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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墨弯弯画

作者:悄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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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 人去空流水,花飞半掩门

大结局 人去空流水,花飞半掩门

那一日,下着雨,地上积着牡丹花瓣,沾著泥水,仿佛一团冷火,他记得那是御苑的珍品,名唤“火炼金”。夏日里这样的气,不由叫人觉得微微的凉寒,可是,大陈宫似乎总是么的寒凉。
春日的烟波碧水阁,面临的玉湖荷花刚刚打了苞,春末的风,慵懒惯,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荷叶摇曳,沙沙沙沙,成了大片大片的翠涛。虽未来得及绽放,但泊泊淌出芳香却将殿内荡涤干净。
走入雨水中,雨如海潮自面颊上擦过,顺沿着已经熬干的尖利弧度慢慢滴了下来。
封旭低低垂下眼睫,那,是陈瑞的头颅。
翻身假意睡去,待众人都不觉察时,翻窗溜了出去。
暖流拂面,夹杂着仿佛有花香,陈瑞不禁想,东都的桃花杏花必定绚烂漫了。
最僻静的位置个锦衣子坐在花间,十指弄琴,细抹慢挑,和着一丝半缕的歌声在夜风中飘:“青山本不老,因雪白头,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陈瑞看着他的离去。半空的月,影在眼中载浮载沉,他若有所思地笑。
陈瑞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已然疯掉的废人:“仇恨和情爱些东西,必须藏在没人知道的地方!绝不可现出来,让人知晓!尤其在的敌人面前!封旭,下就要在指掌,为什么没么出息!”
“不!”她仰起头,语意坚决。颈项沐浴着半月的光华,分外优美,活像是枯白的骨:“我要活下去。”
“……封旭……”唇启,有点恍惚的。
他还是太过稚嫩,不知何时才能明白,即便是虚假的浮生梦,也并非全都是由谎言洄滴而成。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一切全都吸进体内一样,脸几乎是惨不忍睹,陈瑞不忍凝视,将她揽在怀中。
语气柔软,极白皙的肤色在灯光下浮起一层浅绯,挑起的眼幽蓝好似海水,幽幽的一层光,仿佛将当年所有的事都化为玉帛的模样。
封旭好似什么也没看见,只是喃喃道:“我再问你一遍,她人呢!”
仿佛看出了陈瑞风尘仆仆的疲倦,封旭亲自引着陈瑞进烟波碧水阁。
杜铭溪还守在花荫中,见他出来后,疾奔几步贴在陈瑞身上,眼里窜起一种明亮到锋利的光芒:“怎么样?”
奇异陡转的音调,让陈瑞也不由地听住了。
陈瑞惶恐揖礼道:“太僭越了,王爷。臣还是住在贤良祠好,十数年来,已经习惯了。”
一个月后的东都正步入是夏中,运河工程已在进行,他潜在运送木料的船上,三三夜方混进了皇宫。
陈瑞没有再看,转身出了地牢。
一路飞快马车陡地停了,吓了香墨一跳,挑起了帘幕,前面叉开两条的官道。
当年极尽宏丽工巧的的陈宫并未改变什么,可那种欢愉奢靡如蓬硕大毒艳的食人花的气息,却不见了。陈瑞细细看时在,铺砌的云母、凉波银与销金玉等种种宝饰,都已撤去了。仿佛原本的奢华被付之一炬,在焦土上生出的一座新城。气象恢宏壮丽,然而陈瑞还是忍不住思念起那海蜃楼台般的靡丽。
“所以……”她暗黑眼眸里烈焰的火熊熊燃烧:“我要活下去!”
