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乌云
第十七节
周卫国一拉小野的左臂，微笑着对他说道：“小野支部长，我们是不是一起进去看看？”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糟糕？辛辛苦苦做事，到头来却被稀里糊涂地出卖！对现在的你来说，难道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吗？”
周卫国突然想起了李勇，随即说了句在刘远听来有些没头没脑的话：“政委是不是都这德性？”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你走之后，他们又告诉了我一些新的线索！”
小野也惊呆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卫国微笑摇头，说：“佛曰：‘说不得，说不得！’”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这样一个随便出卖自己下属的人，真的值得你们信赖吗？为了他而牺牲自己，真的值得吗？”
1946年1月31日，农历腊月二十九晚十九点整，通岭市全市戒严，驻通岭市民主联军朝鲜营和工人纠察队全体出动，一夜之间，共计抓捕日本战犯一百二十余名！
知道四团团部搬到不远的地方后，陈怡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脸上突然露出促狭的笑容，向周卫国和刘远两人说道：“‘东吴双杰’两位学长忙，我先走了！”
周卫国一指团部所在的山坡下不远处的一栋毫不起眼的旧房子，说：“那是后勤处放年货的仓库，马上就要过年了，年货都发下去了，刚好腾出地方给我们做团部！我们明天就准备搬过去！孔子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我想那仓库放了这么久的年货，香味留个十天半个月的总不成问题吧？以后天天闻着腊肉火腿的香味，这日子可逍遥得很！”
周卫国笑笑，说：“我这次是来查内海勋被杀一案的。”
周卫国也笑道：“要说办公地点，吴书记觉得我们四团团部怎么样？”
周卫国笑笑，说：“我现在倒真是要去一个地方，就不知那里是不是地狱？”
刘远说：“哪里？”
吴伟华也是一呆，随即连连摆手，说：“这怎么行？这不是鸠占鹊巢吗？不行不行！”
吴伟华显然也被陈怡的话打动了，点头道：“陈副专员分析得很有道理！周团长，刘政委，我看查证工作就先从这两个切入点开始吧？”
刘远听完后，面色已经凝重无比，说：“卫国，事情紧急，我们应该马上和吴书记和陈副专员商量！”
听了刘远的话，众人都笑了，吴伟华也没有再推辞，行署设在四团团部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随后，周卫国、刘远、陈怡三人告辞离开。
周卫国轻叹一声，说：“现在你和松田的杀人罪都是证据确凿，随时都可以宣判！你也知道，世界
ｈtｔps://ｗｗｗ•ｈｅｔusｈu.cｏm•ｃom各国的法律对杀人罪的量刑都是最重的！民主政府会怎么处置你们，恐怕我不说你也能猜到！何况就算为了给你们通岭的日本居留民一个交代，民主政府对待你们也只有从重从严！”周卫国此刻又何尝不是心中剧震？从见过藤田实彦之后，他虽然对这个在通岭日本居留民中很有威望的前关东军大佐抱有戒心，但一直以来，藤田实彦对于和民主联军的合作都表现得很积极，使得周卫国始终没法把藤田实彦和潜在的敌人划上等号。没想到在幕后动手脚的，竟然真会是他！
周卫国将昏倒的冈田放回椅中后，背心突然感到一阵冰凉，竟是在不知不觉中出了一身冷汗！
吴伟华是目前通岭的最高党政领导人，而且他的话的确有道理，所以周卫国也不好再多说。
周卫国继续说道：“我知道，内海勋虽然是你们两人杀的，可你们两人也只是被人利用，充其量只是杀人的工具而已！真正的凶手，还安安稳稳地躲在幕后！而你们，就是被这个躲在幕后的凶手给出卖了！这样的结局，你会甘心吗？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甘心！可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毕竟，朝内海勋开枪的，的的确确就是你和松田！从法律角度来说，你们就是凶手！除非……”
陈怡下意识地说道：“这恐怕不太好吧？我们刚来，就把你们给赶走……”
周卫国心思电转，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过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同情地说道：“想想你们也真是可怜，战争本已经结束。民主政府也已准备在开春以后分批把通岭的日本居留民遣返回国，你们原本可以和其他遣返的日本居留民一样，安安全全地回到国内，和父母妻子儿女团聚，共享天伦之乐。可是，你们却永远也无法踏上故乡的土地，无法在年迈的父母面前尽孝，无法在妻儿面前尽到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职责……”
吴伟华说完最后一句话，忍不住笑了。
周卫国用日语说道：“你是不是想说，因为我不懂日语，所以他们两人根本不可能告诉我什么新的线索？”
周卫国长叹一声，稍稍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后，将刚刚冈田和松田的对话和自己与冈田的对话逐一给刘远翻译了。
看到门口一百多荷枪实弹的军人后，小野不由大吃一惊，对周卫国说道：“周长官，这是……？”
冈田满脸惊骇地看着周卫国，拼命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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冈田的脸色立刻和*图*书变得煞白，杀人偿命的道理，他自然明白，而自从那两支手枪出现后，自己将会面临什么判罚，他也早已有心理准备，可此刻由民主联军的指挥官亲口说出来，人内心深处对死亡的恐惧本能还是表露了出来。
