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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萤有耀

作者:松风al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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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关关难过

第八章 关关难过

顾萤早上做出了一道被人刁难的数学题,哪怕英语课前听写单词全军覆没都没能影响她亢奋的心情,一整天都处于一种自我陶醉的状态,自习课整理起笔记来都比往常顺畅了许多。
何超越清楚地记得顾萤说过自己是沈清耀的粉丝,十分聪明地对症下药,说完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本想再补充一句“这几乎是我最喜欢的一张CD”,结果还没开口,就听到顾萤干脆利落地说“成交”。
陈越听闻“成交”二字时差点儿吐血,脸红得逐渐发紫,张牙舞爪像个受惊过度的章鱼。
“你至于吗?”沈清耀此时已然哭笑不得,“明明那么讨厌你弟弟,就为了张CD……”
“你笑什么?”辛静狐疑地扭头看她。
沈清耀嘴角抽了抽:“我并不胖。”
“走啦,先去吃饭。”辛静说着便把她拉起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吃饱了才有力气做题。”
“好好好。”顾萤连连应声,“吃什么?”
“所以呢?”顾萤不想多做纠缠,不适地后退了两步,眼神警戒地看着他。
“顾萤,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我们堂堂一班不能连三个人都出不了不是?”陈越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说辞,便索性把利诱的招使出来,“比赛赢了有赵震海老师发的奖品,两个选择,一是可以随便选一本书,二是可以免去一个学期的作业。如果成绩特别出色,老师说还会有其他额外奖品。”
“你有事吗?”顾萤不耐烦地回过头看他。
“voyage.”
“顾萤,去吃晚饭啦。”自习结束的时候,辛静在教室门口喊她。
“美少女怎么能吃那种东西!”顾萤在内心抗议。
“我早就习惯了。”顾萤毫无情绪地说。
“‘疑惑’的意思。”沈清耀满头黑线。
“嗯。”沈清耀懒懒地用鼻音回答。
“你跟我们班的辛静关系这么好,可别想着旁门左道,投机取巧呀。”
顾萤感觉世界骤然安静了下来,嘈杂纷说她皆充耳不闻,只是反复想着顾泽的话,像是在咀嚼一盘凉透了又泛着油腻的炒苦瓜。
天色渐暗,落日余晖斜射入人影稀疏的教室,顾萤踩着一抹残阳,在路过二班窗口的时候缓缓驻足,怀着好奇看向被微光铺了一层金黄的黑板。
此时教室里只剩寥寥几个人,辛静索性走进来,坐在了赵浩然的位置上。
顾泽正拿着粉笔在黑板上飞快地推导着什么公式或者证明,已经写了整整一面。下面有几个学生在眉头紧锁地看着他写,时不时在hetushu•com•com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两笔,看他们那茫然的眼神,显然也是没怎么看懂。
“炸臭豆腐。”沈清耀兴冲冲地提议。
有不少买饭回教室的同学留意到他们这边的争吵骚乱,纷纷过来拉架。
“dusty.”
“运动会之后我们有一场跟二班的数学友谊赛,但是呢,因为今天的事儿给二班看了笑话,班里除了贺斌和何超越,没有人愿意掺和这事儿。我跟几个班委商量了一下,认为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让你上,三局两胜,跟他们来一个田忌赛马,用你直接对冲掉二班最强的顾泽,反正别人对他也没什么胜率,这样赢了更能让他们憋屈。不过,你最好还是准备一下,你对顾泽,输是肯定会输,但也别太给咱班丢人。”
“他写的是Sylow(西罗)定理的证明,入门知识罢了。”沈清耀略微瞥了一眼黑板上的内容,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听说你们班要和我们班进行什么数学友谊赛的事儿了吗?美其名曰什么友谊赛,我看就是他们男生的变相约架!”辛静嗤之以鼻,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看顾萤专注的侧脸,没得到回应,又把目光落在顾萤正在做的题目上面。
顾泽把话说得太过直白,就算辛静对顾泽好感值很高,也不悦地呛声道:“顾泽,你凭什么这么说?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没什么,没什么。”顾萤连忙摆手,“我们吃什么呀?”
“怎么了,班长——”顾萤故意把“班长”二字拖长了腔调,说得意味深长。
沈清耀沉默。
“当然,我们小时候听过太多的真善美,说爱是无私的,亲情是伟大的。人类非常喜欢美化自己,以此来和低级动物区别开来,寻求一种灵长类动物独有的优越感。但是,如果你相信了,你就是傻子。”顾泽根本没有在意顾萤扯着自己的领口,眼神甚至没有聚焦到顾萤怒火中烧的眸子上,“当然,你可以跟我谈论道德,谈论一切假大空的虚话,我认可这些存在的价值,但是,The game simply does not work that way(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并非如此)。”
“顾萤,你能不能动动你生锈的脑子?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争取到的,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顾泽不为所动,微微扬起下巴,一如既往地狂傲、不可一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喜欢小丑,哪怕是有血缘关系和图书的父母也一样。所有人都喜欢强大的人,永远从容不迫,做好自己该做的每一件事,而不是稀里糊涂、隔三岔五连上课都能迟到的人。你不能成为爸爸的骄傲,但我能。或许对你妈妈来说,你的存在就是她一生的缺憾和耻辱,是她被道德捆绑而甩不掉的包袱。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名正言顺的存在吗?不,你才是他们心里的拖油瓶!”
