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战胜月考
“选那个朗姆酒味儿的。”沈清耀饶有兴致地看两个小女生在橱窗前选择冰激凌，兴冲冲地说。
“确定。我都帮你大致算好分数了，进步不小。”
时钟“嘀嗒”作响，凉夜迢迢，沈清耀却已经开始期盼她睡醒，脑海中不知怎的竟冒出一句幼时曾陪爷爷听过的昆曲——“数尽更筹，听残银漏”。
“喂喂，你怎么这么快就说完了，我还没准备好呢！”
“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完美呢？”
“不好。”沈清耀乍然被她一撒娇，只觉心跳乱得一塌糊涂，拒绝得越发彻底起来。
“其实考得还不错。”沈清耀轻声开口。
“又生气啦？但你有时候又很温柔，很有耐心，很聪明，很懂我，所以综合起来还是个神仙大好人，瑕不掩瑜。”顾萤托着下巴，笑嘻嘻地说，见他不语又补充道，“好啦，不要那么小气了，我这修辞手法叫欲扬先抑。你真别说，长大以后我还挺想找像你这样的男朋友的。你也知道嘛，我这个人就容易飘，被你刻薄地吐槽几句还能清醒清醒，嘿嘿。”
“喂……你看看自己的全校名次。”沈清耀提醒。
顾萤闻言愣了一下，忽然回忆起自己小时候在网上看过一个沈清耀的访谈，他结尾时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克服困难，砥砺前行”，这曾经是她初中时的座右铭。
林曼英作为一个深谙中学生心理的资深教师，对此反常离奇的行径十分重视，慎重思量之后开始旁敲侧击问她是不是早恋了。
“这算什么不好的方面？没有敏感的内心，哪来细腻的作品？这是一种天赋才对吧。我们这些凡人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是因为对这个世界的感知比较单一，无法去理解别人。如果连这一点都意识不到，反而嘲笑别人内心敏感脆弱，岂不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吗？”顾萤一旦维护起偶像来就自动变身诡辩大师，“一个有远大理想的人，一定有着比平凡的人更纯粹、更敏感的内在。当然，这些未必是世俗所认定的良好品质，世俗追求一种钝感和大而化之，追求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小节却有可能……毫厘微末之察中得见泰山。这就叫，芥子纳须弥。”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指桑骂槐说我没心没肺！”顾萤反应机敏地抓到了漏洞。
顾萤一听就有点泄气，她正斗志昂扬呢，妈妈就开始预言她早恋、半途而废了，甚至提前打预防针来警告她。
“别高兴太早，这次题目出得相对较简单。”沈清耀温声道，“而且很多题目都有相似的作业题给你做过练习，如果这样还能考低分，那你真
m.hetushu.com.com成了无药可救了。”“1……132分？开玩笑的吧？”顾萤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哦，这就不得不说法国的天才数学家Galois（伽罗瓦），他去世的时候只有二十一岁，据说是遭人迫害不得不参加一场必死的决斗。他提出了奠定抽象代数基础的两大理论，一个是群论，另一个是解决高次方程不可解的理论，也就是Galios理论。自他之后，代数学的研究便从最初的代数方程转向了代数结构。和他同一个时代的还有另一位英年早逝的天才数学家，叫Abel（阿贝尔）。他发现了群的交换性可推出求根公式的存在性，为了纪念他，交换群就被命名为Abel群。可惜Abel生前不被承认，一生穷困，孤独地沉浸在数学研究之中。他死后，挪威著名雕塑家Vigeland（维格兰）为他设计了纪念碑，把Abel设计成在圣灵指引下的理想主义者，脚下踩着两头被驯服的怪兽，分别代表一元五次方程和椭圆函数。”
“努力过就很棒了！我们只管拼尽全力，其他的就交给老天咯，至于结果，管他呢！”辛静牵住她的手，“去吃冰激凌啊，我请客。”
“我现在可以立刻出一套不超纲的试卷让你考零分。”沈清耀幽幽冒出一句。
