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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听我心动的声音

作者: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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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沉默中苏醒

第一章 沉默中苏醒

肖澹从鼻子里拱出一个“嗯”字,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欧博的大楼。
“听说以前你还是警察的时候,就喜欢那些奇奇怪怪的案子?我这有一个有意思的案件,你要不要听?”
他向后瞥了瞥,目光中透着漫不经心,可手下的力度丝毫不减。
肖澹眉宇间透出轻微的不耐烦,仿佛听到她的自我介绍对他而言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
——还一副勉强的样子,考虑过她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吗?
语气还挺得意。
肖澹总结:“不是极有可能,是一定是你们内部人员搞的鬼。”
“咱俩到底谁的思想龌龊?而且我脑子里想什么你也要管?”
她的父母是激光学方面的专家,他们最早实现了脑激光图的绘制,甚至在日复一日的探索中,他们最先触碰到了人脑精神世界的壁垒,六爻是她父母穷尽一生的心血。
“除了用Word打字以外基本就等同于不会用电脑的人,住嘴吧。”
见肖澹久久没有说话,孟汀洲忍不住出声询问:“肖先生发现什么了吗?”
“后来,火灾的调查报告上显示,是因为电路故障。而通过对当时那场实验的还原,并没有找出任何疑点,所以只能当作是一场概率很小的意外……但他们的女儿坚信,那不是意外。”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中多。”
男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扬声做了总结:“我拒绝,你显然不适合做一个说客。”
但是,今天不一样——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江锦挺胸抬头,气势雄浑地当先走出电梯。肖澹轻笑一声,摇摇头,也提步跟了出去。
“一个自发的组织,自从我们公开了‘六爻’系统的运作模式,这群人就成天盯着我们,认为我们的系统会侵犯他们的隐私权。”徐蕙厌恶地皱起眉头,“天天闲得没事做,总以为谁都稀罕弄明白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一群愚昧无知还活在上个世纪的人。”
“你又怎么能肯定那两个科学家的死亡不是意外,你有证据?”
江锦按了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放弃了晓之以理,她的站姿放松了些,收敛了面上虚虚的笑意,目光显出三分锐意:“肖澹,听说你离职之后就一直行动受限,只要你能帮我们找出这个人,使发布会顺利进行,我们有办法撤销对你的监控,还你自由。”
江锦低低地“嗯”了一声。
“可是……”
孟汀洲不慌不忙地回应:“这些信号,还有些我们至今未能正确解密的,我们甚至可以假设它——有些源自人类的潜意识也未必不可。我们还可以设想,如果给动物植入电极,随着六爻系统的不断完善,我们是否有朝一日能实现交流?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全新的、未知的领域,但我相信,科技的进步是不可逆转的,我们永远不可能有完全准备好的一天。
肖澹挑挑眉:你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能?
有人说:“江锦,走!”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了二十多分钟后,眼前豁然开朗,露出十几栋高耸的公寓楼,像一群张牙舞爪的巨兽,盘旋在广袤的领地。
江锦指指自己的脸,真诚地建议道:“肖先生,你不会没见过女人吧……要不,你看看我?”
底下传来一阵哄笑,孟汀洲错愕了一瞬,而后笑了起来。
年轻的女孩儿已经早早地独当一面。
“隐私模块测试?你想修改隐私模块?”
肖澹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过期了的东西,更不应该放在货架上。”
“回家。”
看着台下一张张憧憬的脸,孟汀洲顿了顿又说:
肖澹权当没她这么个人,一手拎着袋子,一手刷了门卡,自顾自地进了家门。正要关门,一只脚抵住了门缝,随后,一道纤瘦的身影灵巧地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孟汀洲演讲时的姿态,绝对称得上气宇轩昂,科技界的精英、商业界的男神、理想型男友的顶配版。
司机从后视镜中小心地睨着她:“江特助这一趟不顺利?”
“前面怎么回事?”
付言不可置信地看向孟汀洲,在发现对方无动于衷之后,恨恨地摔门离开了。
目之所及尽是漫天火海,刺目的红遮蔽了她的视线。
“小锦,你回来了?坐吧。”
“你管我!”
一室静谧中,江锦瞥了瞥肖澹,忽然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孟汀洲?”
“熟悉六爻系统,能调取意外事故的记录,权限高能接触主脑,以及……有阻碍发布会进行的理由。”
江锦倒是面色如常,但目光中却流露出淡淡的压迫感——江锦是欧博的高级工程师,直接参与了六爻的核心研发,甚至六爻的雏形都是她已经过世的父母研发的,她比谁都有资格评价“六爻”。
“江小姐,就是这里了。”
孟汀洲的想法同江锦不谋而合,江锦也忍不住点头。
肖澹塞完棉花,抱着玩具熊站了起来,转身看着她,身高上的便利使他可以俯视江锦。
眉眼官司毕,江锦殷勤而不失优雅地站到了肖澹身边:“走吧肖先生,我带您去会议室。”
“基于此,我们开发了六爻系统,我们将这些年关于脑激光图的所有研究成果都导入它的主脑,又赋予它智能的运算模式。
“一直待在这里,只能自己跟自己玩过家家,甚至外出都有人监视的日子,不好过吧?”
她拼命地摇头。
孟汀洲走上前,冲他微微点头:“肖先生,这一次要麻烦您了。”
如此中二的一句发言,江锦自然是……信了。他可是肖澹啊,这个名字自带传奇光环,由不得人不信。
“我要去开会,没心思跟你开玩笑。我们能让你在这里自由活动而不受监视,也是走了不少的流程,肖先生要牢记自己的任务才好。”
会议室里,六爻项目组的众人鱼贯而入。二十多号人,组成了六爻系统的核心研发团队。
“我父母的死因啊……”不知想到什么,江锦微微出神,“等你先找出攻击六爻系统的黑客再说吧,我父母的事,要更难。”
这是中央总控电脑,也是六爻的自动脑。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博士。”
看出了江锦的不可置信,肖澹的唇飞快地一抿:“这个黑客提出的要求你们无论答不答应,结果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发布会会因此失败。他提出这样鱼死网破的要求你们还在这儿慢吞吞地想办法?除非你们根本就没有实话实说,防着我,还想求我帮忙……真是活在梦里。”
“啊?”
