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祖宗驾到
容若木无言，他发现江尤最近像只惊弓之鸟，但凡有些风吹草动，都像裂变的核弹似的。他让她自己冷静下，看人走得差不多，把闭店牌子挂上，又拉下卷帘门。
于飞猜，荣成集团这块硬石头啃不下来，他们大抵要另辟蹊径。
她想他应该对这个人印象深刻。
“嗯？”
“你该及时提醒我的。”沈潇不知那天哪句话捅了马蜂窝，更不知句句中招，这场奇遇他们不可避免地和江尤接触太多，相熟后就把掏心窝子的话都说了。
现今，人性善恶亦是在容若木他们的喉头滚动着，她亲历着这段评价，内心丧得快要抑郁了。
沈潇的嘴机关枪似的，容若木瞧江尤的脸色越发难看，心头一动，将视频切断。沈潇的大脸消失在屏幕中，聒噪跟着一起消失了。
“你也就欺负我脾气好。”
自他们相遇，他将身份剖开给她看，她也将隐瞒庇护留给自己。或许初衷是恐吓加威胁，但现今……内心到底如何，起码他自己是说不清楚的。
沈潇牙磨得那个响，纠结吧，显得大老爷们特矫情，不出口气吧，自己又气得慌。最先选搭档的时候他图的什么，图他会气人，还是图他僵尸脸？
江尤凑过来：“怎么，你会？”
而江尤，的确不错。
“有事要忙？”李格问她。
于飞看着李格离去，回身问江尤：“你们认识？”
于飞哽了一下，入职系统内江尤的信息全按正式员工来的，这点主人公还不知道。
江尤点点头。
李格对江尤秀秀钥匙，没等江尤接过，就又放进口袋：“我这趟是打算给你送钥匙的，既然学长不在，我就走了。”
陈放笑容收敛，点头：“少爷之前在派出所调查过江小姐，阴错阳差地知道了您的事，任总也知道了。
沈潇觉得牙根有些松动，恨恨地道：“你把之前你研究的那套代码发给我，盛教授要用。”
江尤点点头，看她操纵鼠标在界面轻点，发出“咔咔”的声响。
江尤不予置评，却心里感叹，大难当前，人们只会想到英雄做过什么。茶余饭后，英雄的韵事就是人们的谈资。
容若木正值晚班，将书一摞摞往书架上放，书店这会儿人不多，再过十几分钟到八点半，就要关门了。
江尤提心吊胆地坐下来，看他：“怎么个情况？”
“江女士，能不能借一步讲话？”
他戴上耳机，沈潇在和他语音通话。
筷子尖戳着碗底，江尤有些无措。她想她不该自责，二十多年来，她活得坦荡，自问问心无愧，作奸犯科跟她不沾边，阴谋诡计她也没想过，只可能在哪个瞬间，某个无意举动推出“飓风”，但都说无意和无知了，孰能无过？
江尤快走两步把盘子放下，声音有些大，菜汁溅了几滴油在桌面上。她探身过去拿麻布擦了两下，见他仍是淡淡瞧着，没张嘴的意思，才松了口气。
于飞把包放下：“穆清跟你说没，要去总部出差。”
“嗯，我知道。”容若木散漫地整理着会员卡，江云瑾把钥匙给李格了，没猜错的话，李格这会儿应该正在家里。本想提前告诉她，但聊得不愉快，就搁置了。
但是但凡楼下有些事，他又会及时下来，冷着张俊脸，帮着忙上忙下。江云瑾趁机去楼上瞅过一眼，书本摊在一边，电脑开着，各类关于名胜古迹的新闻在页面晾着。
说完，江尤进了厨房。
收拾起碗筷，江尤把菜推过去，明明不该有瓜葛的，但命运牵连，又有什么办法。她叹口气：“算了，我总是这么善良。”
他晃悠到G市中心小学，找了街边的长椅坐下。学校对面被夷为平地，地基刚打了一半，有零星工人在往外走。他坐着看了会儿，忽然开口：“没别的办法回去了？”
江尤被于飞的问题一惊，脸有些红：“没有！”
江云瑾拢拢头发，在洗漱间洗把脸，看着镜中蜡黄的脸，她想了想，又拿廉价的粉饼简单扑扑脸，不白得吓人，起码有些气色。
她着急地咬着指尖https://wｗw•hetｕsｈu•coｍ.ｃom，往门口走了两步，又转身，满目焦急：“怎么办？”