陈瑞眼从他身上滑过,无甚痕迹。
呼吸中,仿佛是什么腐烂了,又被浓重的香味所掩盖……
不分昼夜的地牢,彻夜长明的烛光亮在那儿,她干枯杂草一样的发散落一地,浓得化不开的恶臭中,微微一笑。
一路走来,跨过多少尸体。
那歌声,是她寂寞时,缠着穆燕的盲歌者学会,转译过来,却仍带着穆燕特有的奇异音调。
面前的御案上,打开的锦盒,几缕日色飘在其上,垂下的浓墨发中,尚未阖上的黑眸,狭长而漠然,几近是嘲讽地看着这一光和-图-书阴。
封旭拿出两幅残袖,已经老旧不堪的杏子红色,另一半水碧的半袖,两种颜色纠缠到一处,诡异得似着了火,咝咝咝咝,顽固地燃烧着。
封旭看着他笑,笑着笑着便不由自主的涌出的眼泪……
路总会到尽出,转角处有更亮的灯火,陈瑞一步步走了过去。转过去时,透过列精钢的栏杆,有一种奇怪的味道……
她为了救他,得罪李原雍。那时将他托付给自己,因为别无选择。为此得罪李太后几乎丧命,连封荣都想置她于死地……
香墨仰起头,莫名所以的望住陈瑞。
含糊的两个字更让杜铭溪茫然若失,她慢慢转开身,仿佛自言自语的喃喃道:“怎么会无恙呢?万岁那么干净的一个人,怎么可以在那么肮脏的地方腐烂?!”
“太妃。”陈瑞走到身侧开口道:“您这首曲子,臣下极熟悉。”
犹带着泪痕的封旭侧垂看着,唇角缓缓勾出笑意冰冷、锋利,像一柄利剑一样,透着沁人肌肤的戾气。
暗黄泛起橙红的光晕,朦胧里勾勒出他两人身影,如水妖鬼魅,他是谁,已不言而喻。陈瑞没有回头,继续摸索着沿着小路慢慢前行。
在钦勤殿中,陈瑞与封旭跪别的时候,陈启和杜钧梁正站在御案的两侧,展开一卷画轴。
陈瑞双眼睛深遂好像狼的眼,露出几丝笑意:“那个人,杀人的时候才会掉泪。”
夏日夜晚的篝火旁,满星光里,半旧的胡服织绣曳过青叶,鬓角眉间浮起了浅浅淡淡的石榴石的红晕,朦朦胧胧的裹将她裹住。
十后,陈瑞奏请,离开东都回漠北。
陈瑞回到漠北的第二日深夜,封旭便来到西北丝城。
这样笑意像冰样将陈启的心里阴寒,却又似冰刺般隐隐的扎了一把,再回念一想,心头又颤了颤。
重见天日后,仿佛变成就是一具尸骸。
棺椁的对面,牢笼内唯一的光亮,一盏八角纸灯,香墨穿着碧色脏旧的裙,席地倚在墙上,似睡的极熟,双腕上扣着精钢的锁链。瑞脑香雾堆云叠雪,勾勒出枯黄的面容。
“恨?”低垂的脸孔根本看不清封旭脸上表情,攥着残袖的手指颤如筛米,半点不见刚刚那戾气外溢的模样,竟是瘦骨嶙峋的像落在水里的猫,抖不尽身上的水却是自顾自的咬紧牙关:“我为什么不恨?我不想杀她,她必须活着,我尝过的,为什么不能还给她?!那样才有意思!”
长夜深了,陈瑞信步而行,循着歌声七弯八转穿花拂柳而过,微凉的露水随着青嫩叶,沾在身上,渐渐寒入骨。
陈瑞将蒙在头上的风帽拿掉。
“这密道,还是他活着时,告诉我的。”
当夜,便大设酒宴,盏盏霓灯,一派丝竹奏乐,歌舞升平的风光。是新皇登基以来,勤俭到了几乎严苛地步的摄政王,第一次奢华。
记忆中,他也是循着这歌声,找到了执意私逃,却被困在黄沙中整整七个日夜的女人。
那带着奇异穆燕音调的歌声蓦然从陈瑞的脑海中跑出来。大漠浩瀚,犹如无际,黄沙下掩埋着无数的残骸,从无人知晓。
“陈瑞……”
“香墨!”
她放下了车帘,说了一声:“走”
陈瑞看着他的面色越来越苍白,像被人抽开了所有的血色,他的身上穿着明黄变龙的长袍,龙的点睛,一点两点蔚蓝。可想而知,他在发现她的失踪时,是何等惊慌失措,连身上的御制龙袍都来不及换下,便匆匆赶至。
摄政王虽未登位,但已住进了钦勤殿。倒是正经的子其渊,只随着晋封至太妃的生母,住在偏殿。
“王爷,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受不了让万岁跟那个女人日日夜夜的在起,所以,和-图-书将军请杀了她吧!对你们都是解脱,不是吗?!”
