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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洞

作者:笙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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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本能的我问道:“谁?”
我哭笑不得,想找个理由搪塞一下,于是微微笑:“是谁说过在床上说的话不要信,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可是为什么要结婚呢?因为爱,还是因为责任,还是义务?”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一直到上车我都板着脸一声不吭,他伸手摸摸我的头,口气温柔了很多:“生气了?”
初见面,是在开往莫斯科的火车上,年轻的军官叫托尔斯泰,可是他记不得她的名字,于是他叫她安娜·卡列尼娜。可是让他心醉的她只是一个骗子,来到俄罗斯是为了帮助老板赢得沙皇的赞助资金。他爱上她,为了她放弃前途,顶撞将军,于是火车开动,他被放逐到西伯利亚,再也不能回到故乡。
我打开来一看,正是那个丢失的景泰蓝筷子,细细把玩竟然又觉得欢喜,顺手把头发绾起来,韩晨阳有些好奇:“我一直奇怪一根筷子居然能把那么多头发盘起来,不可思议。”
“因为是你从我身边走过的,你连一声挽留我的话从来都没有说过,四年前是这样,四年之后也是这样。”他伸出手,拭去我滴落下的泪水:“缘分错过了就过了。”
我只觉得他是故意的,不管哪个他。
我从来没有哭过那么多,二十多年的眼泪仿佛积蓄在一起,汹涌凛冽。
话音还没有落,电视里主持人的声音已然在我不注意间消失,房间顿时安静下来,我刚转头还未问出口“关电视做什么”的时候,他的手已经移到了我的脑后,轻轻地一下,景泰蓝的簪子被拔了出来,头发在空中打了一个小圈,散落在肩膀上。
爱一个人越痴迷,其实醒来的时候,离开的越决然。
我眼前一亮,连韩晨阳什么时候站到旁边都不知道,他问我:“你看什么呢?”
想了一下,我认真地回答:“我四十岁一定在拼命地工作,拼死拼活的那么努力。”
江风脸色一变:“你从来没承认过你对他的感觉?”
他瞪我一眼:“想都别想,自己做,江止水,你脸皮真厚,我说你怎么就对学业那么散漫呢?带过你的老师都说你是适合搞研究,我怎么就觉得你成天这里抄抄数据,那里糊弄一下老板,没个想做的东西?”
你会意外我怎么没有和蒋迎熙在一起,也许你有很多要问我的,千头万绪我也理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当我给你写这封邮件的时候,我也问过自己好多问题,比如我为什么四年前不告而别,为什么我不敢告诉你我去日本的原因,为什么我回来找你。
我是怎么了,他又怎么了,我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到最后,我还是不知道唐君然所有的秘密,可是我却甘心了,因为他爱过我,就足够了。
“喜欢看新闻?”韩晨阳穿了原来的白衬衫从浴室里出来,头发上还有几滴水珠。
“要是觉得可惜就去再打一个。”
我兀自在那里笑得邪恶,江风眨眨眼,面无表情地向前挪了几步,边移位边嘀咕:“我要离你远一点,女人是可怕的,尤其是表面看上去跟白兔一样的女人,其实是一大尾巴狼。”
连离别惆怅的表情都没有,只是抱着肩膀缓缓地走进大厅,一股暖气袭来,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冷热相互撞击,神经稍稍恢复了知觉,我开始打寒战,连关节都在作响。
第二天早上被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吵醒了,我睁开眼睛,才反应过来,原来从昨晚一直睡到现在,连赵本山大叔都没有看到,我急吼吼地跳下床,把董安妍弄醒了,她抓起被子往头上蒙:“哎呀,我还要睡觉,你穿衣服快出去。”
然后我自觉攥住他给我的爱,安慰自己,他已经付出那么多了,怎么舍得离开我?
汗湿的头发被他拨开,我无力地倒在他的臂弯里,倦意汹涌而至,可是脑中却出乎意料的清明,好久他问我,声音沙哑:“我问你,你心里有没有我?”
他笑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我看见电脑已经关机了,便问:“修好了?”
我蹲下来,不知道是先拾起油锅还是先把油擦干净,我拿出一瓶洗涤剂,横七竖八地洒在地板上,蚕食一般,一点一点地抹掉。
眼前是晕黄的灯光,影影绰绰的,他的呼吸在我耳后小心翼翼,我动了动自己僵直的手指,非常违心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我跟他说:“今天烧香拜佛的不是趴在地上就是跪在地上,累死了,马上去吃素回锅肉。”
我迷惘,头摇得飞快:“怎么可能?”
我闷闷地“哦”了一声,有些丧气:“我也就跟你说说,我可没勇气明天出现在《扬子晚报》、《都市快报》的头版头条上面供别人瞻仰。”
他抽出我的银行卡咂咂嘴:“又要心疼了吧?”
我突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楚地知道,他们都走了,都不会再回来了。
他默不做声,很长时间之后,他坐在我身边叹气:“他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恰好是跟你一个性子,你若是喜欢一个人很长时间那个人却没有回应,你会怎么做?当然不会再等下去,你不能眼见自己受一点委屈,那你说韩晨阳呢?”
是的,怎么舍得离开我,就像我很久以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唐君然,韩晨阳怎么能够舍得丢下我一个人不管,即使我一错再错,他都会容忍我,甚至溺爱我。
只是好久没有看见他,我竟然不能走上前一步喊出他的名字,他的周围有漂亮的女孩子围绕,他频频注视我的方向,我忽然有种“乱世之中人海茫茫相隔万里”的感觉。
耳边是洪亮醇厚的钟声,震得手臂都微微发颤,那边的他,连呼吸都轻了,良久他才轻轻地,仿似喟叹一般:“真好。”
江风笃定地摇摇头:“你不会这么说的,要是你想说早就说了,还有,我劝你最好把这句话烂在心里,别想啥就说出来,尤其是不要给有些人听见。”
我也倒了小半杯慢慢地啜起来,师兄们几杯酒下去话更多了,一个姓林的师兄一直拿手机发信息也不跟我们搭话,其他人感觉奇怪就试探着开玩笑:“哎,你干吗呢,老婆查岗呢?”
眼泪,洪水般不能阻止地从眼睛里倾泻出来,沿着手指缝隙,滚到下巴脖颈,甚至手臂腿上,厚厚的毛衣瞬间就把泪水吸干,泪水慢慢地再渗入衬衫到皮肤,如此可笑的循环。
我狐疑地看着他:“你是要在这里洗澡还是要睡觉?”
