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空有梦相随
“喂喂！两个烧饼成吗？”她扳着手指头说，这个男孩子怎么比她还爱哭呢？哭哭啼啼的，“喂！你怎么跟个女孩似的！哭什么呀！好啦，三个烧饼？”
“嗯？”她挑起眉回答，然后转着脑袋看四周的一切。
可是这一次，眼前出现的人差点儿让她呼吸停止！
卓扬飞快地在裕羲脸上捕捉到一丝温存的影子，心里不知为什么痛了一下。
“公主希望什么保证呢？”他低下头，和她美丽的双眸对视。
“刚刚住进来呢。”守卫自是不敢多说，回答了这一句就再也不肯多说其他的了。
“裕羲出尔反尔，竟将我当笨蛋来戏耍！”
裕瑾好笑地望着他们：“哥，你们也太恩爱了，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等御医赶到，王府里陷入乱七八糟的境地之时，慕决已经完完全全昏迷过去。
卓扬抱着手看好戏。
“王妃只是伤了头部，已经止住血了，并无大碍。”御医低着头，恭顺地回答。
明毅愤愤地坐下来，怒火未平：“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送竺雅去做什么秀女！”
“我以前不认识她吗？”慕决仰着泛红的小脸，“我以为她是我认识的人……”他的表情有点儿可怕，慕决喃喃地住了口。
“婆婆！”清影惊喜地跑过去，“真没想到您会来！”
“也许等我记起来就不会害怕了。”慕决靠在他起伏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安心地笑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呢？我居然就和你成亲了，感觉像做梦一样。”
慕决转身说：“宫里来了哪些人？”
“啊——”她疯狂地嘶叫，用指甲和牙齿当武器胡乱撕抓，他起初并不在意，只是稍微躲闪一下，可是她的疯狂之态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一时愤怒，抓住她的手一推。
“哦，”裕羲微微一笑，“可是，如今的皇帝，才六岁而已。”
这句话像烙铁一样给她打上宿命的记号。
“王妃，拜堂的时刻到了。”一个年长的嬷嬷在身后轻声说。
害怕在盛怒中伤害她，这种细腻微弱的感觉是什么？
“我一点儿都不相信那个女人。”裕瑾斩钉截铁地说，“哥你知道，她是恨死你了，怎么可能失忆嫁给你呢？”
裕羲静静地看着她，完全找不到说谎的痕迹，可是这是多么荒诞的一件事，深深仇恨着他的慕决，会忘记吗？
“慕决？”他以为她醒过来了，紧张地低唤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可笑，他为什么那么欢喜？
红喜也觉得不可能，因此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随便猜猜而已，呵呵呵。”
“对，你先答应他，才不会把他惹急了。”清影咬着嘴唇，才感觉到事态的严重。
“即使他从来没有爱过我，我也不觉得此生后悔，”清影抬起头，脸上泪痕斑斑，煞是可怜，“我唯一难受的是，原来他也是有爱的，可以爱上一个女人，可那个女人不是我。”
红灯笼，红地毯，王府里的红色把整片天空都映得通红，犹如燃烧的云霞。
这件事最打击的便是千里迢迢身负和亲之命而来的飒蓝公主，她完完全全不能自已，摄政王到底再想什么？
她不相信慕决就这样平白无故病死了！
张御医停下脚步，擦着额头上的汗，知道自己可能难逃一死。如果淑德太后真的死了的话，那他今日看到的，不就是个鬼？
“像……”红喜和慕决从小一起长大，红喜对她熟悉得不得了，“像，像我们家小姐！”
“没关系，”他皱起眉，现在的她不是更好吗？至少她身心都在他这里，“不要勉强自己，记不得从前，那就从现在开始记住我们的一切。”
“我早就说过，他若那个时候不爱你，以后也不会爱你。而他若不爱你，就一定要痛苦。”素问仙子小声地说，“你和裕羲，就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明竺雅是谁？”
心魔……
啪！
丰收的季节，便是幸福的季节。
卓扬抱着手看戏，不打算帮帮口无遮拦的裕瑾。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裕瑾把头转向另一边，不看她。
卓扬微微一笑：“卑职只是随口说说的，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竺雅！”明夫人心疼地把她揽进怀里，“你不是病了吗？怎么出来了，外面天凉了，担心又发烧。”自从被摄政王退婚，竺雅一病不起，让明家两位老人操碎了心，“快回去休息。”
明府里，明毅狠狠掀翻桌子，满桌的杯盏碗碟摔成碎片。
眼睛哭得红肿的红喜一边哭泣一边说：“其实娘娘终日思念先皇，先皇驾崩之时娘娘便想跟着殉葬，好歹被我们拦下了，谁知刚才娘娘竟然喝了毒药自尽，等发现的时候娘娘已经断气了。”
卓扬和心魔，哪一个更强大些呢？
像是夜幕突然压下来……
宝剑入鞘，裕瑾厌恶地撇撇嘴，忽然从一棵老树后走出一个人来，道：“殿下出剑的动作太慢了，若是遇上懂武之人，这一剑下去可杀不了人。”
“她有今天，不正是你一手所赐吗？裕羲，因果报应，都是有的！”
明毅沉重地叹息一声：“是啊，我明毅也不敢高攀摄政王啊。”
裕瑾彻底被打败了，只好说：“那你就算为了体谅我，也应该多到外面走一走。”
裕羲端起酒杯，慕决也顺从地没有反抗，端起，和他手臂交缠，饮下去。
“影儿不用担心，我的医术，你还不相信吗？”一个悦耳的女声响起，继而，纱帘后转过一道翩跹的身影，是一个年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女子，着一身湖蓝色柔纱，笑意盈盈地说，“我已经派人去接她了，不会有事的。”
“否则，你为何会在这里？”他反问，把问题丢给她。
“葬礼已经过了，太后被葬在皇陵，和怀仁帝一起。”裕羲向后一靠，手臂支撑着身体，斜眼看着她，“你别无选择。”
“我感觉不到你离开我，我不容许，你哪儿都不许去。”裕羲搂着她的腰，吻她的脸颊，“不过这样一来更好，太后慕决已经死了，现在的你，完完全全是我的！”
“为一个女人，王爷肯让千万战士奋战而死吗？”飒蓝不懂，心里都是嫉妒，“飒蓝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
没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摄政王于洪州刺史之女的婚约已经昭告天下，本该择日完婚的，奈何又生出许多变故？
“慕决，你的演技太差，而本王，并不傻。”他低头继续亲吻她，带着惩罚的吻，把她咬得痛了。
“裕瑾虽然顽劣，却知道守本分，他是我唯一放心的人。”裕羲头也不抬，专心地看奏折。
死吧，死吧……让一切都结束……呼吸，生命……
“你只准和我说话，其他人不要管。”他霸道搂紧她，低头亲吻她的脸，“你是想我了，特意来找我的吗？”
飒蓝在沁芳宫里也听到那吵杂的动静了，赶过去问：“怎么了？”
清影看不懂他的内心，她从来不懂他……
摄政王将来要是爱上某个女子，那女子的下场必定是最惨的，若是为了天下，摄政王恐怕会亲手杀死她。
“是，是，”裕瑾答应着站起来，懒洋洋地说，“我知道了，不打扰你们了。”
这个男人，完美得挑不出瑕疵，如果不是表情太过冷漠，她真的会以为这是天神了！
清影想必须抓紧时间了，否则一切前功尽弃。她让侍女们全都下去，顿时整个寝殿空荡荡的。
慕决的脸更红了，裕羲笑道：“你有意见？”
“我会安排一切。”裕羲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裕羲一怔，为那个天真明媚的笑容，夹杂了她特有的妩媚风情，撩拨着他炽热的感情。
