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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马

作者:窃书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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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灯会的人因为拿住了一个会说汉语的准噶尔人,正忙于审问。周围横七竖八地或躺或坐,休憩着维吾尔人和哈萨克人。乌坦、阿叙、扎伊等人,用马刀在沙地上挖着浅浅的墓穴。
丹鹰若有所思,没回答。
成安仁也是满怀信心:“嘿,可惜哈台不是噶尔丹那老小子的巢穴,否则他爷爷我,也要进去给他来个‘哈台十日’‘准噶尔三屠’,哈哈!”
众人在“人”字一撇的尾端停了下来。孟虎让热伊扎带恰克图部的人去塔尔隘口,传灯会的一众人大多按照了缘的描述,换了奇装异服扮做各路神魔,只余柳清野、成安仁还有说什么也不肯画花脸的李明心。孟虎便对依旧满面怒容的丹鹰道:“你要做勇士的,我有一项任务派给你。”
可到了水里,哪里还由得他?他先潜了片刻,随即觉得周围空间开阔,头探出水面,居然顶上还没有撞到石壁,只是漆黑一片,看不见丹鹰。反而后面扑通扑通几声,连连跳下来好几个人,也都是泅游一阵就在他身边冒了头,道:“唉,这底下居然是这样的!”
阿瓦克湖虽人畜落水皆不下沉,但是要想泅游,也非易事。不过,传灯会众人轻功高强,遇到这样的湖面,当真如履平地,琮琮琮地拨弄着乐器,喊着了缘和尚所教的古怪咒语,踏浪而飞一般追了上来。陈洛会一把铁莲子丢出,准噶尔阵中立刻惨叫一片。但是这些人都急于逃命,哪里还顾得是谁被打中,哪怕是踩了同伴也不去相扶。湖里的阿勒部族人和哈萨克见了,都万分解气——终也叫这伙强盗尝一尝被人追杀的滋味!
丹鹰道:“不要十日了,咱们就哈台一夜,把这些强盗杀干净了事!”
而丹鹰发了急,一心要挣脱,反而飞起一脚踢向柳清野的胸口,自己向后跃去。
丹鹰一喜,道:“什么任务?”
老爹道:“这东西它可奇妙得很,我一时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那河不在地上流而跑到了地下去——这地方如果有,我看那芦苇和红柳最认得水了,该是在那底下吧!”
众人忙了半天,又热又渴,纷纷跳下那坑去,掬水来喝。丹鹰瞥见柳清野面色苍白地拄着刀立着,就捧了一捧水到他嘴边。柳清野一愣,清凉的河水已经湿润了自己的嘴唇——自摩勒去后,他和丹鹰还没有说过话——不过,什么也不用说了。
摩勒已经倒在血泊里,然手中匕首还是狠狠掷出,刺进那准噶尔兵的胸腹之间——同时刺来的,还有柳清野的刀,而紧接着抽上来的,是丹鹰的鞭子。那准噶尔人瞪着眼睛,仰天栽了下去。
“我没胡来……”丹鹰的声音在不远的地方,“这不正是孟叔叔的计划么?他在前面引准噶尔人乱打一气,谁也不会注意到咱们的。咱们现在这样摸进去了,从背后打,准噶尔人一定手忙脚乱,这时候随便是师父和孟叔叔他们从前面攻城还是热伊扎叔叔从侧面攻城都一定拿下!”
成安仁道:“好好,爽快。俺就想他妈的来个哈台十日,准噶尔三屠哩!”
正说着,“飕——”,一支羽箭直向着她的太阳穴飞了过来,亏得柳清野眼明手快,伸指弹开,箭矢才只是擦伤了她的鬓角。然这火辣辣的疼痛点燃了她碧眼里的火焰。“扎伊!你爬到水车上去,叫外面热伊扎叔叔立刻攻城!其他人,咱们去开大门!”
这样一说,大伙儿心里有了数,都去拣那芦苇密集的石头地挖。这种地最是坚硬难凿,柳清野使的那柄钝刀,插|进石缝里,每一用力就扯动他胸前的伤口,痛得他只冒冷汗。可是他浑然不顾,只是抱定了一条:现在他要连摩勒的一份力也用上。
老爹接着道:“打到后来,果然喀拉汗王兵强马壮,又有真主庇护,就把于田王打败了,于田王国从此上下都朝拜真主。可是,乔克吐如希和努克吐如希却执迷不悟,一定要和喀拉汗王顽抗到底。大势已去的时候,这两个人就沿着险峻的策勒河谷,退到恰哈,并在阿莎和阿西两村的山头分别修筑了扼守峡谷的城堡,就是那阿莎乔克吐如希和阿西努克吐如希了。
乌坦道:“好。”他方要转身去招呼大家,却忽听“飕”地一声,只见一支羽箭从他头上擦了过去。乌坦惊得一跤跌在地上,众人待看时,见是那哈台城上,准噶尔士兵正向上边放箭,箭矢飕飕如雨,但是因众人所处的乱石堆离开哈台城楼甚远,只有少数几支箭能射到此处。
她这一句话倒叫孟虎更加惊讶了,但是一愕之后,就微微笑道:“你来,我讲给你听。”说着,就用红柳枝在沙地上画了起来。
众人见他如此胸有成竹,也都信心百倍,按照事先的布置,在城四面的山丘、乱石堆等险要处坐下,放哨的放哨,休息的休息。比起昨夜车勒沟的苦战,这时围城倒轻松许多。
柳清野没料到师父还会同自己说话,讷讷道:“是……师父……”可话没说完,曹梦生已经同着一行人去得远了。
柳清野也便不再多看,自木轮上借力一纵,跳上城楼,夺下一柄马刀,呼呼呼把攻上来的敌人一一砍倒,同时左手也不闲着,忽拳忽掌,将近身的敌人推下城楼;那边厢成安仁瞥见他来到,更是开心,哗哗哗又是几刀,把正向丹鹰等放箭的准噶尔弓箭手砍倒。一时间,城头倒了不少尸体,有身首异处的,有膛破肢断的,射向丹鹰等的箭矢便不如先前密集了。过得片刻,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城门洞开,城外传灯会众人一惊之后,随即攻入城来。
扎伊道了声,“是”,立刻向水车奔了过去。箭矢飕飕从他的身边飞过。柳清野见他情势危急,提气飞身一纵,抢过墙上一支火把,“蹬蹬蹬”踏着木轮上到水车的顶端。侧面城楼上的士兵见他骤然攻上,连忙放箭。柳清野就在那木轮上闪转腾挪,将箭矢一一避过,同时挥着火把向城外大呼道:“热伊扎族长!攻城了!咱们进来了!”
