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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永福突然觉得脑袋两个大，线索太多却茫无头绪。

“平姑娘孝顺，葚锦深深感动，只因如此，葚锦才想亲眼见一下平夫人。能教出平姑娘这样的孝女，平夫人值葚锦一拜！”景申韫的态度越来越强硬，“错过了今日，不知还要等到何时？平夫人始终不肯赐一面于葚锦，难道是嫌弃葚锦？还是另有隐情？”

景永福脑中一念闪过，心里有了底，他还不知道她真正的底细。“如果我拒绝呢？”

“李菲！”她呼喊他的名字，但伍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飞速带她离去。最终，她还是没能跟他说清楚，但即便他给她时间说，她也不知从何说起。他如果从来不知道淄留的小掌柜，他如果不是燮国的迪王而她不是景永福，只当他们的相识从一个秋属花园开始，只当他们只是寻常小老百姓，或者陌路从不相识……那该有多好？

景永福一愣，咬了咬牙，道：“伍厨，带我见他！”

“原来是平姑娘。”景申韫微笑道，“若我表妹日后有机会见着姑娘，肯定欢喜得不得了。”

他任她抓着，目光清冷无比。她脱去他的手套，原本留蓄的指甲不再，触目惊心的是残秃的食指、中指指头。太长的指甲突然折断，竟是伤到了指肉。她颤手触摸，被他反抓住了手。

李菲逐渐缓了身法，越过水石滩，他开始步行。星月之光透过叶影树荫，他的脸忽明忽暗，她轻喘着紧盯他的眼，难以琢磨的眼眸仿佛在眺望前方又似什么都没有看。

伍厨停下身法。

司马秋荻后退一步，面色由白转青。

但伍厨还是走了，溜得跟风似得快。

“也不早，便是当日回去后找了下年前的燮国传报。”

景永福一愣。李菲派他来告警她？

景永福按按太阳穴：“现在只是猜测，尚有许多疑点。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景申韫葫芦里卖什么药。”

水姐望着空荡荡的门前，一声轻叹溜出唇齿，“这人的饭菜的确做得好！”

“今晚前，我们从未见过。”景永福想了想道：“他暂时没有识破我的身份，但不久后他应该会猜到。”

伍厨身子一顿。

司马秋荻扭头问随后走来的景永福：“这究竟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景申韫的手下，阿根和小翠正在处理。

景申韫变色。

景永福点头：“果然有猫腻。”

景申韫道：“也不想如何，只是想请姑娘到京城玩玩。”

水姐鼻哼一声，景永福忙道：“还杵在门口做什么，进来说话。”

“我想走走。”

景永福一怔，难道景申韫同样也识破了她的身份？

景永福坐了回去，云葚锦，这个名字越想越蹊跷。尾音同景，如果把它倒过来读呢？她脑海中猛然出现一个人名：

景申韫柔声道：“平姑娘或平姑娘的母亲，我只要一个。平姑娘自己选吧，是你跟我走呢，还是夫人跟我走？”话毕，他洒然坐到椅子上，双手扶椅背，笑吟吟地注视景永福。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如今一层层剥落，剥到最后还是横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那是两个人不会开口只怕一道破就彻底摧毁自己的底线。

当晚，景申韫送司马秋荻回来，忽然提出想见一下若夫人，说是：告扰多日，一直未拜见过平夫人。明日打算起程回京都，临别前，他想向家主亲自道一声。

待水姐走后，司马秋荻担忧地问：“平姑娘，是不是哪里不妥？不然你怎么会让水姐跟上云公子？”

月明千里星罗棋布，景永福一直仰望夜空，任风抚和-图-书过她的发丝，任风凉了她的面颊。毓流城的建筑在眼帘余角消失，风大了起来，那是海风啊。

景永福眉头一皱，司马小哥还是被他挖出了东西。她正想以一贯的母亲身体不好来推脱，景申韫却命下人送上礼物，其中亦有不少补品，一副不见到若夫人就不罢休的软磨劲。

里屋动静忽然没了，那是胜负已分。

水姐道：“他不是一人单独来毓流，出门不远，就跟他的手下接上了头，其中一人显然察觉到我在跟踪，往我藏身处投了眼。”

水姐揉身而上，棍子直出，重重落在门前青砖上，“砰”一声，砖成齑粉。她一个收势，背棍横持，一动一静，从容自如。

下一刻，伍厨显身于窗前。他望了眼屋内众人，忽而不发一言，伸出双手抓住景永福的肩，待景永福回过神来，她已在半空。她看见母亲手捂胸口，目光闪闪，接着她就落到了伍厨肩上，夜空如倾斜瀑布，无尽洗刷眼前景色。