她灰了心，想这孩子好是好，就是太不积极进取。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穆清对江尤的心思，明眼人都瞧得出，她知道得太多，却不想江尤知道了。
于飞笑得意味深长：“你们学校倒是人才济济，公司建成校友俱乐部大概不成问题。”
“呵，没见过唱这么响的。”
沈潇语气认真：“我们开过会，教授踌躇满志要把你带回，所有人都在加班加点，你这边别有压力，先把该办的事办完。”
“你再耗时间，我就挂了，费钱。”
容若木轻轻“嗯”一声，目光骤然又被引过去。几个工人蹲在路边，愁容满面，依稀有几声叫骂。
江尤当时正分析新宇科技的耗损，数据筛选完刚按了提交，门铃就响了。江尤打开办公室的门便见李格，面带桃花，嘴角带笑，但看到江尤身后空荡荡的座位，脸色立马变了。
所以她来了。
容若木把最后一笔账算清，锁上抽屉。他摇摇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浪更比一浪强，难得还有人能有逼疯江尤的本事。
李格做个“OK”的手势，先行一步打开门要离开。
女生睫毛微眨，眼底带些颓败，沈潇的言论有些绝对，却亦是情有可原。
时间似乎都放慢了，容若木读出她的口型——
江云瑾紧张地遮了下。
明明该祝福的，却不甘心。
“你知道？”江尤呆了呆，“她都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
容若木目光闪了闪。
穆清天没亮就给于飞打招呼，让她订好江尤的差旅。下周二他要和任垚具体商议和荣成集团的合作，随行的资料这段时间也已让江尤整理，需要她简要汇报一下。
“看来你来这儿不是没原因的，这人啊……”
“这事儿分人。”
“气质不一样了。”江尤评价。
容若木接通后往客厅走，小屋光景晃动在屏幕内，沈潇从没这样细致地瞧过，也是稀奇，嚷嚷着让他把角落的数字彩电打开。
江尤之前帮导师做项目，打车和青旅的报销单加一起也就两三百块，算着这数字瞬间觉得规格甚高。
她从床上坐起来，楼下传来卷帘门被拉开的声响。楼下人的脚步声沉稳，不久传来开机和噼里啪啦敲字的声音。
见色忘友，在李格身上真真体现得淋漓尽致。
“哎哎！别！”沈潇心里苦闷到极点，给教授打工做小伏低就算了，这位居无定所无依无靠生死全然掌握在自己手中竟然还跟位大爷似的。
“咕噜”一声，盖过电视的声音，江尤脸蛋发烫，回头看他正看自己，梗着脖子道：“看什么，没见过唱空城计？”
看江尤略带惊愕的眼神，于飞察觉到刚才话的不妥：“哦，你别误会，我说滚一块儿是烂醉如泥的滚，清醒的时候他们不这样。”
容若木点点头，直接转身离开。
于飞嘴没把门，总把人的思绪带偏，她习惯了，也就习惯不解释了。起身让江尤坐到一边，她帮江尤打开国际差旅系统，输入新宇科技全拼和穆清的ID账号密码。
江尤：“……”
气氛沉寂下来，沈潇看两人相对无言，也叹口气插刀道：“江尤，盗窃盗到故宫头上来贴补家用，这可是你亲眼所见，违法犯罪的新闻你大概也是从小瞧到大，这是见得了光的，见不到光的呢？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啧啧，好人多大的福气也被这些人耗光了。
“她笑了半个月，整栋宿舍的人在当晚都知道了李教授谢顶。”江尤轻抵着额头，越说越头疼，“三个月后，全校都……李教授索性不戴假发了。”
她想，如果江尤的态度是不喜欢，穆清该有个爱他爱得奔放热烈的人陪伴。
“大学那会儿我们学思政教育，历史经济学掺杂在一块儿教学，近现代被批判杀鸡取卵的奸商企业们整整被划出四十八小时的视频课程，嚯，学得我都要吐了。
“离CEO那个