孟虎道:“哈台古城,有百年历史,本来是个险关要地,可是早已荒废了。我想,准噶尔即使早有准备,一时间也无法将城重建,何况此番仓促,他们多半是依仗里面粮草充足,关起门来,打算死守。”
柳清野抢步上前,把双刀当胸一封,抬脚将那敌人踹飞,道:“丹鹰,不要打了,会没命的,热伊扎前辈会收拾他们的!”
成安仁本想留在前面攻城,可是他实在厌恶孟虎那瞻前顾后的性子,这才跟着丹鹰上后面来。他四下里一张望,黑黢黢什么也看不清楚,就道:“老爹说的那个什么城,不是墙上有洞吗?这里屁也看不见。”
https://m.hetushu.com.com奶奶的,堵上干什么?渴死他们还要三两天哩!”成安仁道,“俺看,还不如放点巴豆,叫他们泻肚子泻到腿软……哎呀,只可惜俺一向光明磊落,身上没这些东西。”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道:“说不准孟虎那小子身上有。”
维吾尔人和哈萨克人都信奉真主,所以听了不住点头;但是汉人却都暗暗惊讶:人家信佛也好信真主也好,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不过,虽是这样想着,嘴里并不说出来。
“不错!”热伊扎插话道,“我小的时候,哈台城附近有一条卓尔勒河,到我青年时那卓尔勒河改道到一里地外去了。去年我到那里,这条河已经消失不见——哈台城里是一片戈壁,准噶尔人在里面,非渴死不可。”
血腥的味道让柳清野略略有一些发愣,可是他随即看到了丹鹰的脸,映照在火光里,立刻吸引了他所有的视线——丹鹰站在城楼的最高处,大喝了一声,把她的金鞭扬起,重重抽在了城头。
孟虎点头道:“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你答应了就好办——你带大家下去,先放他两把火,烧死几个算几个,务必把帐篷里的都轰出来,然后你们就引那些哨兵来追你们,只许败不许胜。”
孟虎道:“这里的地势甚是陡峭,我要你带人下去偷袭准噶尔人,你办得到办不到?”
堪堪斗得小半的时辰,才是月到中天,恶战即毕,城里再无半个手持兵刃的准噶尔人了——那横七竖八的尸体间,垂头丧气地跪了几人,城楼上缴械投降了几人,还有城下,弃城逃跑摔得半死的几人……一切忽然平静。随后,听得成安仁扯着嗓子叫了一句,自然是他的口头禅:“奶奶的!咱们胜利了!”一时欢呼声四起,汉语的、维吾尔语的、哈萨克语的,在空阔在戈壁上与风声唱和。
“谢谢。”乌坦说,但又大叫道:“当心!”
成安仁立时火了,一巴掌就要往那军师的脸上抽去,但是孟虎上来拦住了。成安仁就怒道:“咱们还要在这里耗到什么时候?你没听这龟儿子说,他们的粮草多得是吗?”
阿勒部族人和哈萨克人也都纷纷道:“丹鹰姑娘,咱们攻城吧,大不了天黑了再扮成妖怪吓唬他们……”
那一天的黎明,带着一种异样的惨烈——在车勒沟的塔尔隘口,热伊扎带领恰克图部勇士奋力拼杀,歼灭了大部分逃窜至此的准噶尔士兵。当太阳缓缓升起时,照耀了车勒沟中一片片红柳,掩映的,全是尸体。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叫所有人的眼前都仿佛起了一片雾。
丹鹰道:“听我的命令——乌坦,你的手不方便,你护着老爹到城侧去找热伊扎叔叔,叫他从侧面攻城!其他人,跟我来!”说着,一头扎进暗河里。
柳清野听他这建议,心中忍不住好笑:看来成安仁真是和孟虎和不来。
想到这一层,他略一思索,当即命令道:“乌坦,你带着哈萨克人继续在城前烤肉,点起篝火来引准噶尔人注意,咱们其他人,待天一黑,就转到城后去看看。”
此时周围还是十分昏暗,但是仰头看去,见头顶一方天空灯火通明,正是这水道的出口之处。众人一时大喜,又兼听见吱吱嘎嘎的木轮转动之声,晓得面前是一只巨大的水车。于是丹鹰一声令下,大家便一个接一个攀在水车上,爬向出口之处。
“哎呀,好,好计策!”成安仁噼里啪啦拍着柳清野的肩膀道,“丹鹰丫头,好计策!俺就想进城去宰了这帮龟儿子,果然知我者丹鹰丫头也!”
