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关于盛菲
“咚咚”两声，门被叩响了。
彼时，容若木和江尤两人已经成婚，容羽和容甄两个小魔头已绕在她身边喊“姨”喊了十年，于她，都已是家人。
容若木看了江尤一眼，抓住盛霏的手：“你长大了。”
更明确地说，应该是江尤命令容若木打来电话。
容若木勾唇笑笑，跟着众人拐进她看阅兵式的房间。人虽走远了，谈论声还是隐隐传来。
二十五岁毕业那年，盛霏背起行囊，走进陪伴她数年的研究所。这像个仪式，她有了正式的身份，真正作为科研人员驻扎在这个阵地。
她第一次知道了江尤的真实身份。
盛霏也惊异于江尤对历史文化的理解，那些野史张口就来，像亲身经历似的。她舔着甜筒，跟江尤并肩坐在长椅上，面上全是不苟同。
盛霏愣愣的，一饮而尽的酒在喉咙口火烧似的，烧出团迷雾。迷茫间，容若木又问道：“小霏，这些年，我有什么变化？”
饭间，他们聊到研究所的实验。江尤很早就知道盛霏自告奋勇要当小白鼠的消息，大概比盛霏下定决心时还要早。
江尤把衣服套上，找了包装袋把秀禾装好，袋子很沉，她提起来看到女孩带着希冀的眼神，想了想，张口道：“我帮你拿……”
“自大、狂妄、不近人情。”盛霏有些受不了他这副模样，故意往狠了说。可实际上，自江尤来到这儿，他锋利的角都被磨得圆滑了些，纵使她仍有些怕他，但不得不承认他变了。
他拿起方才被江尤强行放在桌下的酒瓶，倒满两杯，和盛霏轻碰：“谢谢你，能够过去。”
她从门缝挤进去，摸着上头华顺的缎面，喃喃道：“姐姐，你是被商家忽悠了吧。这个是结婚时候穿的，出不了门。”
四年后，盛霏二十九岁，容若木的记仇小本本已记满一本，用前辈的身份，带她探究最新科技和……秘和-图-书密。
盛霏脑中满是问号。研究所是不准外人进入的，也就是她，常偷了老爸的门禁卡，打小在这儿长起来，没谁还有特殊待遇。
“我们的账该算算了。”
“你别后悔。”
她厌烦地开大音量，蹭下去穿好鞋。没穿袜子的脚跟鞋底亲密接触，咔吱咔吱的，听在她耳里让心头的烦躁又加了几分。
“人生是靠自己闯来的，想要什么，就竭尽所能去争取。吃了定心丸才能踏步向前的未来，那是懦夫的未来。
“哎？”江尤喊了一声，慢步在后头，却想着她方才的话。
真好。
盛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江尤姐，你这么好，到底是看中容若木什么啊？”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前方的人停下来，容若木淡淡地打量她几秒，手指了指西边的女士更衣间：“小霏，去那屋帮帮忙。”
“妹妹，当是见面礼吧，别嫌弃呀！”
晚间，盛教授在餐桌前提起江尤，盛霏才知道容若木出差带了女朋友回来。万年铁树能开花，她对江尤就更是好奇了。
几天后，她背井离乡，遇到了命中注定的人，将时光永远停驻在那里。
“为什么会喜欢兵哥哥呢？”
“谢谢你。”
盛霏是个人精，早早就对这些瞧得透彻，连理想型都找好了，瞥江尤一眼道：“江尤姐，你别拿我当小孩子，我都十七岁了，再过一年，就能脱离父母自力更生了。我就是觉得那个冰块配不上你，你又活泼，又有能力，整天面对那张僵尸脸，一定会把热情都消耗掉的。你看，沈潇哥多好，傻乎乎的，家里还有钱……”
盛霏忽然就觉得，果然在江尤身边，她的心情才会舒畅。
江尤被小姑娘豪放的举动挤到墙边，低头静静注视着对方。两个羊角辫服帖地顺在耳旁，被扭成麻花甩来甩去，光洁的额头连刘海都没有，素面和_图_书朝天的一张小脸，眼睛大得跟宝石镶上去似的，很有神采，带着古灵精怪。