素问仙子翩然一笑：“我就知道你会真么说，哎，孩子啊，你不跟婆婆走，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婆婆了哦。”
慕决拉着条红床单裹着身子，趁机站起来逃跑，她不知道那床单勾在雕花大床上一只铜雕的凤凰尾羽上，因此用力一跑，就被拽住，整个人也摔倒下去。
“这也正是本王所期望的。”裕羲点头，表示赞同她。
飒蓝有些失望，继续问：“新王妃，是什么人呢？”
裕瑾打了一个寒噤，想起卑焽族为了巩固自身权利，就是靠杀死兄弟，夺得他们的土地来实现。想到这里，他再也不敢以游戏之心来对待了，神色凝重地点头。
裕瑾哑口无言，慕决冷笑：“请寿王回去吧，过几天，我就是你大嫂了，长幼有序，无论如何，请你记住我的身份！”
裕羲眯着眼，仿佛要从她眼睛里看穿一个巨大谎言：“慕决？”
“小姐，到底要怎么办呢？”红喜着急地问。
可是她还是小看了这个男人，在她伸手入枕的时候，他虽然沉浸在她身体制造的一波一波无尽的快|感中，常年的敏锐感觉却并没有完全消失，他看见那一个细微的动作，并不揭穿，等着她自投罗网！
清影和兰幽一起把头转向她：“像谁？”
“啊！！！”她惊叫着扯过被子，“怎，怎么会这样？我……”随即看到他只穿着亵|衣，上身还没有拉上，露出结实的胸膛，“我们……？”
“这是裕瑾，”裕羲拉着她坐在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说，“他是我弟弟。”
“你就是我喜欢的人，娶了你，我不后悔。”
他不知该不该笑，他的一个谎言，她竟然深信不疑，还对他充满感恩。
你做梦！
摄政王的婚礼传遍了各地，据说婚礼会办的无比盛大，宴席也要大摆十天，各处绫罗绸缎，珍宝玉器，皆被高价买走，为了布置婚礼，动用了无数财宝和人力。
“哦，张大人也不确定是否真看见故人了，那便到下面去问问？”
裕羲再沉稳冷静，此时此刻也有一些拘谨，小心翼翼地取下她头上沉重的凤冠，他转过她的脸，深深地看着：“记好了，慕决，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妃，不管过往有过什么，都不重要。从今往后，就再没什么能分开我们了。”
知道不可能套出什么来，飒蓝便不问了。来到客厅，看见裕羲一派悠闲地在喝茶，丰神俊ｗｗw•hｅtｕshｕ•com.com秀，宛如一件最完美的艺术之作。
“你相信了吗？”她带着哭腔问，“我决不食言的。”
“噢……”裕瑾仰天长叹，“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你难道不想出王府，到外面去看看？”他的劣根又犯了。
裕瑾指了指脚底下，微笑的样子像邻家少年一样无辜，可就是那纯净的笑容之下，隐藏着修罗的心。
是心魔吗？
送葬的队伍绵阳了几条街，一直延伸向皇陵，缟袂素纱，白绫飞扬，包围着太后的灵柩，还有送葬人一路上都未断绝过的哭声。
“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些吗？”裕羲一笑，竟然很温柔，“我在乎的只有你。”
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好。”他朝她靠近一步，慕决立刻后退，低下头。
“你干什么！？”裕羲大惊，没想到她会真么激动，血从她的手指上汩汩地往外流，怵目惊心，让他心疼不已。
“你胡说！”被说中弱点的慕决猛地站起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卓扬看了他一眼，“那几天是摄政王的婚礼。”婚礼上，裕瑾可是最活跃的。
飒蓝呼吸困难，在他充满阳刚的呼吸之中，自己像是突然失去行动的能力，“昔日，我先祖将公主嫁给天朔皇帝，两国维持和平百余年，今日，我父王也想效仿先祖。”
“呵呵，”裕瑾干笑两声，连忙向卓扬求援，“卓扬，那几天我不在，你知道的对吧。”
王府的守卫一听说是卑焽公主求见，立刻打开大门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守卫出来，恭恭敬敬把公主迎进去。
慕决茫然地坐在那里，低声呢喃：“如果我嫁给他，我肯定会死的，我不会原谅我自己……”
逃出来了吗？终于，终于自由了是吗？
“如果你可以放心地把我这个复仇工具放在身边，我为了报仇，为什么就不能嫁给你？”慕决冷冷一笑，“嫁给你，能让我更接近你，更容易杀你。”
“啊？”她不懂。
不知道那边进行地怎么样了？
门被推开，有那么一丝微凉的秋风吹进来，她头上的红盖头随风晃动了几下。
望向窗外的月色，清影微微惆怅。
是谁说，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慕决披着外衣慢慢走出来，阳光射入眼帘的那一瞬间，有温热的液体涌到眼眶里，她抬手挡住光，悄悄地让泪水流出来。
黑暗……
“喂，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哭了，我给你买个烧饼吧。”她无可奈何地说，一个烧饼一文钱，看来她今天又要被素问婆婆骂败家子了。
这个女人似乎变聪明了，他倒要看看，这一次她想耍什么花样？
而卓扬刚才躲藏的那棵老树已经从中断开，倒在地上。裕瑾上前一看，切口整齐光滑，这是什么样的高手才能在一瞬之间完成的呢？
他抓着树杆，却一直哭得很伤心，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慕决迷茫地看着他，如同雕塑般精美的面孔，虽然俊美，可是并不阴柔，脸上的线条冷峻，宛如刀削斧凿一般。他有高贵的气质，有王者的霸气，有睥睨苍生的冷厉锋芒，有看穿一切的犀利目光……
裕羲低下头，吻她的唇，缠绵悱恻，辗转不歇，两片唇瓣都在脆弱地颤抖，他热情地索取，而她也不反抗，任由他在她口中索取更多。
“本王昭告天下后，你就是摄政王妃。”裕羲说，“本王不会再给你寻死的机会。你死了，本王拿全世界给你陪葬，可好？”
裕羲轻哧一声，黑眸似水：“公主为何不早说？”
“王爷！”飒蓝慌乱了，“您要娶的王妃，会比两国之间的和平更重要吗？”
他狐疑地盯着她的脸，想找出一丝破绽，他从来秋毫必查，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可是这一次……是她的演技太好了吗？
“告诉安铁尔，让他把天朔的意思禀明父王，然后，让他派几个高手给我。”
屋子里剩下两个人，一时沉默起来。
“请爹准许！”明竺雅坚定地说，她想去帝都，想看看把她打倒的女人是什么样子？也想亲自去祭拜忽然暴死的慕决，她们虽只是短暂的相处，却有着非比寻常的友谊。
以为她真的会甘心嫁给他，忘记仇恨忘记一切。
裕羲腰间裹着床单，精壮的上半身裸|露在空气里，健美挺拔，他面色铁青地看着床上的慕决，冷声问御医：“她怎么样？”
“不多。”裕羲淡淡地说，目光偏转，大群侍女侍卫簇拥着慕决走进来，她走在前面，看起来很高兴。
慕决勉力站好，脸上缓缓浮出一个悲凉的笑容：“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你们……总有一天都会有报应的。”
嬷嬷一怔，还是说：“看不到。”
慕决蓦然惊醒，把他狠狠地一推：“裕羲！怎么会这样？”她吃下药了，也‘死’了一次了，怎么还是没有摆脱他？
慕决用力闭着眼睛，才忍着那些泛滥的泪水。
“我不信……”她喃喃地说，“有心魔在，你威胁不了我的。”
