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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小张也听得入神，也就没有抬杠了。

小张接口道：“就算鬼子是在四五年九月二日投降的，可你四五年十二月参军怎么可能还打过鬼子？”

杨大力顿时松了口气，笑嘻嘻地说：“俺就知道班长是个好人！”

这时，吴妈正好给几人端茶上来，周卫国一指吴妈，说：“她就是吴妈，从小看着我长大的。”

小张却是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说了半天，周团长当年带出关去的部队还不是老虎头山独立团？那俺说周团长是俺们华野的老前辈有什么错？”

孙立春说：“告诉你倒也没什么。周卫国，那是咱们东北民主联军十二旅的老旅长！打仗从来都是数这个！”

周卫国愕然道：“这话什么意思？”

孙立春老气横秋地说：“没打过鬼子还敢在咱面前吹牛？小同志，没打过鬼子那可算不上老兵啊！”

小张火了，说：“你才没见过世面！”

刘远说：“应该跟周老太爷有关系。”

刘远点了点头，说：“这就是了。他们倒是挺尽职的，连我们都不让进。”

周卫国讶道：“你不给个提示我怎么知道？”

刘远微笑道：“这就好！这就好！”

周卫国说：“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周卫国失笑道：“什么家属？我家里还算得上是家人的就忠叔和吴妈两人了？”

几人哭着哭着，看见熟悉的面孔，又忍不住大笑，互相指着却来不及说话接着又是大哭。周忠知道他们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说，早就红着眼睛退下了。

杨大力说：“政委说的。”

孙立春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周旅长以前跟我们说过，其实鬼子真正投降，是在四五年的九月二日。”

不容其他人答话，杨大力几步就冲了上去，一把抱住周卫国，放声大哭，边哭边说：“班长，俺可见到你了，这几年可把俺给想死了！……”

刘远等四人跟着周忠进了后院，还没看见周卫国人就先听见了周卫国和另一人的说话声。刘远等四人不由一阵激动，却没听出另一人就是鲁震明。

刘远首先开口道：“卫国，你这富家翁当了好几年怎么也不见胖？是不是这富家翁的日子还不够滋润？”

众人一听他这大实话都笑了。

刘远还没有说话，杨大力就第一个跳出来，大声说道：“班长，俺来了！”

孙立春说：“我可没说我是抗战时参的军。实话告诉你，我是四五年十二月参的军。”

就这样，众人在又哭又笑了好一阵子后，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杨大力说：“班长，你这里虽然好，俺也的确想跟着你，可是，全中国还有那么多穷苦人等着俺们去解放，俺可不能贪图享乐！”

刘远说：“对了，震明，你们师是三野的部队，那是不是就驻扎在苏州？”

孙大胆奇道：“胡子？”

杨大力说：“班长，其实这倒不是俺自个儿想明白的，是政委跟俺们说的。不过俺觉得政委说得对，俺们解放军是老百姓的队伍，就是要让老百hｅｔushｕ•ｃom.ｃｏm姓都过上好日子才对。班长，俺想等全国都解放了，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了再搬来跟你住，你欢不欢迎？”

赵杰也微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周卫国皱眉道：“你们几个怎么了？怎么从一开始就都跟我打哑谜？说，到底是谁？”

孙立春看了眼小张，说：“周旅长是抗日英雄没错，可他在东北也打过鬼子，你凭什么把他算你们华野的人？”

孙立春眼一瞪，说：“我虽然是四五年十二月参的军，可正经打过鬼子！”

刘远说：“开会？”

孙大胆恍然大悟，说：“哦！”

周卫国愕然到：“大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立春撇了撇嘴，说：“你知道什么？鬼子虽然在四五年九月二日就投降了，可东北那时候还有很多小鬼子不愿意投降，就在东北各个地方占据山头当胡子了。”

孙立春和小张还在那争得有来有去，孙大胆却在一旁对周卫国悠然神往，喃喃道：“这周卫国首长可真了不起！带出的兵都不得了！”

杨大力说：“还是水生好，他现在是师直属队队长，听说要来苏州，二话没说就挑好了人，人家来苏州可一点劲没费！不过赵杰这小子不地道，俺们都出发了他才插|进来，还说是陈师长批准的！”

鲁震明愕然道：“不对啊，俺没叫他们拦住别人啊。”

杨大力立刻说：“当然想了！”

孙大胆“哦”了一声，说：“原来他是你们东野的老前辈。”

听刘远这么一分析，众人都觉得有道理，周卫国也总算解开了心中的一个谜。

刘远突然想起一事，对鲁震明说道：“对了，震明，门口的那些警卫部队是你派的吗？”