那时阳光正好，她缩在老板椅上光着脚丫第二十二次看阅兵式，听到沈潇在外面喊“人回来了”。外头吵嚷成一片，都盖过了兵哥哥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谢谢你，给我们的未来。
但很意外，两人三观、爱好很合得来，像相识已久，带着亲切感。
“有军有民才有国吧。我总听一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人力时代，没有高新科技做后盾，以命相搏才更显伟大。”
盛霏总和他颐指气使地作对，哪怕后来被折腾得很惨，但起码前期气势没输。容若木对她这劲儿也早习惯，挑了挑眉眼，眸中是针尖似的光。
盛霏扬起声调问了句“谁啊”，门外的人顿了顿，熟悉而低沉的声音传来：“是我。”
盛霏眼神一变，终于明了他的意思。又一杯酒递过来，她看向他微醺的眼，听他道：“敬，我们的节点。”
容若木忽然笑了，纵使有了皱纹，冰雪皆融似乎在他脸上开出一个春天。他接着道：“还有呢？”
盛霏把她搂在怀中，拍了拍。这么多年，在容若木的庇护下，她一如当初有朝气，或许因为有了孩子，朝气中又带丝不易察觉的温婉，让人不忍给她伤害。
说完，她小跑几步奔过去。
第二天，盛霏就打着感谢的名义把江尤约了出来。
未来八九年要被灾难支配的恐惧，瞬间让盛霏狗腿地奔向更衣间。
门开得很快，但只留了一条缝，女人慢慢探出身来。盛霏只到她胸前的位置，满眼都是针线缝出的繁琐花色。
“不敢妄要这个名头，三四十岁欺负大学毕业生的人都有，我这是小巫见大巫。”
盛霏挑起一串枪形吊坠，慢慢地攥在手中：“我想我们会相遇的。”
这是秀禾，盛霏认
和*图*书出来了。这两年复古风流行，各朝各代的服饰被扒了个透，时不时在商场能看见小姐姐们穿着唐宋元明清各时期服装相伴而行，仪态也努力朝影视剧靠拢，瞧在眼中，跟考古出的遗骸成精似的。在盛霏三十岁的某日，彻夜不眠，在父亲一辈的技术上再登新顶时，江尤和容若木邀请她到家中吃饭。
盛霏捧着沉甸甸的袋子，嘴角一勾，几乎勾到后脑勺。
“……”
这个姐姐……真是大户人家啊。
江尤狠狠地戳了他一下，一脸无可奈何地起身：“我去给你们端些水果。”
她没说太深，潜意识觉得盛霏年纪还小。
江尤赶忙把门拉开，将包装袋抱在胸前，几乎遮住半张小脸。容若木一见里面露出的红色就沉了脸，手臂一伸，提过去就扔到一旁的盛霏怀里。
“就日久生情……”
江尤眼中的困惑退去了些，盛霏是真的热爱这些。
“不要问我太多，勇往直前就是了。”
“凭什么！”
江尤看着盛霏坚定的侧脸，想到昨日与他踏出来时的孤注一掷，心神微动。她摸摸盛霏的辫子，认真道：“会的。”
其实早有预感，不过是被一锤定音罢了。
进门前，盛霏朝院子瞥了一眼，藏獒懒懒地赖在狗窝，离院门十几米远，以示忠诚。江尤瞧见她的目光，笑着夸赞小獒的懂事，容若木在旁，脸明显是黑的。
“瞧不懂你这恶趣味……”
什么！她哪里得罪他了，这家伙要欺负她到大学毕业，要不要face啊！
我的妈呀，真是见了鬼！
昨晚江尤没睡好，被沈潇科普了一晚科技昌明，还被提点了一下特殊人群。这会儿她对盛霏警惕到极点，是真被孩子缠怕了，生怕哪个不注意，被这个小机灵鬼捉弄了去。
门口的风铃被人敲出声响，一身军装气宇轩昂的人，大步朝她走来。盛霏恍然瞧着，又忆起在L和*图*书大的废墟里，她在楼前，看容若木扑在江尤身上的模样。
盛霏被秀禾砸了一脸，蒙蒙的，看向他们，却见女人挣扎着回头道：
又是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盛霏坐在轻音慢乐的咖啡馆，看男人愤愤离去的身影，想起当年，轻轻笑着捂住脸，再然后，指尖皆是湿润。