“我叫裕羲。”他低声在她耳边说，轻轻咬着她的耳垂，语气带着一丝邪恶，“昨晚，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想到她的欺骗，他心痛。想到她的离去，他心痛。也许生命中总会有缺憾，但他却不希望，他生命中的缺憾是她。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朗朗的声音从高大院墙外传来，这个时候，正好是白日里阳光最热烈的时候，随着声音，一个黑影悠悠地踏进来，站在月洞门外一棵茂盛的树下，几片叶子翩翩而落，他身姿挺拔，孓然而立。
“以后，我们把一切都抛开。”他搂着她，柔声在她耳边说这话，慕决视线空洞地望着垂泪的红烛，摇曳的火光把视线晃得越来越模糊，“裕羲，我一直都希望有个人可以陪我一生，让我不用害怕，不用哭泣。我不要波澜壮阔的生活，只要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就好。”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她缓缓泛起一个苍白无力的笑，伸出手，对着烛光，似乎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你愿意……陪我一生吗？”
他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地拂袖而去。
到了傍晚，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清影忧心忡忡地回到凤翔宫。
裕羲忽然伸手把她拉过去，搂在怀里，她裹着的被单也被扯落，微凉的空气立刻倾入身体，她颤抖地靠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嗅着他身上陌生浓烈的男子气息，羞红了脸。
慕决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皮，一束光线射过来，犹如利剑！
“你以为你哥是笨蛋吗？”
“是你自己躺下的，本王可没逼你。”他冷笑着拉过她，迷恋般的吻着她耳垂下细白的脖颈，炽热的喘息犹如狂风暴雨，慕决绝望地闭上眼睛。
她抬手狠狠给了他一耳光，“你做梦！”
“没，”裕瑾摇摇头，他哪敢有什么意见啊？不过悄悄看慕决的神情，真不像是做戏的，那种娇羞的女儿态，不是慕决会在哥面前流露出来的吧。
脸上厚厚的妆容精致妍丽，让她的美一分不漏地现出来。
红喜用力点头，自去送信了。
“我向你发誓，”她坚定地看着他，“我用一生一世来报答你，就算你将来不要我了，我也不会离开你！”
“我听侍女说你在这儿……”慕决说着，看到坐在裕羲身边的，和他眉眼有些相似的男人，局促地说不下去。
可是他贪恋这份天真，她的一颦一笑，像罂粟一样蛊惑着他的心。
“娘，我没事。”竺雅望向父亲，“爹，摄政王的婚礼，请允许竺雅去祝贺。”
她茫然地睁大双眼，仿佛要把他看得很清楚，永远不要忘记！这不共戴天的仇人！
明毅一怔，随即热泪盈眶：“竺雅啊……”这个女儿从小坚强倔强，真是和他年轻时的脾气像极了！
他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啦？那躺在床上，头破血流的摄政王妃，不正是淑德太后吗？
“十五个……”哎，素问婆婆说让她不要闯祸，她以后一定要牢牢记住了，闯祸可都是金钱的代价啊！
“心魔不会怕你的！”慕决坚定地说，心魔那么强大，还有一整个‘冰部’。
他还记得他们没成亲之前，慕决是怎样歇斯底里像个疯子一样诅咒他和大哥。而现在……真有种恍惚的感觉。
“那个丑女人！”裕瑾在提到慕决的时候特别容易情绪激动，“她嫁过皇帝，早就是残花败柳了，我哥肯娶她已经是大发慈悲了！她还在洞房里耍花样！”他看到地板上的匕首，隐约明白了一些，那个白痴女人，这种时候还要管什么清白不清白！简直就是不怕死！
在人前他居然大大咧咧把她拉进怀里，慕决不好意思地挣扎，一张脸涨得通红：“你放开我。”
“好啦，我不会真的去死。”她拍拍红喜的背，“只是，能逃离这个地方……”
慕决抬起头，凤冠霞帔在身，阳光透过花瓣一样轻轻颤抖的睫毛，洒在眼中，却泛不起半点儿波澜。
他有些少年的欢喜，像是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他知道自己已经过了那样羞涩的年纪，可是今夜，是他的洞房花烛夜，新娘是他喜欢的人。人生中最快意的东西他都拥有了，唯独缺少这个女人的爱。
“对不起……”她抬起头，眼睛里已经水汪汪一片，泛滥着可怜的水光，“我忘了，我记不起来……我甚至不记得你……”
慕决抬起头，脸上挂着两串泪珠：“从今天开始，我一定牢牢记住！”
“不不不，下臣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张御医急切地分辨，知道这位年轻位高的少年将军素来以手段狠辣出名，自己撞在他手里，真是出门忘记烧香了。
惊艳的绝美，一切都是红色，红得似火……
慕决恍惚地抬起头，与宬佑大婚时也这样，嬷嬷说喝过合卺酒，就能和和美美，白头偕老的。
裕羲抱起她，侍女立刻上前来，他微微摇摇头，抱起她走回望月楼。
红喜低着头，好半天才喃喃地说：“摄政王妃的背影，好像……”
裕羲目光一凝：“你记不起来也没关系，无论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
形成绝望的灭顶之灾……
“可hｅｔushu•coｍ•ｃｏm是……”她的声音微微带着哽咽，“你不怪我吗？我竟然连你都忘记了，我们的过去，我什么都记不起来……”
她不敢抬眼看他，今夜的他，有着最耀眼的光辉，让任何人都移不开眼。
“怎么了？”清影吓了一跳，忙去扶住她。“怎么了？”
狂热的欲望如火山爆发，焚毁一切。
“你再哭，我可就不理你了。”清影一把揪起少年，对着他恶狠狠地警告。
这是……洞房？
“那我们明天出去！”裕瑾高兴地宣布，贼兮兮地笑着。
一个宫女大哭着说：“太后娘娘……仙逝了……”
“慕决？”这双眼让他更担心，“你……怎么了？”他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些害怕。
他抬起头，少年的脸是少见的俊美，目光透过一片片坠落的叶片，怔怔看着她的眼。
裕羲翻开看了两眼，面无表情地说：“这件事是交给裕瑾办的。”
裕羲盯着她惊恐的表情，像在品尝一道美味之极的菜肴，永远都吃不够。
“裕羲，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你杀任你剐软弱无能的慕决了，你休想威胁我。”
天旋地转，意乱情迷，这种感觉，像浮浮沉沉的大海，让她失去了方向。
“让我想一想。”清影脑子里乱哄哄的，理不清楚头绪，她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
也许不该记得这么清楚，一点一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和他有关的记忆。一生一世都忘不了，在这里，她把心落下了……
“那么，清影见过素问仙子。”看到她，清影的心也就落下了。
“好了。”裕羲打断他们的话，把折子扔给裕瑾，“你是忘了我交代的事，随便找个人处理了吧。”
裕羲不让任何外人看见她，藏的如此好，那么，就让淑德太后死去吧。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带着复仇之心的普通女子而已。
“真的？”他眯起眼睛，表情很严肃。
“你想啊。”裕瑾又开始卖诡计，“我大哥那么忙，你告诉她你去外面，让他担心你，那他真的是太幸苦了！”
“王爷答应过要教飒蓝箭术的，今日飒蓝特来请教。”飒蓝一进来就在他身旁坐下，不拘礼数，“不知王爷可有空？”
这个时候的慕决，是不是整个世界里只有他呢？
“那本王再送大人回去看看？”裕瑾阴测测地笑着，抚摸着自己的宝剑。