“欧博从来都没有泄露过任何一个用户的隐私,新技术的面市总要经过漫长的检验,我们也不能保证它百分之百完美。我在这里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你们当然应该质疑,这很好。
有人在她耳旁说:“江锦,对不起。”
江锦一口气梗在胸口。
“嗯。”
忽然,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问:“孟总,既然涉及神经层面,我们怎么能确定六爻的安全性?就算它是安全的,可是像您说的,我们脑细胞里的信息是无穷的,有些难免会涉及我们的隐私。我怎么能确认,这个系统不会解析出我不想让它解析的东西,而你们又怎么保证,它解析出的这些信息不会被泄露呢?”
徐蕙一看见他们,连忙迎上来。
“真的不要紧,我回去洗一下就好了。”
只除了孟汀洲和肖澹。
“我找不出。”
肖澹的眉眼却柔和了下来:“你的父母一定很为你骄傲。我记得,你来找我的时候说过,希望我帮你找出父母的死因。”
这个男人真是连微表情都那么欠揍呢。
“不是,你写的那一堆东西,我都看不懂。”
孟汀洲说,她失忆前,是他的未婚妻,如果不是两年前那场意外,他们现在可能已经结婚了。可江锦不记得了,自她清醒已有一年,现在的她,对孟汀洲欣赏有余,却始终生不出除了朋友之外的感情。
“可是你之前说……”
前者眉宇间似是染了疲惫,苦恼着不知道如何开口。而后者……跷着二郎腿,看戏似的,嘴里还发出了疑似“啧啧”的声音。
肖澹不咸不淡地说:“说说吧。”
付言讲到尽兴处,江锦忽然敲敲桌面,打断了他。
“叮”一声,电梯到了。
孟汀洲自然地为江锦拉开了左侧的第一把椅子,而后才在前面落座。
孟汀洲作为上司和朋友,无疑都是优秀的。
“只不过有个小问题要测试罢了,不值当打扰你。”
方才在楼外两人的互动已经够耐人寻味的了,没想到肖澹非但不知收敛,还这么“直言不讳”,周围人的目光隐秘地流连在桌首区域,众多视线画出了一个标准的三角形。
男人清浅的呼吸近在咫尺,他皱着眉,不甚满意地看着她:“怎么一副精力透支的样子,你昨天晚上去做什么了?”
“谢谢……”
“哦。”肖澹脚下一停,松开手,扭头就要回车上去。
“哦,是一个前员工,因为被开除了不忿过来嚷https://m.hetushu.com.com嚷,我们马上就把他赶走。”
清晨,欧博的大楼里到处是来去匆匆的忙碌景象。
欧博的辉煌从来都不是一家之言,“科技”两个字带给它的不只是金钱、名气,还有广泛被大众认可的形象和威望。
孟汀洲语调淡淡地说:“吴成光他们呢?”
欧博大楼的最高层,她一路走过了五六道关卡,最后走到一个办公室门前,办公室的门口挂着一个银色的牌子,上面写着“六爻”两个字。
“你笔下的女人,永远都是‘柳叶眉,鹅蛋脸,樱桃小口’,咱们且不说这种五官搭配合不合理,连看了几篇之后,我甚至都不用思考,看到这么描写的女性角色我就知道是凶手了。”
肖澹起身细细地打量起江锦身后巨大的书架:“对了,你们生物学有什么入门书籍吗?”
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这个疯子。
付言喘了一口粗气:“我们可以做得隐秘一些,而且这些信息储存在六爻系统的主脑中,没有人会去查阅,就让系统自动进行大数据分析,这对我们掌握受众的使用情况有很大的帮助!”
江锦叹了口气,下巴扬了扬:“他们是什么人?”
江锦余光中有个分外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可是当她仔细朝那群人看过去的时候,又找不到了。
一直坐在首座没有说话的孟汀洲抬头示意:“吴成光。”
会议室里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等到你找到更有意思的事情,再来找我。”
江锦抱着手靠在一边,漂亮的眼睛瞬间满溢了好奇。
气氛一时间沉闷起来。
只可惜,两年前的一场意外,他们再也看不到如今已然成熟的六爻了,她失去了父母,同时失去的——还有一段记忆。
江锦莫名:“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男人的气息极近,江锦耳根一热,条件反射地抬脚踹向他的胯|下。那人“咦”了一声,敏捷地躲开,扶稳她、松手、后撤,一气呵成。
“我要是这点儿能耐都没有,你们怎么会找我……慢走,不送。”
肖澹负手在屋内转了转。
第二天,孟汀洲一早就到江锦的家里接她。
江锦抿了抿唇,目光有一瞬间的闪躲。
这只能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狂欢。
“六爻下周就会正式问世,但是,前几天,我们受到了黑客攻击。幸而发现得早,并没有什么损失。但是如果不找出这个人,我们的发布会就存在威胁。有人向我们推荐了你,希望你能协助我们。”
宋敏雅再进来的时候,拿了一个档案袋,双手递给江锦:“江特助,这是昨天的实验记录。”
他说得有趣,底下一片善意的哄笑。
周一白天来超市逛的,大多都是赋闲在家的老人,最不缺的就是八卦心理,看见这一幕都不由得啧啧称奇。
那男人已经在墙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以一个没骨头似的、极其慵懒的姿势。他有一张相当英俊的脸,可目光幽深,仿佛裹挟着火焰的最炙热的风,足以让人忽略他的长相。
“嗯……这下有点儿意思了。”
说完,肖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也不理她了,扭头将东西一样一样地往冰箱里塞。
“对啊!”肖澹勾着唇,意味深长地笑,“比如……你啊。”
孟汀洲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江锦脚踝上自己握出来的痕迹,没再说什么,退回了座位上端起茶杯。水汽弥漫,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你怀疑我?”
“顺路。”
“付教授,你的这个参考数据,就是我们公司的隐私协议里明文禁止的内容。我们对我们的用户承诺过,植入电极,利用六爻系统读取的一切个人信息都将在用户获取之后自然销毁,未经允许,没有第二个人会看到。”
“所以六爻可以自主将脑激光图传出的信号不断进行深层分析,再通过大数据的对比进行解析,将结果反馈给你。比起我们所了解的自己,显然自己的细胞能告诉我们更多。
话题向着不可预知的方向策马狂奔,两个人突然相顾无言,江锦率先翻了个标准的白眼。
“他想要我们解散六爻研究组,停止发布会的进程。”
江锦点点头,捏着手上的卡片下了车。
“我要构思一本新小说,你来做我的助手。”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度陷入诡异的凝重。
江锦穿着一袭浅蓝色的连衣裙坐进车里,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自己过去就行。”
“他想要什么?”
