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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怡说：“偏你就那么多废话。”

周卫国“哎呦”一声叫了起来。陈怡赶紧收回了手。

周卫国摇头摆脑地说道：“古人云：‘秀色可餐’，我以前一直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总是想，这世上除了米粮鱼肉等物，难道还有一样叫‘秀色’的食物吗？可今日见了你，我总算明白了，古人诚不我欺啊！”

周卫国迟疑道：“这个……恐怕不太方便说吧？”

陈怡说：“要不要进去坐坐？”

周卫国这一声“哎呦”过后，孙大胆等人不由齐刷刷都看了过来，在六道愕然的目光下，陈怡不由羞得面红耳赤。

陈怡心中暗喜，却故意板着脸说：“巧言令色，似你这般狡诈的小子，也是当世少有！”

周卫国从袋中拿出四包小吃，递给孙大胆，说：“来，你们也一人一包。”

周忠微笑道：“少爷，听说陈家小姐回来了？”

周卫国这才放心，不好意思地笑了，但很快，周卫国就想起了陈怡的父亲陈礼和，心中不由多了一丝阴霾。

孙大胆知道这位首长的脾气，只好收下那四包小吃，转身分给了警卫排的其余三人。

孙大胆一愣，说：“首长，俺们不能要您的东西。”

周卫国说：“没什么。”

陈礼和还想说什么，陈怡已经说道：“爸爸，我累了，想先休息一会儿。”

陈怡说：“也没去哪里，就是出去随便走了走。”

见周忠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周卫国忍不住问道：“忠叔，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小刘和小赵依言走了过来。

周卫国从袋中拿出了两包小吃，一人塞了一包，说：“这是给你们的。”

※※※

周卫国回家后，正好在大厅遇上了满脸笑意的周忠。

周卫国微笑着说：“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周忠笑道：“你和陈家小姐之间的情意经过这么多年的波折都没有半分减弱，现在也该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时候了。再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要是觉得难为情，我替你上门提亲就是！”

周卫国微笑道：“谢什么？”

周卫国转身看向孙大胆等人，却见孙大胆等几人都是满头雾水。不由笑道：“怕什么，反正他们也没听懂！”

陈怡说：“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陈怡“噗嗤”一声笑了，脸也红了，却立刻板着脸说道：“古人还说‘食不言’呢，你怎么吃东西还说话？该打！”

孙大胆等人一看两位首长都吃了，也就不再客气，纷纷打开自己手中的小吃吃了起来，这一吃，自然是大加赞叹。ｗww•ｈｅｔushｕ•com•ｃｏm吃了一会儿，又开始和边上的人互相交换品尝手中的小吃，同时自然也不忘品评一番。

这几句引自《诗经·国风·王风》中的《采葛》一诗，却是周卫国表示自己对陈怡的思念一刻也不曾断。

周卫国虽然心中不舍，却记起陈怡是今天才到苏州的，便说道：“你一路辛苦，是该好好休息。我送你回去吧。”

周卫国说：“能被你欺负可是福气！这种好事别人求也求不来，我哪里还会怕？自然是甘之如饴。”

却并不就此进去。

周卫国看着陈怡，见她明明极为馋那锅贴，偏偏又顾及形象，仍是细嚼慢咽，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看向陈怡的眼神中满是温柔，只觉这一生从未像现在这刻般平安喜乐。

陈怡这几句话却是引自《诗经·国风·秦风》中的《晨风》一诗，说的是女子思念情郎，深恐情郎已经忘记了她，不由忧心忡忡。

说着拿起一包锅贴，打开就往嘴里塞了一个，边嚼边含糊地说道：“嗯，味道不错，你们也吃啊。”

陈怡立刻双眼发亮，抬起头说道：“那我们可说好了！你以后每天都要来找我！”

周卫国急道：“忠叔，你可千万不要……”

说着将袋子打开，递向陈怡，说：“你也吃吧。”

虽然比来时要慢上许多，但一行人终究还是回到了陈府大门口。

陈怡顺势接过周卫国手中的锅贴，也拿起一个，轻轻咬了一口，顿时，一股鲜香直透肺腑——十一年没吃的小吃，还是那么可口！

只是往回走的时候，周卫国和陈怡的脚步都不知不觉地放慢了许多。

周卫国说：“这是命令！”

陈礼和说：“女儿啊，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共产党的干部，还是尽量不要和周卫国这样的商人来往好。”

陈怡说：“那我进去了。”

这几句却是引自《诗经·国风·邶风》中的《匏有苦叶》一诗，诗中说的是一女子在渡口苦等心上人前来迎娶自己，心上人还没来，渡船却来了，船夫招呼女子上船，女子只好解释道：“我并不是要渡河，是在等着我的……朋友。”诗中女子亦嗔亦喜亦怨亦爱的徽妙心理，尽在不言中。

陈怡吃完一个锅贴，发现周卫国一直在微笑着看着自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看什么呢？”