https://www.hetushu.com.com变态远一些，人至贱则无敌，他在贱之顶峰。”于飞背着手出去了，嘴上叹息，“老娘就是为躲他才到这贫瘠之地，再送你到他嘴边蹂躏，于心不忍。”容若木点点手里的钥匙：“没猜错的话，她在家等你。”
于飞把各项标准点了一遍，噼里啪啦打上备注，关了界面。小姑娘在旁边愣神，估计在回想方才的操作流程。
“总部在L市，总部CEO和穆清是狐朋狗友，说是出差，两人喝着就滚一块儿去了，一般用不着住酒店。”酒店报销金额占大头，把这个剔除，没花费多少。
再说，有任垚那个纨绔子弟在，两人饱餐一顿花的钱，早中晚加一块后面带个零都不止。
“我就是个实习生……”
江尤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浸淫在各版言情总裁小说中的她，对李格的那点小心思秒懂。她“啧啧”两声：“谁说恋爱中的女生都是傻子，真是猴精猴精的。”
门打开的一瞬，见到李格，于飞也愣了，八卦之魂在全身游荡，她往后看了一眼。江尤正站在那里，面上的笑容带些歉意，内室空荡荡的。于飞瞬间觉得没劲，但又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穆清不至于在办公室玩得这么刺|激。
容若木看向她，放下碗筷：“大学时，我和沈潇因为课业关系，修过心理学。毕竟我们的职务在这里，研究课题在这里，这就让我们剖析过去的时候，看到太多人性丑恶。
沈潇“扑哧”一声乐了。
“哎，对了……”
电话很快接通，又很快被挂掉。
“不会。”容若木侧过身，把外层透明包装撕掉，扔进垃圾桶。他挑拣出西红柿和黄瓜，拿刀在案板上比画两下。
“人总需要爱情滋润的。”李格美眸一闪，捅捅江尤的肩膀，“学长呢？”
“她说有点事出去了。”
“据记者了解，死者王某是××保险公司经理，于×月×日凌晨1点47分，与丈夫赵某发生口角，后赵某走进厨房，拿出菜刀乱劈王某后背数刀，120、民警赶到时，发现王某已死亡……”
“嗯。”容若木毫不客气地应了。
于飞点点头，穆清当时还有些耐心，想着对荣成集团软磨硬泡大概能谈下来，这会儿估计被磨得差不多了。双方怎样聊的她不清楚，但能把随行的老好人建工部老杨逼得回来破口大骂，荣成集团也是能力不凡。
江尤“扑哧”一声就笑了。
江尤：“……”还真不像为我到这儿来的。
“别用汉语欺负我，”李格捋捋耳边的碎发，“我汉语不好。”
“激动什么？”于飞笑得戏谑，“新宇是遵守法律法规的企业，婚假、产假都有，哪怕你明天结婚也辞退不了你。”
她觉得“人都是贪婪的生物”这个定论就是错的。
他微微愣神了下，注意到江尤灼灼的目光，他撇开眼，又觉得自己管得太多。
门忽然被敲响了，她愣了愣，把门打开。
江尤坐在桌前，盯着碗中的米粒，忽然饥饿感全无，反倒是喉咙像是塞了把草，少得可怜的空气在里面穿梭着，憋得她发慌。
李格用纯真而无害的传递，给予李教授勇敢，让他战胜了心魔……但如果哪天李格把这套用在他们身上，江尤不能保证不把她打死。
李格单就“洋闺女”这一样就能引起不少注意，更不用提她疯疯癫癫的性格。江尤思来想去放心不下，给她打了电话过去。
江尤总以为李格到G市是妥妥地为友情而来，没料到自身魅力差到极点，人家是奔着男人来的。她倒真没瞧出李格和穆清竟然有猫腻，但想想也释然，穆清离校后，他们便断了联系，期间他们发展如何，她确实不知道。
良久，她咽咽口水：“好人……总是多的。”
她缓缓将视线投向餐桌旁，乍见容若木眉尖一皱，心道不好。
容若木没回应，坐在她对面。饭菜这会儿凉得差不多了，他刚将眼前的碗筷拿起，被江尤一筷子敲击在碗沿上：“吃了‘贪婪的人’的饭
和*图*书会变坏人的。”从书店出来，容若木没立刻回家。半月来的繁忙让他体验了点研究所外不同的工作生活，虽说简易，但有不一样的滋味，乍一空闲下来，他倒有些不习惯。