江锦低下头盯着脚踝那一抹刺眼的红墨水,仿佛又看见那个男人逼迫的目光,还有他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
会议无非就是确认再确认,六爻系统的每一个微小程序都准确无误。
大门是半掩着的,里面隐隐有古典音乐的激昂节奏传出来,她试探地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他靠得太近,江锦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一只手臂高高举起,一个女学生站了起来,满脸红晕。
“我没有生气,只不过是一杯咖啡而已。”
面对众人若有似无的打量,江锦只是指了指身边的男人,淡淡说了一句:“我的助理,肖澹。”
江锦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这也能观察出来?”
江锦不由得看向发言的男孩儿,男孩儿严肃地皱着眉头,显然之前的话都没能打动他。江锦也不意外,就像校外那些闻风而来的抗议人群一样,并不是所有人都放心让自己脑袋里多点儿什么东西的。
肖澹回头,用一个更加坦然更加不以为耻的表情说道:“我不太会用电脑。”
孟汀洲的目光投向窗外。外头春光明媚,成片的绿荫飞速掠过,在他脸上留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江锦意识到了什么,清了清嗓子:“您好,我……”
江锦连忙跟上:“莫非肖先生眼有疾,耳朵也不太好使?”
演讲结束之后,北城大学的校长亲自送了他们出来。江锦留意到,校门口多了许多警卫,而聚众抗议的那些人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
“好的。”
“哎哎哎,你往哪儿去?”肖澹一下子伸手拽住江锦的手腕,生生将她溜得转了一个圈,甩回自己的身后。
“没事,涂料而已。”
孟汀洲摇下车窗:“小锦,你去哪儿,不吃午饭了吗?”
付言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像是被掐住了嗓子。
肖澹蹲在泰迪熊身边,将他掏出来的棉花往回塞,认真的样子宛若一个智障儿童。
江锦往后退了一步:“肖澹!”
江锦站稳后立刻翻脸不认人,面无表情地说:“我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麻烦收起你脑子里龌龊的思想。”
回去的路上,孟汀洲的秘书吴成光接了个电话。撂下电话后,吴成光神情严肃地扭头对孟汀洲说:“孟总,刚才董事会沟通过了,他们的想法都是,发布会的进程不能停止。如果我们不能在发布会之前……搞定那件事,确保发布会安全进行,我们的股价可能会出问题。”
“小问题?”江锦勾了勾唇,“我要你们昨天测试的全部细节,现在就要。”
“《消失的凶手》复印稿,肖澹写的书。”
“哦……”
“这你也知道?还有,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有……失忆症的?”
“没了?”
“我还知道你是谁。”
江锦连忙反手抓住他:“你干什么?”
“可是六爻的主脑中心……”吴成光有些为难,余光扫到孟汀洲,才转换了口风,“好吧,我带您去看看,请跟我来。”
江锦吸气呼气,艰难地重新构建了自己几近崩塌的理智世界,才又笑靥如花。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新研发出了一款智能系统‘六爻’,它是一款基于脑激光图的精神感应系统——可以实现细胞级别的探测,不仅能精准筛查脑部疾病、感应人的情绪……甚至能探究人类的潜意识等等。”
肖澹低头看着勉强到自己胸口的女人,蹙起眉峰:“私闯民宅,江小姐,我可以报警抓你的。”
“不了,我还有事。”她笑了一下,攥着文件离开了。
一个曾经叱咤警界的人物,他是一个天才,也是一个疯子。
屋内昏暗得很,她绕过玄关,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一个踉跄栽倒,手拄在地上,摸到了一大团棉花触感的东西。
江锦咬着牙说:“既然知道了,你还不坐下?”
江锦一脸茫然地回望:“我是生物学博士,不是搞计算机的。”
“两年前,有一对科学家夫妇,专门研究人类脑部神经,在这个领域成绩斐然。可是在一次试验中,他们以自己为实验对象,但不知为何实验出现了差错,实验室无端发生大火,两人葬身火海。随后赶到的女儿昏厥在现场,过后被救了出来。
她顿了一下,没抬头:“谢谢。”
“因为我没想到孟汀洲原来也有……这种想法。但是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的上司,六爻是我父母的心血……也是我爸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在让六爻顺m.hetushu.com.com利问世这个心愿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江锦惊讶地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等我闲暇的时间自然会帮你,但这里是欧博集团,我是欧博的高级工程师和总裁特助。”
江锦皱起眉:“尽快,不要影响正常的工作秩序。”
声音清亮,是二十七八的年纪该有的嗓音。
会议被打断,许多人低头玩笔,或战术喝水,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开玩笑,大佬打架,向来小鬼遭殃,此时自然是当个双目失明的瞎子安全。
“您好,我是欧博科技的总裁特助,我叫江锦。”
“能看出来?”
犹是春寒料峭的三月,欧博科技的大门前,孟汀洲站在台阶上等候,身后跟了几个穿着西装的员工。
吴成光低下头,纠结了一会儿才勉强开了口:
行,肖澹,软硬不吃是吧?她还就不信自己搞定不了他!
“你要学生物学?跟找出黑客有关?”
见肖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孟汀洲笑了一下:“如果不是跟我们俩一起上来,你还会再接受两道人工核验和两道自动安保门。”
徐蕙看见孟汀洲微微蹙起的眉峰,当即便冲肖澹冷呵:“不管是为谁而来,肖先生总该知道我们找你来的目的吧?”
“我是问你来干什么。”
江锦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费力地看过去。
“多谢。”
江锦突然觉得这个名字上的传奇光环越来越耀眼了。
“小心。”
吴成光伸手拍了拍徐蕙的背,轻咳一声:“肖先生,我给您复述一下事情的经过?”
“付教授,我查了一下出入记录,昨天你们开启了六爻系统,怎么事先没和我说?”
他眼皮掀了掀,也不知道看没看到这群人。
“倒也不必。”肖澹的胳膊肘放在桌边随意地撑着脑袋,食指点了点太阳穴,朝江锦一努嘴,“我是因为她才来的。”
“欧博走到今天是因为我们掌握着先进科技,但也是因为我们做事有底线。六爻系统不是平凡的科技产物,它的隐私泄露带来的后果是毁灭性的,在这方面,绝对不能留下隐患。”
徐蕙还想说什么,但一扭头就看见江锦看着自己。
她脚步飞快,经过的职员纷纷冲她打招呼:
孟汀洲长久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他的表情隐匿在车厢的阴影中,看不真切。
“好了。”孟汀洲挤了挤眉心,“江锦说的话有道理,六爻系统能够大范围推广的前提,就是绝对的隐私……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江锦顿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谢谢。身侧肖澹似笑非笑的目光无端令她脸上发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羞愧。
孟汀洲的讲座在北城大学举行,这是江锦昨日比较担忧的事情,不同于在总部大楼举办活动,这里的安保得不到保障。
又来这套?你到底是多想回家?