“你还要喝?”江风笑嘻嘻地丢过一床被子:“你睡会儿吧,等赵本山出来我们喊你。”
我正吃得快乐,眼皮都没抬:“你自己去喊,我刚才还被她赶出来了。”
“不是有些过分,是很过分!”我忽然就没了气,也说不出一句狠话:“我以前那样还差不多,但是上次被你教训之后我哪次考试是临时摸鱼的?课题我也没偷懒,你这样说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刚才不过跟你开玩笑,谁请得动你真帮我做呀?”
公式化,但是又盛大的场合,宴会厅没有布置成传统的中式婚宴,而是自助餐的形式,江风偷偷地告诉我:“其实据说是因为厅太小了桌子放不下,所以才变成这样的。”
他对我那么好,好得几乎把我当公主一般捧在手心,不是我看不见他的心意,只是我刻意地去回避,还有,我一直认为自己喜欢的人是唐君然,而其他人的好,我一概不要。
他“扑哧”一下笑出来,摸摸自己的前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江止水,我刚才一下子想到了第二次开会见到你,你在李楠旁边涂涂画画,完全对专业不上心的样子,所以脑中先入为主的总是认为你还是老样子。”
他撇撇嘴,非常不屑地说:“都送钱了总不能不来吧,你没必要跟钱过不去吧。”
取车的时候就顺便去新百转了一下,打算买一个小耳钉换换心情。就在柜台转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在我前面不远处走过,手里拎着几个袋子,我愣了一下,那个说自己在上海的人,现在正在背对着我,和他家明媒正娶的老婆边走边笑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窗外的风,敲打玻璃窗,天未亮,阴沉得可怕,让人窒息。
我却应该知足了。
也许是红酒喝得有些急,坐在车里的我都自觉有些发晕,下车时被寒风吹了一下,才觉得清醒许多,可是一到暖气十足的屋子里,整个人放松下来,酒劲又上来了。
氖光灯映照着饭店前的路面犹如铺洒了白雪,不时有高级的车辆在停车场开进开出,远灯打出,在那个站在出租车和*图*书前的男人身后镀上了一层金粉,我清楚地看见他的侧脸,看他笔挺熨帖的西装,白衬衫,他的领带,被风打乱的额发,仿佛又成熟了好几分,徒然生出陌生。
“可是你耐得住那种日子吗?”江风笑起来:“小女孩一个,整天脑子里面是不切实际的想法,说你矫情就过分,说你深刻又幼稚,你不是要吃素回锅肉吗?快走了。”
我承认,我真的不能平静地面对这一切的发生,即使是我不要他的爱,也无法祝福他。
“圣保罗大教堂,新娘是基督教徒。”他也尝了一个甜点,然后潇洒地拍拍手上的蛋糕屑:“韩晨阳来了,你留心点,我都不知道他流窜到哪里去了。小妹,好像你论文还没做完,你要不要去讨好他一下?”
他“哦”了一声,眼睛没有焦距地看了一会儿我,语气怪怪的:“去看看手机,还有韩晨阳打电话给你的,我让他等你睡醒了再打的。”
我想了一会儿:“其实我是想问你能不能帮我做红外传输那部分,我不会告诉老板的。”
从此不能相见,当爱情如此沉重,还有多少人会坚持自己的誓言?当守候变成了无望的归宿,瞬间明白,爱也会变成不爱。
我尝了一个法式栗子挞,不由得点点头:“这样就很好,中国式的那种太吓人了,坐在一群不认识人的周围,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那他们的婚礼是在哪里办的?”
“好了,里面的数据也恢复了,你等下打开看一下再确认一下。”
你好吗?大概你收到我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起程去了某个小国家,也许此刻我正在做手术也可能在出诊,而你在做什么呢?
我立马回绝:“我去不了,同学结婚,要出彩礼的,你们去吧,顺便给我打包好吃的回来,留第二天我早上来吃。”
红灯变换成绿灯,身边的车流开始缓缓地向前移动,眼前都是再熟悉不过的景物,韩晨阳的声音微微带着笑意却有些寂寥:“你确实没什么靠山了,也许下学期我就辞职了。”
有人接口:“那是,谁也耗不起这几年,再多的耐心也给磨光了。”
他认同:“结婚嘛,人生就这么一次,花多少钱都值得。”
我“嗯”了一声,再不住地回头望了一眼天空,寺院,钟鼎周围都是人,吵吵嚷嚷的,可是心底柔软舒怀,瞬间即愿是为永远。
我不由得笑起来,很久以来,第一次觉得那么开心,还有神清气爽,很单纯地开心,想到电话那头有一个人和你一样感受内心的宁静和安详,就觉得安心。
我寒碜他:“这还没结婚的,你就开始叫人家阿姨——妈,结婚了之后你要不要叫娘呢?”
开玩笑,谁会把自己的床让给他,我嫌隙地看了他一眼,正色地告诉他:“我允许你在精神上意淫我的床,可是不许在实际行动上霸占!”
我这辈子遇到的男人,除了唐君然,都是毫无例外地溺爱我,永远是他爱我,比我爱他多,可是他们忽然都不见了。
可是我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他这样设计我,如果这是男人让恨他的女人万劫不复的一贯伎俩,那么我并没有说过“我爱你”这样的话,也没有展露明显的爱意,而在我快要屈从于现实的时候,他却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
我大大方方地笑:“等下我做早饭给你,脆皮龟苓膏,烤菠萝包,蜂蜜柚子茶。”
她看我的眼神复杂,笑容更多的是公式化,我不由得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好似一个小三哀怨的看着赵景铭,却摇摇头,拿起手机,那条讽刺的信息就在眼前,可是我却不能生气也不能揭穿他。
江止水:
我低头扯扯衣角:“你这话应该跟江风说,他肯定会得意好长时间的。”
仿佛一根刺戳在手指上,不是刺痛,是钝痛,延续不断的痛攀缘到我的心里,我一直闭着眼睛,我想回答“有”,但是一瞬间我强压住这个念头,那短短的几十秒钟很多念头在我脑中浮现,我清楚地知道我在恐惧什么——恋爱的人,最怕自己是爱得深,付出多的那一个,而我,曾经在一个人面前那么卑微,早就缺失了承认的勇气。
我“哦”了一声,轻描淡写地回答:“知道了,等下有时间再说。”
走累了便坐在舍利塔前,看见香烟氲绕,听见佛音缈缈,耳边有人在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我抬头看天空,几缕淡淡地浮云在天空飘浮,虽然有些暗沉但是感觉很遥远。
“为什么?”
