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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三岁

作者:罗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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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纸币爱心

第五章 纸币爱心

关了灯又等了一会儿,行骋听到了宁玺均匀的呼吸声,看样子是睡着了。有这么一瞬间,行骋想钻到宁玺的梦里去。看看梦里,是一地月光,一记三步上篮,一个温馨的家,还是他。
除了行骋,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
快吃完了,行骋辣得喊热,一吃辣就觉得伤口疼,喝了口酒,闷着不吭声,狠扒了几口饭把辣椒咽下去。
窗户边的窗帘依旧没拉上,风吹进来,卷起边角,漏入半点月光。
宁玺忍住想回头一拳揍过去的冲动,把被子裹紧了点:“你皮痒。”
这会儿六七点,书店再过一会儿就关门了,行骋火急火燎的,比对着宁玺发的图片,把那一本教辅书买了。
宁玺心中一痛,直接说:“行骋,你今晚住我这儿。”
行骋没走出去多远,就觉得后面有人跟着了,加快了步子。
行骋站在小区外,有点恍惚。
他弟弟这么趴在床边上跟他讲话,跟条大型犬似的,但眼神太凶了,不是狼狗就是藏獒,驯化了的那种……
行骋里面一件球衣套着帽衫,风吹过来还有些浑身发冷,他想了好一会儿,觉得他哥穿得也不少,晚上应该冷不到哪里去。
任眉吞了口唾沫,三二一开始编:“在我家住,他……他下午有个比赛,让我过来拿东西……”
小时候,行骋就在球场边看宁玺跟别人起过冲突,可是他根本帮不上正经的忙,那会儿宁玺的性格还开朗一些,后来越来越封闭,越来越不爱讲话,看人都是眼刀,溢出冰碴子的冷。
看宁玺背对着自己不吭声,把头都要捂到被子里去了,行骋伸手给他扯下来点:“你不嫌闷啊?”
各家各户明明暗暗的窗,都藏着人间一百种生活的味道。
宁玺换好了睡衣拿着吹风机再进浴室,行骋抓过吹风机就往插座上弄,通了电后,拿着对他哥说:“我给你吹。”
行骋看着自己碗里多出来的那几块,感觉鼻子都有点酸,上一回他给他哥挑了一碗牛肉的时候,明明就看到他哥把牛肉全给吃了。
整个下午行骋没去球场,公司企业打比赛的时间改了,那边老板又推到了周末,时间一空出来,行骋就去校门口等他哥放学。
“嗯。”宁玺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让任眉回去了。
任眉看他这样子也来气,只得跟着碰上去:“干呗!”
宁玺总算松了口气,一天都心神不宁的,慌得很,但行骋还好就行,就怕叔叔阿姨不在,这小孩出什么事。
宁玺上床之后,行骋看着宁玺把被子盖好,蹲下来趴到床边,哑着嗓子说他:“哥。”
但宁玺跟没听见似的,迅速起身。
宁玺家客厅没有桌子,找了张报纸摊开,两人盘腿一坐,也顾不得别的了,把台灯拖出来插上电,就着台灯的光,对坐着吃烧烤。
那会儿的男生,日常吃饭睡觉打群架,爱听陈小春的歌,什么《乱世巨星》《算你狠》《友情岁月》的,一进KTV就拿着话筒嘶吼着唱。
宁玺并不开口。
行骋不敢耽搁,慢慢扶着墙站起来,把手里的杆子一下扔到地上。现在他就觉得浑身上下哪儿都疼,吸一口气,能感觉到连喉咙都是嘶哑的。
行骋也火了:“我哥那样的再怎么也是草上添花,你想想,什么草能开花的?”
任眉哽咽一下,冷静地答:“铁树吧。”
宁玺用网银,把钱转给行骋,两百元都转过去了,剩的一百一十多,让行骋拿着去买好吃的。
宁玺深吸一口气,漠然的眼神看向僵硬着的行骋,冷静道:“这就是你这几天都没有出门的原因吗?”