孟汀洲最终还是同意了,他严肃地看着肖澹:“肖先生,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她一本正经分析问题的时候,显得格外不近人情。冷静、理智、克制得惊人,没那么可爱。
可这室内无风,心跳的紊乱转瞬就灭了踪影。
散会后,江锦沉着脸收拾着资料,孟汀洲伸手拉住了她:“小锦,一起吃饭。”
频繁地被拒绝,付言暴怒地踹了一脚会议桌,脸色狰狞起来:“你反对我们就不能做了?凭什么?就因为你是孟总的未婚妻你就觉得整个欧博都是你的了?”
两分钟之后,门终于开了。
“那……”
“黑客手里的确有把柄,但不是所谓的代码,而是一段实验记录。
在江锦见到肖澹的第三回,肖澹愉悦地答应了她的请求,但这不能让她对他增添几分好印象。
江锦皱着眉,被男人推得踉踉跄跄毫无招架能力,不由得心生恼怒:“肖澹,你不好奇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角落里,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个英俊的男人。听见声音,他抬起头来,目光中暖意一闪而过。
“那我也有一个小小的附加条件。”
“你对我倒是调查得清楚。”
江锦顺着他的目光往窗外看去,为了安全性,这里的玻璃都做得灰蒙蒙的,几乎透不进什么光,更别提能看到窗外的什么风景了,她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那人终于逐渐显露出身形——可就在这一刹那,火光顿起。
午后,“砰砰砰”的敲门声响彻走廊。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之前电梯里一个个将自己站成了壁画的员工们,瞬间像是活了过来一样,一个个人模人样的,争先恐后四散去自己的办公室打卡上班。
付言做了一个深呼吸,拽了拽自己的领带结:“是我失言了。我只是想提醒江特助不要忘了,欧博能走到今天是因为什么,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一些。”
肖澹看着江锦,目光深深。显然,眼前的女孩儿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肖澹表情未变,像是压根儿就没见到江锦这个大活人一样,推着车继续往前走。
江锦双手抱胸:“那你说说看,六爻是我父母生前的心血,我有什么理由阻碍它的发布?”
“原来你也知道这事儿跟孟汀洲有关?”
现场掌声雷动,徐蕙将巴掌拍得震天响,双眼紧紧地盯着台上,眼中浮现出狂热之色。
肖澹神色复杂:“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车开了近一个半小时才回到市中心的CBD,巍峨的写字楼上有一个硕大的金属LOGO,旁边矗立着“欧博科技股份公司”几个银色大字。
“江特助。”
“它可以飞速地对大脑进行细胞级的扫描和鉴定。我们通过研究它的图谱,分离出不同波段,时至今日也才堪堪破解了部分信息。譬如有些波形代表了被扫描者的心情起伏,有些波形代表了被扫描者的睡眠状态,有些波形代表了被扫描者的大脑是否健康,等等。由此我们延伸出了许多项目小组,这些分支研究成果如今已经广泛地应用在生活、医疗、教育等领域。”
从肖澹那里出来,江锦觉得自己至少苍老了三岁。
刚进电梯,江锦一个没留神,尖细的鞋跟踩在电梯门框上的凹槽里,重心不稳地往前扑去。
“欧博科技从成立初期,到如今成为国际顶尖的科技公司,用了十年时间。这十年中,我们最出色的一项研究成果,相信在座的诸位都听说过——脑激光图。
孟汀洲犹豫了一下:“那好……小徐,你陪着江锦,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江锦没说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几个互动下来,底下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他伸着长腿,懒散地窝在宽大的沙发里,整个人透着一股颓废的气息,可是言谈间,又有一股子谁都看不上的傲慢劲儿。
“据说?你不是孟汀洲的未婚妻吗?怎么听起来,你们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亲密。”
那个女孩子脸一红,激动地使劲儿点头。
肖澹扬眉:“哦?”
“六爻系统刚刚宣布研究成功的时候,外界对我们有很多揣测。有人问,六爻真的像我们宣传的一样,达到细胞级的探测吗?甚至有人问,它跟做了个脑电图有什么区别?”
肖澹冷笑一声,扭过头去:“因为我是肖澹。”
“……”江锦有点气,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江锦舔了舔自己发痒的后槽牙,怒极反笑。
“我说的是小孟董。你该知道,没有孟汀洲的允许,付言怎么这么硬气,非要跟你叫板。”
也许那是一段撕心裂肺的痛苦记忆。
肖澹略一点头。
肖澹淡然地回答:“不管你是想激我,还是想利用我调查你父母的案子……但我认为,一个根本记不得事故现场发生了什么的人,对我毫无用处。”
所以你要看懂我写的东西做什么?疑问在嘴边转了两圈,又咽了回去。江锦莫名地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
肖澹扭头,面无表情地说:“我又不是学计算机的,就这几个黑色的大箱子,你觉得我能看得出来什么?”
窗外有恼人的蝉鸣,应该是个燥热的夏日午后。她推开房门,里面只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她好奇地走过去问:“你是谁?”
孟汀洲愣了一下,随后,毫不避讳地冲她扬起了一个帅气的笑容,当下,前几排的女生又是一阵小小的惊呼。
孟汀洲抬头直视他:“应该的。”
江锦对上他的双眼,正想要说什么,忽然,两人头顶的灯亮了起来,四周响起了机箱低沉的嗡鸣声,是孟汀洲回来了。
“回家。”
“不用你。”肖澹伸手指了指江锦,“她职位比你高吧,她带我去就行。”
江锦没有被他绕进去,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你是说,让六爻在后台对用户的信息进行实时监控?”
“因为我就是他们的女儿。”
肖澹“啧”了一声:“你再说,谁是谁的?”