“烟熏火燎的……”顾萤再次否决。
“原来亲情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冰冷的东西吗?”顾萤听完他的话,觉得难以置信。
“你!”
“他在写什么,你能看明白吗?”顾萤指了指黑板,侧身小声问辛静。
“哎,虫虫,这个词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了?!”
“你等我一会儿,我在写最后一道题。”顾萤没抬头,只是把手边的物理练习册举起来挥了挥。
顾泽恰好这个时候写下最后一行,转身看到顾萤的目光正落在他所写的内容上,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嗤笑道:“哟,这不是顾萤吗?”
“这才对嘛!”沈清耀见她如此,已然溜到嘴边的一些大道理便也没再说出口。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顾泽,你又怎么知道自己会永远得意,不被人踩在脚下羞辱?”顾萤甩开拉住自己的同学,“你又怎么知道我顾萤有朝一日不会扶摇直上?”
“这么沮丧,不太像你。”沈清耀忍不住开口。
“听说你要参加月考之后一班和二班的数学友谊赛?”顾泽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下巴朝自己刚刚写完证明的黑板点了点,“你参加比赛?你会什么?你以为数学又是什么?是不是数学这个东西在你的认知里就是算数?谁算得快谁赢?哈哈哈……你什么都不懂,拿什么比赛?”
“喂喂,你就不能给点儿有用的建议?那种东西吃完整个人都会臭掉。”顾萤嫌弃地将嘴唇弯出一条小小的沟壑。
顾泽突然就收起了懒洋洋的神情,大声笑了出来:“诗人Henry Charles Bukowski(查理·布考斯基)有一句放在此刻很应景的名言,The problem with the world is that the intelligent people are full of doubts, while the stupid ones are full of confidence(愚蠢的人总是过度自信,智慧的人总是自我怀疑)。”
“食和*图*书堂吧,我只剩下五块钱了,饭卡里还有余额。”
“那烧烤?”沈清耀很多次路过烧烤摊都会被热闹的氛围吸引,烤肉“刺啦”作响,油香四溢。
“螺蛳粉!”沈清耀时不时听到很多学生讨论,都说这些是让人欲罢不能的人间美味,很好奇是个什么味道。
何超越赶紧把陈越拉回自己的座位,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劝解:“好了好了,老大,消消气儿,你跟个小女生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咱们好男不跟女斗!”
“等等,”顾泽叫住了她,快走两步跟了上去,笑得人畜无害,“你天天见了我就躲,什么意思?”
“不知道。顾泽的知识储备比我们大多了,他平时也不怎么听课,一直在自学大学的内容。据说他最近在看什么抽象代数,反正我们都没接触过。”辛静摊了摊手,又指了指坐在教室一角沉思的聂明哲,“他应该能看懂一些,前阵子我看到他下课的时候拿了一本Paolo Aluffi(保罗·阿鲁菲)的《Algebra:Chapter 0(代数)》在看,我好奇地翻了几页,感觉挺难的……不过,这些高考又不考,竞赛也不涉及,所以其实没什么用啦。我们平时那么忙,哪有那么多闲工夫折腾课外的,当下最紧迫的目标还是考个好大学。”
“我做梦都想要好不好,但是就算我攒够了钱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买。何超越家里超有钱,肯定不会拿什么盗版CD糊弄。毕竟太掉价的事儿,他这种体面人家的孩子必然不会干。”顾萤兴奋地在内心大声喊“耶”,不一会儿又渐渐消沉下来,“虫虫,你说,沈清耀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开演奏会了?我本来还想着长大了之后,去听现场呢。”
“哎呀,这些你说过好多遍啦,我记着呢。”顾萤分心了几秒,又重新聚精会神起来,开始意识到整理笔记就像是对自己学得稀里糊涂的内容进行“灾后重建”,对知识的记忆和搭建从来没有如此顺畅过。她一直都算是用功的学生,但她感觉自从“虫虫”到来之后,这种“用功”就变成了“有用功”。每每她思维走错路口,总有一个声音提醒她回到正轨,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人迅速学会了奔跑,还即将学会御风飞行,对知识的贪婪促使她不断地想要汲取更多的力量。
顾萤不语,远远凝视着那些陌生的数学符号和字母,它们被斜阳镀了一层亮灿灿的光,如同某种奇妙的魔法咒语,令她突如其来地生出和图书了想要看懂它们的迫切渴望。
“那去买个鸡蛋仔总可以吧?”沈清耀留意到了学校门口有一个小推车摊位,上面拉了条简单的红色横幅“港式原味鸡蛋仔”,奶油香气扑鼻,格外诱人。
顾萤赶紧站起来,离开座位前还不忘垂死挣扎,最后扫了一眼单词表。
