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乌云
第二节
陈怡眼中已有了泪光，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几时能回来？”
周卫国不由假装生气地说：“震明，你怎么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参谋长眼前一亮，说：“卑职明白了！”
周卫国想了想，低声说道：“你还记得那一百多个箱子吗？”
陈怡咬着嘴唇说：“如果不是上级给我们涞阳县政府通报，让我们配合你们独立团做好开拔的工作，你是不是要一直瞒下去？”
这份告示一贴出，自然在涞阳百姓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只不过当告示的内容通过涞阳地下党传到虎头山时，周卫国却忍不住感叹道：“好一个关山河！行事果决！这招丢卒保车用得可真够狠辣的！”
陈怡的泪水无声地顺着眼角流下，说：“那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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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河哼了一声，说：“周卫国能量就算再大，倒也未必能直达天听，可怕的是共产党的能量！现在正是国共会谈的微妙时刻，共产党把这事抛出来，委员长自然不能等闲视之！为了给国际友人一个好印象，国民政府自然希望这事尽快解决！”
赵杰看过电报后，有些不解地说：“政委的意思是……？”
周卫国说：“好了，你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做！答应你的人和装备我明天会留给你的！”
林水生立刻立正说道：“是！”
林水生迟疑着说：“团长，要是涞阳国军搞摩擦，这批毒气筒……”
机要员大声应道：“是！”又向关山河敬了个礼后转身出了门，出门后，非常识相地把门在外面关上了。
周卫国想了想，说：“赵杰，你立刻把涞阳和太丰地下党提供的证据发给政委！政委肯定知道该怎么做！关山河做出这件事肯定是有人指使的，要不然就凭他一个小小的团长哪里有这样的胆量？他们有上头，我们也有上级！这事既然在我和他之间不能得到解决，那我们就干脆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他关山河不是心思细密，预先做足准备了吗？我偏不让他的准备派上用场！为了给清风寨的兄弟们申冤，我周卫国也不要面子了！从现在起，我周卫国就是个泼妇，做事再不给他讲什么章法！我倒要看这个关山河怎么应付！不还清风寨个公道，我周卫国誓不罢休！”
周卫国说：“这个转机，就要看政委的了！”
参谋长立刻一个立正，说：“卑职明白！”
周卫国奇道：“赵杰，怎么了？”
鲁震明呵呵笑道：“团长，您这可就瞧扁俺了！教导营的兵我能当他们普通兵吗？您放心，只要是教导营的，最小俺也让他们当个班长！俺的参谋长、政委、团副、各营连长可都等着让他们来干呢！”
说着，将抄报纸递给了参谋长，参谋长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昨日会谈，共方指责我方山东涞阳驻军蓄意摩擦，残杀其抗日友军一百余人，并有翔实证据证实你部所属部队异动。着令你部严查，找出元凶，予以严惩，绝不姑息！
和*图*书国民政府军政部”
门一关上，参谋长立刻凑到关山河面前，低声问道：“团座，怎么了？”
转身出了门，不一会儿，二当家就进了团部，走到周卫国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接着拼命向周卫国磕头！
第二天一早，鲁震明突然来到周卫国的团部。
关山河将抄报纸递给了参谋长，恨恨地说道：“我们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一点——没想到周卫国竟然把这事捅到军政部了！”
看着陈怡的背影，周卫国不由痴了。
周卫国奇道：“怎么没底了？”
这时，突然有人在外面高声喊道：“报告，紧急电报！”
赵杰不由欣慰地说：“有了这些证据，总算可以还清风寨一个公道了！”
战士们虽然脸上还带着泪水，但却都毫不犹豫地开始整队，随后开始以班为单位登车。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震明，这个事情我也考虑过了。这样吧，我把教导营的骑兵连全留给你，再给你留下一个教导步兵排。教导炮兵连的火炮也全留给你，再给你留一个炮排的人员，你看行不行？”
周卫国缓缓说道：“再等一等吧，事情也许还会有转机！”
出门之后，参谋长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念头：“难道团长早就有了拿一营长当替罪羊的打算？要不然当时怎么也不给他们书面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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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震明挠着头说：“团长，就知道您对俺好！”