一米八几的人了,非要试图把自己蜷成一个球瘫进沙发里,也不考虑一下沙发的承受能力。
肖澹回身看了一眼孟汀洲:“那就麻烦www.hetushu.com.com小孟董了。”
肖澹不搭理江锦,江锦就远远地跟着,直到跟着肖澹回了他的住处。
“没有……但是如果你这次肯帮我们的忙,我就把原因讲给你听。”
江锦将包里的复印稿掏出来往桌面上一摊:“我是来给你提意见的。”
终于,一辆豪华型商务车驶了过来,车停下,隔了十几秒,后座的车门才缓缓打开——当先走下来一个男人,倒是西装革履,只是神色懒散。
或许是下午跟肖澹拌嘴太过兴奋的原因,江锦折腾到半夜才勉强有了睡意,只是一闭眼,脑海里就忍不住浮现出那双掺杂着嘲讽和傲慢的眼睛。睡意加深,她也没力气将他的身影赶走,只得腹诽着进入梦中。
“可是你不是很看重这个六爻系统的隐私问题吗?孟汀洲跃跃欲试想要过线,你还能假装不知道?”
男人再次打断了她,语速很快:“我看过他的尸检报告,匕首横刺本就更加费力,尤其他的手臂很长,又惯用右手,这么紧急的时刻,他会以左手横刺左心房自杀吗?不可能!所以,一定是有人杀了他,伪装了犯罪现场误导警方他是自杀。
“而这一切,只要在你的大脑皮层植入一片两毫米厚度的电极就可以了,就像接种疫苗一样简单。”
江锦骤然停下脚步,身后的男人也不知是没留神还是故意的,整个人撞了上来,修长的身影正好将江锦罩住。
“你在现场?”
可是江锦总觉得,自己心中的某一块地方空空的,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每每探究,每每空虚无度——她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车到了欧博楼下,江锦回过神,率先开了车门下车。
江锦没说话,刚才那一闪而过的身影,就像是她的幻觉似的……也该是幻觉,毕竟那个人,已经许久未见了。
“你在自己眼中将不再是一个‘你’,而是一个可以分析的指定目标,你可以在六爻成立的任意一家研究室调取你所需的任何资料。
江锦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别跟着我了。”
江锦脸色都没变一下:“好说,随叫随到,考虑一下。”
果然,下了车,江锦就看见学校大门口围了十几个人。有男有女,年纪大的已经头发花白,年纪小的约莫才二十来岁,手上都举着牌子,在领头青年的带领下呼喊着。
在保安的目送中,江锦刷卡上了电梯。
男人骤然松开江锦的手,又瘫回宽大的沙发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自顾自地做了总结:
天光大亮,江锦满头大汗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四肢的无力感令她缓了好一会儿才穿上拖鞋慢吞吞地去洗手间洗漱。镜子里的女人面色苍白,眼底泛青,宛如一个晃悠了一晚上的女鬼。
越看,江锦的眉头皱得越紧。
男人的一只手圈住她的脚踝,手指干燥而灼|热,令江锦有一种被禁锢的糟糕感觉。她垂下眼睛,用了些力气才将脚缩了回来。
肖澹扬了扬眉,极近地打量着江锦,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仿佛都要看到她脸上被阳光照着的细小绒毛。
江锦像是在讲故事,音量适中,娓娓道来。
底下座无虚席,江锦和徐蕙在角落随意找个地方坐下。
“啧,有求于我还谈条件,有趣……你说。”
“用户的隐私并不是说我们保证不去看它就可以的,而是我们想看都看不了的时候,才能说我们真正用科技的力量保障了用户的隐私……所以我坚决反对。”
他干脆坐在办公室角落的沙发里,百无聊赖地以目光勾勒她的眉眼。
“江特助,孟总在顶层的办公室等您。”
“江特助这是昨天企宣部的会议记录,您看看。”
“你自己教我不行吗?”
输入指纹和密码,门自动开了,江锦缓缓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没了。”
肖澹喝了一口咖啡:“我是你的助理,我不跟着你我去哪儿?”
孟汀洲拧着眉,拇指擦过她脚踝上的皮肤,见那块红色没有擦掉,又神经质地反复蹭了几下。
所有人都在替她庆幸,一个目睹了父母身死的女孩子还有机会从那片阴影中走出来,以一个痛苦却不失温和的方式,继续着她的人生。
“孟汀洲最后不是也在会上表态了吗?就算孟汀洲一定要支持付言,我也不是没有办法阻止。隐私模块的雏形是我父母主导设计的,我曾经听我爸妈说过,为了防止六爻落在心怀不轨的人手里,他们给六爻设计了一个自毁程序,由一串密钥和一个存储了自毁软件的设备组成……我曾将密钥告诉过孟汀洲,但是那份自毁软件,他并不知道在哪里,因此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她想起身后退,却被孟汀洲抓住了脚踝,他声音低沉:“别动……是怎么弄的?”
周围有浓重的烟雾,有炙热的温度,她心底涌起一阵巨大的悲哀,令她不由自主揪住了自己的领口,蹲下身困难地呼吸。
“仰慕就不要了,不过六爻的运行、维护、升级,需要各个领域优秀人才的加入,我代表欧博科技,欢迎你来。”
孟汀洲,年纪轻轻却已经是欧博科技绝对的掌权人,她的上司、她的伙伴,也是她的男朋友——据说是。
神经病吧?
她的头发擦过他的脸,肖澹被弄得有些痒,忍不住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她的脸,硬是把她转回去。
你来我往短短几句话的工夫,奇迹般地,江锦觉得自己的状态回来了。
江锦的内心毫无波动,低头看着自己隐隐发痛的手腕,甚至有点想骂人。
江锦嗤笑一声,成吧,还挺有公德心。
江锦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虽然我不赞同他们的想法,但是我理解他,孟汀洲毕竟是个商人。”
“已经在里面准备了。”
肖澹扬了扬眉,一瞬间,气质显出几分痞气。他脑袋微低,凑近江锦的耳朵,一字一句地说:
江锦掩饰性地拿起书稿,佯装认真,装着装着,倒是真的被书中的内容吸引了。孟汀洲也抬手,将自己的面容掩盖在书稿之下,颇有几分手足无措的意味。
男人又骤然蹿起来,大步冲到江锦跟前,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地抓上她的手腕。
“在看什么?”
电梯门开了又合……而后再次打开。
孟汀洲伸手按下灯的开关却没反应,他顿了一下,有些歉意地冲肖澹笑了笑:“我忘了,自从上次黑客事件之后,为了确保主界面不会再次被黑,我们给自动脑另外连接了电路,不用的时候断开。稍等,我去开电源。”
江锦也跟着鼓掌,视线所及,不期然对上了孟汀洲的目光。
孟汀洲这时轻轻敲了敲桌面,提醒道:“付教授,请你注意言辞。”
“对。”
“不能再明显了,别人都叫他孟总,你却叫他小孟董。”
“坐下干什么,都说了是内部人员搞的鬼了,当然要去现场看看了。”
气人,但话糙理不糙。
眼见她的神采恢复了些,肖澹也笑了:“那你还自己生什么闷气?”