他跟任眉回了话:“晚上再说。”
宁玺说完这句话,行骋不吭声了。
宁玺,别让他担心了。
宁玺不敢去看行骋的脸,捏着纱布,小心翼翼地掀起一点来。
行骋想起上小学那会儿,他们一群三年级的跟六年级的打架,也是在这个巷子里,宁玺当时也上六年级,带着一拨班上的人跑过来,一脚就把同级的男生踹翻在地上,喊他们三年级的先跑。
宁玺看www•hetushu.com.com那瓶酸奶,心里面大约猜到什么意思,没吭声。
行骋挎着篮球袋,闷不吭声跟着他哥走。
宁玺没吭声,拿被子捂了半边脸,露出一双澄澈的眼盯着行骋看。
行骋率先把辣的菜串全吃完了,献宝似的把肉都给他哥,催着他哥把白米饭也吃了,营养均衡。
宁玺把门一关,东西递给行骋,催着他去洗漱了。
这夜晚来风凉渐深,窗外净是秋月银河,天边的星子被温柔得隐去了半色微光,这一瞬间的感动,都隐匿在城市的一角,压抑在宁玺的意识里,被束缚着,疯狂地叫嚣着,妄想挣脱出心底的囚笼。
事实上,他根本和行骋就不是一路人。
“不废话。”
宁玺躲了一下:“不要。”
这话说完,宁玺挑了几块碗里的牛肉给他:“我不爱吃牛肉。”
行骋咳嗽一声,张口的声音低得吓人:“任眉,买点酒精纱布过来。”
“我……”行骋被宁玺这么盯着,压根说不出话来。
想交流,说不出话,想笑,笑不出来。
好几个男生迅速跑去诊所买了纱布酒精和一堆跌打膏药的,打了三个出租车,就往行骋家赶。
抹酒精的时候,行骋皱着眉忍耐的神情,宁玺都不敢看。
宁玺点头,快步走过去,抬眼就训他:“站这儿做什么,走啊。”
他指挥着任眉去厨房倒了可乐,端了好几杯出来,简单招待了一下,把今晚的事说了,嘴上还咬着纱布,一边扯一边命令:“谁都别去找事啊,如果他们还来跟着,那此事再议。”
行骋点点头,答应得倒是飞快:“好。”
那群人看到他在,估计也没这个胆子上来一下挑两个。
如果这会儿下场雨,肯定特浪漫。
行骋正躺在床上,衣服撩起来了一半,就听到敲门的声音了,看到任眉后面跟着七八个,怒道:“谁让你带那么多人来的?”
只有行骋他们这个包间,因为行骋情窦初开,大家都唱陈小春的情歌,跟着行骋在旁边记那首《独家记忆》的歌词。
勿扰:“在吗?”
吃了没多一会儿,行骋眼看着宁玺的手在蔬菜串上犹豫了好久,看着辣椒又下不去手,筷子夹着鱼肉,一口一口地挑着吃。
行骋掏手机给任眉打了个电话,让再送点药过来,并道了谢。
行骋也想有一天,他哥能为他挥挥毛巾,对别人说:“场上打得最牛的那个,最帅的那个,是我弟弟。”
行骋看宁玺也吃不下了,把饭碗收拾好,放到厨房去,一出来,凑到他哥身边,小声说:“哥,你给我换药。”
行骋捏着衣角把衣服脱了,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呼吸之间,胸膛起伏。
任眉万万没想到,行骋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下楼的时候,宁玺把门打开了,叫住他,他半步都不敢多动,生怕惊着宁玺,行骋能把他拆了。
宁玺俯下身去,再屏住呼吸。
行骋长到这么大,都没想通,宁玺妈妈这种蛮横性格,怎么能生出宁玺这么个温和冷淡性子的小孩,他想了好久,觉得估计是随宁叔叔。
宁玺甚至觉得,把行骋跟他这么一个有家庭缺陷、性格缺陷的人绑在一起,是亲手把行骋拉下泥潭中,再也起不来。
他慢慢地坐起来,把手机拿去充了电,一个人跑到客厅蹲了一会儿。他闭着眼,心中的蔓藤越长越高,缠绕上他的脖颈,将他勒得喘不过气来。
他放在鼻尖旁边闻。这一次倒没被呛着,就觉得难受,这白烟火星的,快把心肺都给一把火烧了。
行骋着急,把他哥半推着进了小区:“快回去了。”
行骋见宁玺不回应,彻底板起脸:“你听见我讲话没?”