“我们走。”顾萤不想与他起正面冲突,拉起辛静就往校门口走去。
“那种甜食当饭吃会长胖的。”顾萤毫无兴趣,又疑惑地问道,“虫虫,你嘴那么馋,该不会生前是个大胖子吧?亏我还因为你的声音好听,幻想你是个大帅哥呢。”
“这个……也说不定吧。”沈清耀乍然听她这么一讲,一时也有些怅然。
“顾萤,我们去吃饭啦,走啦走啦。”辛静实在看不下去,强行拖着她一路进了食堂,见她依旧表情沉郁寡欢,便替她打了一份白菜炒肉搁在她的托盘上,“你别听信顾泽的胡言乱语,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来都是这样,喜欢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标新立异。小孩子叛逆期都喜欢一身反骨,跟这个世界主流的声音唱反调,你当真你就输了。一会儿就到晚自习的时间了,快吃饭吧。”
上课铃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英语老师人未至声先到:“大家拿出作业本来听写,顾萤到讲台来,在黑板上听写。”
“这里的摩擦力漏掉了。”辛静看了一眼就指出困扰了顾萤十几分钟的问题,又随手拿了她的自动铅笔在小方块上面给她重新画了一下受力分析图,“这样就没问题了。”
“那是我爸爸买的,你有的东西,全部……全部本来都该是我的!”顾萤反反复复压抑的怒气终于迸发出来,上前推搡着顾泽说,“那个PS5是我爸爸过年时答应了给我买的!那个Jellycat的兔子家族也是我爸爸亲口说过等我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的!明明都应该是我的!你跟你妈妈一样,都是喜欢偷别人东西占为己有的下等人!鸠占鹊巢的臭流氓!”
陈越脸憋得通红,刚想骂人就被何超越拦住打圆场:“顾萤,这样,如果你参加的话,无论输赢我都送你一张DG(Deutsche Grammophon,德意志留声机公司)出的沈清耀在Verbier(韦尔比耶音乐节)演奏拉三(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的录音CD。”
“好。”
“啊,不愧是学霸。”顾萤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懊恼自己的粗心。
“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顾萤,她从小到大偷了我多少东西?”顾泽轻和_图_书蔑地哼了一声,“你做偷偷摸摸的事儿,比做数学题擅长多了。”
“虫虫,我脑震荡是不是还没康复……”
“spellbind.”
“谁说我沮丧?”顾萤狠狠舀了一口米饭塞进嘴里,“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一定要变得比顾泽强!”
“顾萤!”陈越第三次喊她的时候用食指关节在她桌上沉沉地敲了两下,这才把神游天外的顾萤的思绪拉回教室。
“你好自恋哦!”顾萤“扑哧”一声笑出来。
“没兴趣。我没有义务参加什么莫名其妙的友谊赛来自取其辱,你也没有权力强迫我参加,凑不齐三个人你就自己上啊。不就是个尸位素餐的伴食宰相,当个班长正经事儿没见你折腾出什么花儿来,就学会了拿着鸡毛当令箭呗?”顾萤一听到那句“输是肯定会输”就感到如芒在背,几乎伴随着她整个青春期的、源自于跟顾泽对比而产生的屈辱感逐渐膨胀成一戳就爆的气球,说起话来夹枪带棒丝毫不含糊。
“笔记不要机械地抄写,要在整理的过程中梳理自己的思路,思考自己的薄弱环节,要分清楚是自己‘目标正确却在试错的时候没有坚持’,还是‘思路方向就错了’,又或者是‘解决这个问题需要的知识点你还未学到’。”沈清耀看她下笔如流水一般不假思索,忍不住开口嘱咐道,“本质上70%靠理解力,30%靠记忆力,最终要消化成为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不是属于笔记本的东西。单纯地阅读和抄写会给你的大脑一种‘已经非常熟悉这些内容’的错觉,这种错觉很容易迷惑人,让你误以为已经很熟了不需要再复习了,但当你使用的时候很可能还是会忘记。”
“明明是你们找碴,关我什么事?我就不参加,你们能拿我怎么样?”顾萤不耐烦地盯着他,纤细的手指轻巧一动,握着的中性笔便灵活地转了一圈又稳稳回到了食指和拇指中间,“什么班级荣誉,什么集体大家庭,我偏不关心,你奈我何?”
他思绪纷乱,忽而感到父母的形象在回忆里模糊了起来。
“那你帅不帅呀?”顾萤接着问。
“我还要向他证明,他是错的!”顾萤感到自己周身的能量突然燃烧了起来,“美少女绝不能被打倒!”
“我我我,我好像……失忆了!”
沈清耀哑然失笑,惊叹于顾萤强大的自愈能力,同时又忍不住思考顾泽的话——父母对他的爱,是否也是基于他头顶的重重光环?是否也是因此才能罔顾他的意愿,做出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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