陈国历二百四十三年,东都渭河改道成功,摄政王封旭却发现杜钧梁贪墨河银一万两,大怒,立斩于午门。
路旁枝上绿意仍如新时,桃花却凋残了。
封旭这么说着:“陈瑞,这都是你逼我的。”
陈瑞惊得一退,恰在此时,灯芯摇了摇,悠悠的光芒里跳出封荣合在身前的手,几截已腐烂出白白的人骨。
陈瑞想,他果真是一个贤明天子,苍生的福祉。
她突地揪紧自己锦绣的绸袖,血脉在指下灼痛。为什么那么痛,痛的她锥心裂骨!
陈瑞掀起了青石板,顺着乌黑阶梯走下去。甬道极长,墙壁上嵌着连绵的灯火,照亮青石阶梯,盘旋而下,脚上的软底鞋在寂静中毫无声息。越走越深时,几乎可以听到水声哗哗,就仿佛幼时坐船,悠悠地晃动,微微的,说不出地异样。
棺旁是红玛瑙巨大香炉,香烟滚滚,味似雪梨,掺著些苦。那香料还是陈瑞不久前贡上的,波斯薄如蝉蚕的“瑞龙脑”。也不知焚了多少的分量,波浪一般不停的涌动,可终究遮不住的腐臭。
“他是见过的最聪明的人,只是生不逢时。”
“他总是那么聪明,事事料到。”
暗影重重,从头顶落下,让人好似被窥视之中,总觉得不知不觉之中便会有猛兽从旁扑出。陈瑞看着香墨,却是发现的眼睛早就盯死自己:“对你或许是。你一生征战沙场,自由的让人嫉妒。而我似乎总是被关在一个笼子里,由这个笼子移到那个笼子,本没有区别。”
水银镇的再好,若没有冰,尸体终究开始腐烂。
站在他身侧陈启,刷的一声摇开折扇,转过了头去。扇上坠的玉缀儿,在手里晃晃的反出一层光。
却不知道为何,有什么地方很像那个肤色如金的女人……
“青山本不老,因雪白头。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
流干血的飞天在她的脚下,她的脸扭着冲着风吹来的方向,没有了琴只是用单调的鼻音在缓慢的唱,轻抖的眼睫仿佛也是被风吹抚过的痕迹,血迹干涸在她的唇边,绽放如花。
陈国历二百四十一年的春,一个锦盒由漠北八百里极递,到了东都。
沉重的水晶棺并不好挪动,恶臭更是扑鼻,好似扼住人的喉舌般。唯有迤逦。
陈瑞还是在杜铭溪幼时见过,今日细细看着她,已是另一番模样。如玉脸孔,三分柔三分傲,还有隐在眼底最深处的三分阴寒。
半个月后,陈瑞的队伍按例在平洲驻驿,他告诉属下以避暑为名,停留在此处,然后一个人再次潜回东都。
策马前行,停在右边的岔路前回看着她,陈瑞的眼滑过一丝暗芒,不知是否反映出的日色,。
“我到现在也分不清万岁说的是谁,是杜子溪,还是佟香墨,我一直都不知道……”
他们之前,最近的距离,只是一个拥抱。
笼内的棺椁里的封荣,大半个尸身都腐烂了,再浓重的瑞脑也掩不住让人呕吐的味道。
指下的青石,似只是薄薄的一层,跳动在手指间的水声,或如怒涛,或如轻弦。
到平洲后,他将一路几次更换的车夫,数次遣走自己的心腹,沿路迂回,最终他们两人出了城。
封旭让他看了巨幅长卷,殷翠的土地,蔚蓝的河流,那是修改渭河的流向,打通一条运河的图纸。
绝不疯癫。
随之奉上的还有名刀“半月”,三尺苍青,随着主人的故去,一折两半。
他声音沙哑,听不出来太多的情绪。香墨一愣,眼睛迅速的潮湿起来。她死死咬住下唇,似是忍耐什么,血渐渐从唇上溢出,点点染开在唇齿之间,一丝嫣红慢慢涂染开去。
陈国历m.hetushu.com.com二百四十五年,先皇逢帝内侍密报,帝其渊并非先皇血脉,举朝大乱。后群臣哀求之,摄政王封旭方登帝位。
“杜子溪又何尝不也是一个痴情的傻子?”