一群人“哦”地鬼叫起来,有好事的人立刻开始打听,说说笑笑时候忽然很小的声音冒了出来,显得很不合时宜:“小林,你不是原来喜欢孙美洁吗?”
一个紫色心形的首饰盒出现在他的掌心里,我愣了一下,内心翻江倒海,倒是脸上还神色如常,警惕地望着他,试探地问:“干什么……”舌头立马打了结,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抹了抹眼睛,江风摸摸我的头:“你的性子什么时候都改好了才让人省心,可是偏偏这样才像你,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我的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我一个人坐在床上,床头的钟,显出微弱的荧光,清晨五点半不到,衣服被叠好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其他一切完好。
他笑起来,很少见的开怀大笑,然后跟我一样倚在墙上,下巴微微地上扬,目光不知道聚焦在天花板的哪一处,我不由得侧目,听见他轻轻地说:“刚回来就凑上那么热闹的事情,不过好无聊呀,不过你这件礼服很漂亮。”
“其实很简单呀。”我转过身去背对他,伸手把筷子取下来:“先放在这里,头发绾一下,再顺着筷子转一圈,筷子就插|进去,再穿出来,就好了。”
在实验室用迅雷慢慢吞吞地下载打包的资料,然后点开邮箱查收老板反馈的邮件,我一眼扫过,有新的邮件,发信人上面的名字是唐君然。
很多年后,当动人的爱情终于和冲动的青春一起消逝,我们难过了。这样不顾一切地爱,这样心如磐石地等,最后还是幻化掉了。
他意外:“我以为你要请我吃咸菜馒头,加稀饭,没想到这么丰盛,你干吗,贿赂我的还是又有事求我?”
好似一瞬间天都黑了起来,路边的灯在雨雾朦胧中氤氲。
我的视线长长久久地留在他们身上,直到专柜小姐试探地问我:“小姐,这个还要吗?”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预感,他轻轻地回头看一眼,一瞬间,我们俩都愣在那里,我忽然害怕得想落荒而逃,只是脚下有千斤重,怎么也不肯移开半分,那十秒钟的停顿,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从心底涌了上来,我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他勾起唇角扯了扯笑容:“失望了?”
我的眼泪兀自又流了出来,而他整个人隐去不见,我忽然从床上坐起,脸上湿漉漉的,未来得及控制的眼泪,又砸在手腕上,回头再看枕边,湿了一大片。
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翻翻白眼:“算了,你别诅咒我了,我恋爱运已经够衰的了,再打一个我真的会招架不住的,不过韩晨阳,谢谢你。”
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得像一个鬼,一步一步地跟在江风身边,回到他家,他丢给我毛巾:“你洗澡先,有什么话过一会儿再说。”
我“哦”了一声,非常不甘愿地摊摊手:“小店简陋,客官您请便。”
唯独少了他。
我拿起手机,拨下那个人的号码却被告知无法接通,再拨的时候就已经关机。
有人在韩晨阳面前殷勤地说着什么,我悄悄地站到了一边,取了一杯红酒大口大口地喝起来,俗话说酒暖人肠,半杯之后全身慢慢地衍生出热气,我刚缓过一点气息,冰凉的手触到了一个温暖的大掌,反握过去:“韩晨阳,带我回家,冷死掉了。”
我呆坐在电脑面前整整十分钟,只觉得天地寂静,我张开嘴巴呼吸,脑子一片空白。
“是哦,万一刚拜的不灵了就惨了,韩晨阳,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哦。”我夹着手机,从毗卢殿一直走到藏经楼,和他闲扯了很多话才挂掉,回头看看江风他们还在浩瀚的人群中奋力前行,心情前所未有的开心。
日志 3月1日
江风一脸惊诧地看着我:“小妹,我早知道你的思维异于常人,人家招你惹你了?不就‘今天爱我的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但是也不至于这么有毁灭性吧?”
我惶恐地发现,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哭累了,我再也没有力气去做饭,一个人坐在https://m.hetushu.com.com客厅的沙发上,听墙上的钟,一步一步地慢慢挪动,厨房里手机依然是一片死寂,我甚至一度以为它没有电了。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不要给他看到,你别在人家婚礼上做缺德的事,省得人家夫妻今天刚结婚晚上洞房花烛的时候就恶言相向,而且其实也没必要给他看到,这婚都结了,众目睽睽之下,赵景铭想反悔也不可能,他家丢不起这个脸。”
不,不是这样,直觉告诉我,这只不过是情人之间耍的小伎俩,而他这样不辞而别不过是为了给我一个警示,只是逼我对他屈服。
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告诉他,因为我不愿意看到自己粉身碎骨。
我不是他的谁,所以我什么也不能做。
可是这样的情况是应该拍手大笑还是应该号啕大哭,我只是觉得麻木,从头到脚地僵住了,我拖了拖脚上的鞋子,一阵刺骨的寒冷终于占据了所有的思维。
他笑道:“哎,江止水,你是有求于佛祖的,怎么说得不情不愿的,你还想着吃肉,要不要再来个羊腿给你烤烤?”
我仔细想了一会儿:“不舒服,特别别扭,我巴不得送口棺材把他埋下去算了。”
所以请你相信,在我全心全意对你的时候,我都是爱你的。
他笑道:“我比较喜欢你的床!”
仿佛他就在身边一般,不用言语,一个眼神就彼此领会,可以牵手微笑。
我自觉无趣,于是回了过去:“没事,我就是问问。”
我艰涩地笑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立刻就要向他屈服了,可是以前为唐君然伤神的日子又噩梦般地浮在眼前,我不断地告诉自己,在这场游戏中,我不要做那个第一个说出“我爱你”的人,我只想可怜地抓住仅有的自尊。
他手里端着水晶杯,红酒在其间荡漾,他穿着简单的西装,眯着眼看着宴会中的众人,时不时和走上来的人交谈几句,几分闲适,几分自在,眉目间的恣意风流。
董安妍端茶给我:“你家太乱来了,让你喝那么多酒。”
好容易平静下来,又要强作欢颜和师兄们出去吃饭,一群人叽叽喳喳的一直从实验室门口轧到小饭馆,坐定了之后点菜上菜,然后就开始喝啤酒。
每个人都有一世的劫,我自信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林师兄打哈哈:“那是过去了,都过去了。”
我“哦”了一声,顺手就去取星形的黄金小耳钉,换下塑料小棒,有些惋惜地说:“唉,明明一对的东西又被我拆成了单个。”
等他们走了,我松了一口气,万分感慨:“江风,你说如果我现在跟赵景铭说,你不要结婚了,他会不会带着我落跑?”
