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她觉得自己仿佛就要疯掉，血蔓延着，在一片茫茫黑色里，要把她活生生地溺死，呼吸的滋味如刀绞，一下一下绞得血和肉都糜烂掉。
宫中虽有琉璃冰桶镇着，可是午后的阳光依旧得热气逼人，灼灼往身上一扑。
他凝视着她，他的眼睛已不再明亮，他的神情已不再飞扬，一夕间鬓角都好似苍然，仿佛已老了十岁，此刻，他望向她的目光中有痴，亦有怨，又似是困惑。
那些遥远而芬芳的记忆，如同火色的芙蓉花，一朵朵绽开在往事里。
罗迦颤抖着缩回了手，抓住了自己的胸口，使劲地想要把那里的肉都挖出来，竟是那么疼。
幽黑如黑色的眼瞳浮着微光，指肚缓缓在她的颊边婆娑，往下，只需要几成力道便可了掉这一切，只是手放在她的颈边，却是下不去手。
罗迦捧着她的脸，温柔地吻了她的嘴唇，冰冰冷冷。
追不回，留不住，指间的沙一般滑散开去，落了个满地的支离破碎……
往事盛开在记忆里，一幕幕的闪回。那些依稀的往事，飘零缤纷，无声的凋谢。
小炉里的药熬好了，何度斟了一小碗出来，端了进殿。
手吃力地抬起来，慢慢地摸到了她的颊边，手指从他的颊边滑过，俯下身子靠在她的身侧，一丝倦意自心头涌上。
何度低头看时，正看着伽岚手中正攥着一方雪白的丝帕，没有任何花纹，在一角上用小篆：
她心底深处，最后的唯一的一点光，终于也灭了。
他都做了些什么？掠夺，伤害，他让当年那个笑起来连阳光都能跟着熔化的女子，变成了现在这冰冷妖异的模样。
“说起来青豆蔻它真是很神奇……闻着它，男子会不能留下子肆，闻到了一定的分量之后，再服了它……那药性就解了，所以……昨夜，我有预感，我已经有了你的骨肉，一个夜氏和皇权相结合的骨血……但是，你已经没有救了，那缠绵的毒性已经一点一点侵入你的脑中。”
看不破红尘的，不止是她，还有他，在原地兜兜转转，遍地都是伤心。
他坐着，心里想着那个占据了他的全部，并且现在依然占据着的女子。
这是最后一次。
在傅淑妃殉葬之后，傅书理告老还乡。
“我从来都没有，都没有过一丝的念头要伤害你，这是真的。原谅我，熔……我该怎么做，才能在我的生命里，完全拥有你？我对不住你，我从来没有求过人，可是这回我第二次求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康念六年，四月，黎帝罗迦薨，庙号念宗。
一句接一句，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说着。
可是，就算时光倒流，他，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命运，不允许他后悔。
她的瞳里映着微光，玄色的衣上浸透了的血色，竟成了魅人的深紫，一种妖异的色泽。
然后，他缓慢的，倒下，完全失去了生命的身体，倚靠在了夜熔的肩膀上。
隔帘花影，燕子嘤嘤啾啾。
罗迦发着抖，叫出口的依旧是她的名字：
他忙走上了前，柔声道：
“熔……”heｔushu•cｏｍ•ｃｏｍ
她的表情在告诉他，绝无可能。
两个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和一个生不如死的人相依在一起，交缠如并蒂莲，比翼鸟。
她的发鬓微松，发已经是银白，此时不知梦见了什么，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她面上柔和了许多，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下挑染开青烟的影子，胭脂花幽幽的蓝色宛然有一种伶仃的寂寞。
“放心，我不会死的，无论如何我都会好好的活下去。他以为，他在我心上留下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我就会殉情，我就会生不如死，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不仅会活下去，还会好好的活下去。我要好好的挥霍手中的权力，我会好好用它来取悦自己。我要让他在地狱深处看着，我活得有多好！”
痛苦的感觉一直刺到了骨子里，猛地拔出了匕首，湿漉漉的液体从眼中流下，渗出一滴滴的血珠子。
是不是许多的事情便是如此无可挽回。
“我还欠你什么？还有什么，不单单是眼睛，对了……”
那样，还不如死去，但是要死的话，也要让她知道，他所不能得到的爱情，别人也别想得到！
若是时光倒流，他们是不是便可以重新来过。
他要她疯掉吗？