周卫国说的最后几句引自《诗经·国风·郑风》中的《有女同车》一诗，诗中说的是一男子与心爱的女子出游，对她的音容笑貌，始终难以忘怀。却是周卫国借此表达自己今日与陈怡逛街的喜悦之情。

陈怡看了看天色，对hetushu.com.com周卫国说道：“我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该回去了。”

孙大胆不由暗自吞了口口水，嗫嚅道：“首长，你们……还没吃呢！”

这几句引自《诗经·国风·周南》中的《汉广》一诗，诗中说一男子暗恋汉水那端游玩的女子，可惜却被汉水阻隔，无法接近她。却是周卫国借此表明自己被她那句话吓得以后怕都不敢接近她了。

周卫国一呆，说：“忠叔，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陈怡笑吟吟地看着他，说：“你怎么不吃？”

说着，就进了后堂。

周卫国笑道：“大恩不言谢，你不如就以身相许罢！”

※※※

陈怡点了点头，众人于是开始往回走。

陈怡“呸”了一声，说：“想得美！”

陈怡含笑道：“你说‘下回’，难道你不怕被我欺负？”

陈怡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陈怡说：“我不信！瞧你那傻乎乎的样子，心里肯定在想着什么！”

陈怡刚过大厅，陈礼和就迎了上来，瞟了一眼陈怡手中的纸袋后，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问道：“女儿啊，你和周卫国出去这么久，都去了哪里啊？”

周卫国将纸袋交到陈怡手中，说“好了，你也到家了，进去吧。”

门房见是自家小姐回来了，早已大开府门，迎了出来。

陈怡恶狠狠地瞪了周卫国一眼，无奈既有脸上蕴着的笑意，还有嘴边留着的一层油星，这么一瞪，凶恶固然是没有一星半点，反而更显俏皮可爱。

陈怡低声说道：“嗯。”

陈怡说：“抗战的时候，我们都在同一个根据地，既是老乡又是校友，就这么认识了啊。”

见六名警卫员人手一包小吃，周卫国一挥手，说：“大家别客气，都吃吧。”

陈怡心中甜蜜，低头浅笑不语，过了一会儿，又抬头低声说道：“谢谢你为我买的这些东西，更谢谢你为了不让我吃起来难为情先将小吃分给他们吃。”

陈怡说的这几句话却是引自《诗经·国风·郑风》中的《褰裳》一诗，意思是你若心中有我，为什么不来找我？你这么不把我放在心上，难道就不怕我找别人？真是个傻小子。

周卫国笑着说：“道谢就不必了，不过你若是心存感激，下回拧的时候记得下手轻一点。”

周卫国说：“嗯，我在外面看着你。”

陈怡气不过，伸手在周卫国前臂上拧了一把。

这几句却是引自《诗经·国风·郑风》中的《山有扶苏》一诗，诗中说，有青松长在高山，有红草开在低洼。没见到美男子和_图_书都，倒遇见个浑小子。乃是女子嗔怪自我感觉良好的情郎。

周卫国又向孙大胆招手道：“大胆，你也过来。”

孙大胆说：“可是，首长……”

周卫国这几句引自《诗经·国风·郑风》中的《狡童》一诗，诗中的女子对一“狡诈小子”情根深种，偏偏那“狡诈小子”又不理她，所以她语气中多有抱怨。周卫国引这诗却是模拟陈怡的语气和她开个玩笑。

周卫国“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一起吃，一起吃。”

眼看着袋中一大半都是阔别了十一年的诱人小吃，陈怡不由食指大动，但要她当着这么几个大男人的面拿起就吃，却终究没那个勇气。可是美食当前，若是只能看着，却也是人生一大憾事。究竟是吃还是不吃呢？陈怡不由苦恼了起来。

孙大胆等人看了眼周卫国，又看了眼陈怡，却没人动手。陈怡的两个警卫员都是第一次来苏州，孙大胆等人虽然来苏州十几天了，但却一直没有机会品尝苏州小吃，现在精美的小吃就在他们手中，要说他们不动心那肯定是假的，但见周卫国和陈怡都没有吃，他们却又不好意思先吃。

不经意中，陈怡心中苦侯周卫国十一年的苦楚显露无疑。周卫国不由心中感动，真想将陈怡拥入怀中，只是这是在大街上，旁边又有孙大胆等人，只好轻轻握住了陈怡的双手，缓缓说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周卫国说：“我也很高兴！”

等孙大胆等人重新将注意力收回到小吃上时，陈怡才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卫国，低声说道：“谢谢你！”

陈怡红着脸偏过了头，却正看见孙大胆等人愕然地看向这边，不由心中大窘，狠狠瞪了周卫国一眼，低声说道：“都怪你，这些话都让他们听见了。”

周卫国慨然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周卫国叹了口气，说：“‘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周卫国说：“算了吧，今天你太累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还对陈怡眨了眨眼。

孙大胆等人一听首长竟然是因为没有给大家多买一种小吃而大呼“哎呦”，不由都大为感动，也就没有注意到陈怡的异样了。

两情相悦，四目相对，两人心中都是喜悦无比。

周卫国想了想，说：“那我可就说了？”

