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乌云
第三十七节
周卫国这时已走到藤田实彦面前停了下来。
周卫国一把揪住藤田实彦的衣领，也大声说道：“比谁声音大是吗？我告诉你，我现在就是在侮辱你，怎么样？想不想和我一对一决斗？呸！你不配！像你这样的垃圾，就是给我舔|脚趾头我都嫌脏！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叫你猪狗，那都不是对你的侮辱，是对猪狗的侮辱！你有什么狗屁尊严？你们日本人暴乱，也没见你扛枪上战场，反而是一看情况不妙就跟缩头乌龟一样躲了起来！真刀真枪地打仗你们不敢，就对我们的伤员下毒手，你们他妈还是男人吗？连男人都算不上，也敢跟老子谈尊严？！我告诉你，要不是因为我们民主联军的纪律，就是有一千个藤田实彦我也一个不留！剁碎了喂狗我也不会留着你糟蹋我们的粮食！”
高应锡走过去拉开壁柜门后，见里面果然空无一物。
接下来，战士们对每间屋子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如衣柜、箱子、水缸等都进行了仔细搜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高应锡一时语塞，只好挥手让战士把这个“藤田”带出去。
考虑到昨天凌晨曾有部队在龙泉街附近抓住过藤田实彦的一个传令兵，所以高应锡决定将搜捕重点放在城西南龙泉街一带的一片日本居留民住宅区。
在留下几个战士看管那几名妇女后，高应锡亲自带领战士们进行第二次搜捕。
所以，藤田实彦等人幸运地躲过了2月3日民主联军在通岭全城进行的大搜捕。
高应锡说：“报告团长政委，我们不敢肯定！他们中倒是有人交代说里面有藤田实彦，但他不敢当面指认谁是藤田实彦，也没人自己承认是藤田实彦，所以我们把他们都带来了。我想团长和政委都见过藤田实彦，肯定能认出他的！”
高应锡毫不犹豫，立刻让一个战士翻墙进去开了院门，随后带着抓捕分队进了门——对日本畜生，根本就没必要讲什么礼貌！
高应锡扫视了他们一遍，让战士拉走几人，留下一个看起来最老实的，低声问道：“你说实话，上面还有多少人？都有谁？你不要害怕，只要你说实话，我们可以保证你的安全。但你要是说谎，可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你知道，我们很容易就可以证实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的，大不了我们用手榴弹把屋顶炸塌，数尸体我们总不会数错吧？”
周卫国还礼后对高应锡点了点头，说：“好样的！”
高应锡把先下来的几人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上面还有多少人？”
现在，就算傻子都该知道，周卫国真的非常愤怒！
他数到“九”时，方孔中终于又有人下来了。
高应锡正要带抓捕分队离开，突然发现刚刚那答话的妇女脸上喜色一闪即逝，不由起了疑心。走到那女人面前说道：“你们家当家的真的都出去了？”
高应锡又气又笑，骂道：“不是藤田实彦你答应什么？滚一边去！”
当高应锡押着那二十九名俘虏回到团部时，得到消
和图书息的周卫国和刘远已迎了出来。金基善转向高应锡，说：“连长，这女人说，我们没有搜到人，证明她没有说谎。”
高应锡一听，大喜过望，让战士把这日本人带出去后，对金基善说道：“继续喊话，争取活捉藤田实彦！”
听着金基善在下来的人报出姓名后翻译出的“近藤晴雄”、“小向利一”、“阿部元”等榜上有名的暴乱骨干的姓名，高应锡心里不由乐开了花。
那藤田一雄还有些委屈地说道：“你不是问我是不是藤田吗？我叫‘藤田一雄’，回答‘是藤田’也没错啊！”
高应锡高兴地说道：“那就好！我还怕让这鬼子头给溜了呢！团长政委，谁是藤田实彦啊？”
但直到最后一个人下来，也没有人承认自己叫藤田实彦。
这人是个四十来岁的胖子，高应锡想起出发前团长对藤田实彦外貌的描述“矮个子，秃顶，黑胡子，干瘦，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不禁有点怀疑地说道：“你就是藤田实彦？不像啊！”
高应锡的眼睛亮了，开始仔细查看这个壁柜，很快就发现了异样。按常理，一个不放东西的壁柜，肯定是闲置的，闲置很久的东西，总应该有点灰尘吧？而这壁柜里面，却很干净！
枪声一响，从壁柜上方就传出一阵骚动的声音，接着，就听有人用日语喊道：“大军饶命，不要开枪！我们这就下来！”
高应锡将身体探进壁柜，又往壁柜上方看去，却看不真切，立刻让战士拿来手电，打开后往壁柜顶照去，还是空无一物！
