。
已经长大了的男生，站在半夜无人的街道边，表情凝重：“其实我那时候很喜欢你，喜欢得不知道怎么办好。我看到你跟别的男生说笑，看到你躲我，就不由自主地对你坏。”
“其实这样也很好啊。”宋佳南想到这个就觉得安心，“你看我一路恋爱空白，这样，人生也就完整了，迟到一点又如何呢？”
秦媛媛的头低下来，一抹笑容噙在嘴边：“宋佳南，可是你从来没输过我，连你编造的宋忆文，都从来没赢过你。只是你应该知道，让苏立那种人站出来该是多么不容易。”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他的身份……你知道他的家庭。”
她依言闭上眼睛，然后一双手把她的身子扳了过去，她识得他身上的味道，清新的柠檬水味道，身子不禁一松，安心地靠了上去。
讲完电话，她睡不着，索性起来上网打发时间，找帖子看，深夜时候依然有时差党和潜水君在论坛里默默地低诉那些快乐的和伤心的往事。
他们仿佛高中的孩子。但是两个人都深陷其中，并乐此不疲。
“那就这样说好了啊，等会儿来接你。”
“不谈恋爱也会有梦中情人啊！”忽然曾书忆的手机响了，讲完电话后她抱歉地跟宋佳南道别，“我那怀孕的大嫂从楼梯上跌了下来，现在留院观察，我不能陪你了，我要赶去医院了。”
“是吗？我现在去你那边吧，大概还要多久？”
宋佳南五分愧疚五分欢喜，挂了电话后，整了整衣服准备去饭店赴宴。
“烫大卷就好了嘛，你看就是张姐的那种效果。”
她立刻反应过来，跳着站起来：“是啊，我们快下去吧。”
晚宴相对就轻松了很多，很多年轻的小辈都过来了，用的也不是正式的中餐，而是西式的自助，可以自己取喜爱的食物。
毕竟那些丢失的光阴，她只是看客一个。
可是为什么隐隐地会有不好的预感，幸福来得太过于措手不及，让她总是觉得好像是一场会苏醒的梦，醒来之后，又是一地的阳光，孑然一身。
恰好曾书忆也在一旁跟别人分红包纸，侧过头看了一下：“是哦，宋佳南，你头发那么长，可以去卷那种五号或者六号的大卷，很有女人味的。”
“把名字跟我的写在一起，你说什么意思。”
她不禁笑了，然后轻快的音乐传来，某个温柔的女声响起：“张先生把这首歌送给他深爱的女朋友，借助我们的电波，他想对她说，我们的爱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只好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很快，不远处又有高跟鞋的声音，很轻很谨慎，苏瑾立刻笑道：“苏立，要走就快走吧，看你刚才那样就知道心里有事，原来是见到熟人了。”
于是回拨过去，苏瑾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约会回来了？缠绵得不肯走了？”
“哎呀，我真受不了你了，你先打电话问问人家，别自作主张。挂了啊，等你电话。”
他的手贴上她的脸颊：“好烫啊。”
“哎哟，情敌相望分外眼红啊，呵呵，我说笑的，秦媛媛没欺负宋佳南吧？你没欺负人家秦媛媛吧？”苏瑾话锋一转，“啧啧，你可真是大度啊，不过这也是你的风格，再怎么讨厌那个人也不会在脸上表和*图*书现出来的，所以秦媛媛至今还是对你心存希冀啊。”
她下楼的时候，他们已经在那里等了，苏瑾看到她笑道：“宋佳南，你穿红色真好看。”
周五晚上和苏立讲电话，不知不觉地讲到了半夜，也没有什么特定的话题，琐琐碎碎，从喜欢的歌手到最近看的电影，挂电话时候又推推让让了半个小时才真正地放下电话。
哧哧的笑声传来：“苏立你这个小浑蛋，真是闷骚得让人好想去扁你。哎呀，宋佳南怎么能受得了你的性子，没被你冻僵就算好事了。”
她只是不敢想像自己的耳朵，一瞬间的顿悟，或是解脱，或是泯灭。
她看到上面的名字是——妈妈。
然后再坐车去酒店，新娘私下给红包，排场是大富大贵的人家，红包自然包得也不少，宋佳南以前也做过伴娘，掂量起来这个大得多了。
第一次觉得尴尬不已，再转头秦媛媛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黑夜茫茫，地面上还有点积雪，反射着路边的灯光，很刺眼。