我累极了倒在他的身上,困意袭来,江风扯了扯我的头发:“丫头,你真是不让我省心,若是有韩晨阳的消息,我一定告诉你,可是我不会左右他的选择的。”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股脑把心里话全部倒了出来:“我喜欢他,我想跟他在一起,可是他怎么能这样对我,说离开就离开?我讨厌他,他骗我!他假装对我好其实就是打算离开我,我不要原谅他,我也不要去找他,我讨厌他。”
韩晨阳尝了一口薄皮虾饺:“味道不错,不过我以为是你自己做的,原来你家楼下就有一个港式茶楼,做得还挺正宗的。”
我翻个身,只觉得浑身发热,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头沉沉的,只想不停地往下陷,我闭起眼睛:“我睡会儿,酒劲上来了,等下你还要叫我起来,别忘记了。”
可是当我茫然地抬起头,空空荡荡的屋子,资料被风吹散在地下打转,我把头埋在臂弯,莫名其妙地流下眼泪。
他一下就笑出来,眉眼弯弯的:“哎,我说江止水,你不会想到别的什么了吧?不是你想的那样,打开来看看。”
唐君然站在我面前,穿着休闲装,帆布鞋,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我欢喜得像个孩子一样跑过去,欢喜地笑,自言自语:“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他们都说错了,因为他们说你不爱我,可是你终于来了,快点带我走。”
从后车上又下来一个女的,唧唧歪歪得厉害,我查看了一下江风的车,保险杠全完,车体还受了点损。那车主约莫是个拉黑活儿的面包车主,见我不好坑,又磨蹭又不情愿的就是想不赔。我当场打电话叫122,来个警察,看了下现场,认定他的全责,江风也来了,站在雨地里面跟他们交涉。
我站在原地不动,他硬扯,我用劲掰他的手指,江风气得吼起来:“我不管你心情怎么不好,受了多少委屈,你现在得跟我回家,不然你别认我这个大哥。”
他没有做声,揽住我的腰有些收紧,呼吸的热气和湿意,被轻轻含咬的触感,以及他唇齿间的暧昧声音,引起我的战栗,我什么都做不了,一由他放肆,由他主导。
他怔怔地任我握住他的手取暖,过了好一会儿他点点头:“好。”
走出商场的时候,我抬起头,灰蒙蒙的天,不似开春三月的明媚,而天空却诡异地开始下雨,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
那时候我玩笑地想,婚姻其实就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太寂寞,秉着“掉河里也要拉一个人下水”的心理,用幸福甜蜜作掩饰,过着柴米油盐的普通生活。
“女人总是有那么一点虚荣心的,即使我承认我不喜欢他,可是眼睁睁地看他娶了别人,我能好受吗?更不用说是赵景铭这样的人,将来我出了什么事不能指望他还会陪在我身边,我也不能利用他对我的喜欢去为所欲为,损失太多了。把他埋下去正和我的意,我可以永远看不见他对别的女人献殷勤,可以让他对我的爱一直到永恒,多完美。”
我开车十分小心,提心吊胆地怕在雨天出什么意外,快进江风家小区、单行道拐弯的时候,冷不防前面冲过来一辆电动自行车,我立马踩刹车,车倒是刹住了,我整个人还没有稳住,就感觉身后一下冲劲,胸腔一口气仿似要被撞飞,气血一齐往心口涌,恨不得一口气吐出来才舒服,这才明白,是追尾了。
他低头看信息:“不用了,你马上可以说给另外一个人听听,不过我敢保证那个人肯定不喜欢听到你这句话。”
很快韩晨阳就回道:“嗯,好,等你电话。”
江风拍我的肩:“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呢?”
我连忙说不要,江风脸皮厚:“哎呀,好呀,妈,我随便吃啥,有肉的就行了。”
我心重重地一沉,之前自己设想过很多,总是抱着一种希望,可是这样的话从江风口中说出来,却是一种判了死刑的感觉,他重重地叹气:“在感情中,我们都偏向去做一个强者,仿佛那样才能保护得自己滴水不漏,结束的时候好像才不会很痛苦,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错了。”
他气色很好,看来在北京的日子过得挺滋润的,我干笑两声:“你回来了?”
李楠师兄拍拍我的头:“等你结婚了就知道了,为什么会愿意进入那个围城。”
把自己埋在沙发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唐君然
原来韩晨阳待我真的如这样,也许他真的是不爱了。他给我的真的太多了,那样一个风流傲气的人能为我收敛至此,连许博闻和韩晨琳都觉得不可思议,我却一直在提防他,不信任他,并且一直在逃避。
其实明明是深恨岁月,深恨回忆,我不恨他,却迁怒于他。本来都是我自己的一相情愿,他从未给我任何承诺,我何苦要作茧自缚。
我思索了一会儿,沉痛地点头:“岂止是讨好,我得想办法让他忘掉这件事。”
江风看我,表情怪异,没忍住就轻笑了出来:“我说,小妹,你怎么能这样?先是你自己任性倔犟在先,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了,聪明得过了头!要别人臣服,又不肯交出真心,说要别人真诚以对,等到别人掏心掏肺了,还要考虑分量够不够,别人受不了离开了,你却要死要活得拼命后悔,自己身上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全是别人不好,简直跟一个耍赖皮的小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江风处理完走过来拉我:“走了,小妹,看你傻傻地愣在这里,也不晓得躲一下雨,连雨伞都不撑,你脑子里面想什么东西呢?”