柳清野听她这话,意思是今日要拼却一死了,一个箭步跨上,搭住丹鹰的肩膀:“丹鹰,你不要再闹下去了——”
众人听他此言,都向那片张扬的灌木了望了过去。成安仁最先叫道:“在下面最好,老子就来挖挖看!”说罢,挥着他那砍刀就冲过去了。
“嚯——”陈洛会道,“龟儿子是你孙子,你可真厉害!”
传灯会中人久在中原的,都晓得用简单的水车就能够做到,中原西域通商交好,水车传来此处,也非奇事,只是,那阿莎城在策勒河谷之上,下有水源,而眼前的哈台城,地处戈壁之中,茫茫沙海,嶙峋怪石,卓尔勒河早已消失,纵然有心引水,又要去哪里引?
孟虎对丹鹰这样谨慎的问话露出了讶异和嘉许的笑容,道:“要能引得准噶尔人全力在这边打的,就要看起来似乎有些威胁的——我和你这些叔叔伯伯在这边引着他们,阿叙你借给我,我要他射箭。你同着其他人到后面去,尤其要好好请教这位哈萨克老爹,务必找到水源,把它堵上。”
老爹就若有所思地说下去:“我年轻的时候,到过昆仑山附近,那里有两座古城的废墟,一座叫阿莎乔克吐如希,另一座叫阿西努克吐如希,据说是六百年前的兄弟俩乔克吐如希和努克吐如希建造的。当地传说,这两人是于田国的将领,六百年前,那于田人都不信奉真主,只信菩萨,喀拉汗王就从喀什噶尔出兵攻打于田,叫他们朝拜真主。这场战争一共进行了二十四年。”
赫雅呼道:“大伙儿快下水去!”
众人应声“扑通扑通”都扎进阿瓦克湖,而准噶尔一边也高声喊杀着,逼近过来。
此时准噶尔人营帐被烧,皆是恼火异常,穷追猛打,丝毫也不放松。哈萨克和阿勒部都有不少勇士受伤,幸有柳清野,成安仁和李明心三人断后,这才退到了阿瓦克湖边。
可是丹鹰回手一鞭子把他逼退,道:“要走你走,我要杀准噶尔人。”说话间,左手直抓向敌人的长刀,夺过来反手疾斩,又杀死两个准噶尔士兵。
那些喊杀震天的准噶尔人,全都停在了原地,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他们几时见过自己所惧怕的妖魔这样清晰分明地近在眼前?顾不得细想那金刚杵模样像是草叉子,那法螺变了牛角,那甘露器更加像是个西瓜,一个个魂飞魄散,嗷嗷怪叫着向后奔逃。原本跑在后面的人,不明就理,等看到了,立刻掉头没命地逃窜。
丹鹰脸一扬:“又打哪里?”
众人都点头以示明白。陈洛https://www.hetushu•com.com会笑道:“好说好说,这几个地方好守。看来早则中午,晚则黄昏,咱们就要上哈台城里吃准噶尔人的粮草去了。”
众人俱是一愕,谁也料不到这样烈性的丹鹰,杀得遍体鳞伤也不低头的丹鹰,现在居然来认错了。他们都看着她,柳清野也看着——丹鹰的神色出人意料地冷静,只是嘴角微微抽|动。
柳清野在刀光剑影中寻找丹鹰的身影。他找不见,只能依稀看见什么地方金光闪了一闪,等到他杀开一条血路过去时,丹鹰却又早就到别的地方去了。
太阳升高了,哈台古城在戈壁上闪着白花花的光。这巨石修筑的库尔干坐落在一个小小的土坡上,风沙早已经消灭了古时繁华的印记,当然,也消灭了准噶尔人仓皇逃窜的足迹。大家遥遥望去,只见城门紧闭,有几个准噶尔人在城上张望着。
成安仁道:“出来杀,进去杀,这不是一样的呀?老子可受不了这鸟气,老子要杀进城去,把这些龟儿子砍了,给摩勒报仇!”他边说着,边回头对丹鹰道:“丹鹰丫头,咱们杀进去!”
丹鹰依然是走在最前面,柳清野紧跟其后。在接近出口时,他轻轻拉了一下丹鹰的袖子,唤道:“等一等。”
丹鹰并不答话,鞭子绕上一个敌人的脖颈,发力一扼,勒断了那人的脖子,可是那人倒下时,也一刀砍中了丹鹰的手臂。鲜血登时狂喷,可丹鹰毫不在乎,又一脚向斜前方的敌人踹去。
大约准噶尔人进城前也储备得一些清水,所以到得中午时分,城中还是无甚动静。孟虎等也不以为意,左右他们围城的在外,可以随时去补给干粮和清水。他甚至叫乌坦、阿叙等人将昨夜车勒沟中夺来的准噶尔战马杀了,到城下烧烤,众人围而食之,以清水代酒,一副逍遥之姿。
摩勒终于实践了他十八岁的誓言,用他的一生,保护丹鹰,向着丹鹰。
这以后的战斗,势如破竹。热伊扎几乎在城门打开的同时翻上了城头,恰克图部勇士刹时消灭了城侧的敌人,然后没有片刻耽搁就直攻城楼正面。另一侧的敌人正打算从着火的楼梯杀下去脱身,可是传灯会中人已经在城内等着他们了。了缘的佛珠耍得虎虎生风,赤云子的拂尘所指之处,敌人的天灵盖纷纷碎裂,阎铁笔银钩铁划、指东打西,吴水清长剑霍霍、银花万朵……
柳清野连忙闪身避让,却听成安仁哈哈大笑,嚓嚓两下,把偷袭的敌人砍成了四块,骂道:“奶奶的,你俩罗唣什么?要命不要?”