刘远点头道：“嗯，第一个切入点！你准备怎么查？”
周卫国正要反唇相讥，却突然听出了刘远话中的双关含义，于是笑笑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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冈田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周卫国。
周卫国笑了，说：“那么，你现在还认为我会一无所获吗？”
说完，痛哭失声，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吴伟华半卧在床上听完周卫国的汇报后，皱眉思考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周团长，目前来看，通岭的日本人要发动暴乱这件事，还只是你的推测，没有确凿的证据。当务之急，是证实这件事的真伪！如果在事情查证之前就贸然向上级汇报，我看是不妥当的。通岭的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就连党中央都极为重视。所以确保通岭局势的平稳，是我们工作中的重中之重！明天就是除夕，在通岭的无论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总要先过个好年吧？”
冈田大吼道：“别说了！别说了！……”
陈怡“噗嗤”一声笑了，说：“如果东西没搬空，你是不是还要半夜起来偷吃啊？”
刘远一愣，说：“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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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卫国和刘远都点头道：“同意吴书记的意见！”
话一出口，大岛突然醒悟过来，立刻张口结舌地看向周卫国，随后吃吃地说：“你……你懂日语？”
跟在小野一旁的大岛不由奇道：“周长官，下午对冈田和松田两人的审讯我在场，他们不是已经承认是杀害内海君的凶手了吗？杀人凶器也已找到，案情已经大白，还有什么要查的？”
说完，再也没有看大岛一眼，拽着小野大步进了“日本人解放联盟”通岭支部的大门。
冈田不由自主低下了头，虽然没有说话，双手却不停颤抖，显然周卫国说的话对他的触动也很大。
说完，周卫国对朝鲜营战士一挥手，大声说道：“搜！”
周卫国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说道：“就算你不想听，我还是要说！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件虚无飘渺的所谓大事！什么大事值得你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大岛很自然地用日语说道：“是啊！”
吴伟华说：“杀害内海勋的凶手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吗？至于周团长所说的幕后凶手，还是没有证据啊！那个藤田实彦在通岭日本人中既然很有威望，总不好说抓就抓吧？”
周卫国盯着冈和*图*书田，冷冷地说道：“你们要在通岭发动暴乱！要推翻民主政府，是不是？”
吴伟华又说道：“明天就是除夕，这两天我身体好多了，想明天出去走走，选定通岭行署的办公地点，后天就是春节，我想在春节这一天通岭行署挂牌，也好沾点喜气！”
为免增加通岭日本人的恐慌，这些被逮捕的日本战犯，全部被关押在机炮连而不是朝鲜营驻地。
刘远呆了呆，说：“这样会不会太直接了？要是没搜到什么东西……”
三人出了吴伟华的屋子后，走了一小段路，陈怡终究忍不住低声问周卫国：“四团团部给了行署，你们准备搬到哪里？”
次日凌晨三点，前关东军第一二五师团参谋长藤田实彦在伪满洲国通岭市副市长林昌雄家被捕，随后被单独关押进四团团部！
留下手脚冰凉的大岛傻傻地站在门口。
周卫国和刘远不由都点了点头。现在并没有直接证据证实藤田实彦就是那幕后主使，就连冈田也没有明确说出藤田实彦的名字，眼下该如何对待藤田实彦，倒是颇费思量！
周卫国缓缓转身，看向刘远，一字一句说道：“阿远，日本人要在通岭发动暴乱！”
周卫国故意顿了顿，才继续说道：“除非能找到那个幕后的凶手！这样一来，你们就由主犯变成了从犯，虽然还是要面临法律的惩处，但和死刑比起来，那就是天上地下了！”
在这一瞬间，周卫国已经一掌劈在他右颈侧，冈田哼也没哼一声，就被劈昏。
周卫国淡淡地说道：“‘日本人解放联盟’通岭支部！”
小野面如死灰，背上冷汗直冒，拼命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是……是……一起进去……”
周卫国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
在经过大岛身边时，周卫国特地停了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日语说道：“大岛先生，说句老实话，你那天在‘在通岭日本居留民大会’上的翻译，可真够糟糕的！看来你的翻译水平，还需要提高！”
搜查的结果，比预想中最顺利的结果还要顺利！从“日本人解放联盟”通岭支部里面，共计搜出轻机枪、步枪、手枪、手榴弹、军刀等武器二百余件，更重要的是，从小野的办公室保险柜中还搜出了一份名单！