沉睡在他身体里的野兽似乎在慢慢苏醒，他捂着泛疼的脸，把她推开，推得离自己远远的，然后退后，站在桌子的另一侧，远离她。
慕决拿过嬷嬷捧着的喜帕盖在自己头顶上，“这样，看不到我是谁吧？”
裕羲一双黑眸斜睨着她，仿佛在盯着什么怪物：“不可。”
“哥，那现在怎么办？下令释放了？”
“我……”她迟疑着，不敢回答，怕自己的回答伤害了他，毕竟，他们是新婚夫妻，而她竟然不记得他是谁！？
“我们成亲了。”裕羲冷静地开口，目光犀利如鹰。
“我答应。”慕决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着清莹的光，“我嫁！”
“属下效忠于二位王爷，只是说实话而已。”卓扬说的不卑不亢，看见裕瑾的模样，还带上一丝微笑。
若不是她昨晚摔坏了脑袋，便是他出现幻觉了。
“王爷，王妃要见您。”侍女上来禀报，已经可以听到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了。
“喜欢这样吗？”他低笑，那是对她最大的讽刺。
“不要告诉大哥，好不好？”裕瑾得到便宜就开始卖乖，一脸少年无害的灿烂笑容，英俊的脸仿佛染上了飞舞的流光。
“不过，”裕羲身影移动地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站在慕决身旁，搂着她纤细的腰肢，“这世上，你只能依靠一个人，那就是我。”
他眸中有种浅绿色的暗芒在缓缓流转，让人心惊胆寒。
“滚开！”她用力挣扎，奈何都是徒然。
天空露出曦光，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
太后已死，葬礼才举行了不到一月。摄政王便退了洪州刺史之女的婚约，改娶另一位神秘的女子为妃。
卓扬不知为什么想起婚礼那天，慕决撞伤了额头，裕瑾站在外面的神情，他看着里面微微失神，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卓扬很担心，因为，那个眼神，和他何其相似……
飒蓝脸色苍白，关于天朔的摄政王，其狠辣果决的名声早就传遍各国，令人闻风丧胆。她自持美貌，以为可以得到他另眼相看，没想到，他竟然一点儿都不为所动，好不甘心！
慕决浑身一震：“你怎么知道心魔？”
他用秤杆挑起红盖头，露出她低垂着看不见表情的脸，睫毛如同小小的扇子般微微动了动。
“爹答应你。”明毅点头。
他抬起头，不经意却撞进一双泉水般的眸子里，他忽然愣住。
慕决坐起来，无意间扯痛了伤口，疼得低叫一声，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裕瑾挑了一下眉毛，忽然想到什么，转过身说：“你不会真的哪儿也不去，一天到晚都待在这个院子里吧？”
她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尖叫出来。
“是很任性，”他微笑，像捡到宝贝一样高兴，“所以以后，要乖乖听话，不可以再任性了，知道吗？”
“喂喂，四个？”
素问仙子也跟着恍恍惚惚笑起来，两个人在一起，仿佛又回到很久以前……
裕羲一挑眉毛，裕瑾气急败坏地跳起来，指着卓扬说：“你竟然不帮我！咱们的交情就这么浅？”
“奴才也不不知道。”守卫认真地回答，是听说新王妃住在王爷的望月楼里，可是除了王爷心腹的那几个丫鬟侍卫，望月楼是不允许任何人踏进一步的。而那位新王妃，也从来不踏出望月楼。
“不想。”慕决很老实地摇头，看着高墙大院，自己身在里边，仿佛很安全，她哪儿也不想去。
裕羲没说话，两个人之间的沉默能让人窒息，清影早就习惯了孤独，所以她并不在意，只是淡淡地笑着，看他对慕决深深的凝视。
心跳得很快，没想到她会答应得真么快，“你最好别骗我。”
少女的身体洁白如玉，泛着晶莹的玉光，让人睁不开眼。他吻着细腻的皮肤，一路吻，一路加深喘息，他以为可以控制情欲，却没想到理智都几乎失去，这具身体，原来是他内心渴望了如此之久的。
“什么意外？”她仰起脸，望着俊美无俦的‘丈夫’，“我……我是不是很任性？”否则怎么会撞破了脑袋？
慕决僵硬的身体一动不动，除了眼周的一圈黑，整张脸都惨白骇人。
清影正在案边看书，听到兰幽进来低声说皇后来了。她正奇怪，干什么这么神神秘秘，慕决已经跑进来，苍白的脸色，大汗淋漓，一副绝望的样子。
而这时，她两片花瓣一样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一声短促却带着痛苦的呻|吟从她苍白的嘴唇里逸出来。
犹如被惊雷劈中，她呆呆地看着他，不能动弹。
慕决眨着眼睛，黑白分明，突然扑进他怀里：“你竟然娶这样的我，你……”好多话哽在喉咙里出不来，他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爷，位高权重，她只是一个流落在外的孤女，他竟然会娶她……不顾他们之间巨大的身份差距。
“夜修罗……”连大哥都说不能小觑的人，那么就不能掉以轻心了，“我会派人盯紧卑焽王的动静，再者，卑焽公主还在我们这儿，他们也不敢太放肆了。”
裕羲情难自禁，低下头飞快地虏获她娇美的红唇，轻柔地辗转。
时近秋天，天空显得越发高远了。摄政王和洪州刺史之女明竺雅的婚礼却还遥遥无期。
裕瑾的表情立刻认真起来：“哥是说那个草原上的夜修罗吗？统一了草原各部的卑焽王长子？”
裕羲倚坐在六角亭里，偏头回想昨晚的事情，应该不会有假吧，她的一切都那么真实，一颦一笑，都像从内心发出的。
摄政王府里，今日是最喜庆的日子，摄政王的婚礼，一波三折，终于如期举行。
“不……”她瞪大眼睛看的清楚，不会错的，不是幻觉……
“慕决，你当真不记得我是谁？”狭长的双眸眯起来，隐隐的精光透出来。
这其中，肯定和摄政王密切相关！
再见，慕决，希望……再也不要见。
清影也跟着笑起来，笑着笑着，忽然悲上心来，扑到素问仙子怀中嘤嘤地哭起来，“婆婆，我过的一点儿都不快乐。”
明竺雅经常有信来，问一些琐碎之事，言辞间有时似不经意提起摄政王，慕决却每一次都装作看不懂，没有回答。
裕瑾哼哼两声：“哥是心虚吧，嘿嘿。”他一句话惹来裕羲凌厉的一瞥，仍旧不怕死地说，“满门抄斩，满门抄斩，可怜的明家小姐，前一秒还在摄政王妃的美梦中，下一秒摄政王就下令杀无赦了，可怜啊可怜……”
“红喜！红喜！”她着急地叫红喜，取出一件斗篷披在身上。
“卑焽在外对我朝虎视眈眈也不是一日两日，就算本王今日肯结盟，不保证将来卑焽不会危害我朝百姓，”裕羲一字一字说的铿锵有力，“公主，本王做事喜欢斩草除根！”他又微微笑起来，“至于本王的王妃，公主可不必关心。”
把慕决送回去安睡，裕羲又匆匆赶去书房，卓扬和裕瑾已经等在那里了。
裕羲轻轻咬着她的耳垂，双臂将她锁在怀里，越搂越紧：“你嫁给我，从此以后，什么事都不会再有，我会保护你。”
“昨晚是我们的洞房之夜。”他低沉的嗓音像来自地狱里魔鬼的魅惑之音，“你还记得吗？”
觉得这样在一起，真的可以一生一世，不负深情。
卓扬只好作罢，知道摄政王决定的事情就决不会改变，他从来都是这样冷血无情的人，怎么都改变不了。
他疑惑着，听到御医说没事，便稍微安心了些。御医退出来，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几乎是逃命一样地冲出去。
她笑了，在妍丽的妆容之下，她的笑容美得令人叹息。
清影吓坏了，他，他没这么胆小吧，她只是开个玩笑啊！
“那么……”飒蓝款步移到他面前，半跪下去，双手交叠倚ｈｅtushｕ•cｏm•ｃom着他，“和平盟约必须要有保证啊。”
“参见王爷！”侍女的声音渐次响起，脚步声纷纷。
“啊？”桑莎叹气，女人在爱上男人的时候都会变得反常和不可理喻，没想到连飒蓝公主都不例外。
“喂！慕决！”被忽视的挫折挑起裕瑾易怒的情绪，他目露凶光两三步走至慕决面前，拉着她的手臂一扯，让她整个人踉跄着跌出两步，“你没看到我来吗？”