“丹鹰——”柳清野不得不跟着跳了下去:临阵变卦违抗孟虎的命令,已经第二次了,他必须拉住她,否则摩勒就白白牺牲了。
众人大喜,聚拢过去一看,果然有股清泉正从芦苇地横七竖八的乱石下汩汩而出。大家忙把老爹扶上来确认,老爹即指示道:“继续挖,向东一些,挖半人深。”众人依言行事,不多时,在地里开了一个六尺见方的大洞,再挖到半人深时,刀子插|进石缝里,竟觉得下面空空如也,毫无阻力,奋力敲了几下,碎石崩塌,便可听见下面哗哗的水声了。
射乌坦那箭幸是强弩之末,所以只扯下他一些头发去。阿叙见朋友受伤火冒三丈,弯弓搭箭也还了一计,他是百步穿杨的功夫,立刻就把一个准噶尔人射下城来。这当儿,又飕飕飞来几支流矢,大伙儿为了安全起见,全体向后撤了几丈。
一行人在地下暗河里摸索着前进,行了不多远,只觉得河道越来越窄,两边的石壁已经紧贴在身上了,只容一人通过,再行数步,头顶也抵着了石壁,人便不能直立,只好猫着腰前进,而渐渐的,连弯腰也不行了,大家就索性憋了一口气,从河里向前游。游到气息将尽时,忽然周围又豁然开朗了,众人把头探出水面一看,正是到了一个水潭之中。
柳清野给他拍得一个趔趄,道:“成叔叔,我不是丹鹰!”
可是柳清野却猛然想到:丹鹰和摩勒还在后面,这下岂不是要陷入这群亡命之徒中?他心里“咯噔”一下,提气就向回纵。
这时候,阿勒部的人和哈萨克的人也都等得有几分焦急了,全都看向丹鹰,只等她一声令下了——柳清野也看着丹鹰。
阎铁笔道:“这话怎讲?”
柳清野偏头避开,手里却丝毫也不放松。更他余光一瞥,见一个准噶尔人正举刀向丹鹰斩下,忙呼一声“小心!”,全力把丹鹰向自己拉来。
丹鹰在黑暗里微微一笑,即转身去看城那边的情形——传灯会的人显然还在和准噶尔周旋,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孟虎看了那准噶尔军师一眼,见他满脸嘲讽之色,心知这城中水源之事虽不一定就是老爹所猜的情况,但必定是有备无患的,众人如若在这里死守下去,恐怕时间一久,难免要给敌人以可乘之机,或者会有援兵来到也说不定。
柳清野助了乌坦之后很快就又和他分开了。陷于敌阵之中,他也不知道其他人都在何方——有时,看见摩勒疯狂地挥舞着匕首,有时,听见阿叙在一边高声喊杀,更多的时候,周围充满听不懂的蒙古话,只是间或有成安仁洪钟般的几声“奶奶的”——竟是全然不顾那些准噶尔人听不听得懂,他也骂出口了。
老爹眯着眼睛打量这空阔荒凉的戈壁:“戈壁上的河都是变幻莫测的,今年在这里,明年就在那里。我想这水源一定是地下暗河。”
荆棘把大家的四肢都划得血肉模糊。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乎是掘地三尺了,突然听到成安仁哈哈大笑,道:“奶奶的,出水了!”
他还不待喘息,便见那边乌坦左手握着一把大刀,正陷于同三个敌人的苦斗中。乌坦只有一条手臂,这时顾此失彼,险象环生。柳清野当即点地一纵,扑将上去,一脚踏在敌人后心上,又抬肘一撞,解决了另外一个敌人,乌坦趁势一刀,砍下第三个敌人的脑袋。
丹鹰不理他,只问哈萨克老爹:“您看这里会有河吗?”
扎伊没明白,问:“什么?进城?孟叔叔不是叫咱们堵水源么?”
孟虎思索片刻,道:“还是一样。咱们不能正面攻城,否则只有做准噶尔人的靶子。他们既然能引水进城,必定有水渠。咱们分头行动,一批人在这里引得准噶尔人聚在城楼上向咱们射箭,一批人绕到后面,找到水源,把它堵死,到时候里面天下大乱,不攻自破!”