这样的结局,最适合我们俩人,终于孽缘,完美的落幕。
他说:“漂亮但是碍事,尤其是在床上。”
若是平时他一定喋喋不休地打电话来问我缘由和-图-书,我也乐意和他闲扯上一会儿打发时间,可是半天没有任何消息和电话,我正纳闷着,江风打电话给我,说是上次去我宿舍把钥匙丢在那里,顺便让我把他停在新街口大众书局车库的车取出来送给他,我便应承了。
我站起来把实验室的门反锁起来,索性哭个够,可是此刻眼泪却诡异得消失了,干涸的泪痕挂在脸上,涩涩地紧绷在脸上。
他嘴角浮起淡淡地笑容,我本以为他会走过来,而他只是轻轻地挥挥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就在毫秒之间,他潇洒地从我眼前消失了,幽蓝色的车牌号码在路灯下诡异地亮着,然后一点一点地融入夜色。
我也完全不能调整过来,没精打采地看英文资料,实验室突然间多了很多包速溶咖啡,李楠师兄帮我冲了一杯,跟我开玩笑:“我的梦想就是四十岁退休,然后在每天午后的路边咖啡馆喝咖啡,当然不是速溶的。”
他白了我一眼:“废话,你倒是睡得好,倒头就到天亮,我一守就是大半夜。”
我气得不行:“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我还没管我车子撞出什么问题呢,你倒是先上来反咬一口!一般的追尾是后车负全部责任,你当我不知道呀!”
正巧李楠师兄捧着资料迎面走过来:“小师妹,咋了,跟韩晨阳吵架了?”
“没有,在他面前,从来没有。”
正说着话,赵景铭和薛亚楠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江风很识趣地并肩和我站在一起,微笑着递给我一个酒杯,上好的法国葡萄酒,倒入水晶杯八成满,看着那绛红色的液体映衬着灯光在杯中流离辗转,散发着无比动人的醇香和光芒,薛亚楠穿着传统的大红色旗袍,耳边的钻石耳钉,喜气十足,可是她的眼神冷冷的,绯红的色彩落在她的眼睛里燃不起一丝喜悦。
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掀开被子爬下来:“以前总是想,如果睡一觉醒来之后什么烦恼的事情都能够解决该多好呀,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
宾利沿着刚才唐君然离开的路缓缓前行,暖气开得十足,我还是很配合地打了两个喷嚏,韩晨阳默默地开车,只是装作不经意间他问了出来:“你去找谁了?”
你教会我很多东西,我个性沉闷无趣,那时候你认识我,我处在人生的最低潮、最痛苦的时候,你带给我孩子一般的快乐。我记得我人生的第一串糖葫芦是从你那里抢来的,我知道冰棒除了绿豆还有可爱多和千层雪,玄武湖是不用门票就可以进去的,而且从鼓楼医院只要十分钟就可以走到,还有我们大一用的思想品德书居然是盗版的,这些,如果没有你,也许一辈子我都不知道。
要对方爱我比我爱他多,要让他多付出要让他多牺牲,他对我的爱,用他对我付出多少来衡量,他对我付出越多,就证明他越爱我。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眼泪又簌簌地流下来,止也止不住:“我知道他对我的心意,我也知道自己喜欢他,可是我不敢承认,他一问再问,我都是逃避。结果现在他离开我了,是跟我的恶作剧还是真的等到了尽头,索性再也不愿意等下去了?”
我感觉到江风在讲电话,好像就在我床前:“你放心,丫头没醉也没吐,稍微喝多了点,睡得挺香的,哎,你放心,我让她明天早上打电话给你。”
我沉重地点点头:“那是,那是,中午请在金陵饭店,晚上又去中央饭店,全部都是要穿着缀满水晶的长裙,皮笑肉不笑地应付不管认不认识的人,还担心自己出的礼金够不够。”
水晶吊灯把光都打散了,金粉也洒下来,大厅的暖气十足,随处可见娇俏的女孩子穿着露肩吊带的小礼服,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真诚或是虚假的客套,我拉拉江风的衣袖:“太没意思了,看了一堆人假笑。”
是不是要来一个白娘子许仙的断桥相会一般,可是我究竟不是道行颇高的白娘子,我只是傻傻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他的脚步在地面上碰撞出音符,汇成华丽又急促的乐声扑面而来,排山倒海般涌入我寂静的世界中来,好久未曾感受过的那奇异的心跳再次在身体深处爆发,连呼吸都微微地发颤,无措地转动手上的玻璃杯,用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在他面前,我不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跟他拌嘴的小丫头,而是开始揣测他心思、孤芳自怜的小女生。
那样温和的笑颜,似曾相识,只是不再对着我。
他只是对我微笑:“不是我不带你走,是你根本不愿意跟我走。”
仿佛无视我的话语,他的脸慢慢靠近我,说话的时候热气呵在我听耳朵上,痒痒的,他就着大厅窗帘缝隙透进来的灯光看着我,异彩流转,他的唇覆上来,在我的唇齿间喃喃地说:“你今天吃了什么甜食?怎么这么香?”
我抿了一小口红酒,润润嗓子,顺口问道:“谁?”
赵景铭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把剩下半杯的葡萄酒一饮而尽,而薛亚楠就侧脸去看他,等他喝完之后仿佛赌气似的也全都喝下去了,而我只好仰头,浅浅地轻啜,酒味微苦,苦中还掺杂着一抹淡淡地酸涩。
可是我仍然在他面前努力维持自己的骄傲,不肯在他的目光底下认一点点输。
这样挑逗的话语让我招架不住,我紧张地躲避,连忙回答:“糖,我刚才吃糖了。”
我笑起来:“难道这就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实话告诉你,不是我不想喊他,是外面实在太冷了,我冻得嘴都张不开了,更要命的是那个死男人看到我穿那么少居然没有一点惜香怜玉之心,好歹来一个风衣披身,没准我还会感激涕零一下,看透这个男人了,太失望了!”