“你这么一说，我们倒可以打个比方，数学里的trivial国内教材翻译过来通常是平凡，比如平凡子空间、平凡群、平凡解，代数结构里面的Ideal通常被翻译成理想。存在这样一个定义，如果一个环R（Ring）除去｛0｝之外是一个乘法阿贝尔群，我们就叫它域F（Field），它拥有更多的良好性质，反而没有非平凡的理想（双关）。”沈清耀笑着打趣道。
“你又开始飘了，顾萤同学，再接再厉。”沈清耀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摸摸她的头的冲动。
“那倒不是。”沈清耀满头黑线，嘴角抽了抽，轻轻咳了一声才继续缓声道，“比如他可能会……内心比较敏感脆弱，不会像你一样，经常性地原地满血复活。”
“考得怎么样啊？”辛静在教室门口等了顾萤许久，才见到她拎着书包垂头丧气地走出来。
“你肯定又要说，我根本不了解他，只不过是在迷恋自己的幻想罢了，那我也没有办法否认……对于我而言，他就像一场遥不可及的梦，似幻似真，又因为熠熠生辉的灵魂而让我觉得实实在在地被照亮了。”顾萤的目光又落回自己床头的海报上，良久之后她起身，指尖小心翼翼地轻轻触碰海报里沈清耀的眼睛https://www.hetushu.com.com，“你看，他的眼睛里盛满了光。”
“嗯……群，环，域，理想？”
历时一整个周末的月考就像一场场稀松平常的练习一般无知无地一闪而过，顾萤兵荒马乱地考完最后一场，闷闷不乐地走出考场。
“不会，我看你挺正常的，比起真正的脑残粉，你差远了。”沈清耀可没少被自己的疯狂粉丝吓到。
顾萤久久不言，透过深秋微潮的雾霭，抬手仔细抚摸过自己各科成绩的数字——其实她考前有过很多神奇的幻想，比如像动漫主角一样突然异能爆发，考出第一，令周围所有人刮目相看，或者像武侠小说里那样遇到一个大师指点后，突然发现自己是个奇才，武艺突飞猛进，震惊所有人。相比而言现在这个结果太过寻常，却偏偏是这份寻常，更赋予了她力量——她仍然是那个顾萤，没产生魔法，也没什么奇迹，努力的过程很辛苦，成绩仍然平庸，却是实实在在的、真正属于她的巨大进步。
顾萤自打被顾泽的一番犀利说辞刺|激到之后，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进入备战状态，以往她再怎么努力也不得法，横冲直撞反而头破血流，如今有了沈清耀每日矫正指点，很多问题皆成了蛇打七寸，人生难得从做题中尝到了甜头。她每天晚上沉迷刷题到十二点，就算睡着了，梦里也都是自己琢磨不出方法的题目，早上六点睁开眼睛清醒五分钟就开始背诵语文和英语，又仔细弄了一沓卡片记忆化学和生物的零碎知识，偶尔吃饭的时候还要拿出来翻一翻。
“以往最棘手的数学我都考了这个分数，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事是我顾萤做不到的吗？”回教室的路上，顾萤感觉每一步都像踩在了棉花团上，飘飘欲仙。
“你这个人啊，刻薄、毒舌、脾气大，还总喜欢讲很多奇怪的冷笑话，不会逗女孩子开心，除非你长成沈清耀那样，否则怎么会有女孩子喜欢你。”
“怎么可能？我以前感觉考得还行的时候都一塌糊涂，现在我觉得糟透了，成绩肯定更差。”顾萤暗暗沮丧，“全程都感觉自己像闯关游戏里面被怪兽们砍得只剩下一格血苟延残喘的小人。”
“抱歉，我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沈清耀自幼被教育要有边界感，到了顾萤身上反倒全都失效，总是忍不住左右她的想法。
“你看你又欺负我！”顾萤气鼓鼓地把书本、作业本、文具袋一股脑儿地塞进书包。
“哎哎，你可别说你没听过学校里流传的八卦，说你跟黎铭舜一个校花一个校草……”
“那……等我考完去吃上次你想去的那家砂锅麻辣烫，你跟我说句晚和-图-书安总行吧？”
“好，这次听你的。”顾萤心情晴朗，答应得很爽快。
沈清耀沉默。
“我好想去走他走过的路，看他看过的风景。”顾萤没有得到回答，自顾自地说，“这样好像就能离他稍微近一点点。”
她含混不清的呓语渐次消散在静谧的夜里。
“其实吧，我就是会觉得，和沈清耀比起来，周围的人都索然无味……所谓满目葱郁，独见青山。”顾萤说完就感觉自己中二又矫情。