周卫国说：“如果整件事情的确和‘日本人解放联盟’有关，那么他们为什么这么急着抛出证人和证据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想撇清关系！而且还要越快越好！我刚刚突然想起来，上午‘日本人解放联盟’支部长小野听说我们要派驻武装人员日夜保卫他们的支部所ｈeｔｕsｈｕ•ｃom.ｃoｍ在地后，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如果我把这解释为他心中有鬼，那么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周卫国说：“用最简单但却最有效的方法——搜查！”
周卫国略带嘲弄地用日语说道：“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们我不懂日语了？我只不过忘了告诉你们，我以前在德国留学的时候，有个要好的同学就是日本京都人，而我跟他学了整整两年的日语！”
周卫国和刘远交换了一下眼神，刘远点了点头。周卫国微笑道：“吴书记如果不嫌弃，也不用再找其他地方了，通岭行署就设在我们四团团部吧！至于我们团部，反正我们是部队，没什么行政事务，随便再找个地方搬走就行了！”
小野眼前一黑，身体摇摇欲坠，几乎就要昏过去——支部里面，可是藏着天大的秘密啊！
说着，看了一眼周卫国，脸色突然红了。
陈怡想了想，说：“吴书记，查证通岭日本人暴乱的事自然不能大张旗鼓，我看可以利用今天凌晨‘日本人解放联盟’工作人员内海勋被杀这件事做做文章！”
“‘为了通岭的同胞，为了帝国的复兴’，‘为了通岭的同胞，为了帝国的复兴！’”周卫国将冈田说过的这句话反复说了两遍后，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目中精光暴现，一把揪住冈田的衣领，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周卫国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嘿嘿一笑，说：“正有此意！”
周卫国突然心中一动，看似随意地说道：“就是因为藤田大佐可以领导完成那件大事吗？”
刘远立刻说道：“‘日本人解放联盟’通岭支部里面肯定有古怪！”
冈田惨笑道：“你不必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我帮你们找到那个幕后的人！可是，我不会这么做的！就算他出卖了我们，我还是不会这么做的！”
大岛心说，这不是明摆着吗？你们又不懂日语，没有我的翻译，冈田和松田说出再多的线索你们还不是一样不懂？但若要直接说眼前这位民主联军长官不懂日语，似乎又有些不礼貌，所以大岛只有苦笑。
刘远却突然冒出一句：“有贼心没贼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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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远笑骂道：“佛还说他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呢，你倒是给我下下看啊？”
当周卫国带着特战队第一分队和朝鲜营一连来到“日本人解放联盟”通岭支部外面不久后，支部长小野就迎了出来。
陈怡说：“我听周团长说过破案经过后，倒觉得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原本无头无序的一个案子，突然之间就水落石出，而且人证物证差不多都是一下子就自己跑出来的！世上哪有这么巧和图书的事情？不知吴书记注意到没有，这件案子从头到尾，都和‘日本人解放联盟’有关。被杀的人是‘日本人解放联盟’的干部，提供破案线索的是‘日本人解放联盟’的工作人员，找到杀人凶器的，也是‘日本人解放联盟’澡堂的工作人员，甚至连凶手，都是‘日本人解放联盟’的人！要说这个‘日本人解放联盟’没有什么问题，恐怕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吧？既然这样，我们就有了‘日本人解放联盟’这第一个切入点！还有，案情到了现在，不是变简单了，而是变复杂了。由内海勋被杀，牵出了两个凶手，由两个凶手，牵出了幕后的主使，而由幕后的主使，又牵出了那件‘大事’！所以事情绕到最后，还是要回到起点，那就是内海勋被杀！那两人或者说那幕后的凶手为什么要杀内海勋？为什么选择在今天杀内海勋？这两件事是否和那件大事有内在的联系？我想，这是不是可以作为我们的第二个切入点？有了这两个切入点，我相信我们一定能顺藤摸瓜，最后弄清事情的真相！”
过了好一会儿，刘远突然叹了口气，说：“多好的姑娘啊！可惜有些人就是不知道抓紧！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呢！何况是还没煮熟的！”
周卫国点头道：“事情远远出乎我们的预料！我看商量之后，我们还应该向上级汇报！”
刘远大惊，说：“消息确切吗？”
大岛立刻说道：“这不可能！”
说着，张开嘴就要往自己的舌头上咬去！
周卫国和刘远不由都看向陈怡，他们现在对这个学妹可不是一般的佩服！毕竟她只是从周卫国的汇报中大概了解了一下案情和破案经过，而仅凭这些略显松散的线索，她的推断，就已和了解整个案情的周卫国刘远两人心里的想法不谋而合！
说完，不由自主被周卫国拉着朝里走。
一百多全副武装的朝鲜族官兵立刻冲进了“日本人解放联盟”通岭支部！
刘远笑道：“吴书记这就见外了！大家都是革命同志，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再说，我们也是存了私心的，行署越早挂牌，越早开展工作，我们肩上的担子也就越轻了！”
刘远也笑了，说：“其实你只要对小野说几句日语，就算一无所获，也足够把他吓个半死了！”
吴伟华说：“很好啊！位置在山坡上，视野好，楼也很新，地方也够大！”
说完，格格笑着就这么走了，倒把周卫国和刘远愣在当场。
冈田脸上神色立刻阵青阵白，好一会儿也说不出话来，这正是他心中最难解开的疙瘩。
周卫国说完后，还看了陈怡一眼，陈怡报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