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乌云
第三十四节
两人相视良久，竟然都不知道说什么。
战士们看见那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他是谁？紧接着，几乎所有战士都下意识地端起了武器，指向了那人！几名特战队员已闪身挡在了周卫国身前。
周卫国不由苦笑。
一脸惶急的杨大力冲进了屋，就看见周卫国和陈怡正一脸苦笑地看着他。
专员办公室现在一片狼藉，暂时自然是不能再用了。
周卫国上前接过步话机耳机和话筒，对着话筒说道：“大力吗？我是周卫国！”
虽然知道陈怡安然无恙，但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不去看看她，周卫国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的！
在深吸一口气后，周卫国郑重地向他们敬了个军礼，大声说道：“你们都是好样的！”
在欢呼声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愤怒的声音：“你们喊什么？还不回到防御工事里？”
但杨大力那边都已经扔下了耳机话筒，他也就只好将错就错了！
周卫国这一番话入情入理，吴伟华脸色总算好看了些，点了点头，说：“这个你放心，暴乱平息后如何善后，我已经有了初步设想。”
赵杰刚把事情经过说完，周卫国就摇头道：“你们啊你们，这么大的事怎么事先不告诉我？也不和我商量商量？”
周卫国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从现有的情报来看，暴乱分子对各处重点目标的进攻虽然被击退，但通岭城内敌我兵力对比仍然极为悬殊，以城内民主联军现有的兵力，保持目前的防线应该问题不大，但要发动反击，却是力有不逮。而暴乱分子要是重新组织起来，凭着他们兵力上的优势发动反扑，从而使得战局发生逆转，也不是不可能的！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杨大力的一营终于赶到，这使得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向己方倾斜！日本人，败局已定！
他这话说出来，行署警卫部队的战士们都有些不自在。
赵杰赶紧说道：“我也批评柱子了，可柱子说，他听陈副专员说过那个董国祥殴打折磨了吴书记很长时间。柱子担心吴书记曾受不了折磨做了叛徒，所以……”
周卫国更是愕然，这又是从何说起？
战士们立刻爆发出一阵更大的欢呼声。
周卫国想了想，问道：“大力，你现在手头有多少兵力？”
周卫国是在专员办公室西面林水生充当过临时作战准备室的那间办公室见到陈怡的。
周卫国说着一指开来的坦克，继续说道：“没有这辆坦克和这支反击部队，进攻行署的暴乱分子也不会这么快被击退！现在我们的第一批增援部队已经进城，随着其他增援部队陆续赶到，很快我们就可以在全城和-图-书展开反击，彻底粉碎敌人的这次暴乱了！”
说完，吴伟华一指行署警卫部队的战士，说：“你们的职责就是保卫行署，我希望你们也能做好！”
最后两声，却不是枪声，而是耳机话筒被扔下的声音！
还能站着的警卫部队战士个个都昂首挺胸，就连稍远处的重伤员也努力从简易担架上撑起了身体，齐刷刷举起了右手或仅存的左手，向周卫国还礼。周卫国身后的战士们也肃立敬礼向警卫部队战士们致敬。
周卫国跳下了坦克，和迎出来的战士互敬军礼后，向那两个班长询问道：“行署的情况怎么样？警卫部队伤亡大不大？”
报务员立刻一点头，解下了背负的步话机，开始呼叫一营。不一会儿，报务员就抬起了头，对周卫国说道：“团长，一营长以明码呼叫，要和您说话。”
赵杰犹豫着说道：“团长，我还有一件事想向您汇报。”
吴伟华越说越气，说：“至于我为什么会这样，你是四团团长，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周卫国抬腕看了眼手表：六点整！心中若有所思，转身找到特战队报务员，低声对他说道：“呼叫一营，问他们现在的位置在哪里。”
耳机里传来声音：“六个连，八百多号人吧……哒哒哒”
周卫国顿时愕然，不知吴伟华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卫国皱眉说道：“荒唐！”
进攻行署的暴乱分子来自通岭市内各个地方，隶属也各不相同，所以在进入攻击位置时着实花费了不少时间，进攻组织也比较混乱，行署警卫部队的防御压力因此比预想的要轻一些。不过这些暴乱分子进攻前集结得虽然慢，逃跑起来可一点也不慢！而且看他们逃跑时的样子，简直比进攻的时候还要有序一些！
警卫班长激动地对周卫国说道：“团长，增援部队接防行署后，我们请求参加反击！”
想了想后，周卫国又郑重地说道：“这事一定要绝对保密！三个分队的队员们……”
周卫国略一思索后，耐心地说道：“吴书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现在我们的反击暴乱作战已经取得初步胜利，第一批增援部队已经进城，接下来，其他增援部队将陆续抵达，天亮以后，暴乱估计就可以平息。您是通岭分省委书记，又是通岭行署专员，暴乱平息后的善后工作如何进行，还需要您费心计划安排，您看您现在是不是……？”
当着这么多战士的面，赵杰也不便将吴伟华曾被特务胁持的事说出来，所以有意放低了声音。