行骋正处于年少气盛的年纪,做什么都积极,跑得比谁都快,每天去练球的动力,也不过是宁玺在球场上矫健的身姿,场下疯狂挥毛巾的队友们。
其实以往宁玺洗完头都是自然干,不管春夏秋冬都是,懒得吹,抱着书往窗户边坐个十来分钟,头发就干了,纯粹仗着年轻,糟践身体。
一天半下来,学生https://m.hetushu.com.com价,赚了两百块钱揣兜里,欢欢喜喜地往家里走。
一群人半夜走了之后,行骋用热水抹了个澡睡下了,一看时间,这都三四点了。
他站在家长中间,觉得心里特别自豪,自己也跟个家长似的。
第二天高三放了一天半,宁玺一早上就穿着校服出门,去给隔壁楼的小学生补课,补数学,也倒是好讲。
行骋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讲话还是该沉默,“哥……”
就像那天行骋趴着似的,他看着眼前的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
任眉那边的牌局一听是行骋出了事,半大的小伙子个个都坐不住了,拿着电话吼,哪个傻子啊?!
宁玺嘴上是这么倔强着,心底却偷偷地想。
宁玺想给自己买一本教辅书,八十多,又下不去手,觉得自己赚来的钱怎么花都心疼,攥着钱想了好一会儿,跑银行去存了。
任眉这一走,宁玺还是觉得不对劲。
他冷着脸转身进了小区旁边一个空旷的巷道。
行骋僵着站在原地,感觉呼吸都要停止了。
夜风又吹过来,掠过宁玺的头顶、耳后、后脖颈。
宁玺规划的理性化未来里,根本就没有行骋。但一提到“未来”这两个字,他下意识地觉得,他的人生里怎么能没有行骋?
行骋又看了一眼,窗帘拉着的,还算放心,低着头往小区里走:“少废话,快点,再晚我死了!”
初中那会儿打过的架在行骋现在看来都是一时犯二干的事,不过以他的性格,出手过的拳头就不会后悔。
宁玺从被子里把手伸出来,狠狠捏了一把他的脸蛋,捏完就转过身去,背对着行骋,冷哼一句:“没有。”
他穿着睡衣握了钥匙,上楼敲门,敲了足足十分钟没人开,心想行骋估计是真的不在家。
这脸还没好腰没好的,开门找抽啊?
那一晚坐到半夜,宁玺趴到床边。
宁玺永远记得别人对他的评价。
行骋算是市里街球场上的小霸王,家庭条件不错长得也帅,在学校里知名度也高,远近整个区不少高中生都知道石中有个行骋,打球特厉害,打架也厉害。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客厅里撸串,行骋还给宁玺买了瓶酸奶,给自己买了瓶易拉罐装的百威啤酒。
“啊,我先不回去。”行骋随口编了个谎,还有点紧张,“任眉开了包房要玩,我得去打一趟。”
宁玺觉得这一路上行骋都怪怪的,一直搂着自己不放不说,还一直在讲话,吧啦吧啦的,平时话根本没这么多啊。
第二天一大早,行骋还是七点钟准时在小面馆等宁玺吃面,点的也是牛肉面,但考虑到宁玺最近休息不太好,就点了清淡的味道,对胃也好。
行骋拿着书回家,从小区另一个门进来,绕开了宁玺的窗口,小心翼翼地上楼,又忙活一阵,九点多了,天黑,街上的烧烤摊子也摆出来了,才摸着黑出了门。
他的目光扫了一圈空空如也的客厅,隐隐约约能看见地上堆积在一起的几根火柴,七八根凑一块儿,看得行骋眼底都要蹿上火焰来……
行骋傻了,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这一热倒给热傻了。
汗水溢上了行骋的额间,一个没注意,撩起衣服来煽风,放下的时候,已经晚了。
“真不用……”行骋想拦住宁玺。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等会儿再讲。”行骋疼得要死了,站在小区门口不敢进去,宁玺窗口的灯还亮着,等一下要是看见自己怎么办?
