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双宿双飞
穆清扫过江尤煞白的脸，真相就在喉咙口翻滚，却还是生生咽了下去，只扔给他两个字：“监控。”
江尤掀起裙角下床，走到李格身边，将盖头轻放到李格手上：“我从没有资格盖它，它需要真正的喜欢。”
李格：“啊，是……”
她呆呆地望着那个人，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那抹眷恋，让他嫉妒得发了疯，却碰触不到分毫。
外间两个伴娘还在聊。
清晨，化妆师早早敲响房门。李格和于飞是伴娘，以为接亲的大部队来了，一时慌了神，死死堵住门，差点把摄像师掀了个跟头。
两个伴娘在外话家常，不过大部分由于飞问，李格答，叽叽喳喳的。江尤被化妆师小姐姐抬起下巴道：“来，笑一笑，我帮你把腮红打上一点。”化妆师小姐姐啧啧两声，“你也真是我见过最淡定的新娘了，连点笑模样都没有，不该是件开心的事吗？”
于飞：“是吧，不过穆清眼光是不错，从多少狂蜂浪蝶里追出这么一个让我满意的。”
“还有五天。”江尤闷在他怀中，感受他飞快跳动着的心。她总在掰着指头数天数，每少一天，她就离他更远一些。
于飞：“我就说，穆清怎么上赶着往公司里塞江尤，合着有自己的小九九啊。”
她早做好脱下礼服跑出礼堂的准备，可是，他提前来了。
李格心里苦，她还能说什么，她都快被扎成筛子了。目光游向镜前妆进行到结尾的江尤身上，江尤麻木的双瞳像把利剑再次扎到她心上。她从没怪过江尤，原因或许卑鄙或许自私，却毕竟都能让彼此好受些。
任垚踏前一步：“你果然来了。”
“你答应我，”江尤有点不好意思，“别嫌弃丑。”
“我在书店等了一周，等你的心意。”
外面、里面瞬间笑成一团。
李格眨眨眼，一切如云烟般消散，徒留她手中这抹嫣红提醒着方才那两人的存在。
她回身牵住容若木的手：“带我走吧。”
庄严肃穆的故宫、落雪的楚长城、深夜灯光璀璨下的画廊……
而如今，任垚又望见容若木，内心突如其来的喜悦甚至盖过了对好友的愧疚。他退了一步，将其余人揽出门外，徒留四个当事人注视彼此。
“秘密。”
窒息感骤减，穆清捂着喉咙喘着粗气。
江尤不想在家https://m.hetushu.com.com中被接走，和婚庆公司顺过流程后，把起点安排在了金都酒店。婚车按习俗要绕城一圈，途经那片卫矛丛，容若木最初带给她新奇的地方……
他把其中一只拿起，瓷杯边缘刻着几幅图。
“话说得真好听，可我感觉不到愉悦。”李格将手搭在扶手上，“看到你心事重重，知道你不愉悦，我更不愉悦了。其实我有想过，哪日学长真的守得云开见月明，看你们携手走入礼堂，我会怎样，我觉得我会祝福，毕竟他那么喜欢你，如愿以偿。但如今的情境我却没料想过，你们没人把笑容挂在脸上。
任垚讨了没趣，淡淡道：“你来是为了听我说些什么吧？若是江尤有难，你可比我知道得快。”
“于总您放心吧，那她这辈子都素面朝天了。”
她仓皇地抬眼，望进容若木温和的目光，里面没有责怪，只是心疼。
外面摄像师在“咣咣”砸门，她和穆清望向彼此。
“不会的。”江尤摇摇头，看向楼边柳树冒出的新芽，“人总要心存希望啊，如果，否极泰来呢？”
容若木在对面坐下，面上毫无波动。
L市的春天今年来得有些早，天气回暖，春风和煦，李格上楼顶天台时，江尤正披着大衣在躺椅上晒太阳。这三天，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李格又急又气，心都快被挠成了蜂窝煤。
“你要不要打开？”
江尤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将手机扔在一边，后脑勺重重磕在靠背上，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爱情大概真会令人冲昏头脑，这人，他仅接触的两次，都是冷冰冰的模样，但或对或误的信息，只要与江尤有关，他连刀山火海都会闯。
容若木慢慢将她搂在怀中，心头似搅起滚烫的沸水，他想他大概放不开怀中这个人了，一辈子都不想放开。
手指却又在绿键上停住了。
江尤终于看过来，眼神复杂：“学长，我真的做不到。”
饰品店老板娘方宁抬头看来，惊喜一笑：“小尤，你来了。”
但说实话，容若木搬走那日，她气得想从壁橱拿只碗寄给他的。
化妆师小姐姐瞧她提不起兴致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
李格眼泪掉下来，好像有点明白了什么。
“答应我。”江尤仰头看他https://m.hetushu.com.com，“如果离开，还要在那片卫矛丛，我去送你。”