在城侧防卫的准噶尔人大惊,急忙向城下放箭,但是一壁和-图-书防范热伊扎,还要一壁顾忌柳清野和扎伊,一时手忙脚乱。
“你……你不能欺负她呀……”摩勒喃喃地叨念,“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
柳清野、摩勒、李明心、阿叙、扎伊等紧紧跟在后面,乌坦担当维吾尔人和哈萨克人的翻译,走在中间,成安仁本是断后的,但是他不惯走这灌木丛生的山路,总是被树枝绊到,一时火大,“龟儿子”“王八蛋”忍不住又骂个不停。丹鹰索性叫他用大砍刀在前面开道,他也乐得发泄,一路且砍且跑,箭步如飞。阿勒部族人和哈萨克人虽然身无武功,走这样的陡坡略略吃力,但凭着一条为亲人报仇的决心,也浑然不顾,过了大半个时辰,众人就来到车勒沟中。
成安仁见了这情势,最是按耐不住了,哇哇大骂道:“孟虎,我就说,该早早杀进去结果了这些龟儿子,你偏不听,现下让他们当靶子射啦!奶奶的,老子可不受这鸟气!”
“啊……呵呵……”成安仁在黑暗里笑了笑,掩饰自己的尴尬,就甩开大步趟水而去了。
这是当初就约定好了的,众人见了,便边战边向阿瓦克湖方向退,两边人马一时分开,成了阿勒部和哈萨克人撤,准噶尔人追的形式。柳清野就看到丹鹰了,还兀自陷身于一团敌人中,肩头一处伤口,鲜血正喷涌而出。
孟虎双手把丹鹰扶了起来,既没有责备,也没有嘉许,只道:“好好休息休息,咱们又要打了。”
丹鹰道:“临阵逃跑,那算什么勇士?这逃跑的事情我也不干。要杀就杀个你死我活,除非准噶尔人杀了我,否则我决不逃跑。”
“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
老爹见他这样性急,笑了笑,道:“这个年轻人还真有意思,我还没说完呢——芦苇没有红柳耐旱,这河多半是在芦苇多的地方,而且沙土容易渗水,河水留不住,暗河的上面应该是石头。”
孟虎见哈台城的地形和那准噶尔军师描述得几乎一模一样,微微露出笑容,道:“咱们就在这城下歇着吧,找个阴凉地坐着。”
“丹鹰小姐——我来帮你!”摩勒从后面冲了上来,一头撞开敌人,“柳清野,你带大家走。”
丹鹰道打断他道:“孟叔叔有他的计划,你带大家逃跑就是了,我是不逃的,除非准噶尔人把我杀了,否则我就和他们拼到底!”
那正是哈台城内的蓄水池。柳清野隐在水车轮后看了看四周的动静,并没有一个准噶尔士兵,只有城楼上喊杀声震天,看来所有的人都忙于和城前的传灯会中人周旋。
孟虎计划得周详,阿勒部、恰克图部、传灯会和哈萨克人,在入夜时分来到了车勒沟。昨夜的大雨过后,这一天是个清朗的好天气,月色下,不用火把也看得清道路。
而此刻准噶尔大营,火焰熊熊,人马纷纷,只见到准噶尔士兵乱哄哄向北面的山坡逃窜,哪里还看得清丹鹰在哪里?柳清野在混乱中疾纵,有时踩上敌人的头顶,有时又陷在阵中挥刀苦战,他直杀得两把长刀刀口都钝了,双臂酸麻得仿佛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丹鹰——摩勒——”他嘶声呼喊。
黑暗迅速吞没了整个戈壁,柳清野、丹鹰、成安仁带着阿勒部和哈萨克的一众人,绕到了哈台城后。
柳清野、成安仁和李明心皆严阵以待,却忽听湖上响起一阵怪异的音乐声。三人回身望去,见湖上灯火通明,传灯会中人或持火把,或抱乐器,奇装异服在这火光照耀下,诡异万分,更有那了缘和尚,扮做一个喇嘛的模样,正咪|咪嘛嘛念着樊文。
孟虎看了一眼那被俘的准噶尔军师,见他正阴沉着脸,猜想热伊扎所言不假,便道:“热伊扎族长证实了我的猜测,那就更好了,咱们在这附近把皮囊都灌足了水,轮番去哈台城守着,等准噶尔人渴得半死时,出来一个杀一个。”他说着,又在地图上的几处分别指了指,道:“赫雅说,这几个地方有些石山,乱石堆什么的,大伙儿小心,不要叫准噶尔人跑脱到这些地方,追踪不易。”
柳清野自水车上向城内一望,见丹鹰带领众人正冲向城门。城上准噶尔人箭矢如雨,但是丹鹰早就和大家自仓库抱来了大捆干草,扎成一个厚厚的草靶背在背上。大伙儿齐向城门下冲,箭矢就都插在草靶上,丝毫也阻挡不了他们。
柳清野冲到营中,才刚感觉到火焰的躁热,就有两个准噶尔士兵挥刀向他兜头砍来。他此时胸口有伤,手臂的动作都会牵动伤口,于是飞身一跃,纵至二人中间,双脚齐齐踏向两人面门。两人哼也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他落地尚未站稳,陡然耳边“唰”的一声,又攻上一名敌人,他不假思索,偏头侧身,左腿一错,绊住那人,同时右腿快如皮鞭,“啪”地抽在敌人的太阳穴上。
柳清野又是焦急又是心疼,一声呼唤都咬在嘴里出不了口,直骂自己刚才弃她而去。他把左手长刀一送,插|进一个敌人的胸膛,右手长刀力劈,斩下另一敌人的脑袋,急急抢上两步到得丹鹰身旁:“快和我走!”
丹鹰瞪他一眼:“小声点,你是想让准噶尔人听见吗?”