“不要对我那么苛刻，这个世界上，现在，你是我惟一的亲人了！熔，我这一生，只求过你一人，可是你并没有答应我。今天我最后再求你一次，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会死的，绝对不会死的。我废了那么大的心机，受了那么多的苦，要是让你这么快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你？再过上半个月，你就会变成你父皇的样子，罗迦。会慢慢的发疯，疯的谁也不认识，疯的什么也不知道。”
“不会，皇上。太后只是……只是不知道应该怎样爱你”
极轻极轻地罗迦在她耳边叹了一口气，苍白的唇角上那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妖气的弧线，如一簇明灭不定的火焰，摇曳如风烛，渗出灼意。
罗迦伸手用力的抱紧她，把她泌凉的身体脊背包裹在他滚烫的胸膛中，而她自始自终都是那样的冰冷，那样的温度，瞬间，消散了他的热量。
或许，他应该以另外的方式得到自己心爱的人。
是他，把她粉身碎骨的融化了，又硬生生重新塑捏出来，可是他烙上她魂魄深处，最深最重的印记，却永不能磨灭一样，让他们彼此沉疴一样的痛楚而绝望。
“事到如今，我依旧不得不承认，我爱你。但，你看着我这副模样，即使你说你爱我，我的心里也不再会有暖起来。”
日色因为阴雨绵绵而显得昏暗，刹那间，罗迦仿佛又看见了她的脸，清清楚楚，历历在目。
他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接着又开始用那种一成不变的低音缓慢地叙述着：“没事……别怕啊，熔……”
如果活着的时候无法得到，那就不如把那心爱的人一起拖落下地狱。
爱与恨，原来不过毫离。
“公公，这上面写的什么意思啊？”
使劲地把刀在手中绞拧着，血在沿着他的手一滴
https://ｍ.heｔushu.ｃoｍ•cｏm一滴地淌下，然后凝结……掀了湘竹帘子，他定一定神，只见穿着薄纱明黄龙袍的少年站在床前。
“熔……我把欠你的通通都还给你，可好？”
“你看不到，也是我害的，当日母后在那碗面里下了毒，我真是不知道，但是终是我喂到你的嘴中，害你双目失明……现在我才想起来，灼骨销魂的解药，就是勿殇……可是你一定不会服下的对吗？那么，现在我就把这眼睛还给你，你说，好不好？”
熔，是他就算是要下地狱也要拖走的，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所爱。
一场酷刑，混着鲜血淋漓，浑浑的搅成一团，熏骨入神，半笑半伤半怨半气，每一样都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皇上……皇上，再大一些就懂了。”
已经快要熬不住。
静寿宫中，湘竹帘子遮着日头，或深或浅的痕迹在西窗下展了开来。
罗迦慢慢地俯下身把，靠近她。
对的？错的？何度的脑海里骤然紊乱。
绣着五个字。
冰冷的液体，自他的面上淌下，他以为他这一辈子再不会流泪了。
这是他爱的人，可是伤她最深的人正是自己。
“惬怀，只用一个小小的手段就铲除了苏家，而且自己毫发未伤。这样的男子太过危险，但是利诱不成，我只能情惑。他是喜欢我的，可是他对我的戒心也是极重，我只有耐心的等，等着他的心，为我伪装的温柔所迷惑。但是他依然防备着我，但我再也没有时间等了。于是我蓄意的避开你，不见你，却让人时刻在乾涁宫注意你的一举一动。那日，你一早起来，便夸赞杏花开得漂亮，又状似无意的询问我的起居。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到宁夜宫。于是我故意约了惬怀，他知道你我那时已经互不相见，便放心的应约迩来。我故意用琵琶引你，让你看到了那一幕。果然，你们避无可避，终是反目成仇。他到临死那一刻，都相信我夜氏会助他一臂之力……”
她颊边的钿花，蓝蓝的就如胭脂的泪，让他醉了。
伽岚慢慢抬起身，十岁的孩子却已经有了一双明净黑乌的眼睛，他瞧着何度，从容不迫道：
他看到的是她一个人独自活着，没有人可以取暖，没有人可以给她取暖。冰冷的，死寂的，一个人寂寞的活着。
“你莫要担心，我不会害你……我的自私，换了你这么多年的痛苦，我不是不悔的。可是若要从头再来，我依旧会选择一样的路，也许这就是命……可是欠的终是要还的，现如今，我就还了你。”
“慢慢的就会变成你最害怕最憎恨的样子。”
不可能，不可能，即使重新来过，他依旧会那样选择。
他从他们俩相叠的手上抬起脸，他注视着她，不出声地叹了口气。
他的手指抚上面庞，从他的指缝里渗出的是透明的液体。是两处闲愁。
