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进军高联
顾萤摊开手，轻盈的雪花在她掌心融成凉丝丝的一滴水，她笑了：“虫虫你看，初雪欸！老天也同意了呢！”
“‘卷王’？代表国家？IMO？”顾萤一脸茫然。
“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他们膜拜的是你，又不是我。”顾萤一想到这一点就高兴不起来，从书立中央抽出英语课本开始背诵课文，背了几分钟又愤愤地唾骂，“真是一群趋炎附势、捧高踩低的墙头草！”
沈清耀开怀大笑：“我深刻怀疑，你这几位同学有一个独门绝学，叫，变脸。”
“停停停，我说你们干什么呢？这又唱的哪一出啊？”顾萤感到一阵恶寒，抱着手臂打了个寒战，“都吃错药了吧？外面这么大的雪，我都没觉得有这么冷。”
翌日。
“大佬，您冒着风雪上学辛苦了，快坐下歇会儿。”贺斌狗腿地帮她拍了拍外套帽子上的落雪。
顾萤一时答不上来。
顾萤刚迈入教室就感觉到气氛反常，见一众同学神色诡异莫测，顿时心中腾起了不祥的预感。
“什么？”沈清耀没有适应她突如其来的转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夜幕降临，路边霓虹渐起。
赵浩然挑眉瞄她一眼，一副城里人看乡下人的表情：“你说什么水平？顾名思义，‘卷王’里面的王者呗。这种人算是史诗级大神级别了。我们实验中学历史上还从来没出过，如果你能拿到国际奥数金牌，应该可以在实验中学变成一个传说……上一个传说还是获得国际物理奥赛金牌的张旻文。”
“还不开心？”沈清耀以为她仍然未从下午比赛时所遭受的打击中缓过神来。
“国家队？”顾萤好奇地凑过头去。
“你一定就像佩雷尔曼一样，是一名隐士大师，”顾萤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不爱世俗所追寻的名利财富，不爱光环和title（名誉头衔），也没有兴趣去做数学的应用，只是纯粹地爱和图书着数学本身。虫虫，你也太神仙了吧，和那些天天就想着靠数学竞赛进什么名校、惦记着学好数学能赚大钱、试图证明出某个著名猜想来搞个什么大新闻沽名钓誉的人一点儿都不一样呢！”
“不是吧，你一个整天学理科的大好青年，怎么还信这些？难道不是应该坚定地拥护马克思主义无神论，相信现代医学吗？”沈清耀哑然失笑，其实他对于生老病死倒是越发豁达，甚至很享受这一段与顾萤相处的时光，大有几分乐不思蜀之意。
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回荡着沈清耀所说的话，心头隐隐浮出微暗灯火。
“哟，你这水平，这进步速度，还浪费时间上什么培训班啊。”赵浩然在她旁边幽幽地吐出一句话，“我看你至少是国家队的水准。”
寒风猎猎划过顾萤娇嫩的脸颊，而她全无瑟缩，逆着风朝前方扬声大喊：“少女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那IMO金牌是个什么水平？”顾萤电光石火之间模模糊糊地记起虫虫提起过此事。
“天啊，怪不得我最近感觉自己比以前聪明了那么多，原来是神仙附体……”顾萤搓着英语课本的一角，口中念念有词。
顾萤像一团怎么都浇不灭的火。
顾萤后来想想，她活这么大，有没有第二个人让她这样全身心地信任、言听计从呢？其实没有。父母、朋友、闺密，再亲密的关系，也都是“别人”，有着另外的人生，或许他们可以分享彼此人生的一小部分或者一大部分，但不可能是全部。可虫虫不一样，他分享她一切的喜怒哀乐，知道她所有的磊落或者不磊落的小秘密。他的存在，就好像命运工程师意外产生的bug（虫子的意思，双关），同时也是她平凡人生中的一丝丝不平凡所在。她小心翼翼地妥善藏着，不敢细想，也不敢追问太多，生怕刨根问底引起“命运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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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什么都听大神的！”顾萤心潮澎湃，唯‘虫老师’马首是瞻。
“哪能呢，瞧您说的！”
“嗯？”沈清耀饶有兴致地听她讲。
“真的吗？”顾萤心潮起伏。
顾萤像看傻子似的瞄了他一眼。
可……那又怎么样呢？
“赵老师贼高兴，说除了原本规定的奖品，要给我们班每个人多发一本纪念笔记本！精装版的！”贺斌用两只手给顾萤竖了大拇指，“你来的时候没注意观察吧，二班的人如今见了我们班的人都绕道走。”
沈清耀嘴角一抽，清了清嗓子道：“其实也没他讲得那么厉害，大部分数学家年轻的时候都拿过几次IMO金牌，说白了也就是个比赛而已，没什么稀奇的。”
顾萤一路无言。
赵浩然挪了挪屁股，跟她再次拉远了一点距离：“就是一轮一轮比赛之后存活下来的，最后的‘卷王’，可以代表国家去参加IMO。”
沈清耀心中动容，柔声道：“你的存在或许已经冥冥之中……给了他力量吧。而且……古希腊贤哲希波克拉底有一句名言，Ars longa，vita brevis（拉丁语），中文版本的翻译很优美，是‘人生朝露，艺术千秋’。对于艺术家来说，生命的长短本就没那么重要。”
天空静静地飘落了这个冬天的第一片雪花，细碎皎洁。
“虫虫！原来你这么厉害吗？哇！”虽然这时候说这个话，显得她反射弧长得堪比地球半径，但她还是忍不住在内心尖叫着嚷嚷。
“学神，您能跟我们讲讲您突飞猛进的学习秘籍吗？”
“我想学数竞，是因为……数学竞赛真有趣啊。”顾萤说完，心中忽似拨云见日，“我想做一名拔剑斩龙的战士，和沈清耀一样的战士和-图-书。”
“大神，您坐最后一排是不是屈尊了？要不，咱俩换换位？”
“您还真是宠辱不惊啊！这就是高人，真正的高人啊！”
“哦？”沈清耀感兴趣地竖起了耳朵。
“International Mathematical Olympia，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赵浩然目不斜视地盯着英语课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虫虫，谢谢你为我想这么多。”顾萤其实本以为他会出言嘲讽的，“但你多虑了。”