这一整天，宫里都平静得什么事都没有，一直到晚上，才听到鸾合宫里犹如烧滚的热水沸腾起来。
“你要是不怕吃苦，就跟着我走吧。”
她一颗心沉到谷底，带着满心的不甘，慢慢站起来，昂着头，保持骄傲的公主之态：“叨扰了，改日再来拜访王爷。”
裕羲抓着她的手臂，稍微一用力，匕首哐当落在地上。
他的样子让他动容，忍不住低下头在她伤口上轻轻吻了一下，对昨晚的粗暴行径感到抱歉。
慕决想着，努力把眼睛睁开，光线太刺眼，她又立刻闭上，在黑暗中潜伏了一会儿，再次睁开。
他轻声笑出来，清朗的声音在深夜里犹如松涛起伏，即便是这样的答案，也让他高兴，至少，表面上他是高兴的。
很久很久以前，她记得那时还在大学士府，爹爹曾经说过：
衣裳抖动的悉嗦声，身边似乎有个人站起来，哒哒哒，走路的声音矫健从容。
太后下嫁，历朝历代不是没有过，可是裕羲不同，他太强硬了，会把事情引向一个无法挽救的地步。
第二天，慕决原本以为会听到很多太后下嫁的流言，可是奇怪地风平浪静。
今夜，是他的洞房之夜……
“公主亲自来，必定有空。”
结果那天，她蹲在小湖边陪着这个爱哭的少年坐了一整天，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翻了个底朝天，才翻出十五个铜钱。
“卑焽王如意算盘打错了。”清影略略一笑，显得妩媚动人，“想左右裕羲，可没那么容易。”
“什么？”裕瑾听得不是特别明白，紧追着问。
他真是可笑！
“我想做什么都轻而易举，慕决，别逼我。”他低着头缓慢地吐出清晰的字眼，眼底的微光若隐若现让人联想到黑暗中野兽的眼睛，“我已经得到整个天下，只要再有了你，便什么都完美了。”
红烛喜字，罗帐鸳鸯被。
清影低着头默默不语，最后还是说：“我不能走。”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不要哭，告诉婆婆是怎么回事？”
“哦。”慕决不敢继续问下去，他太可怕了，会让她喘不过气来，“那我以前的朋友……我有朋友，或者亲人吗？”
她以为自己的恶作剧很高明，毕竟，这一招吓坏了不少孩子，就在她自鸣得意的时候，他却忽然蹲下去，头抵在树杆上，低声地呜咽。
不知道明竺雅知道她下嫁摄政王的消息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的话又不期然地出现在耳边，裕羲深深地皱起眉头：“或许……让时间来证明吧。”
“下面？”张御医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到什么下面去问问？
“为什么？”她做不到欺骗裕羲，她良心会不安的。
可是他……真的是她新婚的丈夫吗？
宬佑，你看到了吗？你走之后，我是怎么活着的？
“五个？”
慕决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目光也从来没有停留在他身上。
“婆婆疼爱我，我知道婆婆一定会常常来看我的。”清影耍赖地嘻嘻笑起来。
他平静得诡异，只是那样看着她，没有多余的动作。
“禁军大统领卓扬，武功深不可测，整个皇朝中，还没有谁是他的对手。”
残月缓缓移动到中空，黑幕上的光亮更加清澈，洒下一片惨淡的清辉。
“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慕决。”他轻声念着她写在白绸上的血书，忽然动容地拥住她，“慕决……”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悄悄地把手伸进枕头底下，手里握住一个冰冷的东西。
“慕决！”裕羲大惊，这一系列的事情只发生在一瞬之间，冲下去，抱起她，“慕决！”她迷迷糊糊睁着眼睛，鲜血顺着额头淌下来，染红了半边脸。
他回不过神来，就像突然落了水一样，而那双眼却一直看着他，带着很多很多复杂的情绪：好奇，茫然，疑问，羞涩……唯独没有他已经看过无数次，让他愧疚的仇恨。
“老爷，”明夫人连忙上前拉住他，低声说，“你小声点儿，让竺雅听见，又叫她伤心。”
“啊！终于来了！”裕瑾大声感叹，“哥，这可不像平常的你，居然迟到这么久。”
此人，便是五十多年前因医术精湛被称为‘百草神医’的素问仙子，她身性高傲，不肯受朝廷招用，因此常年在各地流浪，悬壶济世，在民间颇受人敬仰。因为她行踪飘忽，一身青纱又飘逸轻柔，因此在名字后被人冠上‘仙子’二字。
“爹，娘，”清脆的女声从屏风后响起，然后一个粉衣女子走出来，眼窝深陷，显然是哭过许久，“是竺雅没有福气，竺雅谁也不怪。”
明家也暗暗着急，眼看什么都准备好了，又出了许多事情，把婚期一拖再拖，不知道今年能否顺利完婚。
而躺在床上的，那个曾经让她窒息的美丽女子，苍白的容颜夺去了光彩夺目的美貌，眼窝深陷下去，明眸不再，容颜不再……
一朝红颜殁，万古枯。
慕决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什么都没穿！！！！
裕羲听到鸾合宫的消息赶来时，整个大殿里都跪满了哭泣的人，寝殿里清影默默坐在床边，低着头轻轻哭出来。
裕瑾站在隔着一道白纱的外间，看见里面若隐若现的人影，还有大红的床上躺着的苍白女子。
倒下的地方放着檀木小脚凳，她的头撞在上面，顿时鲜血直流。
“别动，你头上有伤。”裕羲急忙说，目光瞟到她坐起来的身体，不自然地转向一边，把被子拉起来。
“对！去问问摄政王，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们的意思。”飒蓝打定主意，立刻让人准备车马，去摄政王府。
为什么呢？这些人可以笑得这么开心？
碰了一鼻子灰，慕决悻悻地：“可是……您身份尊贵……”
这一夜格外漫长，她不知道清影的那个计划能不能成功，如果成功的话，她就可以自由了，如果失败了……或许真的要嫁给他。
长久的缠绵过后，慕决红着脸趴在他胸口上喘息，慵懒地眯着眼睛，手指缠绕着他垂在肩上的一缕黑发。
“不用了不用了，怎敢劳烦寿王殿下？”
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在他身上，她感受到魔鬼一样恐怖的气息。
裕瑾竟然忘记了反驳，不知道为什么，在她歇斯底里的悲伤面前，他的目空一切全都溃不成军。
她的力道算是很大，不知道是多少愤怒积聚在这一巴掌上，打得他有片刻地失神。
那是裕羲刚刚从碧罗国回来的时候，清影跟随素问仙子学医，在湖边相遇的时候，她一时调皮，觉得这个站在湖边出神的少年很有意思，便打算捉弄他一下。
太后的葬礼盛大隆重，这是今年第三位逝世的皇族，阴霾的天空把帝都的悲伤衬托得越发惨淡。
沉浸在年轻太后去世的伤感中的百姓，很快就把这个消息遗忘了，大街小巷，纷纷谈论，都在猜想那新的摄政王妃会是什么女子，竟然让摄政王甘愿背上出尔反尔的骂名？
完全不能相信，可是慕决确确实实躺在那里，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昨晚她答应他时坚决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恍如隔世。
“愿意。”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畔缓缓回荡着，如同古老的寺院中撞起的钟声。
她绝望的样子，痛苦的样子，清冷的样子，不屑的样子，和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他脑海中，可是他唯一不知道她是否会轻罗小扇扑流萤，翡翠烟萝逐蝶飞？
侍女们默默地站在院子里，她一个人走到六角亭里，一袭淡红色的裙裳很好地点缀了碧绿的湖水。