她走到盛霏跟前，和盛霏一同蹲下，细细打量着。这里是处红色文化参观地，小摊上摆放的是一些革命战士和枪械模型，盛霏在里头挑拣着，眼睛亮晶晶的。
她快走几步朝厨房去了。
明明前几天刚跟容若木视频聊过天，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出差，怎么乍一回来，跟领导人会晤似的。
盛霏放下酒杯，想了想：“妻奴。”
脖颈里吊坠依旧，她握了握，心想。
“端个水果的工夫，你又喝！”江尤和他一样，心底的高兴与难过混杂着，却不想表露出，用手戳戳他，“你倒是告诉盛霏些注意事项啊。”
盛霏在十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江尤。
盛霏瞪圆了眼。
“……”
她眨眨眼，但还是禁不住红了眼眶：“祝你梦想成真。”
“要不然，姐姐你把它卖给我吧！”
盛霏恋恋不舍地又摸了摸，她母亲是学服装设计的，打小耳濡目染，眼尖得很，这秀禾一看就不是普通款。她犹豫了下，跟江尤打着商量。
容若木的眼神瞬时清明过来，像是积攒多年，只为这刻爆发。
“你大小丫头片子多少岁，还总欺负她，幼不幼稚啊你？”
手微抬，下一秒，被人抢过。
盛霏笑了。
盛霏被他陌生的眼神瞧得抖了抖，却还是嘴硬：“你就会威胁我！”
江尤拿过摊上的项链给盛霏戴上，递钱时才想起来，出门前容若木给了她足够的纸币，还有……小型窃听器，以防她遇到不测。琢磨着方才一些话，她担忧地瞧了面带欣喜的盛霏一眼，不知那个醋坛子作何感想htｔps://ｗｗｗ•hｅtushｕ.cｏｍ•ｃｏm……
这话在心中十二年，他们终于等到此刻，能郑重地说出来。
说完，他大手一拽，拉着江尤就出去了。
江尤愣了愣，她搞不懂衣橱怎么开，动作就顿在那儿。盛霏很有眼力见儿地替她拿出T恤，再接再厉道：“姐姐，我有钱，不坑你。”
容羽和容甄因为父亲“两人世界”的心愿，被逼着送去了寄宿学校。藏獒是儿子们被送走后，江尤吵闹着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强压着容若木买的，就被搁置在小院，院门大敞，恨不得跑丢跑到天边去。
盛霏松开手，看向容若木：“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盛霏到别墅门口的时候，家中只有他们两人和一条藏獒。
找兵哥哥……去哪里找兵哥哥？现今，都被武器取代，没有兵了啊。
房间门这会儿正关着，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盛霏试探着敲了两下，听到一道陌生的女声：“请等一下。”
“我不现实啊。”盛霏跳下长椅，看向远处摆好的摊儿，“我也很罗曼蒂克的，未来，准找兵哥哥。”
她笑了笑，顺着对方的话往下答：“对，所以我准备换衣服把它还回去。”
“姐姐，你想偏了，我提前囤货啊。未来找位兵哥哥，军装和秀禾最搭了！”
然后，她被人轻轻搂在臂弯，熟悉的气息似乎将故人远去的失落感都淡化了。
“把它给我处理掉，别再让我看见它。”
江尤更新奇了：“你这时候穿秀禾……早了点吧？”
盛霏撒开脚丫子往大厅那头跑，走廊很长，隐约看见一群人拐过来。沈潇揽着个头差不多的兄弟，正兴奋地手舞足蹈，她猛地站住脚，见被揽住的那人，面上也带着罕见的愉悦。
容若木转头看向盛霏，目光幽深，良久，开口：
兜兜转转，是个圆满的圆。
江尤：“小霏，你不能这么现实……”
容若木却并未恼怒：“那你就记清这些，这才是真正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