漫长玉湖地道中,摸索着青石的墙一步一步缓慢的向上爬。脚步一声一声,和着她越来越快的声音。
手掌不住颤抖,青铜烛倾斜,蜡泼在地板上汩汩的声音。一时间,白烟扶摇,袅袅地撩起黑纱,那一层云里雾里,陈瑞身影,再也无法看定。
陈瑞心里往下沉着,凝成一股寒意。
封旭笑了,很纯净的,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莫名的眼熟。随即陈瑞想起,那是惯常在封荣面上见到笑意。
香墨侧开了脸。
烛火烟花忽明忽灭,凄凄恻恻地在晃。
陈瑞认得,那是陀罗经被,由活佛进贡,皇帝死后金匮中必备之物。每一幅都由活佛念过经、持过咒,名贵非凡。然而,么整整垂挂三面墙,却从未见过。
陈瑞忽然若有所感,目光向阴影处再看,霎时了然。
毫无目的地望着,也同杜钧梁谈上两句,清清淡淡,态度俨然。
她定定也望住陈瑞,缓缓伸出手:“那人就在玉湖底的地牢里。”
说时,温热的水珠从唇畔泊泊淌下,落地粉碎。
陈瑞沙哑着声音:“让帮你解脱吧!”
陡地,封旭一晃,几乎站不稳,扶着身畔是一盏落地青铜灯方能站定。刻花的青铜,冰凉的贴在他掌心,面颊火辣辣的在发热,他才知道已经挨个耳光。
她笑得从未有过的静谧,温柔。那时,他像一个才出生的稚子,只剩下瞢瞢无知的幸福,恬溺于的笑靥中。
他,骨肉焦烂也不会放手。
敌人……
立起水晶棺中,闪闪流动的水银交错在其中的尸首上,日月蟠龙玄色袍服中,他的眼阖着,他的脸轻轻的垂着,凝固在脸上的神色仍旧如生时。
北粮南调。
他嘴角挑起来的笑意,摇摇头才说:“无恙。”
她每迈上一个石阶,便说一句。
人生一梦,大梦不觉晓。
封旭也许知道,但永远也不会让自己知道……
陈瑞心中巨震,披衣下床,将对着玉湖的窗打门,外面的风不大,从这里望出去整个湖泊闪着深夜寂静的星光,哀婉的歌声仿若无眠的春蝉,在夜色中纺起纱,垂下细微的呻|吟。
他靠着马鞍仰望空,视线所及之处一片蔚蓝外一无所有。
杜铭溪起身,笑道:“这曲子是有个人,新近教我的。”
陈瑞心里却不禁一寒。
封荣……
他的笑总不是假的,仿佛很真心:“她人呢,陈瑞?”
“即便是种生不如死?”
“李杜党争,他无法掌握实权,便把他们的争斗挑的更激烈。开始让杜子溪来,杜子溪不成又找到燕脂……却没想到燕脂只是个痴情的傻子……于是,他又找到了我。”
被封旭紧紧拉拢住的杜钧梁,一直在陈瑞的耳边称赞着摄政王的贤德。陈瑞端着酒盅,薄薄的青酒在盅内打着转,几丝烟雾飘忽过眼眸。
“他以为我不知道,初时对我的一切,不过是虚情假意?因为我的身份,你的侍妾,他若霸占了,你那样心性的人必定不会善罢干休。于是,就偏偏选中了我。”
……绿水本无忧……
子察觉有人时,抚琴的手便缓缓的止了。
殿外春色薄光流淌,花开得肆意,绕过群翻飞的白蝶,缱缱绻绻。
陈瑞骑在马上,经过居中一辆时。风过起那车帷,素纱翻飞,抖落几余簌簌金簪光华,露出一张莫名熟悉的秀靥,不过惊鸿一瞥之间,已是让人目眩神迷的美丽。
花开,花谢。
一句也没有问起杜江的死因。
“我不敢进去,我受不了见到万岁的尸体就样腐烂在地牢中!”杜铭和*图*书溪眼渐渐迷茫起来:“那个女人也受不了吧?多奇怪,她一面害死万岁,一面却为他的死悲痛欲绝……”
可是前尘往事骤然袭来时,那一夜,是个笑话还是一段剐骨的伤,他已记不清楚,只记得生不如死的痛,每一寸每一寸的将他撕裂开。
怎么会忘记,战况激烈时的大漠肯斯城雪夜,撤去所有驻防的城墙上,他与穆燕人的密会。
打昏送饭的内侍,在风帽蒙着头,进入了玉湖地牢。常年随身带着的,是把东穆燕王赠送的绝世宝刀,沿刀纹排列有半月形模样花纹,得名“半月”。而此时,向来切金断玉的半月在火星四溅中,连砍开五个碗口粗的精钢栏杆后,迸裂了一个豁口。
离开东都的时候,在东都的官道上与几乘装饰华美的油壁轻车狭路相逢,在得知是陈瑞队伍时,率先避让到一旁。
第一次,陈瑞话里见种苍凉:“还记得那年护送去东都时,临出泱渀沙漠时,的话吗?”