“有一次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说你叫陈潇文，后来的后来我就没跟她再说过一句话。”
她不好意思地狡辩：“哪有，我只是一时口误。”
这一切是做戏还是什么，她真的不明白了。
于是私下跟苏立说：“我还没出礼呢。”
“快了快了，反正你要效果不是很明显的那种，马上洗一下吹一下就好了。”
都是在感情中那么卑微的女人，那么小心翼翼地提防所有情敌的攻势，谁都年少过，谁都那么不经意地做过永远不能弥补的伤害，谁都曾经为某一个人幼稚过疯狂过流泪过。
“这是什么意思？”
她微微地颔首，听秦媛媛继续说下去，“很早就耳闻过你，不过那次颁发奖学金的时候，才见到你一面，那时候没怎么把你放在心上，只是后来苏立指着照片问我你叫什么，我才觉得情况有些严重，我拼命地掩饰我的不安，对他撒了一个谎，一个至今他都不能原谅我的谎言。”
宋佳南微笑，她也有很多话要问对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但是靠在他身上，她和他的心跳就那么生动，生动到所有的频率节拍都一致，好久他开口，声音都哑透了：“完了，苏瑾要瞎想了。”
“她说，好，很好。”
“她朋友的其中一个伴娘昨晚不小心喝多了，走夜路的时候摔了一跤，把脚崴了，只好急得到处打电话另找一个。苏瑾那性子的，立刻就想到你了，只是没想到你熬了整夜都没睡。”
空气中慢慢流淌过一股玫瑰的香味，她走动的时候长发飘动，但是她没有看苏立，只是轻轻地擦肩而过，那样地洒脱，和过去的回忆擦肩而过。
宋佳南想了想：“我从高一开始就没变过啊，都是这个样子的。”
心下一动，宋佳南抽出自己的手，然后缓缓地抱住苏立的肩膀，他身体的温度那么直接地传来，有真实的心跳还有呼吸，她轻轻地说道：“苏立，你知不知道我的感受，到最后，我都不敢相信以为这一切是梦。”
“那就不去了。”
秦媛媛站在后面赞叹：“不错不错，挺漂亮的。”
“什么感受？”
那双眼睛那么不安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跟他求证，连让他开玩笑的想法都没有了，苏立轻轻地回答：“你傻啊，刚才不是说了吗，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是有也是互相记恨。”
正沉浸在回忆中不能自拔，忽然肩膀的一缕头发被绕起来，镜子里面是男人的侧影，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就是新的发型？”
她想想也合情合理，便答应下来了，洗完澡后躺在床上，手机响起来，是苏立的短信：“我到家了，放心吧。”
她懊丧地喊了一声，把头蒙到被子里，不去理睬，可是铃声继续锲而不舍地响着，被折磨得没有办法了，才摸到手机接了起来。
释然了，便开怀，她微微笑：“秦媛媛，谢谢你。”
中午的婚宴隆重得有些花哨，宋佳南只是觉得困，眼皮不停地打架，场子散得差不多之后，苏立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上去睡一下。”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躲在角落里默默注视他的小女孩，跟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地前行，而是现在这个有勇气和自信的宋佳南，会小心地掩饰自己的不安会微笑着坦然地接受别人目光。
忽然笑了，她想起那年秋天湛蓝的天空，流云丝丝缕缕地在天际若隐若现，学校的梧桐树，微微泛黄的树叶会在不经意间悄悄地牵起微风，飘落而下。
她也不示弱，手心抵上他的胸口：“好快啊！”
她的手还被他紧紧地握住，怎么挣脱都不松开，宋佳南微微地有些恼了，但是心底还是欢喜，黑夜下，他们之间呼吸轻柔得就和弥漫在空气中的水汽一样，蒸腾消散。