红泥小炉上的药罐用温火煨着，药草浓郁的气息，在午后的空气中弥漫着。庭院里静而无声，只有廊下的鹦鹉，偶然懒懒的扇动翅膀，它足上的金铃ｗwｗ•ｈｅtｕshｕ•cｏm•coｍ便一阵乱响。
罗迦无力地倒在夜熔的身旁，虚弱地抓住她握着他眼球的手掌，然后轻轻一笑：“还有……我的心，我还欠你一颗心……”
锋利的匕首一点一点剜进了他自己的眼中，夜色淋漓，阑珊的尽头，那眼前的女子便在黑暗中一点一点地模糊，很疼很疼。
细看时，床上的人依旧沉沉的睡着，呼吸仿佛是熏香的灰烬，暗自消歇去了。
雨不知何时停了，竹帘子在风里吱吱呀呀地摇着，梧桐外老鸦乱啼，象鬼一样凄厉地号叫了起来，尖尖长长。
夜熔死死地咬住唇，那唇上已经被撕咬得裂开一道血的痕迹。浸透了红色，渐渐地也不觉得疼了。
“我恨你，是的，我恨你。”夜熔慢慢的倾身过来，绝美的面和他近在咫尺，冰冷而清楚地对他说：“就如我当初爱你一样深。”
“若是入脑，如何？”
似乎只要一放手，她就会立刻消失，她就不在了，只要一松手，即便她的身影一直在自己的视线里，那种恐惧也是无穷无尽的，仿佛她随时都会消失。
他忘了这么多年，终于想起了她。
没来由地，一股倦意袭上心头，心，往下坠去，一点一点磨着他的骨髓，撕扯着。
他张了张口，想说的话却梗在喉咙，他把手伸出来，
后来，皇后夜氏，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伽岚。这个继承了夜氏和皇室血统的孩子一出生，便成为了黎国的君王。
从此之后，他再也不能奢望幸福。
想着那双无法视物，却看得比任何人都要通透的眼睛；想着随着黑暗在他耳畔缓慢流动的琴音，饱含着刻骨思念的韵味。
他的眼睛酸痛，他以为自己会大声哭出，但他终究只是垂下了眼帘。
就在皇位暂空，皇室没有继承人的这段时期，传出了皇后怀有身孕的消息。
她看不见动不了，只感觉两个圆圆的粘腻的物体落入她的掌中，那液体慢慢的、慢慢地晕染开，一长线、一大片，滴滴答答地流淌了下来，满手都是他的血。
他记得，那日在宁夜宫，他解开她的穴道。
自己的死，带走的，有她的心，带走的，还有是她的魂与情。
罗迦却只是微笑。
罗迦轻柔的耳语，他享受着尽在咫尺的死亡缓慢拥抱自己身体的感觉，嘴唇里更多的鲜血渗透了出来一声：“这是另外一个阴谋，只属于我一个人。最后还是我赢了，我知道的……熔……”
他的心就被被她这神色目光刺痛了。他竟似有一种近乎害怕的感觉，这前所未有的害怕，令他几乎要乱了方寸，她不再言语，只是那样冰冷的看着他。
他一手抚上了伽岚的头，摩挲着，脸上泛起一种怜爱的神色，恍惚竟是快要哭泣的摸样。
野史众家纷云，大多数人都认为，黎念宗是被夜后所毒害。
不是现在这张仿佛如黄泉彼岸，盛开的曼珠沙华一般妖异的美貌，而是多年以前，在低垂的星空下，对着他微笑的那张沉静、美丽和充满快乐的面孔。
地上划出一抹鲜亮的红色，添上一股血腥的空气愈发是让人窒息欲
wwｗ•hetushｕ.coｍ.coｍ呕。她好恨，恨自己看不见，看不见他的血和泪……
若是时光可以重来，是不是两人之间便可毫无芥蒂。
窗外的雨水混着泥土的香飘然浮动，微风吹过便支离破碎了满地的阴影幢幢，细碎开去，暗暗的压着晦涩暗紫。
“我知道，你怨恨我当年懦弱的抛下你，选择忘记你，不肯跟你离开……那，只是因为我的家在这里，我的根在这里，我的亲人在这里，我所熟知的一切都在这里。我知道，我很怯懦，我不敢，如果不惜一切跟你走了……我的亲人就会落入万丈深渊。这个皇宫，这个皇位上所代表的一切，都已经与我骨血相连，根本就没有办法分开。我在这样的权利中出生，我在这样的权利中长大，我在这样的权利中接受教育。所以，命中注定我不能舍弃它，所以我只能舍弃你！”
几近已经不能呼吸，灼|热的好似当年的那一场毒，拖的人混混愕愕，举目依旧是那黑无边无际的黑。
一年之后，青州侯夜橝娶了一个终日蒙着面纱的女子。
这样到底算是什么呢？悲惨还是不幸？
他拿起刀，狠狠地刺下，当利刃扎进他的皮肉、划过他的肋骨时，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
何苦？何苦？
他很突然伸出手，制住了夜熔的穴道。
一滴水落在夜熔的眼里，她眨了眨眼睛，水滑过她的眼溢了出去，从眼角顺着脸颊滑落，是血？还是泪？
罗迦不知所措的坐在夜熔的身旁，身体不停的颤动。
她眯起眼睛，似是朦胧之中仍未曾睡醒，半张开唇似是要问什么。
那，就是，命。
“怪不得，怪不得……朕最近总是看到幻觉，总是头痛，总是爱发脾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身上依旧是那甜腻的幽香，那些往昔的光华流转，一幕幕从眼前闪过。