※※※

孙立春说：“这算什么？还有更厉害的！‘通岭事件’你们听说过没有？”

随后又看见了赵杰和林水生，更是颤声叫道：“赵杰、水生！你们怎么都来了？”

孙立春说：“那还能有假？鬼子暴乱刚开始的时候，周旅长就带着咱们不到一千人的部队顶住了鬼子足足两个小时的进攻！后来，咱们团的部队都回来增援了，总兵力也不过才三千多人！三千对两三万，周旅长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带着咱们硬是把暴乱给平息了！后来，咱们团因为平息暴乱有功，直接就从团升格为主力旅，周旅长也从团长变成旅长了。”

孙立春说：“就有这么多！可你知道当时我们驻扎在通岭的部队有多少吗？只有一个多营不到一千人的兵力！”

刘远喜道：“都当师长了？真是好样的！我现在才是师政委呢！”

刘远说：“我们四野的大部队可没进苏州。是这样的，我们军最近正在河南新乡休整，也没什么战斗任务，正好我们东北局有一批南下干部要到苏州和华东局的南下干部纵队四支队会合接管苏南，上级要我们师派人护送。我就以权谋私了一回，亲自带着师直属队一路跟着他们来了苏州。”

鲁震明说：“门口www.hetushu.com.com警卫排的排长俺认识，听他说，是野司一号、二号首长派他们来的，至于为什么野司一号、二号首长会派他们来保护老团长，这俺就不知道了。”

那警卫员见孙大胆向自己赔礼，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说：“你叫孙大胆是吧？我也姓孙，叫孙立春（这个名字也很有意思，据说全国叫‘立春’的人有7万多，而东三省中，黑龙江、吉林、辽宁三省叫‘立春’的人数分别位居全国第1、2、4位），我们还是本家呢！”

刘远几人都笑了，笑容却很是古怪。

孙立春不屑地说：“要不怎么说你这种人没见过世面呢！”

周卫国说：“你们这些人我谁都想见。”

刘远说：“你忘了，抗战时我有段时间就在苏州从事地下工作。那时我负责新四军苏南情报网，周老太爷给了我们很大的支持。别的不说，光皖南事变后，在新四军最困难的时候，周老太爷就送给新四军十万军费！连当时新四军的陈军长都说，新四军欠周老太爷一个天大的人情！现在三野的陈、粟两位司令员都出身于新四军，而且陈司令员就是当年新四军的陈军长（陈毅此时虽不负责三野的具体事务，但职务仍是三野司令员兼政委），苏州解放了，陈、粟两位司令员感于当年周老太爷的恩情派警卫部队保护你，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赵杰和林水生在一旁听了都是微笑不语。他们知道杨大力的脾气，自然不会在意他说的话。

刘远本来倒还能保持平静的，被两人这么一弄，也忍不住哭了，赵杰和林水生自然也哭了，就连原本心情已经平静下来的鲁震明也跟着哭了。

周卫国苦笑道：“这话说的。霍去病说过，‘匈奴不灭，何以家为’，如今虽然没有外敌入侵，但这样的局势我哪里有心思成家。”

孙大胆心中的好奇心既然已被勾起了，又哪那么容易就消失的？听那警卫员话里的意思显然是对自己刚刚阻拦他政委等几人的事还有所不满，便向那警卫员鞠了一躬，诚恳地说：“对不起同志，俺孙大胆给你赔不是了，你就告诉俺吧！”

随即看向周卫国，竖起拇指，说：“卫国，你可真有面子！竟然能劳动三野野司警卫团的人来当你的警卫员！”

刘远奇道：“这话又是怎么说的？”

一旁的孙大胆不由惊讶地说：“鬼子不是在四五年八月十五日就投降了吗？”

周卫国说：“跟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见到老战友，周卫国心中本就百感交集，被杨大力这么一哭，激动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也跟着哭出了声，一边哭一边拍着杨大力的后背，说：“大力，我也想你们啊！”

鲁震明说：“对了，老政委，你们四野的部队怎么也进苏州了？”

孙立春说：“可咱周旅长，就凭着这一千多人，愣是把暴乱的几万鬼子杀得尸横遍野，哭爹喊娘！真是好不痛快！”

刘远微笑道：“卫国，一别这么多年，我们都以m•ｈｅｔusｈu.ｃom•com为你成家了。”

周卫国点点头，说：“我知道，地下党的同志很早以前就告诉过我了。”

杨大力得意洋洋地说：“当然是真打，不过俺也留了手，但就算这样他们也不是俺对手！”