话音还未落，苏瑾惯有的温柔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佳南，我是苏瑾，我想拜托你件事，今天是我朋友的婚礼，可是临时出了点状况，缺了一个伴娘，想请你去。”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有些孤单，但是和一个人恋爱的心情，却是很甜蜜的。
眼前这个俊俏的小伙子跟小胖子简直是天壤之别，做丈母娘脸上该多有光彩啊。
他不以为意，手轻轻一带，就把她手牵住了，很紧，挣脱不得。
苏立笑道：“真的是有，后来我去查过了，不过是个男生。”
很快他回道：“知道了，我跟苏瑾打电话，等会儿回你。”
苏立别过脸去：“我姐，苏瑾。”
“啊！你跟她去吃饭了？”
她立刻反问：“为什么？什么事？”
秦媛媛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件事想起来，还是很有歉疚，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解释一下，我和苏立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
和-图-书“呃——”秦媛媛有一瞬间的讶然，然后低下头来，“我应该谢谢你。”
忽然间房门被打开，胖家伙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三女一男，目光从宋佳南的脸上移到苏立的脸上，蓦地就支吾起来：“这个……”
只是宋佳南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安，果然他的手机开始狂躁地响起。苏立腾出一只手递给宋佳南，笑道：“帮我把电池板直接拔了。”
手心，还有脉搏，他们的，此刻连在一起。
他笑起来，故意卖关子：“你知道什么感受的，快上去吧，这里风大，会着凉的。”
他只得补充道：“还有宋佳南，三个人一起的。”
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剪短过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总是有种对长发的眷恋。
“你很笨啊！”她低下头，小声地说道，“干吗要问秦媛媛，你们关系很好吗？”
原来在自己不知不觉中，暗战之弦已经拉紧，而她，一直被保护得太好了。
某个男生从前就会欺负某个女生，讨厌她，跟她吵架，甚至把她推到墙壁上头撞出淤青，十多年后他们再次相逢，那个女生笑着说：“那个时候你多讨厌我啊，我怎么也想不通。”
原来新娘是外地人，和当地的风俗不同，伴娘一下子就来了六个，新娘入新郎家门后，伴娘们就回来，人数一定要是双数，取成双成对的意思。
天作之合、金童玉女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人可以否认。
秦媛媛的眼睛里忽闪着温柔的眸光，那一刹那，爱慕和欢喜好像暗夜里的一盏灯，柔和了这种叫作崇拜的感情。
他低声地笑道：“如坐针毡，你呢？”
坐在宋佳南前排的大姐天天拿着一叠超市的打折图册，和她旁边的实习记者讨论哪家商店打折最多，还有的顺带着买了一大堆的皇历乃至来年开运的图册之类，报社的女记者好几个都换了发型，手上戴着灼灼的水晶饰品。
只是不敢惊动她，才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轻轻地吻到她的唇角。
宋佳南连忙点头：“你赶快去吧，别耽误正事。”
除了苏立还会有谁，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撒娇般梦呓道：“等会儿，让我再睡会儿。”
宋佳南见过她，而且还不止一次在报社见到这个所谓的女强人，不过这次似乎微微不同。苏瑾歪在楼梯口，笑得一脸精明：“你是宋佳南吧，我见过你很多次了。”
“快睡吧。”他轻轻地拍她的脸，“那个人有自言自语的毛病，不用管她。”
可是眼睛上顶着熊猫圈，有些类似于福娃。
“谁说的不重要，我说苏立，你想清楚了，我知道那个女孩子很好，可是你别害了人家，你难道不知道妈原来可是打算让你……”