周卫国说：“我可不光是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周卫国假装大惊，说：“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陈怡心中一甜，笑容满面地转身进了自家大门。

这几句引自《诗经·国风·郑风》中的《出其东门》篇，诗中hetushu.com.com说，出了东门，美女如云，美女虽多，非我思念，白衣青巾那姑娘，才是我心中喜欢。这就是周卫国在向陈怡表忠心了——莫看苏州美女如云，我心里可只有一个你！

周卫国正色道：“古人‘食不言’的教诲自然极为有理，可现在正吃着东西的是你，不能说话的自然也应该是你，至于我，我现在可没吃东西，并不影响说话的！”

周卫国听了，只觉一阵心酸，脱口说道：“‘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周卫国正色道：“我当然是‘想得美’！‘想赢得美人归’嘛！‘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陈怡撇了撇嘴，说：“嘴上说的倒是好听。”

说着，接过那棵青草，郑重地放入怀中，又说道：“‘自牧归荑，洵美且异。非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周忠哈哈大笑，说：“看你紧张成什么样！放心吧，我一定等时机成熟再去陈家上门提亲。”

陈怡终于得了周卫国的承诺，心中高兴，想了想，随手从地上拔了一棵草递给周卫国，说：“我今天很高兴！这个送给你。”

这几句却是引自《诗经·国风·邶风》中的《静女》一诗，说的是男女约会，女方送给男方一棵草，男方当作至宝。并非因为那草真的有多好，而是因为那是心爱的女子所赠，这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周卫国却一拍脑门，说：“哎呦，我刚刚经过老张的臭豆腐摊都忘了买几块老张秘制的臭豆腐给大家尝尝，真是该死！”

周卫国脸立刻红了，说：“忠叔，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陈怡这才想起刚刚两人一番情话都是引自《诗经》，这几位战士识字尚且不多，自然不可能听懂这些“思无邪”（子曾经说过：“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的话语了，不由心中大定。

周卫国故作不解，说：“怎么都不吃呢？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怡叹了口气，说：“‘鴥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陈怡乐了，说：“说吧，都想什么呢？”

孙大胆大步走了过来，说：“首长，什么事？”

陈怡白了周卫国一眼，说：“‘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陈礼和眼珠一转，说：“既然你和他以前就认识，那我倒是多虑了。对了女儿，你们当初是怎么认识的？”

陈怡笑骂道：“‘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陈礼和苦笑着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真和_图_书是女生外向啊！”

周卫国立刻说道：“‘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这几句引自《诗经·国风·邶风》中的《击鼓》一诗，乃是周卫国表示自己必将对陈怡不离不弃。

陈怡说：“你知道的。”

周卫国一把将四包小吃塞进孙大胆手里，说：“叫你拿着就拿着。”

见了陈怡的样子，周卫国忍不住笑了。

周忠呵呵笑道：“能让你心动的女子，我总要多关心一些。看来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喝上你的喜酒了！”

这几句却是引自《诗经·国风·郑风》中的《将仲子》一诗，诗中说，“小冤家啊，别翻越我家院墙，别折了我家的杞树，不是心疼那树，实在是怕我父母。你虽让我牵挂，父母的话，却也让我害怕。”乃是周卫国以陈怡的口吻述说她担心家人说闲话，所以才怪罪自己。

小刘和小赵略一犹豫，都看向了陈怡，陈怡微笑着点了点头，两人也就将小吃接了过来。

周卫国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陈怡的心思，不由微笑道：“放心，以后我天天来找你就是。”

陈怡皱眉道：“别说我和他以前就认识，就算我和他不认识，刚刚出去也有他和我的警卫员跟着，再说我和他光明正大，谁能说什么闲话？”

这几句引自《诗经·国风·郑风》中的《子矜》一诗，却是陈怡反驳道，纵然你有诸般借口，为什么你音讯全无？为什么不来看我？难道是你根本就不思念我？

周卫国说：“我当然要吃了。”

只等陈怡的身影消失在了庭院里，周卫国才转身离开。门房也跟着关门。

陈怡进门后，门房却不敢就此关门，任由周卫国站在大门外目送着自家小姐往里走。

周卫国立刻说道：“将仲子兮，无踰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其实孙大胆等人也不是有意偷听，只是周卫国和陈怡两人说到后来都渐入佳境，根本就想不起边上还有别人，也就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了。而人都有好奇之心，既然两位首长的话是自己钻进大家耳朵的，孙大胆等人自然没理由拒绝，不过在发现两位首长说的话自己这些人连一句都听不懂后，孙大胆等人不由大感无趣，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小吃上。所以很快，他们手中的小吃就被消灭干净。

周卫国见了陈怡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早已猜到她的烦恼，不由心中暗笑，从陈怡手中接过了纸袋，向陈怡的两个警卫员招手道：“小刘、小赵，你们过来一下。”

陈怡咬了咬嘴唇，说道：“‘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须我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