沈清耀一愣，显然没料到是这种答案。
“可这个跟有没有女朋友有什么关系？”沈清耀不服气，毕竟他从小到大一直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
“算了，你肯定会吐槽我追星走火入魔。”顾萤欲言又止。
“洗洗睡吧，明早还要起来背单词，免得下次再对着黑板一个都不会写。”沈清耀的语气毫无起伏。
“妈，我去学校是学习的，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小道八卦从来不关心。”顾萤堵住耳朵不想继续听下去，“而且我什么时候成校花了？用‘笑话’来形容我才更贴切吧。”
“那你知道我分班考试数学都没考及格吗？”顾萤捂住嘴才不至于尖叫出来，“如果……如果我最后一道压轴题解出来，岂不是奔着满分去了？我果然是……天才吧！”
“我……脾气很大吗？”沈清耀从小到大得到的评价都是“谦和有礼，温文尔雅”，头一次被人说脾气不好。
顾萤听到这个质疑的时候正在刷牙，一个不小心差点儿把漱口水给咽下去。
“是啊，你经常莫名其妙就不高兴了，得哄着。”顾萤撇了撇嘴，“还控制欲爆棚，管早恋比我妈妈管得都严格，我跟男生多说几句话你就不高兴。”
“连你也笑话我！”顾萤兴致缺缺地接话，“我对早恋没兴趣。”
“晚安。”
“虫虫，你说，他这样的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顾萤静静端详着海报。
“喂喂，你就不能让我多开心一会儿？”顾萤愤然发现堵住耳朵也是掩耳盗铃罢了，沈清耀的声音似乎直接来自她的大脑，而非通过耳蜗传导声波。
“碳酸钠是碱吗？”沈清耀见她放空了大脑发呆，开始突击考查。
“嗯……”顾萤强撑起情绪笑了笑。
沈清耀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的人生从他出生开始就没有时间留给这些，数学和钢琴占据了他绝大部分时间，而他也乐于沉湎其中，根本无心顾及其他。
“就当扮家家酒，过过瘾而已嘛，你就当自己是个配音演员，好不好吗？”顾萤兴致勃勃地央求，“就一句，就当满足一下我的小愿望了。”
“为什么？”沈清耀好奇。
沈清耀没说话。
“我告诉你，你可https://m.hetushu.com.com要保密哦，不准告诉别人。”顾萤说完才发觉这是一句废话——就算他想告诉别人，别人也听不见他说什么呀。
沈清耀怔怔地将目光凝聚在她圆润光洁的指尖上，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那我信你！”顾萤悬在心口的包袱终于落地。
沈清耀苦笑，他此时一点都不想知道自己未来在做什么，顾萤的世界就好像他的避难所，令他得以在人生中暂时当一只鸵鸟。
“被称为纯碱但属于盐类。”顾萤下意识地一通回答，回过神后又全身一瘫，趴在桌上懒洋洋地拖长了尾音强调说，“虫虫老师，你就是装在我大脑里的考试训练机器吧？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儿了？”
“大跃进也是不可取的。”沈清耀笑得声线都开始不稳，“但276名还是有可能的。”
月考结果在一周之后张榜，顾萤迫不及待地跑去看，目光顺着榜单上一排人名一路向下，心也一点点下沉，在最后一栏里找到了自己名字的时候已然泪盈于睫——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考倒数第一，却是她第一次有所期待。
“没事，我就喜欢这样的，毕竟我自制力差，意志力薄弱，你天天管着，我不容易因为管不住自己而后悔，嘿嘿。而且你是傲娇属性，可爱得很。”顾萤倒不是什么记仇的人，“只要虫虫可以一直陪着我，怎么欺负我都无所谓。我朋友本就不多，像你一样能够心无芥蒂、无话不谈的就更没有了。”
“呵呵……好冷的笑话，你生前一定没有女朋友……”顾萤尬笑两声，伸了个懒腰道，“众所周知打比方的目的是把事情讲得更容易理解，而不是让别人更加听不懂。”
“你妈也没瞎操心，你隔三岔五被不同男生又是送礼物又是送信的，会担心你早恋也是人之常情。”沈清耀话锋一转，意有所指。
“讲什么？”