我想不明白那对貌合神离的新人怎么能如此尴尬的站在众人地面前微笑,换作是我,一定落荒而逃。
我笑起来:“因为以前每天午后都喝咖啡,还是现磨的。”
我警惕地看着他,每次跟韩晨阳这样的人说话的时候我总秉承两个原则,一是诚实,二是胡扯,一时间我能想到很多说辞,都被我推翻,我只是轻轻地说,也许他都没有听见:“喜欢一直给我失望的男人,最终会变成一件绝望的事情。”
热水充盈了冰冷的身体,我感到神经也随之放松下来,热气蒸腾的我眼睛都疲倦得睁不开,我穿好衣服坐在沙发上,江风帮我擦头发,口气柔柔的:“以后心情再不好,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更不要认为这样做会让别人怜惜你,你都这么大了,不可以这么任性了。”
江风他们去撞钟,我站在一边看,给韩晨阳打电话,没一会儿他接起来,我说:“喏,给你听听春节的钟声,沾沾喜气。”
好像一场梦一样,所有的过往被现实的冷酷残忍地击碎之后,我开始反思自己,我忽然就明白当年我义无反顾地离开唐君然,好似韩晨阳不曾留恋我一般的决然。
一瞬间,我很想说出让他不要走,转念又压下去,忽然觉得此刻心底深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留恋,还有其他的情绪,绵绵密密,挥之不去,我攥紧了盒子,打开车门,再重重地合上,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办。
我光着脚跑出去,把董妈妈吓一跳:“起来了呀,饿不饿?家里有素三鲜,香菇鲜肉,芹菜和韭菜馅的饺子,还有芝麻、豆沙馅的汤圆。”
“臭丫头伶牙俐齿的。”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要是我结婚了就不会去考虑离婚的事情,我认为,结婚的意义就在于不离不弃,若终究要分开那为什么要结婚?”
我一边伸手去掀开盒子,一边嘀咕:“我才没有想到什么别的!咦,耳钉,我还以为是克拉钻戒呢。”
“那你怎么眼睛红红的,是不是没睡好?唉,大冬天的让你这么早起来真是折腾你,不过实在没办法,老板那边催得厉害,帮我把这几份送给周远。”他忙着把手上的资料过渡给我,我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院办前落下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我回过神:“没有,只是随便看看,觉得那个女孩子的裙子很好看。”
林师兄不好意思地笑笑,承认:“啊,是呀,女朋友。”
他很不屑地瞥了我一眼:“还说自己没想到别的什么呢,克拉钻,你想得太远了!你耳朵现在只能用黄金好好养着,不然一感染发炎就有你烦的了。”
韩晨阳带着我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我发现我们俩处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而身边的江风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他没回答https://m.hetushu.com.com我,安静地凝视了我一会儿,我忽然觉得局促不安起来:“我问你话呢,你别这样看着我行不?怪吓人的!”
我摸摸已经有些堵塞的鼻子,再看看尚未有意离去的某人有些犹豫:“那个,我到家了,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雨水顺着额头一道道往下流,我的眼前雾蒙蒙的一片,眼前有车辆晕黄的光芒在身上一闪即过,然后我忽然就哭了起来。
“为什么不喊住他,难道你没有话要说?”
他的唇角浮起淡淡地笑容,然后跟我打起了商量:“我想,如果在我吻你的前提下,是给赵景铭看到呢,还是不给他看到?”
滚烫的热水冲散了身体里的寒气,连呼吸都变得通畅,我穿着睡衣坐在自己的床上喝茶,暖暖的让我昏昏欲睡,耳边液晶电视不断地在骚扰耳膜。
我只是故作镇定地等待崩溃那一天的到来。
我不自在地转过脸去,那辆宾利已经开走了:“没有,我跟他没事。”
一声不吭地离开,然后没有留下只字片语,连手机都无人回应,韩晨阳到底在玩什么,他当我是傻子在耍我的吗,或者从头开始都是他设好的迷局?
一生之中,很多瞬间,经历的时候我们不以为然,等过些日子回首,却发现那一天那一秒,如深壑一般,赫然地截开你的生活,做了那条清楚的分界线。
有时候女人的思维就是那么古怪,她们所要的答案,若是得不到,即使在几十年之后当她们回忆起来也会耿耿于怀,而在男人看来却不可理喻。
他的眼睛眯起来,白了我一眼,走出去,剩下我偷偷地捂嘴笑。
麻木地洗澡,做早餐,花生油下锅,炸得噼里啪啦,我手忙脚乱地丢了手机关小火,油锅长柄撞到我胳膊上,从歪歪斜斜的炉灶下“哐当”就摔在了地上,白色的地砖上,黄色的油肆意地逃散,一直蜿蜒到我的脚下,还是滚热的。
就如我再也没有想到,那天之后我和唐君然的结局,就是生生相离。
赵景铭还爱我吗?我看到他对别的女人笑得那样专注温柔,和从前对我一般,但那一定是不爱了,因为我已经把他的感情消耗、践踏、无视,他总是有醒过来的一天,就如我忽然明白了自己再也不爱唐君然一般。
顺手打开电视,有的频道在重播春节联欢晚会,我乐呵呵地享受迟来的开心,直到江风从房间里钻出来,顶着鸡窝头,红红的眼睛:“困死了,马上还要去栖霞寺撞钟,安妍还没起来,快去把她拉起来,迟了人就该多了。”
早上缓缓地睁眼,一眼就看见站在面前整理衣袖的男人,我忽然出声:“还是觉得那个蓝色的袖扣比较好看,要不就是银质的,江风有一款肯定很适合你。”
这些都是温暖的回忆,而那些生命中不愉快的回忆,我已经默默地把它们打包放在我心里最私密的角落里,从此不再想起,亦不再纠结过去。
我撇撇嘴:“我晓得我给你的印象很糟糕,不过麻烦你别老是揪住我的小辫子不放,我知道我要努力了,李楠师兄马上就要走了,我确实没什么靠山了。”
我郁闷得想吐血:“皆可”是什么意思,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位主子八成是赖定了这里,不过顺水推舟做一个人情也未尝不可,再说成年男女有什么扭扭捏捏的。董安妍有句话说得好“偷看有啥用子,摸又摸不到”,事已至此,不如大大方方地接受。
我想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实话:“我没有预料他来找我,但是我们什么话都没有说,我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他离开,什么也做不了,感觉就像拍电影一样。”
“那我的红外传输部分………”
我想,我一辈子都没有以那么愚蠢的姿态出现在生活中,在电视剧里看惯的表演——焦急的女子或是男子拨开人海,往那个没有终点的方向,朝那个转瞬即逝的背影奔跑过去,此刻发生在我的身上却显得那么的讽刺。