他一怔，一时竟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他看着她，眼若寒星，在最黑的夜点缀天空。
“她是天意弄人啊。”卓扬仰天长叹了一声，月光洒下光把他的脸照得很温柔，“倾国倾天下，她怎知会被上天戏耍？”
派寿王保护她？慕决愣了一下，堂堂的寿王怎么可以做她的保镖呢？
红喜立刻跑进来：“摄政王做了什么？”她被两个侍女拉倒外面，什么事都没做，只是看着她不让她进来。
“哥的意思是慕决失忆了？”裕瑾好笑地望着裕羲，“这种事谁信？哥确定她没耍花招吗？”
仿佛痛楚真的缓解了，她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整个人忽然变得温润如玉，安静得闭着眼睛，似乎很安心。
她脸上更红，迷醉的颜色让她看起来更加迷人。裕羲凑上去，抵着她的额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他原本就孤单，如果连她都不愿意要他了，那么才是最大的悲剧。
“此事无需再议。”裕羲毫不留情地打断。
“嫁给你，能让我更接近你，更容易杀你。”
看来，他应该完完全全相信她了，失忆……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裕羲看出她的心事，愧疚地说：“是我不该第一天就把你一个人扔下，以后我会匀出时间来陪你。”
兰幽急匆匆披上斗篷出去了。
“多谢爹。”明竺雅拖着病体朝父亲拜了三拜。
“不可能！”她肯定是在做梦，清影明明让她死去了，怎么他还会出现呢？“我在做梦，我在做梦。”她努力闭上眼睛，再睡一觉就好了，什么都会好了。
“公主，不如我们……去见见摄政王，看看能不能挽回些什么？”桑莎提议道。
慕决点点头，才和红喜又偷偷溜回去。
“或许可以，如果那个人在的话。”清影握着自己的手，才发现自己手心里都是汗水。她笑笑，凑到慕决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神色凝重，“成不成，就看那个人了。”
我要嫁给他了，你看得到吗？
他的和_图_书心难以抑制地揪痛起来：“你怎么可以死？不可能……”裕羲喃喃地说，眼神脆弱，那是任何人都陌生的样子，“她不可能会死。”
她一定要弄清楚真相，否则，这辈子就算死了不会瞑目！
“哦。”慕决点点头。
裕羲微微一笑，爱惜地摸着她的头顶：“你是个孤儿，我在路上把你捡回来的。”
“去凤翔宫。”慕决已经顾不得什么了，两个人悄悄从窗户里翻出去。
“不是梦，我是真实的。”
“啊，对啊！”她像是恍然大悟，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眨着眼睛，吃吃地笑起来，“可是在洞房里，我居然会把头撞破，呵呵……”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头这么痛，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不好意思开口去问，万一他说出让人害羞的话来……
这是裕羲第一次对自己的作为感到厌恶，也是第一次，真正明白自己的心。他凝望着那个女子苍白的面容，一直不肯移开目光。
她迟疑片刻，脑海中激烈地做着思想斗争，最终还是沉重地点了一下头。
“很好！希望你这次不是只用嘴巴说给本王听的。”
裕羲一哂：“他如果不怕我，就不会躲着不敢出来了。”
这样死去，便算留下最美的容貌于世，让人永远记住她的美。
“我不知道。”生平第一次，他感觉很无奈。
“我听说新王妃已经住进王府了，是吗？”飒蓝装作随意地问。
他听裕瑾说，慕决失忆了……这多么荒谬的命运。
慕决小心翼翼地收起他们的‘契约’，满足地靠在他怀里笑着，慢慢地，眼睛发涩，安静地睡着了。
“怎么？”慕决问，“有办法了吗？”
他不知道自己会沦陷地这样快，在她如幽泉如天空的双眸中，他很沉迷……
“是！我疯了！”她遽然转身，大声嘶叫，“因为你和你哥！让我疯了！你们记住，你们永远都欠我的！就算下辈子也休想还清！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慕决，你真是个笨蛋，为什么永远只想着依靠别人？如果别人能给你依靠的话，慕桓和宬佑就不会死了。”裕羲嗤笑，“所以你今天落到这样的结局，都和你的懦弱相关。”
慕决把斗篷放在床上，说：“如果我死了，这些不就都不会发生了吗？”
红喜大惊，抱住她哭起来：“不能啊！小姐不能啊！”
慕决哽咽着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双眼空茫地问她：“怎么办？”
“公主，”走到外面，桑莎终于忍不住说，“摄政王无意和卑焽和亲结盟，那么，是不是立刻回国呢？”
“会的。”裕羲缓缓地说，“以前我不懂，现在也不一定会懂，可是她，是我不能失去的人。”
她的声音宛如一剂良药，缓缓荡涤在清影干涸的心灵上，抚平那些伤口，“婆婆，我现在怎么办？”
“宬佑，宬佑……带我一起走……”她在梦中无助地呢喃，伸着手在空气中胡乱挥舞。
“飒蓝公主那边有什么动静？”平静了一会儿，清影又问，今日在婚礼上，飒蓝公主的表现似乎不是很好。
如果，那天她吃下去的不是假死的药，而是真正让她死去的毒药，那么一切，都会结束了……
望月楼的桃花谢了之后，整个院子都显出一种萧条的沧桑之感，仿佛行走在历史的边缘中。阳光透过那些枝桠，被分割成无数璀璨的光点，落在地上，斑斑驳驳。
他动手解她的衣带，因为难耐的欲望，所以动作急躁，撕碎了柔软的布料。
铿——一道白光闪过，卓扬的手似乎抬了那么一下，眼睛都未眨一下，他已经笑着看向裕瑾，“这样。”
可她既然活着，就不能放任自己逃避，仇人就在眼前，她不能逃避了……
“王爷厚爱。”卓扬略一微笑，又问，“听说王爷的洞房出事了？”
深秋时节，万物萧索，天地间被丰硕的金黄色点缀，望不到边际的金色大海，点缀了无数欢声笑语。
他以为这一刻，自己真的主宰了她的命运。真的以为那一张血书，可以成真。
不是不心痛的，咯噔一声，像什么东西碎了。
“呃……我也会去花园里转转的。”慕决局促地回答，她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她可以去的地方，似乎在摄政王府里，就是她应该留下的地方了。
“你不相信吗？”她急了，“我发誓了，我决不食言！”她慌乱地咬紧嘴唇，生怕他不相信，她突然撕下裙裳内里一片白色的绸衣，咬破自己的手指，飞快地在上面写字。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摄政王的决意如此，谁能去改变？
这女子，竟然和淑德太后有一模一样的脸！
“不愧是卓将军。”裕瑾甘拜下风，“怪不得我哥那么信赖你。”
“好吧，也许我会到王府外去看看。”
“放心！我不会死！”慕决决绝地说，“大仇未报，言何生死？”
“回王妃，只有太皇太后和皇上。”
“好疼……”她皱着眉头，眼睛却没有睁开，嘴里喃喃地喊着疼。裕羲知道她撞的那个伤口很深，所以轻轻抚在她伤口周围，动作温柔地来回抚摸，减轻一些她的痛。
“混蛋！”
无边无际的黑暗……
她竟然对他笑，这恐怕是当今世上最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是。”桑莎虽然有疑问，但也不敢问。
“也不知道当时淑德皇后会让摄政王在秀女里选王妃啊。”明夫人一想起摄政王选妃，唯一选中他们的女儿，竺雅从帝都回来时的喜悦，心里就一阵一阵的难过，“就是短短几个月，皇上驾崩了，太皇太后和淑德皇后先后薨逝，天朔皇朝翻天覆地，起了这么多变化。如今的摄政王，还有谁敢对他说个‘不’字？”
“卓将军！”裕瑾抱着剑望着一身盔甲的卓扬，“那怎么才算快剑呢？”
“来人！叫御医来！叫御医！”他抱着她回到床上，拿棉布给她额头上止血，不知道究竟是多大的伤口，会流这么多血。