在车上车下的一片哭声中，往往都伴随着这样一句话：“跟着周团长好好干，不要丢了俺们虎头山的脸！”
参谋长额头突然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说：“团座，军政部这道命令一下，看来这黑锅我们是背定了！”
鲁震明叹了口气，说：“团长，不慢您说，俺就怕您走了以后，涞阳的国军跟俺们搞摩擦！俺们县大队虽然扩编成团了，可战斗力跟老独立团差的老远了！俺怕俺们新独立团会吃那国军关团长的亏！堕了虎头山独立团的名头！”
二当家激动地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稍微平静下来，开口说：“周团长，俺想参加你们八路军！”
鲁震明呵呵笑道：“团长，您这话就见外了！别人不知道，俺还不知道您？”
听到这样的回答后，送行的人不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加担心了起来，忍不住问：“真的吗？周团长说的吗？……”
这时，一名警卫员突然推门进来，立正敬礼后说：“报告团长，清风寨二当家想见您！”
9月28日上午，涞阳县城，国军团部。
参谋长摇了摇头，说：“团座，周卫国那边除了部队分批开拔以外，一点动静都没有！”
见周卫国进门，陈怡幽幽地说道：“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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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水生不由奇怪地说：“团长，什么任务还要带上梯恩梯炸药？”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这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安心出发就是！第一批开拔的部队有政委亲自坐镇；第二批开拔的部队是石头带的三营，我都不担心；现在虎头山地区的情况有些ｈtｔｐs://ｍ.ｈeｔｕsｈｕ•ｃｏm•coｍ微妙，我怕第三批开拔的二营在路上会遇到一些特殊情况，你要不去，就让铁牛一人带队我不放心！”
关山河叹了口气，说：“这事我本想等周卫国走后再办的，怪只怪上头逼得急！要不然我们也不用碰上周卫国这号人物，惹一身麻烦了！”
参谋长正要说话，关山河却用眼色制止了他，随后对机要员一挥手，说：“你出去吧！有情况随时通报！”
林水生一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低声说道：“团长，您是说那些……？”
赵杰不解地说道：“转机？”
看完电报后，周卫国连连点头，将抄报纸递给赵杰，说：“还是政委想得周到！”
周卫国笑道：“震明，我随口说说的，你可别往心里去！”
周卫国抬腕看了看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三十分了！
参谋长低声道：“团座，上头只说让我们试探共产党那边的反应，却不给我们明确的书面命令，这事怕是有些蹊跷……”
赵杰点了点头，说：“我明白！”
关山河皱了皱眉，说：“这事你看着办吧！只要不出乱子就行！好了，你办事去吧！”
9月30日中午，骑风口。
说着，参谋长举起手掌做了个下劈的动作。
虎头山独立团最后两支部队，教导营和团直属队终于也要开拔了！
二当家立刻说道：“谢谢周团长！俺这就收拾去！”
陈怡突然打断周卫国的话，说：“只要你还记得就行！”
警卫员应道：“是！”
关山河冷笑道：“我早就料到上头有这一手！上头既然能丢车保帅，我们也未尝不能丢卒保车！”
当看着藏有那一百多箱毒气筒的岩洞被上百公斤的梯恩梯炸药炸塌时，周卫国稍感安慰，但心中的惆怅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这时，司号员突然吹响了军号！——部队该登车了！
每个战士身边，都围着好几个乡亲，无论是否他们的亲人。送行的人几乎都问了同一个问题：“几时回来啊？”
鲁震明走后，周卫国立刻派人叫来了林水生，对他说道：“水生，带两个作战分队，带上梯恩梯炸药，跟我执行任务去！”
赵杰皱眉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赵杰点头说：“这事上级如果能出面当然更好了！”
周卫国轻叹一声，说：“我也担心这点！”
而车上的战士们也一边哭着，一边和车下送行的自己的父母亲人或不认识的乡亲们拼命握手。
参谋长微笑道：“团座恐怕多虑了！这件事我们做的天衣无缝，谅他周卫国也拿我们没办法！”
鲁振明不好意思地说：“团长，您就别笑话俺了！俺就算现在是团长，也还是您的部下！”
想到这里，参谋长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寒意！
周卫国勉强一笑，说：“还是你想得开！对了，今天下午二营开拔，你要做好部队的思想工作！”
当天中午，涞阳城里的大街小巷就贴满了这样的告示：“兹有我部一营营长，为泻私愤，竟勾结太丰军需处长，残杀和图书太丰清风寨抗日友军！今证据确凿，已予逮捕！并在其认罪之后执行枪决，以正国民革命军军法！为表我部歉意，特对太丰清风寨死者每人予银元100元抚恤金！特此公示！国民革命军××师××旅××团”