我礼貌地笑笑:“开票吧。”
他把车停在院办前,我刚想拉开车门出去,他喊住我:“等下,我有东西给你。”
他没搭话,微笑着站起来从装礼服的购物袋拿出一个长条的锦盒出来,在我面前虚晃了一下,就敲在我脑袋上:“你这记性,要旁人给你找回来。”
她最后明白了她的爱情,可是却等来他的心如死灰,我的眼泪又一次止不住地流下,在我以为那曾经不过是一次任性的时候,爱情已经翻天覆地,面目全非。
热气腾腾的蜂蜜柚子茶,我大口大口地喝着,不住地赞叹:“太香了,热乎乎的,与盛行欧美的Sunday Brunch一样,早茶就是广东的Brunch,粤语叫做‘叹早茶’,‘叹’就是享受的意思,享受早茶。”
我白了他一眼,转过脸不去看他,直到大光路前的一个红绿灯口,车缓缓地停下来,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别生气了,刚才我说话确实有些过分。”
这样,等我几年以后,遇见我要嫁的男人,而在结婚前一夜的晚上,我不会面对从前的记忆而不知所措,一方面是屈从的现实,一方面是心念的旧爱。
我打了一个哈欠:“其实是因为我不晓得遥控器被我丢在哪里了,所以只好听新闻三十分了,韩晨阳,我家客房的床和客厅的沙发随便你挑,要是交替使用我也不介意,枕头被子啥的柜子里都有,刚晒过的,我就不伺候你了。”
也有人叹气:“其实感情这玩意儿就是跟黄金一样的有限资源,挖一点少一点,就说我们付出这么多,付出到再也不能付出的时候,也就不爱了。”
我叹气,躺在沙发上,听着电视里传来的阵阵歌声,头不住地发晕:“你是心疼我还是心疼你老公呀,他可一口没沾,全让我帮他顶了,早知道你弄点油炸花生米给我带去,没准我还能多喝点呢。”
“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连目光都没有离开,刚想告诉他我觉得那条裙子很有创意,但是如果在十年前我一定认为是破布一摊,可是就在我开口的时候,女孩子的身旁闪过一个背影,瘦削的肩膀,侧脸转瞬即逝,正在向门口方向走动,似乎准备离开的样子,我微微地愣了一下,不由得上前走了几步,身体也微微地倾向前去,韩晨阳漫不经心地调侃我:“干吗,那里有好吃的呀?”
人有时候会变得贪婪和挑剔,爱也一样,感情亦如此。
连离开唐君然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哭过,不可抑制,无休无止。
赵景铭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流动的液体看,江风拉拉我的膀子,示意我说些什么改善一下气氛,我只好举杯空中,微笑:“不会说什么话,只能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一群男人难得文艺,酸溜溜地欷歔了几下又开始扯别的东西,可是那句话触到我的心上,忽然心底泛起前所未有的冰凉,从脚底蹿起的寒意直冲头顶,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我根本听不见,只是嗡嗡的头脑一阵发晕,半天才缓过神来。
我想,我们之间阴差阳错的缘分终究不会有好的结局,离开也许是最好的结局,所以你要好好地爱你自己,你会遇到一个更好的男人好好爱你,那时候,你一定要让他带你去鸡鸣寺——你20岁生日时候的我答应你的三个生日礼物之一,可是我没有做到。
他付出的用尽了,就再也没有力量去维持了,他同我一样,都是傲气的人,不肯轻易地低头,若是低头也不会在对方面前,若真的低到连自己都鄙夷的地步,那么接下来的就只有悄悄地离开,比如我也曾这样对待唐君然。
我轻轻地笑起来,好像说了一句话,但是我说的时候根本没有经过大脑,如果有酒后吐真言这样的说法,那么我一定是把心底的话真真切切的说了出来。
她策马离开,回到美国。从此一切记忆,一切青春,灰飞烟灭,万劫不复。
我抹眼泪,却越抹越多,江风看了手忙脚乱地劝我:“小妹,别哭了,别哭了,我看了都难受。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韩晨阳,想跟他在一起?”
水汽在我们周围氤氲,柔黄色的灯光给一切都染上了迷离的色彩。
他的脸再次转向我,上下打量一番,手指触到我左耳上的耳钉,然后缠上我散落在肩上的头发:“要是盘起来会更好看,你那景泰蓝的筷子呢?”
董妈妈笑道:“没关系,我倒是一直把江风当儿子看的。”
冬日的栖霞寺,庄严美好,是枝丫纵横的明朗高远,清澈无限,还有未化的雪,在墙www.hetushu.com.com角堆积,空气里弥漫的都是香火的味道,还有洪亮悠远的钟声。
我这下就立刻想起来了,这个林师兄因为跟我不是一个导师,又不是一个实验室的,所以平素也是点头之交,但是孙美洁师姐有一个衷心的爱慕者倒是人尽皆知的,原来就是他。
一个枕头砸在我的脑袋上,我“哎哟”了一声,转脸看他,嘲笑他:“韩晨阳,我跟你开玩笑的哎,你还跟我计较,你居然砸我,太过分了,你比我大了五岁,你这个行为就像三岁小孩一样幼稚!”
他怔怔地看着我,嘴唇仿佛动了动,下巴微微抬起,看他那个样子,好像有话要说,最终他只是帮我整了整耳钉的位置:“我明天就走了,不回院办了,这个是新年礼物,好好跟着你李楠师兄做课题,顺便准备下毕业论文。”
“皆可!”
这顿饭吃得异常的难受,我努力地想甩掉烙在脑中的那句话,于是拿出手机想随便发信息给其他人转移一下注意力,可是找了半天都不知道发给谁,看到赵景铭的名字我愣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发了过去:“干什么呢?”
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再多的解释也换不回流逝的时光,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你以前问过我这样的问题:“唐君然,你相信一个人,可以爱另一个人,一辈子那么久吗?”那时候我笑笑:“我比较相信,那个人在说爱我的时候,这一秒是真的。”
他头也不抬地说“韩晨阳”,我立刻被呛到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江风,他手机上的贪食蛇欢快地在他指尖传游,他“啊,啊”地小声叫道:“贪食蛇,看谁吃了谁,哦耶耶!”
江风微微地愣了一下:“你和他怎么了,不是原来很好的样子?我一直看他对你简直好得没法子了,所以也没多问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还没反应过来,腰间就被轻轻地揽住,他的唇沿着我的脖颈蜿蜒,含住了我的耳垂,在我耳边轻轻地问:“水水我问你,你的心究竟在谁的身上?”