这边自有赫雅留下来领路。丹鹰冲着众人一挥手,道:“好,咱们报仇雪恨的时机来了,大家跟我来吧!”说着,率先向那峡谷里冲去。
成安仁登时张口结舌,半晌才骂了一句粗话,靠到一边去了。孟虎轻轻点了点头,又自凝望哈台古城,只是喃喃自语道:“究竟有什么古怪?”
老爹道:“那阿莎城的引水是怎样的一个工程,我也不清楚。我当时所见,那城墙是卵石和泥沙建造的,西面的崖壁上有一个通往山下的洞穴,下面也有一个石洞与上面连接,这上下相连的洞一直延伸到城堡下面的河滩。我想这就是那个引水入成的秘密通道。至于水怎么从山下引到山上,就不清楚了。”
丹鹰迟疑了片刻——柳清野知道这样的计划完全不合她的小性子——但还是点了点头,问道:“那……谁在这里引着准噶尔人,谁去后面找水源?”
众人都是一愣,才反应过来是成安仁自己说话脏字太多,被陈洛会抓了把柄,皆哈哈大笑起来。成安仁虽然气恼,但是晓得自己斗嘴是决计斗不过陈洛会去的,只得抓抓头皮,又骂了两句“奶奶的”了事。
当泥土掩盖摩勒最后一丝笑容时,柳清野深深地瞪着,把他的情敌和好兄弟烙印在心里,同时,一遍遍的默念:“我答应你了,摩勒。”
柳清野笑不出。他知道丹鹰也笑不出——他看了丹鹰一眼,觉得她在一夜之间……说不出,是长大了么?
丹鹰想了想,摇hetushu.com.com摇头:“这么多粮食和草料,够咱们吃一个冬天了。烧了做什么?准噶尔人抢咱们的牛羊马匹,烧咱们的草料,咱们也抢他们的!”
“等等——”柳清野再次按住她,“会死的,你跟我走!打仗不是意气用事!”
孟虎道:“你只要带了大家往阿瓦克湖里跑就行了,等敌人追上来,你们就跳进河里。”
那军师冷冷道:“我们大汗神机妙算,想要困死我们准噶尔的勇士,你们做梦也别想。”
“只许败不许胜?”丹鹰愕然,“这怎么成?这不是叫大家去送死么!我不干。”
柳清野觉得喉咙里梗着什么,卡得他要断气,很痛。这种疼痛,更甚于他那再次开裂的伤口。他有一点头重脚轻,就用那刀口打卷的长刀支撑着站了起来,走到乌坦等人的身边,开始狠狠地刨土。
“喂,柳清野……”摩勒居然还有力气笑,“你怎么能打丹鹰小姐……你欺负她,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丹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上来轻轻捏了捏柳清野的手,然后旋即放开,审视四周,道:“好极了,他们的粮草都在这里!”
孟虎道:“打车勒沟北面的的哈台古城。”他一指那被俘虏的准噶尔人,道:“这家伙是准噶尔大军的军师,他交代,哈台古城的废墟现下是准噶尔的堡垒,用来储存粮草。从这里逃出去的人,都跑到哈台去了。咱们要乘胜追击。”
柳清野只觉胸口一凉,心口也是一凉。完了,一个声音说。
丹鹰有几分心动,可是她看看孟虎,又站住了:“孟叔叔,你看现在要怎么样?”
柳清野道:“不是败仗,是引准噶尔上当,好把他们一网打尽……”
不远处闪过一线金光,柳清野眼前一亮,挥刀劈开面前的阻挡——那边果然就是丹鹰了,恶斗已久,招式散乱,但是凌厉分毫不减,而且招招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只攻不守。有道是“一夫拼命,万夫莫当”,十余个准噶尔人不敢靠近她,只是她身上大小伤口不计其数,显然支撑不了多久了。
老爹的话说到这里,担任翻译的乌坦首先忍不住“哎呀”了一声,待他把话翻译出来,孟虎一拍大腿道:“难不成,老爹您是说,在哈台古城也有这样的工程?”
成安仁见状大喜道:“奶奶的,这才解气!”说着,一个飞身跃上水车顶,向城楼扑了过去,道:“丹鹰丫头,俺忍不住了,俺要会会这帮龟儿子!”话音未落,人已在城楼上站定,大刀狂舞,刹时就砍倒了一批敌人。
柳清野本来见到如此复杂的地图,就不由自主想要躲开,可是这一次却想道:“我答应了摩勒要好好保护丹鹰。光向着丹鹰是不行的,我一定要像孟叔叔一样,通晓兵法,决不让丹鹰再身陷险境!”当下,也走上前去,凝神细听。
柳清野浑不觉手握的不是刀柄而是刀刃,鲜血一滴滴落在干硬的沙地上。
他这几句话交代得简单明了,说完了,才向王春山望了望。王春山对这个足智多谋的六弟一向信任,颔首道:“就这样办吧。”孟虎又看了一眼那准噶尔军师,面色虽然还是冷冷的,但是一丝惊慌已经无法掩饰的挂在脸上了。
柳清野避开丹鹰一鞭,道:“丹鹰,你不要任性——这是孟叔叔的计划——”
好,我是答应了。柳清野心里默默道。只是他没有想到,这是摩勒说的最后一句话。
丹鹰的脸上立刻变了神气,声调也提高了:“好,孟叔叔,你说怎么打?”