关山河淡淡地说道：“幸亏我们找的是一班土匪下手，要是找上的是共产党的部队，局面就不好收拾了！你要明白，我们可从来就没有给一营长下过书面命令！再说，一营长的家人曾死于土匪之手，一营长对土匪深怀恨意，以至于做出激愤举动也算得事出有因！还有，太丰的军需处长和一营长私交也非常好，为了不让我们发现破绽，他从太丰获得日制武器也是完全可能的！但对于这些，我们都是完全不知情的！”
随即大声说道：“进来！”
林水生想了想，说：“团长，您是要炸毁这些毒气筒？”
鲁震明“哎”了一声，欢天喜地地走了。
战士们都是强忍着泪水，说：“很快就回来了！”
而躲在一个小山坡上远远看着周卫国离去的陈怡的哭声，就藏在这一片哭声中！
赵杰一愣，说：“团长，这又是为什么？”
看见鲁震明，周卫国忍不住调侃道：“鲁团长，怎么今天有时间来看我了？”
鲁振明大喜，说：“团长，您对俺真是太好了！”
关山河皱眉对边上一个佩戴着少校军衔的国军军官说道：“参谋长，已经三天了，周卫国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杰突然面露忧色，说：“团长，看来这个关山河是个厉害角色，我怕我们走后鲁震明会吃他的亏！”
周卫国又仔细想了想，突然摇了摇头，说：“事情只怕没有我们想象中这么简单！”
周卫国笑笑，说：“其实情况未必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不过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参谋长随口笑道：“周卫国再厉害，也挡不住子弹吧？他既然这么难缠，我们找人干掉他就是了！”
关山河接过电报一看，脸色霎时变得铁青，忍不住脱口骂道：“好你个周卫国！算你狠！”
中午时分，周卫国在团部接到了机要员送来的刘远刚发来的电报：“我部已安抵鲁中军区，现汽车队正返回，预计明日清晨可抵虎头山。部队抵达后，邱旅长、吴政委均来慰问，已将虎头山情况汇报。经邱、吴争取，上级同意再给我团三天，但部队最迟必须在本月三十一日集结完毕！另：涞阳国军暴行除二当家讲述外，目前有无其他证据？请速提供。刘远 有”
关山河脸一沉，说：“放屁！连‘军统’戴老板都叫周卫国一声‘贤侄’！还有，去年周卫国的父亲死在日本人手上这件事可是惊动了委员长和军政部的！你敢动这个心思，是不是嫌脑袋在脖子上待得太安稳了？”
周卫国想了想，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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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卫国大惊，赶紧扶住二当家，说：“二当家，快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车队开动后，送行人群的哭声越加响了。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是的！当和*图*书年我之所以留着这些东西，就是为了在万一时用来对付鬼子的，现在抗战已经结束，这些东西也再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参谋长试探着说：“团座的意思是？”
周卫国笑笑，说：“说吧，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赵杰立刻说：“团长，您放心！路上我一定谨慎再谨慎！绝不让那些人有机可乘！”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没错！就是那批原来从骑风口缴获的鬼子毒气筒！”
周卫国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他已经猜出二当家的心思了。朱老大以前想参加八路军倒不是不可能，只是二当家现在参加八路军，恐怕心里还是怀着今后和国军打为清风寨死难的弟兄报仇的心思多一些！虽然猜到二当家的心思，但拒绝的话，周卫国却又说不出口，只好点了点头，说：“那好吧，明天我和震明说一说，你就留在新独立团吧！”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无论如何，这种东西都不该用在我们中国人自己身上！执行命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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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河点头道：“周卫国的部队开拔是共产党方面报请过军政部同意的，我们也管不着！我就想知道周卫国现在打得什么主意！”
参谋长赶紧陪笑道：“卑职愚驽！卑职愚驽！”
周卫国又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是军人，我只知道执行命令！军令如山，容不得我半点违抗！这一点，你应该也知道的！”