“我的天，你作为亲妈可不要造谣，别把写作文的发散思维用到我身上呀。”顾萤头疼地扶额，忙不迭地撇清关系，“我跟黎铭舜同学虽然在同一个班，但平日里都说不了几句话，哪儿来的机会早恋啊！”
那是因为他经历过了变声期吧……
“宝贝虫虫，你最好了，你就是神仙本仙，你能不能给我来一句‘顾萤，我喜欢你’之类的？”顾萤突然来了主意。
“一会儿我躺在床上的时候你再说。”顾萤说着就已经换好了睡衣，“不行，我这会儿好兴奋，睡不着，要不你再接着讲讲冷笑话吧。”
“哟，你活了十几年了都没这么拼过，天天上学跟梦游似的，突然这样总得有个缘由吧？跟妈妈说说，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哪个成绩好的男孩子，想考同一个大学呀？”林曼英和*图*书认定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是不是你们班的黎铭舜？”
“你再看看自己的数学成绩。”沈清耀再一次提醒她。
“不太好。”顾萤虽然没有像以往那样总是“看什么都眼熟，就是不会做”，但考试和练习不同，没了沈清耀的指示提醒，她依然在不少题上束手无策。
“喂喂……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沈清耀对于自己辛勤做全职家教还被归类为“欺负”的形容十分不满，“就算我有时候严格了一些，也是希望你克服困难，砥砺前行。”
“啊……别人二十一岁都为数学大厦添砖加瓦了，不知道我二十一岁的时候会在做什么……”顾萤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应该在读大学吧……那沈清耀会在做什么呢？”
“我会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顾萤握拳，“这次第376名，我每天少睡一个小时，争取下次少个3！”
“你们学校高一一千多名学生，这个名次已经算是上游了。”沈清耀笑着揶揄道，“难不成你想努力大半个月就能随随便便超越培优班的尖子生？那你也太小瞧他们了。”
“行，你知道自己是去学习的就行，可别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林曼英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末了又不忘补充一句，“最近状态不错，要坚持，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持之以恒才能出成绩。”
“你确定？”顾萤听了感觉颇有道理。
“恰恰相反。你以前感觉考得不错，是因为什么都没学扎实，连自己哪里错了都不清楚，从而导致自我感觉良好。现在你所谓的糟透了只是跟你做练习时的感受相比，要知道你做练习时因为有我把关，每次都是全对的，自然不一样。”沈清耀不疾不徐地解释。
“同学，你清醒一点。”沈清耀透过玻璃窗的倒影端详着她睁得浑圆的一双可爱杏眼，哭笑不得。
“……我真没有。”
“哎，等等！我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会觉得你的声音那么好听了！你的声音有一点像我男神哎！”顾萤一副灵光一闪、恍然大悟的模样，“天啊，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就越听越像，只是你的声音更低沉一些。”
“不答应你不合理的请求就叫欺负你？那我每次想吃点小吃街卖的麻辣烫也没见你答应过。”沈清耀翻旧账。
顾萤讷讷地把目光移向榜单右下角不起眼的小格子，上面标注的是全年级的排名，数字是“376”。
“妈，你这什么脑回路，我努力学习怎么会跟早恋扯上关系？”顾萤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吐槽，“这话说的，就不能鼓励鼓励我吗？”
“哪方面不好？”顾萤根本想象不出，“比如很花心，会找很多个女朋友那种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