封旭虽没有亲自来迎,但还是派遣文武百官出城五里相迎,已是新帝登基以来前所未有的礼遇和恩典,净水泼洒的道路在两边盘金的龙旗,点睛色是空样的蔚蓝。封旭亲自到大陈宫的朝阳门外迎接陈瑞,春日下连绵的明黄色琉璃瓦,在褚色的宫墙上飞跃延伸。从远而近,延展到高大的朱红,城楼上飘着仍旧是色蓝睛的龙旗。
陈瑞拉起她往外走,香墨反扯住他沙哑开口:“挪开棺椁,那后面有出宫的密道!”
铿锵的两声,手指顺着刀身抚摸下去时,那个豁口已接近一半。
一面走,小小的水珠,滴落在脸上,剔透明亮的一颗,滑至唇际,咸淡而苦涩:“那年万岁就躺在的膝盖上,垂眼时,桃花一样……他问……为什么不开心?”
从东都路往平洲的路上,陈瑞知道,香墨很少睡得稳妥,多半的日子,只能无眠而过。
坐在地上的香墨抬起头,似仍不清醒,极慢极缓,对上陈瑞的黑眸。
“他把我作为磨心,让李杜两族刀刀见血,他示意杜子溪现在不能有孩子,于是杜子溪就紧着我的手,除掉一个又一个的骨肉,一个又一个……”
封旭上前搀住他,笑得极为温和:“你对本王好比恩师,没有那么多法。”
香墨垂下头,长发几乎遮蔽面孔,也遮住凝出她一个温柔的微笑。
陈瑞想,已经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坐在钦安殿上的封旭,冰蓝的眼眸,浮着一层清寒。
皓白的手腕在金丝银绣的锦服之下愈发的显露的纤瘦,陈瑞顺着的手指看过去。花丛之中,暗影幢幢,落到地上便是重重的黑,满院花叶中,隐隐可见一块巨大石板。
暮色远远看到一树桃花初绽,混成一团暗红,灰锈一般。
杜铭溪径自走了,树间的枝叶划过面颊,发髻,也觉不出疼痛。妆容散乱,鬓乱钗斜,他们都认为她疯了,也许是真的,她早就疯了。
“这么恨她吗?”
一时间,她似又变成那个东都妖奢靡丽的墨国夫人,桃花灼灼。
陈瑞看着他离去,一切一切终将走至尽头。目光飘忽了一下,洞开的门外,钩月攀在郁郁的枝头,利得怕人。
十年风雨,一路锥心刺骨,剩余几声雷,几声雨,几声风?
杜铭溪笑道:“你放心,侍卫都被我迷晕了。”
陈瑞眼里隐隐,渐渐,笑意弥漫了上来,不知道为什么会笑,只是觉得好笑而已,像针隔着几重的衣衫扎在心上。
陈瑞心底沉了一下,退开一步,低声道:“太妃娘娘什么意思?”