周卫国微笑着对他们说htｔps://ｍ•ｈｅtｕsｈu•com.coｍ道：“大家的心情我都理解，但行署的防御工作半分马虎不得！在增援部队接防之前，我希望大家能坚守住自己的岗位。至于接防之后，如果大家的身体能吃得消，我批准你们参加反击！”
陈怡倚在周卫国宽厚的肩膀上，心中满是柔情，只觉就算受再多苦，也值得了！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别说了，我明白！你们也是为了我好！说实话，如果让我做决定，我也会选择和你们一样的方法，但我不敢保证会像你们一样果断！这事政委和你都处理得很好！吴书记和陈副专员的保卫工作没做好，是我们的失职，说起来，吴书记受伤和我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对我有些情绪也很正常。不过这都是小事情，等暴乱平息后我会找机会和他谈谈的。现在人都平安无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时，城北突然枪声大作！
战士们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信将疑地放下了枪。要不是团长和参谋长都亲口说那人是行署吴书记，他们中估计十个里面倒有九个都不会相信！
说着，将陈怡拥入怀中，轻声说道：“让你受苦了！”
赵杰苦笑着低声将吴伟华和陈怡一个小时前被行署内应分子董国祥胁持，特战队三个分队紧急出动，最终第一分队果断行动，成功营救出两人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把周卫国听得心惊肉跳，直到赵杰明确说陈怡安然无恙，他才放下心来。
听到杨大力的声音，周卫国和陈怡都是相视一笑，陈怡也离了周卫国的怀抱。
赵杰赶紧在吴伟华边上解释道：“吴书记，您的事周团长真的不知道！他一个多钟头前就离开团部亲自去我们机炮连指挥战斗去了，这事我们还没来得及向他汇报！”
虽然目前看来行署的外围防线仍保持完好，内线防御理应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但既然到了行署门口，周卫国觉得还是应该进去看看，顺便也向吴伟华做个汇报。
没有人说话，但每个人胸中都是热血沸腾！
行署警卫部队的总兵力加起来也就六十出头，五人阵亡，九人重伤，四十二人轻伤，这意味着每一个守卫在行署外围防线的战士都受伤甚至牺牲了！此次暴乱，通岭行署无疑是暴乱分子进攻重点中的重点——事实也表明了这点——但这支仅有六十人出头的警卫部队，却不但坚守住了阵地，挡住甚至在另一支小部队的配合下击退了数量远远超过他们的暴乱分子！他们创造了奇迹！他们的表现已经不能再好了！
最终，还是陈怡打破沉默，说：“我没事！”
周卫国和_图_书不由苦笑，怎么这位吴书记现在就像是和自己铆上了一样？
杨大力大声说道：“班长，您可没说不让俺扩充部队！”
耳机里立刻传来杨大力的声音：“明白！班长，您坚持住！俺这就来！……哒哒哒……啪啪！”
随着行署山坡上暴乱分子的败退，山下周卫国所率领的这支小部队终于出现在行署警卫部队的视野中。尽管有警卫部队的战士看见周卫国这支部队向暴乱分子开火，但慎重起见，警卫部队还是向周卫国他们发出了询问信号。
耳机里立刻响起了枪声和杨大力的大嗓门：“班长，俺是杨大力……啪……现在是六点整……啪……俺的一营可准时进城了！……啪……城北的枪声您听见没有？……啪……那是俺们刚进城就和小鬼子干上了！……啪……咦，奇怪，这小鬼子怎么这么不经打？……啪……奶奶的，没子弹了！那个谁，你的机枪给俺……哒哒哒……哒哒哒……”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这就好。走，我们去行署办公大楼看看。”
一个警卫班长回答道：“报告团长，从凌晨四点到现在将近两个小时时间内，我们共击退暴乱分子十五次进攻，战斗中毙伤暴乱分子数目尚未统计，警卫部队伤亡情况，阵亡五人，重伤九人，轻伤四十二人！行署外围防线一直保持完好！”
周卫国一呆，说：“你们一营哪来那么多人？”
吴伟华走远后，周卫国忍不住向赵杰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得知一营回城后，他立刻就想到要利用这支生力军封锁城内的各处要道，再在局部展开反击，以为后续部队进城后彻底围歼城里的暴乱分子做准备。但他担心杨大力带着部队乱打一气，反而容易给暴乱分子可乘之机，所以才要他留下封锁北城门和城北出城道路的部队之后把其他部队都带过来，好亲自做出布署。可从刚刚杨大力说话的语气推测，这位杨大营长别是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弹尽粮绝急需增援的程度吧？
吴伟华说到这里，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说：“这是我的职责，我一定会做好！”
说完，掉头就往回走，不过方向并不是办公大楼，而是行署机要室——他心里现在还有阴影，可不愿意回办公大楼。
周卫国现在也没时间考虑他哪来那么多部队了，说：“大力，你留一个连封锁住北城门和城北出城的道路，带其他人立刻赶到行署，哦，不，是团部！”
两人见面后，特战队员们都自觉地退到门外，还把门虚掩了起来。不过为了确保安全，除了走廊，这间办公室两旁的屋子甚至屋顶和_图_书，都有特战队员守卫。
周卫国命一名特战队员回了信号，行署警卫部队在确认他们身份后，终于松了口气，将一直指向他们的枪口移开了。
赵杰低下了头，说：“我和政委商量后，觉得如果告诉您，会让您分心，所以……”