孙大胆和小张都忍不住说道：“还有这事？”

周卫国郁闷地说：“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刘远惊道：“啊？！”

小张不服气地说：“要说起来俺们华野九纵的历史是没你们东野四纵长，可俺们九纵打起仗来可一点也不含糊！你们东野四纵打过新开岭战役，俺们华野九纵也打过孟良崮战役，整编七十四师知道吧？国民党五大主力之一，还不是让俺们华野给一天就干掉了！济南城，够结实了吧？可咱们九纵硬是从助攻打成了主攻，第一个打进济南城！淮海战役的时候，无论是碾庄还是陈官庄，哪里少了俺们九纵？整编后，俺们九纵改叫二十七军，参加了渡江战役，又是第一个渡过长江！这个，你们能比吗？”

小张一听这话就蔫了，有些心虚地说：“俺是四六年年初参的军，那时抗战都已经结束了，俺当然没打过鬼子。不过俺要是再早出生几年，肯定是条打鬼子的好汉！”

周卫国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个人，一时竟然呆住了。

周卫国摇头苦笑道：“你这个火爆脾气以后可真要改一改！”

跟鲁震明一起来的那名警卫员小张本就对孙大胆对孙立春转变太快的态度有些不满，此刻听了孙大胆的话，忍不住插口道：“大胆，你别听他的。周卫国明明是俺们虎头山独立团的老团长，当年山东鼎鼎大名的抗日英雄！怎么算也是俺们华野的老前辈，什么时候成东野的人了？”

这时，杨大力突然说道：“班长，这次跟俺们一起来苏州的还有一个人，你猜猜是谁？”

周卫国看向刘远，刘远立刻耸了耸肩，做了个无辜的动作，周卫国笑笑，又对杨大力说道：“大力，我现在有很多钱，你想不想留在我这里过好日子？”

鲁震明不好意思地说：“在老团长和政委面前，俺永远都是老部下！”

鲁震明说：“俺们师现在不驻扎在苏州，在湖州，俺来苏州是开会来了。”

孙大胆不由听得心摇神驰，就连这些天来守在周家外面的些许郁闷也一扫而空。

小张不服气地说：“俺看你年纪也不比俺大，凭什么叫俺小同志？难道你抗战时就参军了？”

孙立春耐心解释道：“就是土匪！”

杨大力瓮声瓮气地说：“班长，俺找你家属呢！”

周卫国微笑着说：“阿远，震明就比你们早到那么几分钟，对了，人家震明现在可是三野的师长了！”

鲁震明说：“俺们三野就要打上海了，野司首长估计今天就要到苏州，俺接到命令明天参加战前会议，可俺记得老团长是苏州人，想着要见老团长，所以今天就赶了过来。”

刘远说：“什么人？”

刘远说：“其实老陈也想来看你的，可你也知道，部队总要有人看家，hｔｔps://www.hｅｔushu•ｃom•ｃom所以这次就我们几个来了。”

杨大力满脸笑容，就是不说话。周卫国无法，只好看向刘远，说：“阿远，大力这是怎么了？”

周忠带着四人走到正厅门口，才大声说道：“少爷，你看看谁来了？”

刘远却在想了想后说道：“这个原因也许我倒知道。”

周卫国奇道：“为什么？”

随即恍然大悟，说：“你是说他们啊！俺哪有那么大面子派得动他们！”

周卫国听了杨大力的话，十分伤感倒是去了有八九分，忍不住笑道：“谁告诉你我很有钱？”

周卫国又转向林水生，林水生没等他问就先说道：“俺也不知道！”

孙大胆摇了摇头，说：“没听说过，你快给俺讲讲。”

周卫国忍不住问道：“大力，你这是找什么呢？”

鲁震明神秘地说：“老政委，你知道拦住你们的是什么人吗？”

杨大力说：“俺是问你，你最想见谁？”

周卫国不由肃然起敬，说：“大力，难得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那警卫员想起孙大胆刚刚对待自己政委生硬的态度就心中有气，闻言立刻抬头看天，悠然道：“首长的事情，咱可不能随便对人说。这是纪律！”

孙立春显然对两人的态度比较满意，清了清嗓子，说道：“那是四六年的正月初二，通岭的小鬼子为了推翻我们通岭的民主政府，突然发动暴乱。知道当时参加暴乱的小鬼子有多少吗？足有两三万呢！”

鲁震明说：“俺是带了一个警卫排来苏州，都留在外面呢。”