短暂的无语过后,她快速地调整好态度,试探地问:“请问您是肖澹吗?”
椅子摩擦地面的“刺啦”声突兀地响起——肖澹突然起身,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外套纽扣就要往门外走,江锦连忙拉住他:“你干吗去?”
“你还是来了。”
肖澹拨弄着自己的手指,显得兴致缺缺。
“早。”
孟汀洲走过来靠着江锦身边坐下,随手拿起一册翻阅。
她刚要探头去看。
她一路找过去,终于在一处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看到了这个门牌号。她往头顶上看了一眼,一个簇新的监控摄像头,正对着这户人家,一闪一闪地冒着红光。
“这样吧,我帮你这个忙,作为交换,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麻烦肖先生以后说话……站稳了。”
……
这里原本开发成一片高级住宅,只是由于交通不便,入住率并不高,透着几分荒凉。
“而我在这里看到了你——被害者的妻子!所以真相显而易见,你——就是凶手!”
江锦咬着牙笑了笑。
合上书,孟汀洲感慨道:“果然是天才,不管是当警察,还是写小说,都令人叹服……可惜了。”
“江特助,早。”
江锦正要爬起来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突然腰间一紧,有人从身后揽住她的腰,利落地将她捞了起来,同时,耳旁传来了一声男人的呵斥:“别动,不要破坏现场!”
江锦的手缓缓地攥了起来。
一只等人身高的毛绒泰迪熊凄凄惨惨地躺在地上,胸口横插了一把水果刀,棉花都翻了出来,周围洒了一些也不知是红墨水还是红色颜料的东西,旁边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陈设,完美复刻了一个犯罪现场。
于是,吴成光说:“两个月前,六爻系统最后一次的模拟测试,实验效果非常好,我们都很高兴。经过董事局的讨论,决定着手准备召开六爻系统面世的发布会。可是就在我们内部讨论会后的第二天,六爻系统的主程序受到了黑客的攻击。随后https://m•hetushu•com•com,有人向我们发送了匿名邮件,声称他已经拷贝了六爻的关键代码,威胁我们如果不满足他的条件,他将公布这个代码,让我们的发布会毁于一旦。”
“我还知道,是你杀了他!”
男人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有种淡淡的烟味儿,她突然觉得呼吸不畅,心慌意乱地别开脸去。
“给,咖啡和三明治。”
被肖澹占了位置的徐蕙拧着眉另外找了座位。
“江特助,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我们也只是在系统程序里面留下一个窗口,给日后的软件升级留下参考数据。”
办公室的门开启又闭合。
肖澹伸手半捂住嘴,凑到她耳边神神秘秘地说:“今天我来得比较早,恰好听到了一段有趣的谈话。”
“啊,真是完美的推断啊!”
肖澹从冰箱门后探出头来看她:“实验致死?听起来挺玄幻的,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不用谢,早上喝了你一杯,这是还你的……别生气了。”
江锦也尴尬起来:“应该抱歉的人是我。”
江锦起身,双手撑在会议桌上,下巴略扬起:“我也不需要你提醒我,我的父母为欧博的今天做了什么贡献。我只需要你记住——只有我,掌握着我父母的核心技术,并且,我才是六爻系统的总工程师。我说不行……就不行。”
“让我以欧博员工的身份留在这里,找出那个人。想必你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对外就说……我是江锦的助理。”
肖澹双手插兜,自然地跟上。
这一层格外寂静,踩着厚重的地毯,顺着走廊走到尽头就能看到一个门上挂着“六爻”牌子的办公室,孟汀洲输入指纹和密码,门自动开了。
肖澹就当没听见,拍了拍手:“既然现场没有任何可疑之处,我还需要就近观察,找出那个人。所以,你们的员工卡,给我做一张?”
三人在众人的相送下走出办公室,上了电梯。
孟汀洲准备周全,将六爻系统的技术原理用了很浅显易懂的话讲了出来,底下的学生听得津津有味。
“好。”
从她的车开到肖澹楼下,等着肖澹换好衣服下来,足足等了两个小时。她实在是不想跟这个既狂妄又龟毛的男人走在一起。
两个人僵持了一分多钟。付言忽然冷笑,踢了一下身侧助手的椅子:“敏雅,没听见吗?去把昨天的实验记录找出来,江特助要看。”
“我上学早,父母都是生物学博士,从小就耳濡目染,本科读完就直博了,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狂妄又没有礼貌的男人——肖澹。
孟汀洲自然地倾身,拉过她的安全带扣好。
江锦点头:“很公平。”
孟汀洲却收敛了笑意,踱步站到中央。
“孟总!”
江锦觉得自己完全是因为超高的职业素养才能继续站在他面前,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说服自己来都来了,忍一忍。
“我正在找嫌疑人啊。”
“我没有要求你夸奖。”
阳光温暖而耀眼,一束光中,有细微的灰尘在空中胡乱飞舞,而她站在屋子中央,眼睛晶亮,隐含期待。
肖澹这才打量了一圈他身后面色各异的职场精英,丝毫不给孟汀洲面子:“是挺麻烦的……”
负责调查的人点点头:“我打听清楚了,他每个星期一都会来这家超市采买生活用品。”
这是一个与外面的繁忙形成鲜明对比的地方,屋内摆放着几个巨大的机器,乍一看像是工业生产用的庞然大物,可那低频率的机箱转动声,昭示着它们属于昂贵的精密仪器。
江锦知道孟汀洲在可惜什么,肖澹的处境不容许这些书稿问世。
隔天,孟汀洲开完了会,就看见总裁办公室沙发上埋头苦读的江锦。
到多媒体厅的时候,孟汀洲的演讲已经开始了。
肖澹站起来,围着江锦,不紧不慢地踱了几圈。
江锦默默地低下头去。
“合着就你学过三顾茅庐是吧?”——言语也成了刻薄的代名词。
交响乐的终章,鼓点落幕,应和着他的话,合起来就像是一出演绎得淋漓尽致的舞台剧。
“你穿这一身很漂亮。”
江锦犹豫了一瞬,还是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六爻的启动是有严格规定的,无论是不是实验性质,只要电源开启,都要形成一份详细的实验报告存档,以便发生什么问题可以及时翻阅。之前的每次启动江锦都在现场,因此从来都没有调阅过,可是现在,付言竟然绕过了她,私自带人实验。
“我知道了。”
“喜欢吃葱花香菜的味道却不喜欢直接把葱花香菜吃进去,每次都要先放再挑出来,我之前从来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种挑剔的女人,你才应该住嘴。”
江锦正好从车上下来,闻言忍不住瞪了肖澹一眼,冷着脸越过他走向孟汀洲。
江锦忍下翻白眼的冲动。
在江锦眼里,肖澹就是个浑蛋。
江锦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脚踝上一片红,应该是不小心沾上了那只可怜的泰迪熊的“血迹”。
奶制品区,肖澹举着一瓶酸奶看了一眼,不知看到了什么,眉头一皱,顺手将东西扔进了购物车。
肖澹从她身后望向办公桌,一份份上面写着的……都是他看不懂的专业名词。
——只是有时,孟汀洲理所当然的亲近,令她浑身上下不自在。
高跟鞋“咚咚”地踏在大理石上,带着一种凌厉的节奏,令人目光都忍不住集中过来。
“注定不能问世的小说,写它做什么?”