他越是如此，景永福便越不愿他见到若夫人。

景永福冷冷道：“你的人永远都走不出来了。”

一旁水姐道：“迪王待你不薄……”

“已然打搅了诸位，不敢造次。葚锦已在城里安排了落脚，这便回去。明儿再来拜访平姑娘、水姐和狄公子。葚锦好久没像今晚一样快活了，真是多谢诸位。”

“如果你的人已经得手，这会早该出来相胁于我？可是人呢？”景永福没有猜错，若是景申韫的人得手，这会子早出来要挟她了。

“嗯。”她低应一声，伍厨重又背上她，往崖下而去。

“不知喜王何时看破我的？”

“没什么，只是他毕竟是庞龙的弟子，小心点总没错。”

水姐在她身后问：“他来了吗？他在这里？”

李菲慢慢地转过身，依然是细斜的丹凤深邃的眸子，紧闭的薄唇，星夜黑衣只衬得他更加幽静。

“言尽于此。本王已经破格为你做了那么多事，跟你多说了这么许多。”李菲长身站起，手复拢入袖中，黑绸一般的长发与一身黑衣在溪水旁幽然发光。

两人说了会话，却见景申韫转过脸来，对景永福薄施一礼：“这位姐姐好生面熟，仿佛哪里见过，不知如何称呼？”

一滴泪硬是从她眼角流出，收也收不住。李菲深深地凝视她，声音泠泠：“我也叫你尝一尝什么叫痛！”

不是景永福吝啬，而是她会给司马小哥钱让他请景申韫吃喝玩乐才怪！燮国的司马家太有钱啊，不说别的，从贼匪手中夺回的银票就是一百万两，景永福觉着还是放自己兜里比较妥帖。

“王爷？”水姐微微诧异。

她向他走去。一步步。脚下海水拍打山崖，轰然一声又一声。离他数步远，他微微动了动身形，她随之一顿，竟再也走不过去。只是几步的距离，却是咫尺天涯。

水姐点头不再说话，继续练她的兵器。步罡踏斗，长棍矫若惊龙，黑影晃过景永福眼前，跟着下一式，投袂荷戈，飒风扑面的水姐令她大赞一声：“好！”

水姐看她一眼：“李菲命他前来，自然是知道了。只是他如何知道我们的落脚处？”

景永福沉吟道：“明儿等景申韫走了，你去市面上打听下，最近有什么出名的贼匪销声匿迹了。如果我所料不错，你杀的还是江湖上有点名堂的人物。”

景永福被再次轻巧放下，脚下所踩细柔，步步都有沙岸特有的陷落感。她一步步往前走着，伍厨隔数尺相随。

水姐道：“往年我随父走镖也碰上过贼匪，但追击司马秋荻和_图_书的贼匪身手却比一般的要好些。不过，再如何能耐他们都死干净了。我用的又是小翠配的化尸粉，做得利落，无迹可寻。”

景申韫千算万算，也不会想到过他的师兄不远千里，来到毓流。

伍厨一手搭在她肩上，她甩开，从怀中取出那两枚断甲，递上。李菲却似背后长眼，挥袖打飞。

“哦，平大福？”果然，景申韫微微得意地一笑。

两枚指甲风中飘落。景永福怔怔地看着它们飞落山崖，仿似心底深藏的宝贝忽然破碎。

王都她两次有求于他，他都应了她的求。这会子，燮王刚逝他于百忙之中还遣人相告千里之外的她，眼前隐藏的危机。

景永福不禁睁大了眼，所有想说的话全部失踪。

景永福笑了笑道：“司马秋荻现在还有价值，不至于被杀。”大橘子的口才和瞎扯的本领她深切领教过。当日她与他的王都一日游，他的那张嘴就没休停过，而景永福回容易府后一想，竟没一句提及他司马家的，估计这归功于司马静彦栽培得好。景申韫若想从司马秋荻嘴里掏出点什么来，还真不容易！只是她不知景国喜王对燮国司马一族到底兴趣何在？

景永福不答他，径自走到窗前，低低道：“伍厨，出来见我！”

送景申韫出门后，景永福对水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悄身尾随上景申韫。

景申韫见她不答，忽而笑道：“我想起来了！”