“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好像已经错过了校内数竞培训班的报名。”顾萤把课本往书桌上一拍，懊悔不迭，“我当时还看到公告栏贴的通知来着，好像截止日就是上周五！但我当时没当回事……惨了惨了！”
路人频频回头，眼神古怪地打量着她，而她浑然不觉。
沈清耀无奈，也懒得再吐槽她幼稚中二，只是忽然想起诗人周梦蝶所写的一句“雪中取火且铸火为雪”。
“昨天的比赛，您那一手拈叶飞花的解题技巧，那可是真正告诉了我们这些凡人何谓大将风范，直接振奋了我们一众小弟，带领我们班来了个三连胜，杀了二班那帮小喽啰一个片甲不留！”
“你本来就挺聪明的，真的，只是一直缺乏正确的引导，又没什么自信，才会常常碰壁。”沈清耀淡淡地说，“我起到的作用，大概只是帮你摆正了方向盘罢了。”
沈清耀诧异得说不出话，如果他没记错，不过两个月之前顾萤还对数学视如寇仇，势不两立。
“我好像……懂了，”顾萤一边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一边若有所悟地说，“你说的话。”
转角处红灯亮起，她捏下刹车，仰头望着湛蓝一片的天际，没有星星，一颗都没有。
“你不是最喜欢狐假虎威吗？”沈清耀饶有兴致地逗她。
“我说，我想学数学竞赛。”顾萤认真地重复了一遍https://m.hetushu.com.com。
“打住打住，我可没那么厉害。”沈清耀一下子被她天真的话语逗笑了，“那些只把数学当工具或者只想利用数学知识牟取利益的人，我确实无法认同，但毕竟……只能说人各有志吧，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或许还会认为我们这些人所做的事情毫无意义，对社会无法提供价值呢。人生在世，无非是求仁得仁，无愧于心。你要说隐士，我还真的很想像Avet Terteryan（阿尔弗雷德·捷尔捷良）一样，隐居塞万湖，或者像Richard Wagner（理查德·瓦格纳）一样，在卢塞恩湖畔的小别墅里躲避俗事纷扰。可惜……世事无法尽如人意。”
“那我还上什么培训班啊，像我们这种竞赛弱省，也没有什么厉害的竞赛教练。”顾萤双手合十，“‘虫老师’还是勉为其难，继续栽培我吧！毕竟，也只有您这样火眼金睛的伯乐，才会认为我是一匹千里马。”
沈清耀怔了几秒，千言万语卡在喉咙，以她的能力，或许不能取得一个理想的结果，比如未来的不确定性，比如一些很现实的问题。
“有经验的老师毕竟还是更懂得怎么教……不过竞赛，功夫在练，其他的都还是其次。一会儿放学去买点儿奥赛书，试着做做题吧。”
赵浩然还在滔滔不绝，可顾萤却早已神游太虚。
“嗐，我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呢……”顾萤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拨开挤挤压压的人群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上，又回头朝对着她行注目礼的同学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请你们正常一点，谢谢。”
顾萤被他一嗓子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呵呵，该不会下了毒吧？”
拥抱一团炽烈的火。
“因为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顾萤再次惆怅地叹了口气，灰心丧气地说，“有时候我会很想很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能够真正地给他帮助，给他快ｈtｔps://ｍ•ｈeｔushｕ•cｏｍ•ｃｏm乐，可是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甚至连自己的事情都顾此失彼，捉襟见肘……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烧烧香、拜拜佛。唉，这么一说，我真是个可悲的人……”
“如果是因为喜欢沈清耀，那么大可不必，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凝聚成你自己的人生，不要活成任何人的盲目追随者。如果是真的喜欢数学，那也不必舍本逐末，竞赛数学离真正美妙绝伦的现代数学有很大一段距离。同时，它会占用你很多时间，你会比现在更加疲惫，想要维持总成绩会变得举步维艰。我希望你所做的任何决定都不是一时头脑发热，你要能够对自己的未来负责。”沈清耀耐心地帮她分析利弊。
“沈清耀一定也是和你一样的人！”顾萤望着前方崎岖的小道，坚定地说道。
他一哂，莞尔道：“那么，少女，欢迎你进入数学的世界。”
“你想想，他是什么人？他一场独奏会就能有多少收入？如果不是视金钱为粪土，他怎么会在功成名就的事业巅峰放弃大好前途呀。”顾萤理所当然地说着，心情忽然又低迷了下来，“唉，我最近在网上都没有搜到他的最新消息，真的好担心他的情况……等我放假了，打算去寺庙里给他求个平安。”
路灯转绿，她重新蹬上自行车。
“为什么？”他问。
他无意识地伸出手，才恍惚地发现自己是想要拥抱她。
果不其然，她没走两步就被陈越拦住，继而其他人也像饿虎扑食似的围了过来。
“你们干吗？”顾萤警惕地后退了两步，被身后的贺斌扶着肩膀一下子按在了座位上。
“虫虫，我想……学数竞。”顾萤感到自己的声线如同从遥远处传来，却凝聚着某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女神，以前是我眼瞎，如今一看，你就像明月当空，照耀着我们一班的芸芸众生！”陈越殷勤地把一桶夹心曲奇饼干和一盒纯牛奶奉上，“没吃早饭吧？吃点儿垫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