昏黄的光线从客厅的窗外洒进来,流淌进屋内,照亮这一方小天地。
行骋从篮球袋里面摸出手机,看了一下屏幕还没裂开,松了口气,掏出来给任眉打电话。
光身高他就比来的人高半个头,气势更不用说了,他上场子唬人的那一套全拿出来,眉骨一压,瞬间身高二米二八。
面前五个人,有三个还叼着烟,行骋一闻那味就想起宁玺。这一下给他刺|激得把背挺得更直了。
“那晚上一起吃啊。”
宁玺说完,把碗筷放下,目光紧紧盯着行骋不放:“我知道和*图*书他们在找我,所以我让你别跟着我。”
这会儿巷道里没什么人,两栋居民楼中间隔着的地方,只有巷口一盏小小的路灯,和偶尔路过的行人。
行骋正躺沙发上看篮球视频,收了钱,给宁玺发了个消息过去。
消息发完,行骋就坐起来,把纱布换了,手上还一股子酒精味,换了外套球鞋,瞄着宁玺窗口的灯开了,猜他应该在卧室里看书,放心地出门了。
行骋低下头去,用手轻轻去顺他哥的背:“没事,别这么说。明天我找人来修。”
这一回行骋怕他哥生气,站得远,跟在他哥后面磨磨蹭蹭的,好不容易把他哥目送进学校了,才总算松了口气。等会儿回去做做卷子背背书,下午还有个球场子要赶。
自己下不去手,转给行骋去买吧,再拿钱去买点好吃的……
记忆中的那个小少年,一下就长成了一个大人。行骋这么想着,翻了个身,再换了个角度去看他。
行骋吃了药睡下,任眉把屋里的小台灯关了,骂他:“伤好了再走动啊。”
行骋出了宁玺的家之后,抓着那包鞋柜上的火柴,还剩一根了,自己揣着,在楼道里点燃了闻。
高三复读班拖延了二十分钟才放学,宁玺背着包下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十点了,校门口保安催促着学生尽快离校,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出校门就看到行骋站在校门口的路灯下,神情坚定地看着自己。
宁玺就是这么个人,冷淡得很,但属于冷面心热,轻飘飘一句话,看似随口,里面的分量,在行骋看来,足足有千斤重。
行骋妈妈拿着跌打损伤的膏药,带着行骋登门道谢,宁玺妈妈阴着脸接过来,把门关得震天响。
行骋晚上灯都不敢开,害怕宁玺回来看着。
面前趴着三个人起不来,行骋呼吸粗喘着,跪在巷道中央。他的手上磕出了伤口,血珠子成串地往下滑,汇入脚边的一堆小石砾中。
行骋挑了根废弃的扫帚杆子握在手里,身上背的篮球袋没有放下,半边脸都隐在黑暗里。
宁玺穿着拖鞋,冷得不行,硬是在行骋家门口站了十来分钟,叹了口气,下楼了。
行骋一夜无梦,睡到日上三竿,摸着床沿起来洗漱,实在没力气起来去找宁玺吃早饭,脸上还挂着彩,没办法,就这么躺了一天。
一伙的小男孩都跑光了,行骋就是不跑,转身去捡砖头,正准备招呼上去,宁玺带的人已经把对方全部放倒了。
行骋把那些买教辅书剩下的一百多元纸币,都叠成了爱心,塞进了给宁玺买的教辅书里。
任眉火了:“你又要去当护草使者啊?”
没几分钟,行骋就看着宁玺窗口的灯光亮了,窗帘还是关着。
过了一会儿,行骋的篮球袋在脚下踩脏了,拎着连带着里面装的篮球也砰砰直响,墙边的砖磕得他的侧脸都抹了泥渣。
可没有人知道,他的这种“性格冷淡”,在外人看来是酷,是冰山,对他来说却是一种性格缺陷。
宁玺拿着一翻,几乎每十页一个爱心。全掉了出来。
宁玺一大早起来没见着行骋,还觉得是他昨晚跟任眉去跑局子玩太晚了,起不来,晚上放学了跑行骋家门口听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
行骋没管他,开了一档,调成暖风,揉着头发就给他吹。
他知道宁玺不爱吃辣,等会儿宁玺也只能多吃点肉了。成天面包面条的,那怎么行。
宁玺坐不住了,把手机打开,主动给行骋发了个消息过去。
行骋一边去关门一边把放在鞋柜上的火柴盒抓过来,晃了一下,里面只剩了两根:“你玩这个干什么?”