锁在墙壁上扣住香墨双手,儿臂粗的铁链已经截断。她的袖也被截断半边,一段天水碧色的锦绸,被野兽的利爪撕成两半,恍如一只青蝶,折了翅,断了身,只余碎https://www.hetushu.com.com尸。
值夜的小内侍忙殷勤的端茶上水,笑道:“吵着大人?那是杜太妃娘娘,自从先帝爷驾崩后,”说着暧昧的指了指脑子:“这里就不大好使了,整日里就会唱这一首歌。”
陈瑞愣了一愣,随即想起,传言中的陈宫地下本就是一座九曲十弯的迷宫。便不再说什么,上前挪开棺椁。
地道里没有灯光,陈瑞拿出火石磕了几下,不过是一点微光。
封旭止住步,背对着他,缓缓道:“我问你,是否爱过她。,万里江山,生灵福祉,男欢女爱不过是逢场作戏的调剂。”
昏朦朦的日色里,郊外的天空仍旧下着雨。香墨的瞳孔在久违的日色下,紧紧收缩。
她认得,左边往漠北,右边往陆国。
陈启想起,那年借着南下的名义,转道漠北时,曾不经意的:“青王动不动就哭,如何能成大事。”
“保重。”
陈瑞在春天时被传召回了东都,拜谒新皇。
沿着阶梯走下去,香墨跟在陈瑞身后,没有回头。
封旭嘴角勾起笑意,缓缓摇头:“陈瑞,你别逼我。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西北根本用不着连年战事。狡兔死走狗烹,你深谙其中道理。一面向朝廷要着粮饷,一面贩卖给穆燕人,暗地里支撑着他们连年的兴兵。”
烟波碧水阁的床,茵绣锦褥太过柔软,也太过寒凉,陈瑞辗转反侧,时至午夜方迷迷蒙蒙睡下,却突地听到阵歌声。
“他以为我不知道,是他用毒害死了我的妹妹,然后逼我返回东都?”
红檀木桌子上,那本恩师一笔一划抄出的道德经静静的摆在那里。一根淡石青丝绳,结成一个古式绳结,从未打开过。
可是,为什么总是忘不了!
陈瑞在马上静静看着车架越走越远,车中的人没有回一次头。只有一只手自窗里伸了出来,浅青色袖在风里缓缓飘浮着,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仍是温和样貌,秀雅且修颀,浓墨般的发因为加急赶路,不过随意挽在身后,发鬓之间,还带着仆仆尘沙。
白光一闪,狰狞地吞没了青色的烛火,漆黑片中,寒晃晃的刀光劈空而来,停在香墨的颈侧,映亮了她的眼眸。
“继位时,李杜党争已经恶化陈国的官场,他无力阻止。但他真的很聪明,便是把封旭放在他那时那日的位置,也必定不及他。”
封旭混杂胡人血统,肤色本就白皙,如今这一耳光,力道极大,顿时红痕便浮了起来。
她变得衰老了。
削铁如泥的宝剑翘起地上砖,一个地道出现在他们面前。水银浮华潋艳的银光中,一缕风回旋吹进来,扑在人身上发寒,
仿佛一生也走不完的漫长距离,却在石门推开时,陡的豁然明亮。
……因风皱面……
“那时那刻,我们未必不是真心,只是再真心的话,站在戏台上,也不过就是荒腔走板的唱词!”
最先入眼的是牢笼里三面垂挂的白绫,绫上绣着密密的金色梵字经文,御用的黄缎织金勾勒的五色梵字,烛影摇动时流光溢彩,仿佛交织的咒语,让人看了心悸。
刀,还是挥了下去。
“上元夜,月上柳梢头。他许愿,望我快乐无忧;我愿他一生平安。”
此时此刻此地,一直一直,浮现在陈瑞脑海里的是过去的时光,在贤良祠里,那个满飞雪的夜晚,她流泪着说:你欠那个孩子!
陈瑞冷冷眼色扫过封旭,沉压的眉眼露出掩不住的杀气:“似乎,那个风雪夜里,我应该杀了王爷灭口的。”
合上眼,泪留下来,落到他明黄的袖上,洇湿的一点。
彼岸芬夜繁花,犹似昨日,却已是隔世迢遥。
封旭说的很慢,声音嘶哑的像是被细砂划过:“真奇怪,你一面可以的大义凛然,一面又通敌卖国以求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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