“那走吧。”她把手递给嬷嬷，看着脚下的地毯，排开所有的杂绪，一心一意走路。
裕瑾无力的哼了一声，只好回去了。
慕决一觉醒来，发现裕瑾抱着剑站在外面，一副无所事事的痛苦样，望着天，嘴里衔着一根草茎，皱着眉头。
飒蓝倚在木柱上，不敢上前一步：“怎么可能？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可能？”
裕羲一整夜没有合眼，躺在床上的女子悄无动静，没有血色的脸上眼窝深深下陷，仿佛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爹！”明竺雅哑着嗓子说，“竺雅不会那么轻易退缩，他不过退了婚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竺雅去，只想让他看一看，明家的女儿不是那么容易就打到的！”
可是她爹爹也是做官的啊！虽然只是个很小很小的官职……可是，小米也是米啊！
“放开我！”她鼻音很浓重，因为那一刀没刺中，而自己连身体也沦陷了……“不要碰我！放开我！”
能走出这个皇宫，就永远不要回来。
裕瑾确实忘了，不过还是觉得事情严重了，明毅就算有小小的贪污之举，也不至于满门抄斩。
苦涩灼烈的酒液下肚，一股浓烈的热气就顺着小腹一直上升，她感到头晕，又坐下去，喜娘说了许多吉祥话，才退下去。
慕决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望着他：“好！”
“正是他。”裕羲说，“此人不可小觑。”
“够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已经是掩饰不住的怒气。
裕瑾握着剑，悠闲地走过来：“张大人是不是觉得看见故人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红灯笼的光影一盏一盏移动过来，她揪紧衣袖，心如鹿撞。
慕决的心跳得飞快，扑扑扑，几乎要撞破胸口。
细细的吻落在脸上，眼睛上，鼻尖上……
这真的是曾经的慕决吗？
想着，已经汗流浃背。
“什么？”明毅拍案而起，“有什么好祝贺的？”
她忽然问，裕羲猛地一震，心里像什么东西忽然空了，以为她想起了什么，“你怎么知道她？”
“听说寿王殿下是摄政王专门派来保护王妃的。”凝香捂着嘴巴轻轻笑着，“瞧摄政王对王妃多好！”
“王爷，对待明毅，似乎过了。”卓扬放了一张折子在裕羲面前，“无中生有的罪名，让很多人不服气。”
“整个天朔都是我的，我想知道什么，还会难吗？”
张御医低下头，裕瑾的宝剑便飞速出鞘，对准他弯下的颈椎砍下去！一时血光飞溅！
清影停下来，忽然转身看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释放？”裕羲冷笑，“抓进去还有释放的可能吗？”想起慕决问起明竺雅的事情，更加坚定了斩草除根的决心，“杀无赦！”
这个时候的慕决，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假呢？
“你在这里太吵了，而且，办事不利，留下没用。”裕羲不留情面。
“当然！”她别过脸，恐惧慢慢放大，她没有死成，那么清影会发现吗？是不是没人发现她还活着，于是她就被当成死人那样永远被祭奠，被遗忘？
“嗯，”他松了一口气，忽然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好笑，自己真的那么在乎，“你不认识她。”
“让她进来。”裕羲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裕瑾坐下来。
“好像一直在打探摄政王妃的底细，飒蓝公主来天朔的目的就是为了嫁给摄政王，实现卑焽王和中原联姻的野心，可是摄政王娶了别人，所以飒蓝公主不甘心。”兰幽说，感觉有些好笑，那个草原里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女人，仗着几分姿色就翘起尾巴了！也不看看天朔是什么地方！在淑德太后在的时候，飒蓝公主站在她面前简直就是一个怪物！
洞房之夜……这听起来多么陌生的一个词啊？她是谁？眼前这人又是谁？
宫女哭得惊天动地，侍卫匆匆奔出去传话。
“卓扬最想挑战的对手便是‘冰部’的心魔，他很高兴你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掷地有声，多么坚决的一席话！
“可是你该娶的人是竺雅！她在等着你！”慕决急切地说，“你已经昭告天下了，不能和*图*书反悔！”
“你想啊，我做你的保镖，我要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可是你不能总是闷在屋子里，你不发霉，我也会发霉的啊！”裕瑾狡猾地解释，“何况，你看看，你还有真么多侍女，她们也会闷的。”
他伸手碰了碰她冰凉的脸，触手便缩回。
“你不笨，可是遇上慕决的事，你总是蠢得无可救药！”裕瑾耸耸肩，“看来我最近都回不了震北大营了，留下来看看你的失忆王妃吧。”
他怔了一怔，冷冷地拂开她的手，扶着树干慢慢站起来，慢慢走出她的视线。
“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礼数。
蓦地睁开眼睛，在他极致快乐的时候，对准他的胸口狠狠刺下去！
第二天，摄政王重新册立新王妃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帝都，并飞快地蔓延至整个国家。
小皇帝在宫里哭得死去活来，悲伤至极，令人动容。
“慕决。”他微微一笑，单膝跪在床上，揽过她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裕瑾狠狠瞪他一眼，头一扭，去当他的保镖去了。
她坐在铺着鸳鸯被的床上，恍恍惚惚如在梦中。
“卑焽与天朔维持不战政策已经十余年，都是历代帝王的幸苦成果。为此，不知道牺牲了多少鲜血。我父王派我前来，便是想同天朔签订永久和平的条约，让两国再也没有烽火。”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仪式是怎么开始怎么结束的，只听到耳边充斥着笑声，所有人都在笑……
原本苍白的脸上慢慢浮上一片娇羞的红晕：“我们……你是？……”天哪，她在说什么？可是脑袋里空荡荡的，她怎么知道一觉醒来就和一个陌生男子躺在洞房里？
这一天，不仅天朔的百官来贺，就连周边国家都纷纷派了使者，送来贺礼，盛况空前，皇帝娶亲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唯此，他觉得她是鲜活的人，会哭，会笑，会撒娇，会对着他露出风情万种的样子，把他当作唯一的依靠。
“不敢不敢，太皇太后如此称呼，真是折杀草民了。”素问仙子说罢笑起来，声音清脆悦耳，肤如凝脂赛学，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她已是六十多岁的老人。
自己陪她做这么幼稚的游戏，竟然也会很快乐。裕羲无可奈何地笑了，拉着她的手帮她包扎，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裕羲抬起头，和卓扬飞速地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微笑，卓扬凉凉地说：“寿王殿下一点就通，聪明啊。”
飒蓝无法理解，安铁尔将军从宫外传了消息进来，问她该怎么办？
“不知飒蓝可否有幸见她一面？也好让飒蓝从此死心。”