你不用给我回信,我也许不会收到,也许五年、十年之后才能看到,到那时候,我们都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所以就此道别。
他哈哈大笑,顺手拿起我的钱包来玩:“元宵夜的时候弄点经费来吃吃喝喝,怎么样?”
“阿姨,不用麻烦了,有什么就吃什么好了,素三鲜饺子就行了。”
是的,这个男人,从前我是爱的,现在只觉得恨,或是爱恨皆有,四年前也不曾有的巨大恨意,瞬间滔天,湮灭一切。
不知道怎么的,我脱口而出:“He goes to leave as I reach for him.”
过年的余韵渐渐地平息,留下的只是一年复一年的无奈和惆怅,黑白颠倒的日子过习惯了,去了学校整个人都疲惫不堪,实验室的师兄都早早地起来把机器开足了,定下闹钟后继续趴在桌子上睡觉,整个楼层都笼罩在“年后综合征”的阴霾之中。
只是地板上油渍越来越少,水渍越来越多,我从来没有哭过那么多。
我站起来去洗手间洗脸,看着镜子里面那个人,长长的头发耷拉在额前,滴着水,眼睛红红的,我低下头,看水缓缓地沿着水池流淌,头脑中一片空白。
董妈妈笑着说:“要不我让雅客斋送几个菜过来,你们两个孩子啥都没吃,止水你还喝那么多酒,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很久没有去栖霞寺了,董安妍家一直和这里的住持关系不错,每个人用红纸包了五十块钱做供奉,然后自带香火和蜡烛,栖霞山的栖霞寺一直都在我脑海里留下完美的印象,那么安详静谧,那么美好自得。
约莫过了十分钟他才回道:“我在上海,有什么事?”
她等了十年,嫁给了当年让她来俄罗斯的人,为的只是一张西伯利亚的通行证。她千辛万苦找到他的住所,才发现他已经有了妻室。她告诉自己来晚了,来不及了,回不去了。
我心下一动,眼泪又一颗颗地掉了出来:“哥,我后悔了,我太任性了,从前一直到现在我总是把自己放在第一个考虑。韩晨阳对我那么好,我却装作看不到。”
我别过脸去,闷气不说话,可是心里别扭死了,终于忍不住说出来:“我不跟你说话,吃饭时候不跟你说不高兴的话题,影响食欲。”
蒙眬中,眼前光影一下子都消失了,整个人落入无边的黑暗之中,我努力地想睁开眼,却只是挪了挪身子,觉得睡得舒服多了,又动了几下。
我拊掌:“韩晨阳你的提议太好了,中西合璧,不过我早就忘记那筷子放哪里去了,上次在夫子庙丢了一根,两只拆成了一只就觉得心里多少有一些介意,所以索性就不用了。”
可是如今他手里挽着另一个女孩子,眼睛里的那团阴霾我看在眼里,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我这里,我迎向他的目光,然后看见薛小姐,不应该是赵太太,一脸警惕地看着我,我亦笑笑,江风凑过来问我:“看到痴心对你好几年的男人娶了别人,心里是什么感受?小妹你老实说,不许用套话搪塞我。”
他走上去和一群人说话,我只好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有女孩子穿着一条嫩黄色的吊带裙子,裙摆好像是被剪碎了一样,长长短短,一走路刚好露出修长白皙的腿的轮廓。
“剩下的那根筷子在我这里。”他微笑:“但是我饿了,拿点东西给我。”
韩晨阳给我建议:“要不你先去洗个热水澡,你刚才那一会儿在风里吹得没准就能感冒了。”
除夕的时候,我和江风是在董安妍家过的。吃完难耐的年夜饭,飞也似的逃到董安妍家里,江风一个劲地喊饿,我也摇头,到处找零食吃:“刚才啥都没吃到,气氛太不对味了,影响我的食欲。”
“哗啦”一下,所有的资料掉落在地上,李楠师兄无力地蹲在地上,仰头看我:“The paper went to leave as you reached for them,你现在后悔了吧?如果不把握机会,很可能会变成一片狼藉,一片残局。”
我摇摇头:“谁说只有一次,想结婚还不容易,想离婚更容易,桌子一拍,碗筷一砸,吼一声‘这日子没法过了,咱离了吧’,前脚就去离婚,后脚没准就弄个二锅头。”
我脑袋“嗡”的一下,不可置信地转过脸去看他,仿佛知道我要问出什么,他嘴角微微地上挑,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也是家中琐事缠身吧,无暇顾及,省得误人子弟,你就好好准备毕业,顺利直博,继续混混,别太让人操心就好了。”
我没有转头,自己也不知道眼光该放在何处:“其实我倒是很想,将来就在这佛门清地边上安身,每天抬头看看天边的流云,闻闻香火味道,闲来无事弄杯酒喝喝,不要想那些烦心的事情,多好。”
江风盯着我看了半晌,嘴里不知道嘀咕什么东西,然后站起来进了董安妍的房间,我拿起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按出来:“春节快乐,昨晚睡着了,等下我跟江风去栖霞寺撞钟烧香,那时候打电话给你,让你也听听。”
后面车上有人下来,我也解了安全带跳下车去,那个人上来就先发制人:“你会不会开车呀,刹车能乱来吗?你看我的保险杠都被撞瘪了,还不知道水箱有没有事呢。”
他回答:“是我。”然后又立即改口:“是韩晨阳。”
他眨眨眼,想了一会儿:“有事呀,很大的事情,我现在回家也没用,我们小区今天因为水管破裂,停止供水。”
在韩晨阳消失后的几天,我没有去找他,他自然也不会来找我,我平静得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照样和江风打打闹闹,和李楠师兄他们出去吃饭,一切如常。
他笑起来,旁边江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跟我们废话,有说有笑的,可是刚才那个身影萦绕在我脑中,怎么也挥之不去,隐隐约约的觉得似曾相识,终于我还是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丢下一句话“我出去一下”,就往出口走去,后面江风急吼吼地喊:“什么事呀,你出去好歹穿件外套吧!”
我抬头把目光长长久久地放在那对新人的身上,曾经我那么熟悉的面孔,如果抛去我的主观感受和偏见,那个总是有着淡然的表情,浅浅的笑意,然而那双眸子始终清醒地狡猾,似晃动的深不可测的湖水的赵景铭,真的让我很动心。
后来,江风告诉我,我在迷迷糊糊的时候说了一句:“哦,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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