高应锡不再理那女人，转身对战士们大声说道：“再搜一遍！这一家一定有问题！六个蒸笼的年糕，足够三十几个人吃了！我就不信藏了三十几个人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高应锡火了，冲金基善一点头，金基善立刻举枪，朝壁柜顶开了一枪。
高应锡皱着眉将身体退出壁柜，再看这壁柜的外观，却发现这壁柜特别高，顶一直连到天花板，心中顿时一动，向一名战士要了步枪后，爬进了壁柜里。
周卫国一摊手，说：“我侮辱你了吗？我要是想侮辱你，就会把你全身衣服剥光，绑在通岭市中心，然后让通岭市的每个中国人都来参观，还允许他们每人往你身上吐一口唾沫！为什么只允许吐一口呢？因为我怕吐多了光唾沫就能把你给淹死！咦？你的脸怎么白了？放心，我不会让你活活冻死的！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我们可不是畜生！对了，我还会在你的身边立一块牌子，上书‘前日本关东军第一二五师团参谋长藤田实彦大佐向中国人民谢罪’，还会拍下些照片，然后在全世界的报纸上发表！当然，拍照片的时候我们肯定会给你穿上衣服的！”
千叶幸雄家共有九间屋子，屋顶是典型的三角形，顶棚和屋顶之间的空间比较大，九间屋子的顶棚空间又都是互相连通的，所以有足够的地方容纳藤田实彦等二十多名暴乱骨干。而且顶棚和屋https://m.hetushu.com.com顶都经过千叶幸雄的精心改造，保暖性能很好，人躲在里面不虞冻伤，再加上准备充足的食物和水，倒的确是个躲藏的好地方。
两名战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把他给拽出了壁柜。
高应锡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指着蒸笼对那女人说道：“这些年糕是给谁准备的？”
被说中心事的藤田实彦脸上立刻阵青阵红，但在心里却不得不佩服周卫国。
接下来，从壁柜顶又下来几个人。但这几人下来后，却不再有人下来。
高应锡喃喃道：“壁柜就是用来放东西的，要是一点东西都不放……”
这一下，竟然将柜顶的一部分整齐的顶开了，露出一个方形孔，透过这个方形孔，可以隐约看见屋顶。
暴乱指挥所千叶幸雄家位于通岭行署西南方，与行署的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当初藤田实彦之所以选定这里作为自己的指挥所，也是出于方便指挥和打下行署后便于就近接收的考虑。但现在暴乱成功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藤田实彦不得不开始考虑自己和指挥所二十多名暴乱骨干的安全问题了。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做得好！”
刘远笑道：“这有什么像不像的！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罪大恶极的人，往往看起来也不像坏人！”
金基善拿着枪靠近了壁柜，大声用日语喊道：“上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下来投降，不然我们就开枪了！”
那女人一脸茫然地摆了摆手，表示她听不懂他说什么。
不一会儿，壁柜里出现了一双脚，等那双脚落在壁柜里后，显出一个穿着棉袄的人。这人高举着双手，大声说道：“我出来了，请不要开枪！”
高应锡没有在意，将蒸笼盖盖了回去。但在将蒸笼盖盖上的一瞬间，高应锡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又迅速揭开了蒸笼盖。
战士们看着高应锡的奇怪动作，不由都有些莫名其妙。
高应锡见问这几个女人也问不出什么，只好命令战士们：“彻底搜查！”
高应锡不放心，又派战士上了顶棚，彻底搜过，确认上面再也没人之后，这才兴高采烈地将这二十九人往团部押。反正团长、政委都见过藤田实彦，这二十九人里面要是有藤田实彦，肯定逃不了。
说着，又指了指藤田实彦的左脚，说：“怎么？藤田大佐受伤了？”
一名战士在边上说道：“连长，那壁柜我们搜过了，什么东西都没有。”
接下来高应锡学聪明了，让金基善要他们每人下来后都报一下自己的姓名，然后由金基善翻译。
在搜到一间屋子时，高应锡一进门就看见了墙上的壁柜。
这女人的回答听来倒是滴水不漏，但越是这样，高应锡的疑心却越是没有释去。
金基善向那女人翻译了高应锡的话后，那女人立刻用力摇了摇头，说：“长官都已经搜过了，应该知道我没说谎啊！”
藤田实彦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藤田无悔！”