太难了。
房间里收拾得特别干净,一张单人床,木制的桌子柜子,墙刷的乳白色,上面还张贴着几张海报,全是NBA的,还有一件小时候穿过的球衣,也那么钉在墙上。
行骋一叹气,觉得这事也怪他自己,开了门让人都进来,把家门关了,看了一下时间,估摸着这时候宁玺应该已经睡下了。
行骋的呼吸急促起来,疼得半句话都讲不出口。要在以前,宁玺能https://www.hetushu•com.com给自己换药这种事,他想都不敢想。
宁玺摊开试卷在窗边桌子上写,顺手把窗帘拉上了,这天行骋在身边,再开窗帘也没什么用。
任眉的脖子一缩:“这不是你出事了吗,我们都快吓死了……”
那一晚,宁玺闷着声,蹲着把头埋进膝盖里,把护腕往手臂上提了点。
高三压力大,放学的时间越来越晚,有些不放心女孩自己回家的家长就自己来接了。
行骋说完了把手里杆子在空中比画一下。
什么“你别为了我去伤害自己,什么我不需要你来保护我”这种话……
行骋吸了口气,看着对面街边站着的五个男生。
宁玺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听到行骋低声问他:“我能进吗?”
行骋算了一下时间,觉得宁玺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家了,拉开窗帘去看了一下楼下,那窗口果然亮着。
这钱,宁玺总算花舒坦了。
行骋想起他的孩提时代,只有考试是烦恼。成长的无畏无惧,将世界都抹上恰到好处的甜蜜。
任眉揣着药过来,一边骂行骋不知道去医院,一边骂那群人一打五不讲规矩,念叨得行骋头疼。
“不说算了。”行骋叹了口气,站直身子,去够宁玺的手。
他站在烧烤摊边上,揣着自己之前打黑球赚的钱,挑了不少肉,又选了些蔬菜串,递给老板,还烤了条鱼。
他看到院里有睡得晚的小孩嬉闹着冲上自家的单元楼,耳畔响起大人在自家厨房窗口做夜宵的炒菜声……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行骋穿过客厅、玄关,走到宁玺的房间门外。
行骋拿着打包了一百多块钱的烧烤,跑到隔壁小吃摊去打了两碗白米饭,用手一捂,还挺热乎。
这晚宁玺书也没看,看不进去,让行骋躺到床上。
“石中高三年级的学长宁玺,成绩优秀,长得又好,球技了得,除了性格冷淡点,几乎挑不出毛病……”
“是吗?”
行骋看宁玺偶尔这么小孩的一面,一时被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替他哥细心地掖好被角,嘴上说出的话还是强硬得很:“玩火会尿裤子你没听说过?”
行骋忽然觉得自己比宁玺长得高真好,打伞这种累活可以自己来干。
宁玺闷着嗓子,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这一晚,宁玺去洗澡的时候,行骋跑到离浴室外的阳台上去站着,手里攥了根火柴,光闻那个烧焦的难闻味道,差点儿呛死。
宁玺有点起疑,盯着行骋看了一会儿,觉得也没什么问题,点了点头,说:“早点回来。”
宁玺皱着眉问:“任眉,我问一下,行骋去哪儿了?”
宁玺或许一直在心里都留有那么一小块地方,生长着朵朵盛开在夏天的花。
他一瞬间就觉得头部跟被什么锐器猛烈撞击了似的,疼得难受。
宁玺就着窗外的路灯灯光,把那本书小心地拿过来,轻轻翻开。指尖才翻过一页,里面用纸币叠成的爱心,“哗哗”到处落。
黑暗里谁都看不见谁,楼道的灯也还没好,大门敞开着,两个人就这么卡在鞋柜边,唯一的光源是彼此的眼睛以及小区里忽明忽暗的路灯。
几个当兄弟的只得点点头,闷着将可乐往喉咙里灌,行骋把纱布上好了,酒精淋着手臂一浇,举了杯可乐跟他们碰杯:“干了。”
他管行骋要了行家的钥匙,飞奔上楼去拿了药下来,连带着洗漱用品都拿下来了。
行骋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上半身躺在他哥的床上,眯着眼看他哥写卷子的背影。
行骋的绷带缠好,吃了内服的药,宁玺扶着行骋睡下了,让他朝里面睡点,免得自己等会儿把他伤口碰着。
行骋这年纪正在长身体,不管合不合适了,那也得长啊,宁玺记得那会儿他高一高二的时候,同班的男生巴不得一天五六顿饭的,喝牛奶都是一大罐地喝,有的还吃蛋白粉,为了练肌肉。
“宁玺是我们校队的人,你们胆子大,再敢来,校队所有人陪你们玩。”说完,行骋闭着眼,把眼睛旁边黏糊着的汗水抹了,去看一眼巷口的路灯。
行骋去银行取了和_图_书钱,换成纸币,跑了趟天府广场的新华文轩书店。
他跑到路边的车旁,在后视镜照了一下侧脸,果然看到了嘴角的红肿,嘴一咧,撕得疼。
有个扣着棒球帽的像是领头来点火的,张嘴就问:“行骋?”