谁知吴伟华却不领情，还是大声说道：“身为整个通岭反击暴乱作战的军事指挥官，竟然擅离职守，跑去指挥一个连作战，这不是失职是什么？”
赵杰压低了声音，说道：“团长，一分队队长柱子刚刚偷偷向我汇报说，他们击毙那个董国祥后，吴书记曾经有一小段时间神志不太正常，在队员们用凉水把他弄清醒后，他又拿那个董国祥的尸体出了一阵子气。柱子让我们小心点，他怕……他怕吴书记……得了失心疯！”
周卫国这时也认出了吴伟华，也大声说道：“都把枪放下，他是行署吴书记！”
陈怡笑了，说：“瞧你，董国祥隐藏得这么深，谁也想不到他是内应分子，没有预先抓住他又不是你的错！”
周卫国分开挡在身前的特战队员，迎了过去，讶道：“吴书记，您怎么会在这里？您这是怎么了？”
团部搬走的事情城外几个营的营长还不知道，为免杨大力找不到地方，周卫国只好把行署仍然称为团部了。
周卫国随即带领部队上了山坡。
听了周卫国的话，战士们先是一呆，紧接着，就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这时，门外的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这阵脚步声的，是杨大力特有的大嗓门：“水生，俺听说俺班长在这里，他人呢？”
赵杰一见战士们的反应，赶紧大声说道：“大家快把枪放下，这是行署吴书记！”
周卫国摘下耳机，和话筒一起交还给报务员后，转身大声对其他战士说道：“同志们，城北的枪声是我们在城外的一营回城和鬼子交上火了！我们的增援部队到了！”
周卫国讶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有什么事说就是！”
赵杰低声说道：“团长，您放心，我都吩咐过他们了，这事谁问也不能说，就当从来就没发生过！”
吴伟华脸色一变，说：“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像是怕死的人吗？”
周卫国耐心解释道：“吴书记，我们四团机炮连驻地关押着一百多名日本战犯，又储存有大量重武器，进攻他们的暴乱分子又都是前关东军士兵，战斗力比较强，我不亲自去那里指挥放心不下！再说，我虽然去了机炮连，但刘政委还留在团部，并没有耽误反击暴乱作战的指挥。而且进攻机炮连驻地的暴乱分子被击退后，我们立刻就多了一支机动的和_图_书反击兵力，还有这辆坦克！”
在一片欢呼声中，这个声音显得如此刺耳，所以欢呼声嘎然而止，所有战士的目光都看向声音来处。只见一个身上满是伤痕，鼻青脸肿的人在四团参谋长赵杰和十几名战士的陪同下正走到行署大门。这声音想必就是那鼻青脸肿的人发出的了。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有危险，我却不能陪在你身边！”
赵杰抢前几步，正要解释，吴伟华已经闷哼一声，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问得好！周团长，我是通岭分省委书记，通岭行署专员，这里是通岭行署，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总不会跑到你的四团团部吧？”
周卫国脸色一变，低声说道：“不许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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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力，你等等，团长他……”似乎是林水生的声音。
周卫国郑重地说道：“对不起！”
最后一声，是门被踹开的声音。
战士们都是一惊，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周卫国看了眼这头扎绷带的警卫班长，又看了眼防御工事后身上都带着伤的警卫战士，眼角湿润了。
吴伟华说：“难怪我听有人说要参加反击！是不是增援部队进城了，行署的防御就可以不管了？”
吴伟华又对周卫国说道：“周团长，你军务繁忙，我就不耽误你了！平息暴乱后的庆功宴上，我们再见吧！”
赵杰挥了挥手，立刻有十几名特战队员跟上将吴伟华护在当中。
周卫国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战士们立刻静了下来。
“哦，这屋子保卫这么严，团长肯定在里面！……不对啊！团长要这么多人保卫干什么？他不会是受伤了吧？砰！”
由于上山时周卫国一直将身体探出坦克，所以队伍刚到行署正门外，警卫战士们就认出了他，立刻有战士开了门，从四团团属警卫排调来的那两个班的班长也都迎了出来。
察觉到吴伟华的语气不善，再结合赵杰的话，周卫国哪里还会不明白这是事出有因？所以他并没有生气，还是微笑着低声说道：“吴书记，我看您是误会了。战士们听说增援部队进城了，的确都很高兴。他们提出的要求，是在增援部队接防行署后，参加反击。我同意了他们的请求，但这并不是说不管行署的防御！相反，增援部队抵达后，我们还要加强行署的防御！这事我还没向您汇报就自作主张，如果您觉得我做得不对，等暴乱平息后，我向您赔礼道歉！现在进攻行署的暴乱分子虽然被打退了，但难保没有残余分子隐藏起来打黑枪，安全起见，吴书记还是先回去吧！”
特战队和机炮连部队也纷纷要求参加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