“你来G市前专门去四川学了变脸？”她把李格拉进来，“顺便去了泰国吧？性子都变了。”
她说得不错，好人总是多的。L市的地震中，L大的学生自救行动、全国性的自愿支援行动，确实让人动容。这段时日，容若木在旁观，看人们以命抗天、以心抗天，或许他能改变些什么，却微不足道。
江尤想到前一段时间兴起的节目，某家讲坛、某松奇谈，人们用旁观者的姿态对历史评头论足，或善意或恶意，或激愤或冷漠。她还记得李格和她在宿舍暖在一个被窝里，看节目里考究一位爱国将领的风流韵事，剖析人性，剖析罪恶，惊讶得将瓜子都撒了一地。
最近他来得早，走得也晚，男孩子话不多，却勤快。虽说会莫名消失那么一小会儿，但总在书店不忙的时候，她也就由着他去了。
高度紧张下脑力运作这么久，江尤一舒心，整个人都松散下来。
容哥怕是又要跟她谈人性。
他愣了愣。
江尤和容若木到家时，里面一片漆黑。容若木在门廊把灯打开，江尤从他身旁越过去，满怀戒备地将里外搜了个遍。
话音刚落，一阵天马流星拳挥舞过来，江尤护住胳膊，手指骨都快被捶断了，果然，李格还是“原汁原味”的性格。
容若木往旁边回望一眼，见江尤眼皮半耷拉地倚着沙发，精神不振。
果真人靠衣装，在学校时，被学业压榨得无心打扮，李格是一直穿着厚重长款羽绒服晃悠的，但即使那样，也是挡不住的好看。
她环视下四周，无视正把脸藏在书后面、偷瞄容若木的花痴少女，直接道：“我妈人呢？”
“有就不找你要你的宝贝了。”沈潇语气沉下来。容若木的代码只是模拟实验过，还是半成功状态，专等他回去继续研究呢，谁承想……
新宇科技有不少老人，提及任垚都是见鬼的神情。法务部程经理是整个公司年纪最大的，眼镜片厚成啤酒瓶底，整日抱一杯枸杞养生茶，缩在办公室眯眼看文件。
她扒拉两口饭，食不下咽：“而且‘遥控器’似乎是歧视全人类的。”
“找总监要预约，找你登门直入就好。”李格俏皮地眨眨眼，“哪天学长在这儿，你给我发消息，我再过来送一趟。”
没时间再琢磨菜谱，江尤又挑了豆角、土豆、茄子出来，热上油，麻利地耍了下刀工，就全下锅弄成一锅杂烩。米饭是隔夜的，她想了想，倒进鸡蛋，又添一碗炒饭。
容若木一哂：“你的行径太风骚，拦不住。”嘴里近乎装了电动小马达，不按按钮压根儿止不住。
傻姑娘。
容若木现今全天在这儿，江云瑾怕耽误他学习，人少时就推他到阁楼看书，没多一会儿他就下来，在摆放历史书的架子前闲逛，急得她都想把各版“李永乐考研教程”塞他怀里去。
“这么……奢侈的吗？”
“现在不是知道啦？”李格笑了笑，她的眼睛带着混血儿的深邃，漂亮得像是宝石。她习惯性地把手插在口袋，扭身的一瞬，笑容便淡了下去。
“那我先下楼。”容若木向她示意下，转身。
容若木嘴角勾起抹弧度，不知该说她心大还是傻。
江云瑾图方便，一直在书店的阁楼住。昨夜她腹部胀得难受，挨了一晚，浑身乏力。药吃了两个多月，初时见效，但这会儿作用已经不大了。
江尤笑看李格一眼，有些惊奇。李格今天这身明显做了准备来的，修身娃娃领毛衣裙搭长筒棕色皮靴，外套一件蓝色大衣，显得整个人恬静又美好。
容若木耸耸肩。
“你看我来这儿总遇见稀奇事儿，盗古董的、杀妻的……”
那人西装笔挺，四十多岁，银丝眼镜挂在眼上，却遮不住他泛着精光的眼。他微微颔首，看江云瑾有些无措的神情，安抚地笑了笑。hｔtps://wｗｗ•hetｕshｕ.ｃｏm•ｃom
去年迎新晚会，江尤应学姐们要求担任主持，李格作为“亲属”，挂了工作牌进后台，走错化妆间，正好看到准备献歌一曲的管科学院李教授把假发摘下来。
虽说面对她们时，容若木没有了刚来时的淡漠，毕竟人和人之间的咫尺相处总会淡化疏离感，但大概，除了江云瑾和自己，现今他在面对哪个人时都率先将卑劣的帽子扣于人脑门之上，心存厌恶。