金基善将高应锡的话用日语向那妇女说了，那妇女立刻吓得面如土色，话也说得利索了：“长官饶命！我们只看到当家的出去，根本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啊！”
为了防止暴乱分子狗急跳墙，抓捕分队进入那片日本居留民住宅区后，都是以班为单位，呈标准近战队形入屋搜索的。
那人赶紧说道：“我不是藤田实彦，我叫藤田一雄！”
周卫国微笑着说道：“藤田大佐，我们又见面了。”
等二十九个人全部押进团部后，周卫国和刘远一眼就都认出了躲在里面的藤田实彦。
金基善立刻上前用日语向这几个妇女问道：“你们家的男人都到哪里去了？”
一个个住宅搜过去，都没有发现异常。
这壁柜很宽敞，一个人站在里面一点都不觉得挤，所以高应锡很轻松地将步枪倒转后高举起来，一手打着手电，一手将枪托用力往柜顶顶去。
但高应锡对她的怀疑却越发加深了——一个刚刚见到枪还吓得直哆嗦的女人，在被自己盯了这么久后，怎么可能还这么镇定？
藤田实彦冷冷地说：“小伤，不碍事。不过是在你们专员公署扭伤了脚踝而已。”
最后，还是藤田实彦发表的意见让争执得以结束，他说：“我们指挥所离共产党的通岭专员公署不到一公里，表面上看来很危险，但正因为我们离公署近，反而不容易引起民主联军的注意，也就是说，我们躲在这里会更安全！这就是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认为，我们还是留在这里的好，千叶君已经给我们准备好了秘密藏身处，我们应该信任他！”
高应锡深以为然的说：“那倒是！”
高应锡几乎是在接到抽调人员组建抓捕分队的命令的同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个鬼子大官！
金基善点了点头，用日语对着壁柜里大声说道：“上面的人听着，我们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要是数到十你们还不下来，我们就扔手榴弹了！”
金基善又喊了一遍，壁柜里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那女人说：“我们不知道当家的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只好先准备着。”
周卫国拍了拍高应锡的肩膀，说：“高应锡同志，你们立大功了！你们的确抓住了藤田实彦！”
壁柜里面没有一点动静。
看见战士们手中的枪，这些日本妇女都跪了下来，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高应锡将步枪还给那战士后，拔出自己的驳壳枪，对金基善说道：“对上面喊话，让他们投降！”
“六个蒸笼！整整六个蒸笼的年糕！就这么几个女人，能吃得了这么多年糕？”
周卫国指着一个左脚缠着绷带的黑瘦大胡子说：“那人就是藤田实彦。”
高应锡不耐烦了，对连里的翻译金基善说道：“问问他们，家里的男人都到哪里去了？”
那女人被高应锡盯了好一会儿，脸上却还是那副“我没说谎”的坦然表情。
※※※
整个团部和-图-书一片寂静，人人都看向周卫国。
那女人一呆之后，下意识地说道：“给当家的准备的。”
高应锡笑道：“你不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怎么现在不但能听懂，还会说了？”
周卫国点了点头，说：“好一个‘无悔’！听说你昨天一整天都躲在千叶幸雄家的顶棚上？”
高应锡“哦”了一声，说：“他就是藤田实彦？看着可一点也不像个鬼子头！”
高应锡兴奋地走到周卫国和刘远面前，立正敬礼后大声说道：“报告团长政委，第九抓捕分队在日本居留民千叶幸雄家抓获暴乱骨干分子二十九名！”
刘远微笑着说：“听说你们抓了藤田实彦？”
金基善将她的回答向高应锡翻译后，高应锡皱眉道：“问问她们，他们当家的出去是去哪儿了？是不是参加暴乱了？”
藤田实彦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够了！”
出于对藤田实彦的信任，最终大多数人都同意了藤田实彦的意见。
其中一支抓捕分队，是朝鲜营五连的部队，由连长高应锡亲自带队，他们负责的是市内搜捕。
每下来一个人，高应锡都让金基善问他是不是藤田。问到第五个时，那人回答道：“我是藤田。不知长官找我有什么事？”
金基善将高应锡的话翻译后，那日本人立刻吓得浑身发抖，赶紧说道：“长官饶命，长官饶命！我说！我说！上面还有二十多个人！我们的参谋长藤田实彦大佐也在上面！”
周卫国说：“藤田大佐估计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再见面了吧？”