丹鹰头一扬,道:“我们维吾尔勇士,只问做不做,不问成不成,只要是能杀准噶尔人的,我就一定做。”
“丹鹰小姐,咱们就把水源堵上么?”扎伊走上来问。
柳清野挥拳打飞一个敌人,纵了过去,在半空中“啪啪啪啪”一路踩下,打开一个缺口,拉了丹鹰道:“师妹,走!”
可是,到了黄昏之时,城里居然还是毫无动静。众人都不免有点犯疑,成安仁最先沉不住气,一把拎住那准噶尔军师的领子,道:“奶奶的,你说你们那里到底有多少吃的喝的?”
丹鹰怔了怔:“什么?”而这当儿,柳清野已经在木轮上一踏,飕飕蹿上几步,率先来到了外面。
“啪——”柳清野自己都没有想到,就这样甩手给了丹鹰一个耳光:“你想死吗?快跟我走!” 说着抢步上前架住摩勒的肩膀。他的手掌火辣辣地疼,他想他一定是打得很重。不过,无论如何,打也要把丹鹰打醒,不能让她死在这里——他是答应摩勒的。便又向怔怔的丹鹰吼道:“你要叫他的血白流吗?”
柳清野唤了句“丹鹰”,可她就好像没听见,只向着孟虎“扑通”跪下了。“孟叔叔……”她说,“是我错了……打仗的事……我……我错了……”
成安仁愣了愣,笑道:“嘿嘿,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哈,是噶尔丹这龟儿子太可恶,他爷爷我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柳清野还要再说,可一把马刀已砍到他面前,不得已,只得斜身一让,劈手斩那敌人的手腕。
“这两座城堡地势虽险要,易守难攻,但是城里也没有水源。这两兄弟不知道谁想出的主意,修建了一个奇妙的工程,他们用铜制的水管通过秘密的石洞,深入河水中,把河水引进城堡……”
丹鹰恨恨地转身去收拾余下的敌人,道:“没命就没命,没命也要杀了他们!”
而说时迟,那时快,就见混乱的战团中蓦地冲出一个人来,一头撞在了丹鹰身上把她推开了。那准噶尔兵手起刀落,鲜血喷溅而出。柳清野和丹鹰同时嘶声大呼:“摩勒——”
城楼上一时混乱起来,一部分准噶尔人回身向城中放箭,还有一些企图跳下城来提水救火。可是城楼高有数丈,跳下来的敌人都摔得断手折脚,嗷嗷惨叫。
“好……好极了……”摩勒笑道,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柳清野听到他说“报仇”,以为丹鹰又会冲动着跳起来,刚要阻止,却见丹鹰把拳头一捏,站起身来,径向传灯会众人走去。
“地下暗河?”乌坦翻译这词的时候都挠了挠脑袋,“这是什么东西?”
孟虎把脸一沉:“怎么,你方才还说,只要是能杀准噶尔人的你都做,一转眼就要反悔么?我叫你失败是为了今天取得大胜利!”
孟虎道:“这个是当然,大伙儿都累了,谁有心思慢慢守着——不过,我想这些准噶尔人也在里面坚持不了多久的。”
柳清野愣了一下,感觉周围哗哗哗又趟过去好几个人。他也就顾不得细想丹鹰的这条计策是不是妥当,紧紧跟了上去。
峡谷里的火光,映红了丹鹰的脸,她抽鞭子一抖,高声道:“咱们去杀了这帮强盗!”边说,https://m.hetushu.com.com边向那火海疾纵而去。阿勒部族人和哈萨克人也都山呼响应,喊杀着,冲向准噶尔营地。只赫雅叮嘱了一句:“引他们去阿瓦克湖!”可是话音未落,众人已去得远了。
阿叙取出一支头上包了硫磺硝石的箭,瞄准塔尔正中的最大帐篷射了出去。“飕”地一声,那硫磺硝石摩擦着火,划空而过犹如一颗流星。站岗的准噶尔人还来不及看清,那大帐篷已经“呼”地一下燃烧起来。接着扎伊、摩勒等人也都射出一支支火箭去,一时间,噗噗噗,四面流火窜动,准噶尔士兵纷纷惨叫着从帐篷里逃出来。
成安仁道:“奶奶的,听见又怎么样?俺早就想打进去了——丹鹰丫头,你咋转了性了?”
“或者……真的有古怪……”这次发话的是哈萨克的一个老爹,众人先都不晓得他嘀咕的什么,到乌坦把他的话翻译了,大伙儿便都望向他。
众人似乎都是受到那火光的鼓舞,心情激荡,觉得这一次一定要打胜仗了,动作也别样的迅速,只一转眼的工夫,另一座楼梯也被点燃,接着是第三座,第四座……不多时,所有上下城楼的台阶都成了一片熊熊的火海。这时准噶尔人才隐约发觉情形不对,转身一看,后院着火,不可收拾。
不过,柳清野确定,自己眼里的雾决不是因为那呛人的血腥,而是因为摩勒,因为摩勒脸上微笑的幸福表情。丹鹰木头一样跪在旁边。
柳清野不说话,只是用力刨着土——是啊,摩勒怎么就死了呢?那个从胡杨树上跳下来的少年,那个说“好兄弟讲义气”的少年,那个警告自己不可以抢走丹鹰的少年,那个逼自己立誓永远保护丹鹰的少年——他怎么就死了呢?为救丹鹰而死的少年!