罗迦定定的看着夜熔，每看一眼，心里不断堆积的疼痛也就加深一分。
为什么竟会这么痛？当血肉成灰时，这种痛苦也依然会存在吧。
“嗯，我知道了。”伽岚乖巧的把头埋在何度身上，低低地回道：“公公，母后是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她从来不抱我？”
她的声音一直都很温柔，轻的好似有蝶翅一样柔，但是却带着剧毒的刺，恶狠狠的向他扑来。
迟缓地罗迦走到帘子边望了一眼，回廊外守着何度，他顺手掩上了门。
虽然不能动，不能言语，但是夜熔的唇忽然勾了起来，弯出一个叵测的弧度。
罗迦看着窗外，风起，院中的老树树叶一阵响动。
雨点敲打着树叶沙沙响，可以看雨滴击起水面的涟漪。花间，树木间，草与草之间的都满是那淡淡的雨气。
鲜血在他们的身下开出妖冶而艳丽的曼朱沙华。
胸口很闷。
何度微微地叹息，俯下身子，低低地道：“你还小，长大些就知道了。”
罗迦轻笑，温柔的微笑，眉目间都是烟雨的空蒙，他掏出了一片薄薄的匕首，按在自己眼上，很轻很轻地问她：
“皇上，不能打扰太后睡午觉啊！”
于是，黎国历史上第一次出现怀孕的皇
和-图-书后垂帘听政的情况。可是现在，他方才知道，他竟是一无所有的可怜人。现在，除了她的爱，他什么也没有。
“后来，我知道你对我戒心日重。但是你喜欢傅子镜，可你不知道她身上有我夜氏一半的血统，当年，我又救过她母亲一命，她对我始终心存感激。不久前我又让她的旧日情人去引诱她，让她在你的饮食中下了最后的青豆蔻。我对你已经不单单是恨可以形容，那是一种毁灭，想要毁灭你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同我自己，通通都化成灰烬。我一直想问你，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叛，滋味如何？”
就在这一刻，夜熔被阴影掩住的神情，依旧是冰冷的，秀气的眉头微微地颦了起来恍惚间，露出了似温柔又似怜悯的神情。
自己终究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她所原谅？自己，即将变成记忆中那个男子的样子，可怕的，空洞的，可是自己竟然连恨她都没有充足的理由。
他的死因，在黎国的史书上，一直都是个谜团。
送了伽岚出了静寿宫，天色蔚蓝，阳光璀璨得刺痛了他的眼睛。
夜熔的身子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夜熔突然头昏眼花，腿脚也不听了使唤，连声音都无法再发出，便软软地倒在了竹榻上。
柳枝头的蝉也迟暮了，偶尔一两声咕哝，还道是知了知了。
唇上胭脂褪成了苍白，她抬眸望去，眼波中讥讽。
忧伤以终老。
她想动，她想挣扎，可是她动不了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她只能颤抖着。
他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他不敢抬头，害怕会自己的眼泪会随着轻微的动作流出。
这就是何度所看到的。
“没有痛苦，不会再有了。”
可是，她连爱都不愿意再给他。
雪越下越大，风扑在窗上，漱漱作响。
很想哭，但是被哀伤的气息充斥在身体的瞬间，另外一种奇异的情绪却从心底泛滥了出来。
流花落水……
“最害怕，最憎恨？”
他觉得自己掉进一片虚无里去，无穷无尽的只是向下落着，没有尽头，没有方向。
最后一次了。
忧伤以终老。
她没有在说什么，只是冷冷，面无表情。
略略地吸了一口气，何度却只垂了眉眼，笑着安抚的开口。
那样多的东西，他都已经拥有，万众景仰的人生，天下，权利那样多……
“公公，母后在梦里，很高兴，平时就不见她有那样的神色。”
他的心，是火热滚烫从迸发出心跳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更急促。
久得已经成了前世的奢望。
何度认得，这是夜熔随身的物品，从不离身。
刀刃触到了心脏，手剧烈地震了一下。原来，这就是剜心之痛啊。
少年正慢慢地、慢慢地把嘴唇贴上去，吻夜熔的面颊。
“你恨我吗？你当真这么恨我吗？”
仿佛依稀还是昨天，却已经，原来过了这么久了。
他坐在静寿宫前的石阶上，头微微向前倾，有些散乱下来的发飘在前额，遮住了眼睛。
她痛恨自己，耳朵第一次那么敏锐，金属透过肌肤，透过血肉，把鲜明的痛苦一刀一刀地刻在的不止是他，竟然还是自己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