“是吗？可是我偏偏能威胁你。”裕羲说，抬头看着她，“宗旭，清影，红喜，都是你不能舍弃的人吧，哦，对了，”裕羲脸上的笑容更加高深，“还有心魔。”
“信，我信你。”他把她写下的血书展开，咬破手指，在剩余的空白处写下：“此生决不负深情。裕羲。”
“请王爷和王妃喝下合卺酒。”喜娘道。
慕决抚着脑袋，伤口又开始疼起来，这一次更加剧烈，已经到了她不能忍受的地步，她捧着脑袋痛苦地弯着身体：“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飒蓝咬着下唇，羞涩地低下头去：“既然皇帝年幼，那便一切王爷说了算。”
“不！”飒蓝说，“我不甘心这样，那个迷惑住摄政王的女人，我一定要看看她长成什么样子！”
“兰幽！”她把兰幽叫进来，立刻写了一封信，密封好，“把这封信按着地址送出去，快！”
这一刻多么宁静，空气在周围流动，带着不可名状的悲伤。
“去死！”她流着泪凄声尖叫，为了这一刻，她不知道酝酿了多久，只要一击能中他最脆弱的心脏，她就算去死，也是瞑目的了。
“小姐，带我一起走吧。”
裕瑾轻哧一声，站起来，抖了抖衣服下摆：“哥最好不要被女色所迷，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了。她要是真失忆才好，要是假失忆，哥就要小心提防。”
事情的演变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宬佑……”我是不是成功了？
“卑焽近来可能会滋事，你做好准备，可能会有一场大战。”提到战争，裕羲脸上有种近乎变态的残忍冷笑，“卑焽的那张王牌，你还没领教过。”
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坐在树上的清影忽然倒挂下来，两条腿勾着树杆，露出个鬼脸阴阳怪气地说：“小子！跟着我去地府玩吧！”
“不！”慕决惊恐地说，“我要回去！”
“不！”他怒声咆哮，“你把本王当成什么？既然决定嫁给本王，就乖乖接受现实！你现在是我的！”
冷冷的三个字，重重地敲在卓扬的心上，他忍不住，还是说道：“王爷，明毅罪不至死……”
“你以为北方蛮族会在乎血缘关系吗？”裕羲冷着脸训斥，“你忘了夜修罗统一草原时杀得都是什么人了？”
素问仙子默默地听着，微微皱起眉头，记得当年那个吵着不跟她走，一心想为所爱之人奉献一切的少女，是多么纯真，宛如刚刚绽放的荷花。
那双眼很透彻，在里面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尘埃。眨眨眼睛，浓密的睫毛覆盖在眸子上，投下一小片青灰色的阴影。
“你……我一句话都没和他说……”慕决埋怨地说，“他以后一定会笑话我的。”
“没看到摄政王妃长什么样子，真是遗憾。”清影回到凤翔宫，累得坐下去，想着婚礼的场面，那个女子，应该是很幸福的吧。不知是否错觉，她在裕羲眼中看到满足。
“你不得好死！”她嘶声尖叫，用力朝她的肩膀咬下去，他蔑笑，用力挺身，把最后的快乐推上顶峰。
“呵……你是太想她了吧。”太后说，“她现在肯定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怎么可能去摄政王府，还嫁给摄政王呢？”
她眨眨眼睛，一下，两下，忽然笑起来，噗哧一声，带着些调皮可爱：“你干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很可怕吗？”
她羞涩地点点头：“我……我真的嫁给你了吗？”
他见过她的眼泪，没见过她的笑，他和哥一手策划夺去她的幸福，而他竟然在这里惋惜她已逝去的笑……
“您回去吧，我哪儿也不去，不需要人保护的。”
那么这样也好，慕决，这样让我得到你，仿佛浴火重生的凤凰，一切的一切，都是刚刚开始，宛如初见……
“瑾，你先出去吧。”裕羲说，“找卓扬问问卑焽的事情。”
清影站在都城之上，染凉的风吹起她的素衣，她轻轻对着那个方向说再见，风会把她的话带过去的，一定会的……
“怎么可能？”飒蓝不信，亲自跑进去看，果然，鸾合宫的寝殿里跪满了哭泣的宫女，太皇太后也来了，坐在床边低低哭泣。
她想起什么，拿起纸笔也写了一封信，“这是万全之策，有心魔在，事情就会很顺利了。”她把信交给红喜，“尽快送去，一定不能出差错。”
也许他可以等一等，让她能接受的时候，可是他没控制好自己，同时也被她的温顺扰乱了思绪。
清影愣愣的，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你到底派了多少人跟着她啊？”裕瑾乐呵呵地坐下来，准备看那位先帝的宠后，如今失忆的摄政王妃。听那靠近的脚步声，怕是跟了不知多少人。
“哥！你不能这么对我！”裕瑾大声说道，“你赶我回军营，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你知道吗？”
“心魔呢？”慕决茫然四顾，她写信给心魔告诉他让他来接她的，她要跟着他练武，直到变得强大足以报仇的那一天！可是心魔为什么没来救她？
她低下头，发现他刚才蹲的地方有一小滩血渍，他哭的时候一阵一阵地咳嗽了，所以……他咳血了吗？
“如果你可以放心地把我这个复仇工具放在身边，我为了报仇，为什么就不能嫁给你？”
“殿下。”她走出去，裕瑾懒懒瞥了她一眼：“什么事？”
“不，”慕决转过头小声哭起来，“红喜，对不起……太皇太后不会让你有事的，如果我能报仇的话，一定回来带你走。”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卓扬身负重任，而你的王妃需要一个保镖是吧，我去还不成吗？用得着拐弯抹角吓唬人吗？”
他们同年，那一年似乎都是十五岁。
太可怕了！他只想着逃命，没注意到裕瑾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裕瑾才出声道：“张大人慌慌张张，是撞见鬼了吗？”
而在洪州的刺史明毅却因为摄政王的退婚而倍感羞耻，原以为女儿嫁给摄政王，必定可以倚仗摄政王的权势，平步青云，没想到，摄政王居然会突然退婚，而改娶另一位来历不明的女子。
飒蓝心里欢喜，他这话里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心跳得很快，是不是对他表露感情，说明父王的诚意？
“才不是！”她红着脸反驳，其实她是有点儿奇怪，他们昨天刚结婚，而他一大早起来就有一大堆公务要忙，把她撂在房里，她对这个地方一点儿都不熟悉，人人都那么陌生，唯一熟悉的只有他，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来找他。
卓扬看着裕瑾的身影消失了之后，才说：“王爷，属下担心……”
她浑身麻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等到一切都平静的时候，耳边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静悄悄的。
飒蓝差点儿忘记了呼吸，死去的皇帝和太后之间，是有着多么深厚的情谊，连死亡都分不开？
被称为‘婆婆’的女子眉头皱起来，老大不高兴的样子：“都说过了，别叫我婆婆！”
“瑾，你该回军营了。”裕羲冷着脸说，心里已经很不高兴裕瑾提起明竺雅了。
裕瑾听得似懂非懂：“你，你说什么？”他被她这种语气的冰冷诡异震慑，“你疯了吗？”
裕瑾脸色微变，以他的武功，就只看到白光一闪，根本连他拔剑的动作都没看到！
慕决想一想，似乎很正确，不过怎么感觉像是全都是为他的贪玩找一个最恰当的借口呢？
宬佑，你知道吗？没有哪一天，我像现在一样渴望你在我身边，纵使你不能保护我，可是，你会紧紧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