“你骗了我。”这四个字的分量重重砸在江尤身上。
摄像师对她的彪悍肃然起敬，竖着大拇指一脸不敢惹的表情进卧室了。
“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穆太太？”李格搬了板凳坐在江尤身边。
他想，江尤真是随了江云瑾，看人眼光一样的烂。
“没太久。”
“这是我男朋友。”她飞快介绍。
容若木愣了两秒，之后恍然大悟，五指微缩，忽然拽紧穆清的领口。李格尖叫一声“放手”，踉跄着扑过来，却被容若木闪开。
容若木笑了笑，将盒子打开。
江尤看向李格：“我知道请你当伴娘又在你胸口刺了把刀，但我们身材相仿……”
李格：“我觉得您说得对。”
“好。”
李格：“啊，应该是这样吧。”
“我还以为你不会理我这个陌生人。”任垚调侃道。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容若木留下的联系方式发送了一条短信，内容言简意赅——江尤有事，速来。
江尤静静和他对望，望着望着，忍不住笑起来。
他们在这条路上纠缠太久，久到他蒙蔽双眼，一意孤行，久到最终所有人都受到伤害。
外面天还没亮，他走得这样急迫，倒让江尤心里又憋闷起来。手机仅存百分之十的电量，提醒着她昨夜的精心考量如今成了笑话，一时气不过，她直接按下他的号码。
新宇科技最近很热闹，总监和助理在没有丝毫预兆的情况下，就下发了婚礼请柬。
穆清心头近乎搅在一起，面上却坦然，缓缓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光盘扔在床上：“是我威胁她。”
“怎么回事？”
穆清被夹在其中，看到那抹身影时，眼中风起云涌，那人与他对视，强硬、敌意融在目光中与他针锋相对。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慢慢看向江尤。
化妆师小姐姐发出一声尖叫，外室人听见动静，人挤人慌里慌张地把门撞开了。
留言简短冷淡，字如其人。
穆清瞳孔微颤，沉默着。
容若木看她一眼，那其中有担忧有紧张，却全然是因为自己。
江尤慌张道：“容若木！”
穆清看向他。
江尤拉拉他的手：“不用看了，心意不在这儿。”
于飞摸着下巴打量：“你这结婚后也要学着打扮ｈetushu•ｃｏｍ•ｃｏm打扮啊，偶尔新奇一番，也是新婚生活的情趣啊。”
于飞喊了一句：“买路财呢，塞……”
“你……为什么不回去？”李格心头浮起担忧，“你别做傻事！”
于飞：“不过我觉得穆清这婚结得太仓促了，订婚都没办，怎么就结了？”
容若木眸中满是动容，他轻放下瓷杯道：“准备了多久？”
容若木打量着，橱窗前一排毛绒玩具冲着路人笑得憨态可掬，透过洁净的玻璃，能看到店内的公告栏贴着无数标签，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
回应他的是句简短的“谢谢”，以及绝尘而去的身影……
“你爱他吗？”
穆清发给亲友的请柬上，婚礼日期在五天后，龙抬头。
江尤没被她逗笑，冷淡道：“我还以为他会欢天喜地。”
江尤摇头。
江尤笑：“哪怕是虚无。”
李格干笑一声，没说话。倒是于飞不懂这其中的爱恨纠葛，兴奋得有些异常：“新郎官折腾我好几年了，还有伴郎任垚那个浑蛋，这两个凑一块，等老娘把他们玩得哭爹喊娘吧。”
“没什么。再过一个月要返校，我大概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你能找到新校区在哪儿吧？不知道的话可以找冯铮学长，他和他的艺人团队在新校区组织过活动。”
十二个小时前，任垚在和江尤喝奶茶的地方，静静等待。服务员拿了菜单过来，他点了一杯少糖奶茶，刚把吸管插上，那人推门而入。
于飞将内锁掰上，李格搀了穿着刺绣镶边的秀禾、走路蹒跚的江尤坐上床。
于飞像被火烧屁股似的蹦起来：“来了来了，穆清来了！快堵门！”
她拉着他推门而入。
“什么？”李格没懂。
化妆师小姐姐在给江尤化眼妆。江尤双眼皮长得漂亮，一条黑线下去，眼尾勾起魅色，整个人都跟平时不太一样了。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谢谢你没有带我去民政局，给我留有喘息的空间和飞走的机会。”
江尤陪李格和于飞逛了一下午商铺，总算把款式尺码定下，捶着酸痛的腿把她们送上车，她慢悠悠地拾级而上。
“那为什么要嫁给他？”
逼仄的空间内，是两个形状相同的瓷杯。
“什么？”
江尤清晨初醒时，没见到容若木，客房贴着便笺的大门微敞，上面的字体凌厉如风：我搬回阁楼
和图书了，有事电话联系。“这是什么？”容若木低头问她。