宋佳南真的有些被惊吓到了，刚想说话秦媛媛的声音就在后面响起：“苏立，我都盯着你看半天了，还没注意到我的存在啊。”
有人把她额头上的刘海拨去，然后喊她：“佳南，醒醒。”
这句话原本就是意味深长，再加上他的笑容，宋佳南的脸又红了，仓促之间，只得惶恐地把视线放在车窗外，耳边只得一声轻笑，再次滚热了脸颊。
“那时候看别人早恋，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牵着手在操场上一圈一圈走，看了觉得好傻啊，还很不屑一顾……”
于是苏瑾心满意足地挂上电话，留下苏立无奈地摇摇头。
她扑哧一下笑出来：“曾书忆同学，你以为那时候我们可以谈恋爱？”
坐在她旁边格子间的小记者最近烫了一个小波浪，宋佳南觉得实在有趣，没事就挑了笔去勾她方便面似的头发，最后小记者不堪骚扰，丢了一张金莎的打折卡：“佳南姐，你要是真的觉得卷发很好玩，干脆自己也去做一个得了。”
苏立脸上有些微慢，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宋佳南，你昨晚都干什么了？”
她思维转得不够快，只得傻傻地问：“你吃完没？好吃吗？”
他们俩之间有种亲近，仿佛是旁人不能介入的，宋佳南心底微微地有些不自在。
他车速很快，但是依然很稳。
而那胖家伙居然还能悠闲地坐着，痴痴地对着宋佳南笑。
“所以才会记恨我啊，很早就记恨了。”
天哪，难道要他看到秦媛媛和自己两个人在同一个地方，然后再上一辆车一起去吃饭，她顿时觉得头大，叫过来一个小助理，低声问：“我这个头发还要搞多久啊？”
她看向秦媛媛，那个高中时候就优秀的女生，现在还是那么耀眼，当年这个女生和苏立手牵手走在校园里，她难过嫉妒，但是心底没有一丝不服。
他们之间越是生疏得厉害，宋佳南越是莫名地介意。
彼时才觉得惊心动魄，却又顺理成章。
他递给她一张饭店的门卡，她有些愕然，头脑有半分的停滞，苏立解释道：“晚上还有一场，马上我跟苏瑾去陪他们见长辈，你先歇会儿。”
她第一天跟他牵手，从母校的校园里走过；第二天走在大街上，在街旁的小馆子里吃饭，都有很多人看着他们，倒不是两人不配，只是苏立实在惹眼。
而后就是秦媛媛的那张脸，看不出什么表情，站在楼上，黯淡的光线下，阴影一片。继而一个华服高贵的中年妇女走出来，低沉的声音说不出的威严：“苏瑾，苏立，你们出去怎么那么久，什么事情？”
两个人轮流怂恿宋佳南换一个发型，她被说得微微心动，倒是曾书忆一点都不给她犹豫的余地，当即就拍板：“反正马上就下班了，我陪你去好了，正好我也要去修一下刘海。”
额前的头发没留意从耳际滑下来，长长的很柔顺的质感，没有刻意地打理，看上去清纯可人。
宋佳南讪讪地笑了笑，不知道用什么话题接下去，倒是秦媛媛掏出手机转过身去打了一个电话，声音很大，而且毫不遮掩：“呵，我回来这么长时间你都不请我吃一顿饭，天天跟你女朋友黏在一起，和图书你多大了啊，丢不丢脸啊？”
秦媛媛晃动手上的酒杯，笑盈盈地说道：“宋佳南，出去聊聊吧。”
“怎么会是一个男生呢，这个名字完全就是女生的吧？”宋佳南觉得自己的思路完全不受控制，乱成一片，只是心底有种期许呼之欲出，原来很多年前，自己不是一个人。
他紧锁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幼稚，也是单纯，没什么不好。”
屋子里开着暖气，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褥中，闻着残留的茉莉花香的洗衣粉味道，她抱紧了被子，望着手机的屏幕发呆。
她忽然想起那个飘雪的晚上，他牵着她的手，在学校的路上走，跟大学校园里的每一对平常的恋人一样，眉眼之间有喜悦和安定。
冬夜的天冷得出奇，即使是这样的大酒店，天台上密封得严实，还是会有冷风吹来，黑夜的暗色沉沉地压在天际，很是压抑。
秦媛媛缓缓地转过头来：“宋佳南，其实很早时候我就见过你了。”
她把手机靠到嘴边，顿了顿不知道说什么：“我……”
曾书忆捂住额头：“现在高中生都没几个这么纯情的了，你们俩啥时候穿附中的校服，手拉手地进校园，给我们再上演一出十七岁的雨季？”
她伸手按住跳动的太阳穴，努力地计算了一下，“大概四点。”