宁玺伸出手,想去摸摸行骋的伤,手却停在了半空中僵住了。
行骋想动一下,宁玺伸手制住了,宁玺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发炎,才放心地把新的纱布敷上去。
这里人少,容易带过来。
这回答倒是把行骋给郁闷死了。
宁玺红了眼,一边哽咽着,一边去捡。
不撩那一下衣服就根本没这么多事,他哥也不至于内疚成这样。
说完他就闷着头进小区了。
这凑近了,才看清楚行骋嘴角的淡青,已经消下去很多了,但仔细看还是有痕迹。
哪怕宁玺根本不知道行骋也做过同样的事情。
“谁打的,是不是六中那群人?”
宁玺抱着手机等了一会儿,行骋那边回过来一个“到!”
行骋看了一会儿那些烤串,跟老板说,蔬菜多放点辣,超辣的那种,肉少放点,鱼也少放。
宁玺洗了澡裹着浴巾和外套出来,喊了行骋一声,他没回头。
宁玺一听这话,感觉到行骋的紧张,呼吸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早上宁玺又被拦了下来,一边搅面一边说:“你真的不用等我。”
宁玺端着碗,喉间的饭菜都咽不下去。
巷口的路灯倒映出几个匆匆而过的人影,又过了两三分钟,行骋停了手中又断了半截的扫帚杆子。
宁玺的目光全程就没离开过行骋,这一撩,更是看到了他腰间缠着的纱布。
他觉得他们早上爱吃辣味的面这习惯真不太好,虽然吃着再配碗豆浆,真的特别爽。
下午任眉打电话来,说下午街球场少了一拨人,估计上次来学校打比赛的那群人不在,今晚上他哥放学,要带人跟着点不?
宁玺低头喝豆浆,扯纸巾去擦嘴角的汤渍,说了谎之后,心里还真有点慌。
宁玺说不出口,也面对不了这样的自己。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脏都牵连着胀痛。
宁玺攥着书包带,回头问他:“你不回家?”
这件事的确是他自作主张才挨了拳头,那也是他自己的事,他根本就不想影响到宁玺……
任眉能说吗,再多说一句这要闹大了就绝了,得先去看看行骋什么情况。
在深夜月光的照耀下,行骋的爱心,落了一地……
行骋想了一会儿,这国庆假期的,大部分哥们都外出旅游了,那学校的一拨半吊子校队的就算开个会也没多少人,应该问题不大。
宁玺没有躲,也看不清行骋的表情。
宁玺抓着那瓶百威啤酒,双眼都红了,说出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啤酒肯定不行,白酒行吗,我还有钱,行骋,我给你买医用酒精……”
“是啊。”
宁玺“嗯”了一声。
他不知道,只是行骋躺着不敢开门。
哪怕那一晚,宁玺后来根本没有上床,在床边靠着墙打盹坐了一夜,手机设了早上六点的闹钟振动,行骋七点一醒,又是宁玺收拾完毕,精神抖擞的模样。
行骋喘了口气,拎着球袋小跑出巷子,蹲在墙角歇了一下,站起身来,把外套脱下来翻了个面。
云南白药混合着血痂的伤口,血肉狰狞,伤口怖人,周边泛着碘酒的淡黄,宁玺红着眼睛,捻好棉签,一点一点地给他清洗。
宁玺收拾完,看到鞋柜上放的教辅书,就是行骋下午去买的那一本。
九点半,行骋敲开宁玺家的门,把教辅书随手放在桌上,拎着烧烤递给宁玺,一边脱球鞋一边说:“哥,没吃晚饭吧,我也没吃,你跟我一起吃……”
任眉在那边正跟人打牌呢,一个王炸出来,正要高呼,接了行骋电话给吓得不轻:“你怎么回事?”
确实被他料中,那群人可能就来了四五个,跟着追了一条街,到了小区门口才停下。
行骋妈妈属于泼辣的,但心善人美,行骋一副好皮相,也随了他妈妈,高鼻薄唇的,眉眼深邃,越长大倒是越有男人气概。
行骋看他这样子,感觉自己真的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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