“砰”的一声,厚重的铁门将江锦关在了外面,冷冰冰的门可没给她半分面子。
“无聊。”
江锦的眼睛都瞪圆了:都到门口了,怎么还能反悔?
“毕竟在这里你是我的助理,你归我管。”
寸步不让、掷地有声……且有点可爱。
他的声音很轻,却郑重:“江锦,我们这一次的发布会,不能失败,那是我们……也是你父母的心血。”
从欧博离开,江锦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就赶到了一处中型超市内。她躲在大门后,目光搜寻着进进出出的顾客。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直说,什么事?”
“好,辛苦了。”
“你是说……”
付言滔滔不绝。他是六爻系统研发的负责人之一,在公司内职务和江锦平级。平日里,江锦虽看不惯他的某些行事作风,但他资历在,再加上四十来岁了,也算是上一辈的人,江锦只尽量避开,不愿和他正面起冲突。
想到他后背也没长眼睛,江锦终于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低头看他,语气不自觉地不耐烦起来。
江锦几疑自己听错了:“啊?你说什么?”
门后是肖澹略带不耐烦的脸,他在没陷入自己内心世界中的时候,表情还是很寡淡禁欲的,此刻脸上特意刻薄起来,那真是要多刻薄有多刻薄。
“只要六爻顺利发布,下一步我们会申请到试点许可,对国民的大数据资料进行融合,在全国范围内建立试验站,利用三至五年的时间进行检测技术推广……”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宽敞的办公室内隐约有细小的灰尘飞舞着。她侧脸的轮廓尤有几分属于少女的柔和,可不经意间经常蹙起的眉头和下笔签名时的笃定,都让她较同龄人多了几分气势凛然。
“说重点。”
男人始终不答话,她急了,又催促着问:“你到底是谁啊?怎么会在我爸妈的实验室里?”
肖澹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嗤”了一声,双手搭上她的肩,将她往门外推去。
不需要额外的指令,一个不到一米高的机器人移动过来,将冒着热气的红茶准确地送到她的手里。
徐蕙盯着孟汀洲的背影,忍不住手捧脸颊,面色泛红:“天啊,孟总真是体贴,我要是能有一个他这样的男朋友,我死而无憾了。”
肖澹突然变得执着,似是非要从江锦口中听出她的真实想法。
倒是没一个人觉得他们不是夫妻关系,毕竟男的帅、女的靓,约莫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吧。
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忽然,周围的光线急速昏暗下来,蝉鸣和阳光都消失殆尽。顷刻间,如同有一张巨大的网笼罩了整个世界,也笼罩住了这个世界里的人。
江锦握着笔的手紧了紧:“谢谢你今早提前提醒我,不然或许我还真会被付言打个措手不及。”
江锦利落地拆开档案袋,不顾付言难看的脸色,细细看了起来。
看着手里的一个个方块字,江锦突发奇想……
“且不说这份实验记录本来是保密的,黑客是怎么知道的,单说主脑被攻击的情况就有些蹊跷。在构建安全系统的时候,我们曾经邀请了国际黑客比赛Pwn2几届的冠军来攻击,他们也都无法入侵程序,所以只能从主脑自身的端口入手。
“我们之所以没有报警而是请您来帮忙,一个原因是这件事确实不宜闹大,另外一个原因是……我们怀疑,这就是六爻系统研究团队内部的人干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肖澹离开又回来m.hetushu.com.com,没有对江锦造成丝毫影响。她似乎因为某种原因,强制性地将自己沉浸在忙碌中,和外界隔绝开来,直到一个托盘轻轻搁在了江锦的身旁。
江锦毫不怀疑,如果此时给肖澹一把瓜子,他能当着满屋子人的面游刃有余地嗑起来。
男人没答话,仿佛是在打量她。过了十几秒,他才拿起遥控器随意地按了一下。窗帘缓缓拉开,外头正午的阳光瞬间洒了进来,一切魑魅魍魉统统现形。
“说了给我当助手,你当然要跟在我身后。”
她不安地皱起眉:“你们先进去吧。”
车停在一栋公寓楼前,司机回身看向后座一个眉眼精致的女人。
“孟总您好,我一直很仰慕您。我今年即将毕业,请问我以后可以去欧博工作吗?”
“小锦你看这里——”孟汀洲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想要分享,一边凑过来,一只手自然地环住她的肩膀,将她半揽在怀里。
“那你很棒!”
“回公司吧。”
吴成光话音未落,孟汀洲便站了起来:“要说权限,我是最高的,我带你们一起去吧。”
他的眼睛正对着光线,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琥珀棕色,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薄唇轻启,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嗡鸣。
“关于六爻系统怎么保护个人隐私这个问题,很复杂,我们设置了详细的环节,将会在发布会现场展示,届时你可以过来参加,亲自了解一下。”
13栋2301号。
他弯下腰,表情坦然并丝毫不以为耻:“我说……我找不出那个黑客。”
“我这里都是高阶书籍,公司有普及入门的生物学,电脑里有个学习系统,你自己找找看。”
“孟总,江特助,你们可算来了。走,我们从偏门进去,免得被这帮人缠上。”
“现有的线索等同于无,我找不出黑客,但我能让他自己出来。”
“你想多了,没有你和孟总的授权我能干什么?不过,既然你今天提出来了,我们不妨就商量一下——我昨天确实做了一个隐私模块的测试,测试后我发现,我们可以做到在隐私模块的系统里留下一个窗口,用来反馈用户的使用体验。”
话虽如此,肖澹还是留了个门缝,让江锦顺利挤进来。
“可是外部人员从欧博大厦的正门算起,一直走到主脑面前需要经过九道门,且门卡权限和安保等级不断升高,外人闯进直接接触主脑端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如果不是外人,那就极有可能是、是……”
肖澹偏过头,不以为意地笑:“那又怎么了?”