“时间定了，在下周二。”于飞把差旅单抽出来，放到桌上，“把这个填一下，时间是19号到21号，按规定上班时间填写就成，报销规格是每天早中晚餐分别20元、40元、60元，住宿你会跟穆清住一个酒店，规格是840元左右。”
容若木没说话。他倚在门边，看她动作不停，人间烟火的气息一瞬便沾染整间小厨房，有着他从未体验过的温馨，心口莫名有些发涩，又被他压下去。
他告诉江尤：“从遇到任垚第一天时，我就在茶里放了第一颗枸杞。”
更何况，他说的都是事实……
“你什么都告诉她了？”江尤置若罔闻，“她是不是都发现了？”
这话奏效，容若木静默地看她一眼，眸中似有些什么，听话地上楼了。
楼下卷帘门“哗”的一声又被阖上，显然准备给二人细聊的空间。陈放听声笑了笑，眼角挤出皱纹：“是个懂事的小伙子。”
“你这是碰上好时候了。”江尤打开窗，让烟再散得快一些，“我刚学做菜那会儿是能吃死人的。”
心下变得忐忑，严肃瞬间回到她脸上。
容若木动作一顿，反问她：“那你呢？”
李格来到G市后，与江尤的距离仍像是隔着一条银河。月中两人才碰面，江尤不由得感叹，心若不在，闺蜜梦也就不在了。
“再不说我就挂了。”
容若木起身翻看冰箱，江云瑾提前回来过，塞了不少蔬菜在里面。大概饥饿也会传染，他摸摸肚子，将袋子提溜起来，塑料袋上不知沾了什么，暗褐色，早就结成了硬的。
江尤笑了笑，侧身让她进来。
“这几天我帮你把账号申请下来，你先用穆清的。”
容若木打开电视，新闻正播报到L市地震修缮情况，L大全校远离危楼，已经全部迁移到大学城校区……教育部接受采访，对相关校领导的调查还在进行。
玻璃门撞击风铃，回响不绝，他抬眼，江尤正呼哧呼哧地跑进来。
容若木透过玻璃窗，能清晰看到她立在水池旁。水花轻溅在她脸上，她闭目抹了抹，湿漉漉的手扣在池沿，微微启唇，表情还是有些气愤的。
“提过，说不确定。”
她静默了下，忽然问：“有男朋友吗？”
江尤：“……”
静立片刻，沈潇发来视频通话。
“其实你也说活在当下。”江尤站起身，碗筷随着她的动作碰撞，灯影投下，他抬头，看到她眼底未消的暗沉，“既然你在这儿，那该给人们该有的公平。”
容若木眯眼，站起身，揣兜走过去：“嗯，我知道了。”
没一会儿，李格发了短信过来：“和男神吃饭中，请勿打扰。”
沈潇摸摸鼻子：“那起码等我把话聊完吧，都是正事，你晾我半个多月，那合着我说那些，到底她生气还是你生气？”
李格是L大经济学院的本科留学生，和江尤同窗两年后又考取了L大研究生，对江尤知根知底，容若木的身份太容易被戳穿了。
江尤点点头，总部大概严苛，她表现不好会给穆清添麻烦。
江尤拿起碗，碗底温热，让她冰凉的指尖回暖了些：“我才知道，你搭档的嘴是有电池的。”
“江阿姨，有人找您。”容若木让开身，身后的人从狭窄的门口露出来。
“你又知道了？”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话直说吧。”江云瑾柔软的脾气难得带丝强硬，“他让你来的？”
“原来如此……”江尤一秒悟出了道，阿弥陀佛一声，门又被“咚咚”敲响了。她猛然想起于飞说今晨要跟她谈点事，这会儿李格一搅和，她忘了这茬了和图书，大抵等不及，于飞就直接找上了门。
“正如你们当代司法检察机关，会用谨慎而冷漠的态度对待每一个案件，他们活在当下，法情会融合，而对我们而言，我们探究时并不会产生‘共情’。”
“大学同学。”
“你不是我的菜我干吗傻给你看？”
“小尤那会儿大四没开学就在准备，拉锯战有一年多。说句难听的，万一考不上，你这一年岂不是又荒废掉了！”江云瑾说得语重心长，似乎又想到陪伴女儿那生不如死的一年，焦急全写在脸上。