在将头探出车窗，最后看了一眼虎头山后，周卫国沉声命令道：“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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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谋长看完电报后，忍不住说道：“团座，没想到周卫国的能量有这么大！竟然能惊动军政部！”
周卫国坐在驾驶室，也是泪流满面，但当他努力在送行的人群中寻找时，却并没有发现陈怡的身影！
关山河皱眉喃喃道：“这时候会有什么紧急事？”
鲁震明这才开口说道：“团长，说实话，以前跟着您打鬼子，俺从来就没怕过！因为有您在！可明天您就要带老独立团走了，俺这心里没底！”
周卫国轻叹一声，说：“这些证据都是我们单方面提供的，如果关山河针对我们提供的证据做好准备，只怕效果适得其反，还有可能暴露太丰和涞阳的地下党！”
说完向关山河敬了个礼后转身出了门。
机要员推门进屋后，向关山河敬了个礼，送上了抄报纸。
参谋长沉吟着说：“卑职就怕把他们抓了之后他们乱说话，要不要……”
赵杰不由欲言又止。
周卫国鼻子不由有些发酸，说：“我记得！我答应过你，等打完了鬼子，我陪你回苏州！可是……”
陈怡突然有些激动地说道：“你要离开虎头山，怎么不告诉我？”
二当家摇了摇头，说：“俺想留在虎头山！”
周卫国扶起二当家，说：“二当家，这事其实我们也有责任，你们清风寨要不是跟我们独立团走得近，国军也不会对你们下这样的毒手的！”
说完，向周卫国和赵杰告了罪，出门而去。
周卫国说：“政委想要说服m.ｈeｔｕsｈu•cｏm.ｃｏｍ上级，但他需要更多的证据！”
关山河摇头道：“你错了！这位高我两期的学长可不简单！这些年他在虎头山能把日本人玩得团团转靠的可不是侥幸！当年在中央军校时，他的名气就大得很！连当时的德国军事总顾问塞克特将军都对他青眼有加！对付他，我们一定要打醒十二分的精神！要不然，最后吃亏的肯定是我们！”
参谋长不由一个激灵，说：“团座，那我们岂不是……？”
周卫国正色说：“震明，我可提醒你，教导营的兵可不是普通的兵，他们都是军官的种子，你要是敢拿他们当普通士兵用，我可不会把他们留给你！”
赵杰说：“团长，您就别多想了！一切顺其自然就是！”
当所有部队登车完毕，车厢尾部挡板合上时，送行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哭声，紧接着，他们就哭着把各种干粮、肉干、水果扔上了战士们乘坐的汽车。
关山河冷笑道：“上头自然不敢把事情交代得太清楚！主动挑起内战的罪名可不是随便谁都能担得起的！再说，有了明确的书面命令，出了事，让谁来背这个黑锅？”
周卫国一呆，说：“为什么？”
周卫国笑道：“你倒也用不着这样！原来的县大队还是有很多优秀军官的！你的新独立团里，最好也保留一个教导连的编制，反正我留给你的教导排里也有现成的教官！”
二当家说：“其实俺们大当家一直就想参加你们八路军，可是他又不好意思开口，现在清风寨就剩俺一个人了，俺要替大当家了了这个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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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就这样起身出了团部，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山河叹了口气，说：“你马上带宪兵把一营长和一营的几个连长都抓起来，还有太丰的军需处长，也一并抓了！为了我们团，也只好委屈他们了！”
二当家泪流满面地说：“周团长，俺替清风寨……冤死的……一百七十六个兄弟……给您叩头了！谢谢您！谢谢您！要是没有您，俺们清风寨这个冤……俺怕是一辈子都申不了了！”
傍晚时分，周卫国回到阳村的团部时，突然意外地看见陈怡正等在团部。
这里，早已挤满了前来送行的虎头山乡亲们。
周卫国想了想，点头道：“好吧，赵参谋长下午正要带二营开拔，你就去我们二营吧。”
二当家走后，周卫国忍不住轻轻摇头，说：“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周卫国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是军事秘密！”
周卫国勉强一笑，说：“回来了！”
赵杰犹豫着说：“团长，部队分批开拔，思想波动并不大，他们的父母也都很理解，可那是因为您还在虎头山，乡亲们都不担心！可等后天您带着教导营和团直属队也开拔的时候，我怕……要不然我还是留下吧？到时也好帮着您做他们的工作。”
鲁震明期期艾艾就是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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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周卫国心中还是有愧疚的，那就是清风寨惨案真正的凶手还逍遥法外！
周卫国点头道：“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