周卫国摇了摇头，说：“我只是觉得好奇，你为什么不逃出通岭？通岭城外到处都是山，你随便往哪座山里一躲，我们要抓你也不容易啊！是了，你一定是担心天气，这时候大雪封山，没有足够的食物和取暖物资，你的确是熬不了几天。对了，你是不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想赌一把，看看能不能在我们眼皮底下躲过搜捕？”
高应锡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心中的疑虑却并未就此打消，而是盯着那女人的眼睛看。他记得团长曾说过，看一个人有没有撒谎，就要看他的眼睛！
高应锡立刻问道：“你们不是不知道你们当家的去哪了吗？怎么还给他们准备？”
藤田实彦被骂得涨红了脸，却偏偏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周卫国立刻猜到藤田实彦很可能是从行署逃跑时受的伤，于是笑道：“藤田大佐你也是的，既然迟早要回来，当初为什么要走呢？跳楼翻墙可不是你的专长啊！”
通岭市内民主联军的强悍战斗力和暴动发起后各攻击队颗粒无收的战果使得指挥所的二十多名暴乱骨干对于此次暴动的结局观点惊人的一致，那就是——“暴动很可能会失败”！但接下来在指挥所人员该往哪里去这个问题上，二十多名暴乱骨干就出现了意见分歧。以阿部元为首的一方主张指挥所全体人员立刻撤出通岭市，躲进山里。他的理由是，随着民主联军大批援军入城，通岭市内
ｈtｔｐs://ｗwｗ•hetushu.ｃom•ｃｏｍ的敌我兵力对比已经发生了对己方极为不利的变化，要想避开民主联军接下来可能展开的大搜捕，最安全最可靠的方法就是离开通岭市！但以近藤晴雄为首的另一方却坚决反对，他们的理由是，如今天寒地冻，躲进山里恐怕没等到民主联军搜捕自己就先冻死、饿死了！进山无疑是自寻死路！双方起了剧烈的争执。
之后，在下达烧毁所有重要文件的命令后，藤田实彦带着二十多名暴乱骨干躲进了千叶幸雄家的顶棚里。
藤田实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是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高应锡数了数，壁柜里出来的共有二十九人。
想到这里，高应锡将目光移离了那女人，那女人终于也松了口气，这才将头低了下来。
这回下来的人更多，但动作却都比较慢。高应锡不耐烦地朝天花板连开两枪，上面的人才加快了速度。
高应锡心中一片了然，立刻收起步枪，跳出了壁柜，对战士们说道：“壁柜上面有暗道！准备战斗！”
2月4日，四团派出了十几支精干的抓捕小分队专门负责抓捕暴乱首犯。
那女人脸色变了变，但还是镇定地说道：“其实我的确懂中文，但你们刚刚的样子让我害怕，所以我只好假装不懂中文。”
藤田实彦说：“你的部下在哪里抓住我，我自然就躲在哪里了！”
从进团部见到周卫国和刘远开始，藤田实彦就对隐藏自己的身份不报指望了，所以此刻反而豁了出去，挺直身体后抢先对周卫国说道：“周团长别来无恙？”
那几人面面相觑，却没人说话。
在搜到一个有九间屋子的住宅时，战士们在敲门后，没有人开门。
见高应锡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那日本女人，其他战士都有些不解地看向高应锡，不知连长这是怎么了？
几名战士立刻端起枪指向壁柜，其他战士则将枪指向天花板。
藤田实彦哼了一声，说：“成王败寇，古今一也！这次我们既然输了，那自然你说什么都是真理！不过这并不表示你可以随便侮辱我！”
周卫国微笑道：“藤田大佐没有出言反驳，那就是说我猜对了！”
2月3日黎明，在得知进攻通岭专员公署的佐藤攻击队已被公署守军击退，而且民主联军的大批援军也已进城后，藤田实彦立刻明白大势已去。
不过他们的好运并没有维持多久，仅仅在一天之后的2月4日就到了尽头。
但在几名战士进入厨房的时候，发现了挤成一团吓得直打哆嗦的几名日本妇女。
那几个日本妇女只知道害怕，却没人听见了他的话，金基善只好再问了一遍，这才有个稍微胆子大的女人哆嗦着说道：“长官饶命……我们……当家的……昨天……都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高应锡在厨房里走了几步，无意中看见边上的灶台上正蒸着东西，随手揭开最上层的蒸笼盖，蒸笼里立刻腾出一阵带有香味的热气。高应锡轻轻挥动蒸笼盖，使得热气稍微消散些后，见蒸笼里蒸的满满的都是年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