他轻轻地皱起眉头：“方言晏告诉你的？”
没意料到他的回答，还有那个突如其来的亲吻，她只得木木地问道：“苏瑾姐说什么了没有？”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人手牵手，跟高中时候胡闹的孩子们一样，在大人的眼底下，不问不顾地逃离了这一切。
“你爸爸一个好朋友从美国回来，多少年没聚了，请吃个饭也是应该的。”
苏立跟苏瑾两个人被新郎新娘叫去，宋佳南也没什么事情，一双眼睛四处观望，忽然身后有人轻轻地叫她的名字，错愕之中看过去竟然是几日前曾见的秦媛媛。
她微微睁开眼，看到他的脸庞，模模糊糊的，不太真切。“那怎么行？”说着就要撑着坐起来。
她着着实实吓了一跳，不假思索地就问出来：“你也来吃饭啊？”
倒是苏立松开了她的手，笑道：“佳南，我觉得好像回到了高中。”
他微微皱眉：“说什么傻话呢，不就是你吗？”
宋佳南真的庆幸自己有一个好记性，那个曾经站在苏立旁边手牵手的女孩子，想来是一辈子的梦魇，但是如今却能坦坦荡荡地直视，她意外地笑起来：“你怎么会认识我，你是秦媛媛？”
原来她们有一样的感觉，那个少年，在那段青涩年华中，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只是她回望的那一刹那，握住她手的那个男人轻轻地说道：“宋佳南，其实你不需要介意，秦媛媛跟我，本来一点关系都没有，要说也只能说，现在各自记恨罢了。”
“嗯？”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但是那时候……”
蓦然地，她看向苏立的眼睛，那双眼如夜的海，漆黑，但是隐隐约约地有些不一样的情愫夹杂在其间，还未挣脱他的怀抱，一个吻，悄然无声地落在她的额头上。
宋佳南看了好多帖子才关上电脑浅浅睡去，很久没熬夜，躺在床上只觉得天旋地转，天边都似乎有白光微现，迷迷糊糊中，手机铃声震天。
楼上的苏瑾挑挑眉，手一甩，一把钥匙丢到苏立手里：“车借你，明天还回来。”
眼前的自己，仅仅是换了一个发型，可是感觉脱胎换骨一般，这才真正告别了那段青涩的年华，从此带着那个已经圆满的梦，幸福地活下去。
她痴痴地看了屏幕好一会儿，眼皮越来越重，最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那双熊猫眼被遮瑕膏遮住了，长长的睫毛卷翘起来，眼角处还有闪亮的金粉，眨眼的时候，长睫毛忽闪忽闪的，眼波与金粉一样流金溢彩。还有粉粉的嘴唇，刚才休息室里化妆师托起她的下颌，用笔刷细绘她的唇线，那样的姿态好像在等待谁的眷顾，只看一瞬间就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笑道：“你出什么礼，你都跟我随礼的，我都帮你写了名字了。”
听到这么白痴的言论，那位精英母亲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宋佳南一眼就捕捉到了，心下得意，借故去洗手间出了包间，一推门出去，就看见苏立站在门口。
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秦媛媛眨眨眼：“他以为我又欺负你呢，我哪里敢啊。”
拆开一看竟然有两千，把她着着实实地吓了一跳。
而他只是轻轻地对宋佳南说：“今天晚上请她吃饭，只是刚开始我并不知道你们会在这里碰面，如果知道……”他看了一眼秦媛媛，后者笑得一脸狡黠：“我可不会请的。”
宋佳南终于弄清点眉目，神智也清醒了很多：“啊，好，行。什么时候？”
苏立把她送回家，像往常一样地道别，可是那个亲吻好像是开启他们之间某一个契机的钥匙一样，气氛微微地不同，两个人多少有些依依不舍，就沿着小径慢慢地走到家门口。
透过玻璃车窗，抬头看远处星星点点的微光，无数的暗影在眼前浮动，她有些惶然，可是忍不住去想秦媛媛，站在她面前告诉她，她们之间的战争，自己不会妥协。
她觉得懊丧，又有点歉疚，想想还是明天早上再回复，于是就把手机关了。
“谁啊？！”她对着手机很冲地回了一句，头疼得只想立刻倒下。