两手紧扣，两人携手走向阳台，温柔话语飘散在空中——
“哪怕前方都是艰难险阻或是……虚无？”
“你们这几天没联系过吧？书店一直没开，但我看见晚上阁楼灯是亮的。他还不知道你的事？”
“公司最近低气压循环，众人心情崩了，没人想到总监结婚会如丧考妣，他们猜思想居于高层次的人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不喜形于色。”
“我从未想伤害你，但似乎不爱本身就是伤害，在这之上，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江尤咬咬唇，鲜艳的唇色被她咬得糟糕。
“方姨。”江尤叫得甜。这一条街邻里间彼此都熟，她几乎是被他们看着长起来的。
“你是在向我这个求而不得的人炫耀吗？”李格掐掐江尤的脸，慢慢把手放下，“那我也要刺|激你，我去过翰林书店了……”
李格推她往外走：
她的局促不安全被穆清看在眼中。自他进屋，她从没看过他，哪怕此刻可以将指责委屈全丢过来，她都没抬起头。
江尤点头：“嗯，的确。”
吉时到。
暗黄的牛皮纸被扯开，里面奶白色的简约盒子显露出来，江尤深吸口气，看向身后的容若木。
于飞：“……”
“他知道。”江尤开口，眼神悠远，“在更早之前。”
话音未落，她像被人掐住脖子的鹌鹑，消了声息，内室阳台的门被骤然打开，修长身影逆着光，君临天下般，踏着一地喜庆红纸翩翩而来。
江尤没带他跑多久，她停在与翰林书店相隔几百米远的一家饰品店外，指着招牌喘气道：“就是这儿了。”
门外传来一声响，是冯铮在“咣咣”砸门：“开门！新郎官到啦！”
江尤戴着盖头，听到众人的吸气声，忍不住将盖头掀开，却愣住了。她曾打算以最冒险的姿态去见的人，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
一道颀长的身影靠在门前，围巾裹住他刚毅的面庞，徒留一双温柔的眸子。
本想旁观江尤被任垚折腾、于飞发飙局面的众人蒙了，想找当事人好好聊聊，却发现准穆太太已经休假。
“我陪你。”
容若木低头，神色看起来异常平静。
江尤的眼猛然生动起来，李格心头一紧，特别不是滋味。
于飞有点烦，推推她：“你能不能别像个捧哏的？”
剩和图书下的话还没张口说，方宁微笑道：“来取东西的吧，我都准备好了。”
穆清和江尤不想将婚礼大操大办，但伴娘还是要有的。作为主人公，替伴娘们量身定做礼服这事儿，更要亲力亲为。
看到柳枝抽条的那瞬，江尤就在想，她和容若木太了解彼此，割舍不掉的情感最终会让他们再遇，哪怕存在否极泰来的一丁点希冀，也会努力争取。
此后，任垚一直在酒店外等候，看化妆师、摄像师准时抵达，一脸如常地进去，事情进展正常得令他窝火，恨得牙痒。
容若木迟疑了下，手放在纸盒两侧，微一使力，刚想掀起，又被江尤扣下。
在书店的一周，他查阅各类资料，以求能将她带走的最佳方式。冲击、碎片化，各类字眼形成一团名为“恐惧”的黑雾将他包围，他在压抑中心如死水，见到她的这刻，却又活了过来。
穆清面色阴沉，眼中难掩痛苦，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江尤有美术功底，倒是雕刻浪费不少时间。那日她想起存放上千年的文物，历史悠久的无非是瓷器，便动了这个心思。
方宁弯腰从柜台拿起个纸盒，牛皮纸包裹得严实。江尤双手接过，沉甸甸的。
任垚凑近，看容若木动作微僵，继续道：“江尤要结婚了，和穆清。”
江尤撩开遮眼的纱巾，望向刺眼的阳光：“已经没脸见你了。”
她牵住容若木的手，带他跑下楼梯，线帽上的毛球一跳一跳，整个人都雀跃无比。容若木跟在身后，将她冰凉的指尖攥在手心，紧紧相扣。
李格去翰林书店吃了闭门羹，转身就去了中央帝景。
“你们的紧急预警开始得早了点儿。”摄像师边检查机器边逗乐，“你们这是多不希望新娘嫁出去？”
昏暗的楼道内，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一盏一盏亮起，她掏出钥匙，迈上最后一层台阶时，脚步停住了。
“我不怪你用他的身份威胁我，我知道人被逼到极致时，做出什么决定都伴随着痛苦。这场婚礼，我应你准备了，却还是不能坚持下去，因为心太疼了，我怕会疼上一生。
她转头看向屏幕上的那串数字，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到家时，嘴上说着“秘密”的某人却是最迫不及待拆礼盒的那位。
楼下噼里啪啦开始放起鞭炮。
三对小小的人儿融入其中，或拥抱或打闹，温馨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