他深深地望了水姐一眼：“一年不见，你的功力见长。”

景永福笑了笑，对他道：“世上无万全之事……不信你听，隔壁没声音了呢！静到一点声都没了……”

景申韫对景永福一礼，微笑道：“送给平夫人的礼物还请姑娘笑纳。时间的确不早，本王先走了！”

“哦。”司马秋荻不疑有它，转了笑脸问，“那探明了云公子没啥问题，明儿里我们就好生款待他，尽一下地主之谊？”

“那他有没有认出你……他说你像他妹子。”

景永福琢磨着：“他既然到了毓流，那势必……”

没过多久，水姐就回来了。她对景永福摇摇头道：“跟不了。”

“你也是有心有肺的吗？”

一日，待司马秋荻出门后，水姐问景永福：“你就不怕景申韫对他下手？”她已查明当日她所杀的贼匪乃景国京城附近出名的景东一窟，以洗劫商旅、绑讹富人为生。虽然景东一窟与景申韫没有任何关联，但水姐也越来越觉得景申韫很有问题。按常理，一个煌贵皇族，若非皇命不会出自己的封地或长久离开自己府邸，而景申韫却长时间滞留毓流。要说他与司马秋荻投缘吧，也不至于每天相见，同车同食。不难猜测，景申韫在挖司马秋荻的话，也许司马秋荻的身份早在京城就暴露了。

她咬着牙，可眼泪不争气的模糊了视线。景永福，这竟是她生来第一次被人喊作景永福，而喊这名的人是李菲。十岁前的种种悲惨景遇重又袭上她心头，本以为再不会为之动容，本以为早放下的，而今方知始终隐伏于心底最深处。

“伍厨，放我下来。”

这不是她想要的，这不是她想听的。风穿身而过，仿似她的身躯根本不存在，可她体内分明流淌着热血，心中更是充满了起伏难平的纠结。她拼命地奔跑着，不顾海浪打湿裤管，飞起的沙砾渗入鞋子。左边是海右边是沙，蜿蜒的海岸线，她直穿其间。

景永福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坐回椅上。几乎大半个月没有动静的景申韫，一出手果然厉害，也怨她自己，今儿已得了伍厨的m.hetushu.com.com提醒，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里是景申韫的地盘，他必在这大半月内算计好她的人手，找到她的致命点后，一击而中。景永福没有被他温文尔雅的外表骗住，却被他日日邀司马秋荻迷惑，他要算计的根本就不是司马秋荻，从见到她后就转了目标。他从司马秋荻口中得知她母女情深，说是求见，纠缠她的时候，手下便乘机潜入她家后院。

“夫人！”小翠在喊。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过了半天，才一字字清楚地道：“我——恨——你！”

在她泪流满面的时候，他优雅的以黑色手套拭去她的泪。

景申韫！

听到门口动静后，两小也跑了出来，没了当日的敌视，两小一口一个叫着“伍厨，别走啊！”

胸中似凝结沉疴，巨大的压抑感令她呼吸不畅。这究竟是怎么了，她想放声大呼，却张不开口。没什么可悲伤的，心却似沉重地坠入深海。浪花在脚畔幽然来去，海风在身边不住徘徊。她回头望一眼远处黑森森的晾星崖，山崖高耸临风对月不见斯人，胸腔里忽然喷涌出沉郁许久再无法遏止的狂躁。

景永福见他转身，连忙道：“有机会多来看看我们……”

景永福没有跌倒，伍厨幽灵般的出现，稳稳地撑住了她。

“这与景申韫有何干系？”

他悠长的呼吸声，她嗵嗵的心跳声，伴随着海浪声声，似融合又糅不起。她该说什么呢？她拿什么来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

“云公子出身大家，公子表妹自然与我等小民有着云泥之别。”景永福寒暄了几句，留他夜宿厢房，他却婉拒。

景永福摇头：“不必，这人年纪虽轻，但城府很深，他若知晓我的身份，只会拿来利用而不是随便张扬，而我又岂会叫他轻易讨去便宜？”

“姑娘还有余地拒绝吗？”

“如此人才，隐居于滨海毓流，岂不太可惜了？何况平姑娘你不要忘了，你身为景人，该为景国出力。”

接着，李菲生生撕开她心底那道伤疤：“从小就是个白痴，累及生母，屡招毒打，被父当作借口成为全天下的公知的痴儿最后还被父遗弃。”