苏立回到家，电话上显示有好几个是苏瑾打来的，觉得有些奇怪。他和苏瑾关系极其亲近，但是很早以前，他就不叫她姐姐，而是直呼其名。
曾书忆问宋佳南：“你什么时候开始留头发的，我们高中时候都不准留长发，都剪得跟小男生一个样儿。”
那么一瞬间，她从镜子里面看到秦媛媛努起嘴巴，挑起细长的眉毛，然后会意地笑起来。宋佳南还未细细咀嚼她m.hetushu.com.com笑容中的深意，就接起了电话，苏立的声音平淡传来：“在哪呢？”
她看他们的时候，眼睛满是笑意。
她连衣服都不脱，开了门直接倒在床上昏睡过去，睡了不知道多久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她挣扎地睁开眼睛，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霓虹灯映在天花板上。
然后就是苏立跟别人说话的声音：“算了，你找别人去做伴娘吧，她四点才睡，现在把她叫起来你也太缺德了……”
说好是普通的家庭聚会，可是整个过程倒不像是老朋友的相聚，那位归国精英的母亲，滔滔不绝地讲述她引以为豪的儿子的事迹，而她的儿子，一看就是那种在小时候命中注定被同学欺负的对象，圆滚滚的脸，带着一股淳朴的乡土气息。
冷不丁地被吓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没什么，只是想笑。”
烫过的头发，吹风机一吹，立刻卷起了想像中的大卷波浪，宋佳南的发质很软，一缕一缕轻盈地垂在脑后，原本稚气的脸庞因为成熟的卷发平添了温柔和知性。
忽然一个女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很抢眼的打扮，大|波浪的卷发，短款嫩黄色的羽绒服，黑色的皮靴，耳边摇曳着两个银色的大圈耳环，本来是很街头的打扮，可是到了她的身上效果完全变了样，因为那张脸，很熟悉。
她正在喝水，一个没留神一口水呛在嗓子里，继而咳得天昏地暗，她觉得好丢脸，连忙忍住：“嗯，不小心睡着了，最近加班很累，所以……”
“是真心地感谢你，如果我和苏立太早相遇的话，也许，我们会坚持不下去，也许我们会错过彼此，但是当我们开始能够承担责任的时候，这就完全不同了。所以那段刻意的错过，阴差阳错地，却成全了我们的现在。其实，从一开始，是你给了我追赶苏立的勇气。你当初和苏立走在一起的影子，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我会想到你那么优秀，我不能输给你。”
一顿饭吃得有些沉闷，宋佳南只是来吃饭的，苏立本来就是那种寡言的人，即使对着秦媛媛也少话，不像是那么多年的好友关系。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既然咱妈和秦媛媛在你眼里都是爱谁谁的事，”苏瑾愉快地笑道，“明天秦伯伯家请吃饭，你是不可以拒绝的，懂了吗？”
时间抹去了她生命中的虚妄，留下了无尽的回忆，还有未来。
“我想知道！”她第一次那么坚决，眼神灼灼地看着他。
她只好傻傻地问道：“我们那一届有叫陈潇文的吗？”
“嗯，刚才在楼上看到你了，于是下来看看。”
她刚想回应，就感到松软的床重重地往下一陷，他的唇就欺了过来，很轻柔，和那天晚上落在额头上的吻一样，好似花瓣飘落激起的细小涟漪。
宋佳南淡淡地笑：“是，他跟我说了。”
秦媛媛拿下手机，转过身来抱歉地向宋佳南笑笑。因为头发被固定住不能动，宋佳南只好也扯扯笑容，可是还未敛完笑容，手机就响起来了。
一颗心也微微地落了地，她把身子习惯性地蜷起来，摆成一个舒服的姿势，慢慢地回道：“嗯，早点休息，我明天晚上跟爸妈去吃饭。”
曾书忆走了，而自己的头发用夹子卷曲着，涂上药水，只等时间慢慢地过，手上的杂志已经翻完了，她百无聊赖地到处乱看。
宋佳南微笑道：“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而不是他的家庭。”
好像是三月里清风拂面那样的清新，是清晨睁开眼的第一缕晨光，温情得让人不由自主地心中一动，那是夏日池塘中的荷花瓣，夭折在水面上荡漾起涟漪，一圈圈地涌向心底。