丹鹰怔了怔,虽然有很多的不服气,但是终于没有作声。孟虎道她是答应了,对柳清野、李明心和成安仁又嘱咐了两句,便招呼传灯会众人向西面去寻路下谷。曹梦生同着众人走了几步,回身对柳清野道:“你……看好你师妹!”
柳清野奋战之中无暇回答,但感觉肩头一轻,回头望望,是丹鹰负担起了摩勒的重量。这不由得使他心中一喜,疲惫顿减,手中长刀再次舞得水泼不进,卫护在朋友和爱人的身侧。
丹鹰道:“什么计划?我要杀得这些够强盗就好,管他什么计划——我们维吾尔勇士,不打败仗!”她手上片刻不停,虽然因为肩头受伤,招式稍慢,但一条金鞭还是舞得杀气腾腾,一下下都直指敌人的要害。
但他话音未落,柳清野却大喝一声,夺过乌坦手里的刀向成安仁右边斩去。成安仁扭脸一看,只见一蓬污血喷溅而出,晓得自己险些被暗算了,不由得连连道:“要命要命,真他奶奶的要命!”说着,不敢再罗唣,挥刀又杀敌去了。
乌坦、阿叙和扎伊先都愣了一下,然后就落下泪来。他们说:“柳清野,摩勒怎么就死了呢?”
“你放开——”丹鹰劈手一掌砍向柳清野的腕子。但柳清野手一翻将她捉住了。丹鹰怒极,回鞭子抽柳清野的脸。
这样大概杀了一盏茶的功夫,准噶尔人越来越多,众人已经完全身陷其中。这时,柳清野见到空中又是一支火箭,箭尾上带着风哨,“咻”地一声怪响,正是孟虎等人的讯号,示意丹鹰立刻向阿瓦克湖撤退。
城上的准噶尔人还自不觉,丹鹰又连连挥手示意道:“快,把那边的梯子也烧了!”
这时没了乌坦,哈萨克人听不明白她的命令,可是看到柳清野,成安仁和扎伊等迅速冲进边上的库房抱了干草出来,也个个依样画葫芦,一人抱了一大捆干草,堆到了登楼的木制台阶上。丹鹰取下墙壁上的一支火把,向草垛上一丢,火焰“腾”地就蹿了起来。
王春山对这话很是不受用:“咱们可不能做满清鞑子那一套,否则和禽兽就没什么区别了。”
情势容不得半分的犹豫,柳清野看了两人一眼,一咬牙,纵到阿勒部人一边,抢了两把长刀在手,左右开弓,唰唰唰将逼到近前的敌人砍倒,带着众人向阿瓦克湖退去。
这里和车勒沟有几分相似,长满了红柳和其他的灌木,黑压压,影绰绰,不过夹杂了一丛丛的芦苇,月色下闪着银光。
其时,外面的热伊扎得了乌坦的消息还不敢妄动,听柳清野这样一喊,当即下令攻城。他们所守的一处,原就是孟虎以为城墙较矮,敌人容易逃脱的地方,此时恰克图部勇士一拥而上,冒着飞蝗般的箭矢冲到城下,一人踏着一人的肩膀向城上攻去。
“还要三两天……”丹鹰喃喃自语了一句,又跳进那坑里去了,摸索着不知道寻些什么。柳清野正要上前想助,却听丹鹰兴奋地在坑里呼道:“走,咱们从这河道进城去,杀准噶尔一个措手不及!”
“我闹什么?”丹鹰缩身一让,只给柳清野留下一手的鲜血。“被杀的又不是你的族人,又不是你阿爸!”她厉声叫着,“啪”的一鞭子抽在一人的脸上,“我就是要报仇,要把这些强盗赶出去……”
成安仁跟着一下蹿出水面,骂道:“奶奶的,憋死老子了!”却冷不防被丹鹰踹了一脚:“小声点,否则我割了你的舌头!”他慌忙捂住自己的嘴,环顾四周,轻轻笑道:“丹鹰丫头,你方才说,龟儿子的粮草都在这里?咱们一把火烧了吧!”
柳清野趟着水往前面摸索了几步:“丹鹰,你不要胡来呀!”
可是丹鹰静静地,靠在一块石头上。“在这里等。”她说,“孟叔叔懂的多,大家要听他的。”
丹鹰把他抱在怀里,素来不会说安慰的话,只有声声低唤:“摩勒,摩勒……” 而这身体渐渐沉重,再怎么呼唤也难以挽回。她连血带泪地一擦眼睛:“你……你等着,我把这些强盗都杀了……给你出气……以血还血!”
说话间,余人也都来到了蓄水池中。丹鹰抬眼一望人头攒动动的城楼,道:“来,大家搬点草料到那登楼的梯子边去,烧了他们的梯子!”
孟虎道:“沙漠古城之所以荒废,最常见的原因,就是干旱——可能流经那座城的河突然改道了。”
丹鹰见阻拦不及,况且这正是杀敌的大好时机,当下命令道:“好,咱们这便想法子开城门!”
阎铁笔道:“若他们当真死守,咱们现在也不能同他们耗下去呀。”
孟虎淡淡道:“多得是也有吃完的时候,何况,戈壁的天气这样干旱,粮草好贮备,清水却储备不了的,城里没有水源,他们迟早要出来。”
丹鹰一直没说话。李明心静静地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也是无语。成安仁扛着大刀,来向摩勒的坟拜了三拜,道:“奶奶的,摩勒,我一定替你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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