李格太了解穆清的一切，她读过他参与任耀集团首创的一切新闻，看他从总部拨出分支，创建新宇科技，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江尤踏入新宇科技这道门时意味着什么。
“中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都这么精彩的吗？”
江尤眼神更怪了。
“于经理好。”李格低头打声招呼，快步闪了出去。
江云瑾赶忙叫住他：“小容，今天书店不开，你下班吧，回去复习功课。”她语气柔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力，“你明天准时过来就好。”
容若木这头沉默了。
清晨六点，第一缕阳光透过阁楼窗户，照得人暖洋洋的。
江尤额角突突的，人性使然，自小被传递集体价值观，他们的鞭挞像是记耳光狠狠抽在脸上，让她想还回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和两个“奇人”隔着一段历史的薄雾，哪怕想反击都找不到头绪。
其实本没碍着她的事，但被这两人排斥在外的情境，让江尤自然而然就背了人类文明的锅。这口气胀在肚中也并非一天两天，从故宫回来后，她大抵是懂了容若木好似总瞧不上任何人的欠揍态度根儿出在哪儿了。
江尤攥攥拳头：“李格来了。”
江尤饿得不行，看他这架势就是不会做菜的，把他撵到一边：“算了，我来。”
太像个笑话。
想想就恨不得回到过去，把自己狠揍一顿。
是容若木。
“李格的宿舍安置下来了，今晚纯粹找你话家常。”
笑声持续时间有些长，良久又化为一声叹息。
“我从始至终都觉得你跟我一样，并不分三六九等。”这种物以类聚型的批判让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江尤的九年义务教育全然是在学校度过的，她是住校生，一年四季吃食堂，寒暑假回家，又是江云瑾最忙的时候。不想给母亲添麻烦，她自学成才，咽过几次无法形容的饭菜后，也慢慢琢磨出了些简单的菜。
她岔开话题：“咳，过来人给你个建议，到L市看见CEO机灵些。”
容若木悠悠开口，话还没说完，不知哪家在看直播，声儿开得恨不得把人震出三里地去，主播歇斯底里地叫过来：“哪个王八蛋把我家地刨了！让我找见，我弄不死……”
很久以后，任垚到新宇科技视察，摸着老程快要被热量燃烧没的零散秀发，感叹：“这就是爱。”
容若木站在门外，工装在身，脸上带着审视。他像不经意间扫视四周，却又带着隐约的刻意。视线凝聚在床前的小药瓶上，他目光闪了闪。
只是被刻意忽略的异样感在心头仍萦绕不去，她叹气：“藏得够深，连我都不告诉。”
江尤气没消，沈潇的话一竿子打死一群人，把全世界都给骂了。
“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江尤静了会儿，头有些痛。李格能来，她自然是爆米花似的开心，但一想到李格的大嘴巴，她又如面临深渊般沮丧。
唉，我的心为什么要这么软。
容若木掀开隔板，噼里啪啦地录着销售数据，不由得想到江云瑾苍白的脸，最近似乎工作量太大了，可他总觉得那种苍白不太正常。
“我差点以为你‘魂穿’了。”江尤笑道。
有思想的大活人自由转移，他的手到底伸不了那么长。
江尤端菜出来，正见电视上女主播抑扬顿挫地播报本地新闻，画面中一张被打了马赛克的血腥图片一闪而过，惊得她差点把盘子甩出去。
江尤：“……”合着她心绪不宁、想三想四是虚惊一场。
“他想和您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