孟汀洲看了一眼肖澹的背影,这才提步跟了上去。
孟汀洲的手落在了空中。他苦笑了一下:“抱歉,我只是……一时间忘了。”
江锦一个激灵,“嗖”地站起来。
“……”
肖澹一边瘫回沙发上,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这回你又有什么好说的?”
江锦翻了翻流程,看到举办地点,正要说什么。忽然,孟汀洲面色一变站起身,手中的茶杯“砰”地搁在桌面上。
“谢谢——”
蓦地,一只手略过江锦,灵巧地接过了这杯咖啡。
恐吓信的事要保密,会议室里,与会人员不超过十个人,要么是欧博的高管,要么是孟汀洲极为信任的人。
肖澹交叠着双腿,一手拄着脑袋,食指有规律地点着太阳穴。
孟汀洲清了清嗓子:“肖先生,十分感谢您能……”
江锦的余光扫了一眼所谓的“案发现场”。
江锦偏头看了一眼徐蕙:“一项新技术的问世总要经过漫长的检验,我们不能保证它百分之百完美,他们当然有权质疑。”
江锦冷笑:“说要来看的是你,觉得没用的也是你。”
都说结了婚的男人不爱逛超市,勉强陪着老婆来也都巴不得早早买完回家。可是到这一对儿,却全然反了过来——男人推着购物车在前面精挑细选,女人一脸不耐烦地跟在后面。
江锦一愣,只见面前的人突然一矮,半蹲在她面前。
“江特助,咖啡。”
尽管穿着昂贵的职场三件套,擦着最有气场的红棕色口红,脚踩着五厘米的银色高跟鞋。来到欧博大楼的时候,江锦依旧从内心觉得疲惫,仿佛今天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要结束了。
“跟着我你就能找到嫌疑人?”
“他父亲还是欧博总裁的时候,大家的确叫他小孟董。但是后来他父亲身体不太好,逐渐退了下来,欧博就是孟汀洲掌权了。据说他跟他的父亲有些观念不合,所以不喜别人叫他小孟董,后来欧博上上下下的人都只叫他孟总了。”
“我当然知道。”
江锦轻轻舒了一口气,一转头就看见肖澹托腮仰望着她,还冲她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说:看,这一定就是你想阻碍发布会进行的理由。
“肖先生,这里就是中央总控电脑室,也是六爻的自动脑所在。”
江锦望向窗外,皱了皱眉:“你就在这里等我,我自己上去。”
肖澹:“看出来确实是用功了……”
仿佛有风吹入心湖,有一丝讶异,有一丝动容。
江锦摇头:“我还有事,你自己吃吧。”说完,她两三步跑走了。
江锦点点头,拐了个弯刚走到电梯间,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哗声,隐约有个年轻的男子大喊着:“江小姐,江小姐!”
智障!
见她情绪不高,孟汀洲没有问她这一趟结果如何,而是随手递给她一份文件。
随着男人的靠近,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道冲进了江锦的鼻中。不知怎的,她蓦然回忆起了昨日肖澹身上那股子烟味儿,好像是薄荷的。
这回,肖澹连眼睛也弯了起来,又重复道:“有趣,真的有趣。”
虽说工作诚可贵,可八卦……价也挺高的。
“脑激光图是一种新的测定形式,它跟脑电图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后者只能测量电位,而前者则能达到细胞级的测量。
意识到这一点,徐蕙强笑着附和了一句,低下头不再反驳了。
没忍住,江锦大大方方地冲他翻了一个白眼。
徐蕙不耐烦地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嘟嘟囔囔地说:“让孟总等他,架子还挺大。”
肖澹扭头,敛了肆意的目光安静地落在她身上。
忽然,两个保安匆匆赶来,不偏不倚地挡住了她的视线:“抱歉江特助,有个人来闹事。”
江锦勾着笑,伸出手,葱白的食指缓缓贴上肖澹的额头——然后兀地用力戳开。
一个长着圆圆苹果脸的女孩儿连忙起身出去了。
肖澹看着江锦利落地处理着今天的工作,她格外认真,肖澹绕着她的办公桌转了两圈、哗啦啦翻阅了她身后书架上的书、“不小心”碰倒了两个奖杯,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部电梯的外头是透明的玻璃,正对着欧博大楼内部,随着层数不断升高,大堂空地上忙碌穿梭的人影越来越小。欧博的大楼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部,设计上都散发着淡淡的金属光泽,是科技感和金钱味道的完美结合。
江锦走过去,余光在亮着的电脑显示屏上扫过,“消失的凶手•尾章”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那个男人虽然面对着她,可是窗外阳光刺眼,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她费力想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可是换来的只有眼睛越加酸痛,使得她几乎沁出泪来。
她忘了是什么原因,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走,一旦她走了,就……就会有什么事发生?
江锦面带笑容:“何必那么麻烦,您出门冲着监控摄像头招招手,保准警察一会儿就来了。”
“所有人都以为家是第一案发现场,实则不然。除了我,只有凶手知道第一案发现场到底在哪儿。所以上次我故意提出凶器还没有找到,就料到凶手一定会急匆匆地赶过来销毁证据。
忽然,一只纤细白净的手从车中捡起了酸奶,然后像逗狗似的,将酸奶在肖澹面前晃了晃,语带微嘲:“这杯酸奶已经过了保质期,肖先生不看生产日期吗?”
江锦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挺奇妙,竟然是她爱吃的那一款。周边的超市都没有卖,要开车去几公里外的一家咖啡馆才能买到,也不知道肖澹怎么会刚好买了这个。食物落进胃里,她的心情好了几分。
她于是逐渐堕入更深的梦里……
男人打断了她,跟方才相比,音调突兀地降了下来,配合着背景音乐深沉的大提琴声,有一种戏剧念白的感觉。
“肖澹看起来不像是会逛超市的人,你确定他会在这儿?”
司机还是不太放心:“那您有什么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六爻系统的实验前期,曾经出过一次事故。当时由于实习生的错误操作,一个研究志愿者的脑电波发生了紊乱,精神恍惚,虽然我们及时停止了实验,但他的神经系统还是产生了不可逆的损伤。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江锦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走进来,熟练地推走了一辆购物车。
肖澹忍不住扬了扬眉。
“明天有一场讲座,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给你找技术部门的同事过来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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