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那个男人轻轻地笑道：“看你，我们还是慢慢来好了。”
“后来他问我，你叫什么名字，那时候的我，就欺骗了他，我以为他只是心血来潮，可是没想到他会那么认真。他那种冷淡性子的人，遇上了喜欢的，就会异常地固执。”
下班之后直接被曾书忆拉了去金莎发型设计工作室，宋佳南也没多说什么，都是曾书忆在一边指手画脚，造型师显然对宋佳南的长发很满意，一边修造型一边赞叹不已。
也许是注意到了宋佳南的视线，那个女人转过头来，竖起手指，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是不是，宋佳南？”
“上网看帖子啊，看着看着就那么晚了。”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我的私心，那时候社会上的混混放话说是看上我了，我没敢告诉爸爸妈妈。你知道我家和苏立家的关系，我就拜托他扮演我的男朋友。只是后来某天晚上他为了保护我被那些人砍伤了，伤到了左手的肌腱，休了一段时间的学，之后的很长时间，他的左手都用不了。”
这时苏立说：“宋佳南同志，革命尚未成功，请你继续努力。”
他挫败，只得认真地回答：“宋佳南，是你，一直是你。”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会对自己的样子忐忑不安。
“什么，又改天？不行，过几天我就去旅游了，今晚吧，你要是觉得有一丝的背叛，你就把你女朋友叫来大家一起吃一顿饭好了。”
“那你以前是不是挺吸引男生的，那时候小男生不是都喜欢你这种长发飘飘的类型吗？”
曾书忆听到她的描述，大跌眼镜：“宋佳南，你确定你们是活在21世纪的地球上，而不是在19世纪的冥王星上？现在恋爱三部曲，接吻，上床，不合适走人，合适的话日子就凑合过了。”她痛苦地呻|吟了一下，“你和那个闷骚男却停留在高中生水平阶段。”
她知道他在那头暗笑，这个男人越发不在她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而那张脸上的冷漠，眉梢眼间的疏离，不过是一种对外本能的遮掩。
在他面前，总是想维持最漂亮的形象，可是偏偏有时候的窘态总是避免不了。
“她……为什么要记恨你，她明明应该是喜欢你和-图-书的吧。”那种看自己喜欢的人的眼神，是不会错的，每个女人天生都是情场上的敌人，洞悉对手的一切，宋佳南很清楚。
“我们五分钟之后就到你家那里了，对了，换件喜气点的衣服，最好是大红色的。”
宋佳南支吾了一下就答应了，想起今天跟苏立也没有约会吃饭什么的，如果发型做得难看的话，倒是也有补救的余地。
很多人看他们在一起，眼色有些惊异，宋佳南早就习以为常。
细细碎碎的风声传来，还有熟悉的女声，然后就听到苏立的声音，有些迟疑，“宋佳南，是我。你什么时候睡觉的？”
宋佳南只是觉得风又急又冷，卷起来的头发仿佛失了原来的重量，在疾风中飘然而起，可是他手心的温度，那么清晰地传过来。
屏幕上的指示灯不停地闪着，她连忙打开一看，苏立的两条信息：“刚刚和苏谨打完电话了，你睡觉了吗？”“睡着了吧，晚安，好梦”是一个小时之前发过来的。
他的话音还没落，房间门又开了，宋妈妈惊讶地看着他们，随即心领神会：“呵，南南这个臭丫头，谈了朋友也不告诉我们……”
心也荡漾起来，只是慢慢地，他的吻柔和缠绵，辗转不息，她被吻得有些失神，理智一松，他的吻滑落在她的唇齿之间，然后渐渐深入，缱绻不息。
“宋佳南，你是不是昨晚睡着了？”
“我后天的飞机，回美国，以后嘛，偶尔回来还是可以聚聚的。”秦媛媛一个转身，笑容依旧灿烂，“结婚时候就不要请我了，但是我结婚时候要给我包很大的礼包。走了，谢谢，宋佳南，谢谢你。”
车里的暖气缓缓地送来，他的手还轻轻地握住她的，宋佳南只觉得恍若一场梦境，很想问出什么，但是话到嘴边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细细地看镜子中的自己，一恍惚就觉得时光匆匆，从前那个面目清秀，性格温和，一头柔顺长发的自己，好像是昨天的事情，又好像隔了几生几世。