景永福的身子忽然凌空，她被一双黑手打横抱起，接着她就禁锢于他的怀抱。依然没有任何言语，李菲抱着她继续奔跑。出了海岸，到了水石滩，暗绿的景色取代黑茫海水。月冷星璨，潺潺溪水抚过光滑的圆石，苔藓阴暗而浓密地连接溪水上的石头。阳光下的清流吐翠，到了夜晚别生一份幽恨。

跟着一个疑问迎刃而解，庞龙既是此人之师，自然口带景音。但更严重的问题接踵而至，一个武林中人，竟然分别收了两国王爷为徒，他居心何在？景永福又想到李菲虽师承于他，却并不亲密，以李菲的眼光，自然是看出了问题。她再次打量景申韫，外观气质确与司马秋荻接近，衣装打扮更如同出一辙，但他的温文尔雅却比司马秋荻更成熟。或许是出身皇室与出身世家到底不同，但他实际年龄同景永福，比司马秋荻还要小上两岁。

景永福心知不妙，面前的景申韫微微一笑：“难道平姑娘就打算一辈子不让你娘亲见我吗？平姑娘在担忧什么呢？”

“不论你是景永福还是平大福，你都有必须承担的责任。逃避无用，除非你真的死了……我早该杀了你，给你个解脱，留你在世上只会坏我的事……”他忽然丢开手套，一把将她推出他的怀抱。

“景申韫！”景永福试探地喊了声。

庞龙与水姐的交手看似缘于一场意外邂逅，https://m.hetushu.com.com可景申韫的出现绝不是偶然，甚至连司马秋荻被景东一窟追杀都有问题。现在李菲的人伍厨也出现在毓流，更是扑朔迷离。

她看不清面前的李菲，只有他清冷的声音继续响彻在耳畔：“景永福，你为什么是景永福？为什么当年没有被刺客所杀？”

他带着两名随从扬长而去，司马秋荻立刻冲去里间。“夫人！夫人……”

“那我们离开毓流吧！”

景永福放下心来，按辈分他是她小叔，他的妹妹也算她亲戚，有点相似那是极自然的。当下，她回他一礼：“我姓平，女儿家没起个响亮的名儿，家人都管我叫平姑。”

“明儿再说吧！”景永福打发他回房，转面窗外，星空璀璨铺满黑夜。景申韫的来因古怪。

景永福对上他的笑脸，依然还是那么温和，可却叫她寒心。她漠然道：“不用我送客了吧！”

不知又过了多久，李菲道：“你回吧！”

景永福看着崖上的黑影逐渐变小，逐渐与山色融为一体，最后再也看不到。低头，脚下已是漫无边界的海岸，黑色海浪一次次洗刷上暗黄的沙砾，再一次次退去。

景永福劝慰司马秋荻：“你总要回燮的，以后跟云公子见面时日只少不多，还是乘这段日子好好玩下。整天憋在家缠我娘没啥出息。”司马秋荻听后红了半天脸，终是提起精神，随景申韫每日去了。

她终于忍耐不住，身子一轻，脚下已开始飞奔。奔过海沙，飞过海浪，不停不休的往前，往前。

景永福叹道：“是啊，不该来，不该出现在这里。可是他如果今日不在这里，我就是喜王的阶下囚。”

里屋穿出两小的斥声，家什打翻的声音。司马秋荻面色顿时苍白，颤着声问：“平姑娘，怎么了？”见景永福不答，他又怔怔地望着景申韫。

景永福定下神来：“你想如何？”

她的心猛然一跳。下一刻，他轻启薄唇，亦是三个字，将她的心拨乱到不可复加。

他一个旋身，她的身子一低，已然被他放到腿上。李菲落坐于一块溪涧大石上，低低地道：“你也知道难受？”

水姐一怔，方才知道景永福说的他和她说的他不是一个人。

“景永福！”

“他不叫云葚锦，他叫景申韫。”

这下连水姐也眯起了眼，司马秋荻更是神色紧张，却听景申韫下句：“我家姐妹多，姐姐很像我一位妹子，只是我那妹子平日里总拉着张脸，不像姐姐那么亲近。”

“云公子，你的好意平姑代我娘心领了，只是不是我娘失了礼数一直不见公子，而是她近日一直抱病在床，要非如此，我也早跟云公子狄公子一起出门溜弯……”

景永福道：“景国王爷如何会落单，想必他早打好主意不跟你交手，所以才独自前来。”

景申韫站起身，看了看里间，又望了望景永福，拧紧的眉头慢慢舒开：“很好！很有趣！本王非常喜欢！平大福，果然是平大福！”