小张笑了，说：“不知道就别瞎说！周团长是抗战胜利以后才去的东北，那时候鬼子都投降了，周团长还怎么在东北打鬼子！”

周卫国闻声转过头，一眼就看见了刘远，立刻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说道：“阿远？是你吗？”

孙大胆高兴地说：“既然是本家，那你就更该告诉俺了。”

说着，一竖拇指。

周卫国笑骂道：“富家翁个屁！几千上万的工人要养活，日子能过得轻松吗？这几年你们过得好吗？”

杨大力这时也终于松开了周卫国，但他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擦了擦眼泪之后就开始在屋里东瞧瞧西看看，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刘远说：“这可是真巧了，你要是晚来一天，我们也就见不上面了。”

可马上，杨大力又摇了摇头，说：“俺虽然想留下，但现在还不行。”

这时，刘远已经拉着鲁震明的手，问道：“震明也是今天来的吗？”

孙大胆和小张惊呼一声。光从这个兵力对比，他们就可以想象到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

周卫国惊喜道：“大力！”

周卫国笑道：“我当然欢迎！”

杨大力在一旁笑道：“班长，说来好笑，石头、铁牛、山药他们几个也吵着要来，可政委说四个团长最多只许来一个，俺要他们让俺，他们死活不愿意，还说要打一架，凭真本事决定谁来。俺火了，也不跟他们客气，跟他们几个狠狠打了一架，他们都没打过俺，所以俺就来了。”

小张立https://m.hetushu.com.com刻发现了孙立春话里的漏洞，说：“说了半天，你也是抗战以后才参的军，不就比俺早穿几天军装，也没打过鬼子嘛！你凭什么说俺？”

刘远说：“好！我们都很好！”

孙大胆和小张都倒吸一口凉气，说：“这么多？！”

刘远笑道：“卫国，你知道吧，陈永贵，老陈，他现在是我们师的师长。”

周卫国转向赵杰，说：“赵杰，你说！”

周卫国也是暗暗心惊，说：“震明今天要是不说，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三野野司警卫团的啊。可是，三野野司警卫团的人又怎么会跑来保护我？”

孙立春说：“好，你见过世面，那我问你，你打过鬼子没有？”

杨大力心事已去，又开始仔细打量屋里的陈设，边看嘴里边啧啧有声，到最后，忍不住感慨道：“班长，你这房子可真大，屋里的东西真好看！比俺见过的大地主家还好看！班长，听说你现在很有钱，是不是真的？”

孙立春继续说道：“咱们十二旅那时候也不叫十二旅，还叫四团，驻扎在吉林通岭。那时候通岭周围的胡子特别多，所以当时咱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剿匪。我参军后不久就跟周旅长参加过战斗，我亲眼看见周旅长双手各拿一支二十响，嘁哩喀喳就干掉二十几个鬼子！（其实周卫国并没有亲自参加通岭的剿匪战斗，此处是孙立春为了显示周卫国英勇的夸张言辞）那次战斗，连我都亲手杀过两个鬼子呢！”

刘远几人还是没有说话，杨大力却说道：“班长，给你个提示，你现在最想见的是谁？”

孙立春没想到自己说了老旅长在东北如此神勇的事迹眼前这家伙竟然还认为自己旅长是华野的人，忍不住大声说道：“周旅长当年出关的时候手下只有一千多人，后来他当旅长的时候咱们旅已经有八千多人了！这多出来的六七千人从哪儿来的？还不都是咱们东北的汉子？周旅长不算东野的算哪里的？再说了，你们算哪颗葱？还敢跟咱们争周旅长？四六年十一月咱们东野老四纵打新开岭战役，一次干掉国民党精锐一个整师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转悠呢！辽沈战役的时候，咱们四纵守塔山，三个师对国民党九个师，再加上国民党的海空、军，可咱们四纵血战六天六夜，愣是没让国民党的兵前进一步！平津战役，咱们四纵已经叫四十一军了，和兄弟部队一起，解放了康庄、怀来、张家口，哪一次也没落在别人后面！北平解放后，咱们师还接受过毛主席的检阅呢！你们能比吗？”

周卫国这才注意到杨大力眼角的几块乌青，不由失声道：“你们还真打啊？”

杨大力说：“忠叔俺刚刚在门口就见过了，不过这吴妈又是什么人？”

杨大力苦着脸说：“震明，你小子现在的官当得怎么比俺还大？”

小张怀疑地说：“真的假的？”

周卫国立刻问道：“什么原因？”

鲁震明说：“他们可是俺们三野野司警卫团的！”

刘远摇了摇头，微笑道：“佛曰：‘说不得，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