秦媛媛笑起来：“高中时候有点耳闻罢了，刚才看到你的时候我还在犹豫到底是不是你呢。”
忽然，心就暖暖的，眼眶也暖暖的。
“她爱谁谁去，跟我没关系。”
空荡的天台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站在灯火阑珊处，宛若隔世，宋佳南忽然想起秦媛媛的话，低声地问道：“你是喜欢宋佳南还是宋忆文？”
“是啊，所以我很容易就被骗了。”
楼上包间的门被打开，清脆的高跟鞋声渐渐逼近，一个熟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苏立……哎呀，好巧啊，怎么两个小朋友准备私奔啊？”
她不禁笑了出来：“现在我们也很傻啊。”
然后她的脸上飞上了一道红霞，樱花飘落般那一抹淡色转瞬即逝，那么亲密的动作，这么多天只有这个动作，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然后他的指尖就扣上她的手腕，按住她跳动的脉搏：“不管是什么，时间正好，秦媛媛也在楼上呢，我们扯平了。不过你是要继续待下去，还是跟我走？”
半夜的时候，翻身之间，宋佳南觉得肩膀下有硬物硌着很是不舒服，迷迷糊糊摸索了半天才惊得坐起来，原来是手机。
一切的嘈杂变成了寂静，敏感如她已经知道一些难以开口的秘密，秦媛媛和苏立家的关系，苏妈妈的态度，还有苏瑾的刻意保护。
吃完饭去取车，苏立习惯性地去帮宋佳南拎包，按照以往的情况，宋佳南也顺手就递给他了，可是这次有外人在场，她咬了咬嘴唇，把包带攥得紧了。
困意泛滥，她把灯关上，在黑暗中，手机屏幕发出幽蓝的光芒，宋佳南把手机放在手心中，心想如果苏立发信息给她，那样的光亮应该会把自己惊醒。
她也笑，不过是思忖怎么跟苏立开口说起这一场艳遇。那个胖家伙开口问道：“宋佳南小姐在笑什么，说出来跟我们分享一下。”
宋佳南摸摸自己的头发，然后看了看印在玻璃窗上的影子，自言自语道：“卷起来会好看吗？会不会看上去很老的感觉啊？”
那边轻轻地笑起来：“哦，对了，秦媛媛回来了，你知道不？”
原来在不经意间，她和他悄然相逢，只是不曾交叉，亦无远离。
越来越接近春节，报社里充满一股不同寻常的狂热气氛。
她只是笑，笑曾书忆一直喊苏立闷骚男。
“怎么会呢，你这样就是让人感觉太小了，跑焦点版的记者哪个不是巴不得自己看上去越成熟越好，越干练越好。”
“你看看人家小女孩多会做人。”苏瑾边开车边说，“迟早是我家的，现在借来用用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你那脸，我是你亲姐姐啊。”
“做头发，做什么头发？原来那样不是挺好的。”他那边有淡淡的笑意，可是宋佳南就觉得是好心办了坏事了，心下猛然地一沉：“改变一下说不定会不错。”
她自己也觉得挺好的，就是害怕苏立看到她皱眉头，她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喜好，想来他也不甚在意她的衣着打扮，全凭自己的喜好。
宋佳南真的呆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嗯……”
她莞尔一笑：“男人不懂女人啊，秦媛媛，很高兴你跟我说这么多。”
耳边有轻声的笑叹：“宋佳南，新闻工作者要注意用词，什么是到最后啊，我们要到最后，还早着呢。”
百楼之下，时隔半个月，那个女生告诉所有关注她的人，她和他现在在一起，很幸福。
回家之后，宋佳南很难得地看到爸爸妈妈都在看电视，宋妈妈招呼她过去：“南南，明天跟我们去吃个饭。”口气坚决，一点都不带商量的余地。
上车，发动引擎，奥迪打了一个漂亮的弯，上了快车道，地面上的白线飞速地向后倒退，好像连黑暗都被甩到身后。
她只得打开衣柜，好容易翻出一件红色的羊绒衫，套上去一看，喜气的红色衬得她的脸有种莫名的生动，让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