昨日的捉弄，嬉笑，甚至暧昧都将随着今夜的风吹散，消散吗？

浪声逐渐传来，轻弄沙岸的窸窣声，冲上礁石的哗然声，她随伍厨越上了晾星崖。他轻轻将她放下，垂头伫立。她往前一看，一个黑衣男子背对她拢手站在崖上。融入夜色的黑衣，笔挺的身姿，海风不时吹起宽长的袖管，却吹不散那股遗世孤立的清冷。

窗外树影婆娑，风过轻颤。

只要景申韫在场，水姐就一直在景永福身旁提防着，这时候她忽然喊了声：“小翠，招呼好客人！”

沉思许久，景永福忽然问道：“那日救下司马秋荻，你可和图书曾觉得有没有异样？”

景永福再叹，这人怎么没一点寄人篱下的自觉。

景永福低头上前，将门关了。他待她不错，她又何尝不知？

是的，她知道他来了，他在这里。伍厨没有那样的智慧，在景申韫动手前，潜入她家，恰好救下她的母亲。

景永福屏息等看下一式，却听水姐低低地道：“伍厨，好久不见！”

很快，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肋下两腰也酸楚起来，但她不能停下来，仿佛只要跑着就能甩开所有摆脱不了的情绪，仿佛只要跑着就可以跑出一条清明的心路。她不停，不回头，只要跑。在筋疲力尽之后，身躯失了存在感，唯有意念在支持她，可意念亦在反复提醒她：纵然她跑到海角天涯，纵然她拒绝陷入泥沼，都无法逃避一个事实。她不是别人，她是大福，景永福。寻常百姓自然可过寻常生活，可她本就不是个寻常百姓。

若夫人幽幽一叹：“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福儿，你说呢？”

她的视线却被他的手吸引，之前晾星崖上他一直袖拢双手，此刻才露了出来。一双黑色的手，月光下泛出丝质光泽。她情不自禁抓住了他的手，“这是……”

他说完转回了身，继续看前方无边无际的海，浪头在他脚下咆哮。

伍厨悄身上来。景永福立刻上前一步，张开嘴，却只一句涩涩：“谢谢。”

这边景申韫细声道：“让两个孩子保护平夫人，未必太难为他们了，才是多大点的孩子啊？虽然有个会点毒，可我的手下也不泛施毒破毒之人。”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景申韫每日来访。若夫人知了他喜王爷的身份，自是从不见客。他跟景永福和水姐的话不多，更喜欢黏着司马秋荻。起先司马小哥还很高兴，陪景申韫出外赏玩海景，坐坐酒楼，玩风弄月的，但时日久了，加之他的钱财都给景永福收了起来，不是自己掏钱请客，他也渐渐冷了兴头。

“小心景申韫！”

“我没事，秋荻。”若夫人道。

水姐默然。

水姐凝眉，这当头她不能离开景永福去救援若夫人。景申韫说得明白，他只要母女其中一人。如果若夫人被他拿去，景永福尚可设法救回，但若被拿去的人是景永福，那众人将束手无策。

伍厨转而面对景永福，垂首道：“不敢！小的奉主子之命，特来警示平姑娘——”

她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海风将她的心吹了个透凉。眼前的人数度帮她，眼前的人不管不顾自己国家的局势来到她身边，难道就是为了今天告诉她他恨她？

“小的不便多留，此地属景申韫掌控……小的言尽于此，告辞！”

景永福投他一眼，摇头叹息：差不多年纪，接近的出身，但司马秋荻还是太单纯，景申韫可比他老道多了。

“平姑娘，我送你回去。”伍厨低低道。

景永福听到母亲发出一声惊呼，司马秋荻撒腿往里跑，她连忙反手拉住。

景国喜王爷，景申茂的幼弟。与景永福同岁不同命，正是此人十岁寿辰之夜，景申茂遇刺改变了景永福的人生。

景永福一惊。

景申韫眉头一皱。

眼前大门徐徐半开，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景永福眼帘。伍厨一身蓝衫，系着白袖，依然一副厨子的装扮。

李菲顿了顿，声音飘渺起来：“如果你不是景永福，该有多好？如果你当年死了，现在就不会感到痛苦，也不会害别人跟着受罪……可你偏偏活下来了，而且还是那么快活地活着，快活到忘了自己是谁……”

可是……太多可是，最重要的是，他乃燮国迪王。景永福心头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