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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青春仓皇结

作者: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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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与你分享一段寂寞的光阴

第二十章 与你分享一段寂寞的光阴

已经很久不和我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一块来去的Angel,在一次放学后很蛮横地拦住了我。我满不在乎地瞥她一眼,转身走向后门,却是再一次被那个叫江哲的男生给挡住了。我看着慢慢走过来的Angel,冷冷吐出一个字:“why?”“我们替你的父母为你感到羞耻!拿了大好的光阴和大把的金钱在这里虚掷!”一向对英语单词不感冒的我,这次却是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听得极为清晰,而后又在脑子里组织出另一些词汇,射向对面一脸忿恨与孤傲的Angel:“Why do you waste time for me?!I like this style of life.I choose it myself!No one can stop me!no one has the right!no one!”
可惜这样的时光不可多得。Angel很快结识了日语班的一个叫江哲的男生,他们常常结伴去郊外飚车;有时候还会带上几个外教,不大的车立刻显得拥挤不堪。我坐在Angel的身边,听她用快得几乎让我听不清的英语,甚至日语,与江哲和外教们谈笑风生,突然觉得,在这样一个小团体里,即便是汉语,我也是笨拙得难以插上只言片语了。
我很快又有了新的朋友,是高一的一群小痞子。他们不喜欢理化更不喜欢英语,却是对小说情有独钟,一个个也都有不可小觑的才情。但因了不被老师们喜欢,便无缘进入正宗的学校文学社团;于是愤而组成地下的“文痞”社团,誓用文章与正宗的“飞鹰文学社”对抗到底。我的加入,用他们的话说,是有了从内部攻破敌军的鲜活力量。照他们的方案,是要把“历史清白”的我,偷偷送到敌人的机要部门,且成为其中的核心,而后用“文痞社团”的凛冽文风,一举将他们消灭!
几天后的周末,我在上楼的时候,竟是碰见葛西和一对很温和的中年夫妇一块儿下楼。葛西的眼里,在匆忙中看我的时候,有很奇怪的不舍和温情。吃晚饭的时候,拐弯抹角地从外婆那儿得知,原来那对夫妇,便是葛西的爸爸和后母。我听了一下子失声尖叫起来:“那么他们一定是来接他回去读书的了?!”外婆冲我皱皱眉头,点点头便转身忙家务去了。
放学铃一响,我便抓起书包就往外冲。我记起小吃街旁边有一家精品店今天要打折,去淘一淘,说不定花很少的Money就能买到自己喜欢的东东呢。没曾想却被葛西挡住了去路:“说好了一起来去的,怎么不等我,自己撒腿就跑?”我一脸不悦地皱皱眉头:“可是,我喜欢自己一个人玩啊,你也可以去找别的同学,不必等我嘛。”我看见葛西亮白的眼睛倏得黯淡下去,默默地闪开一条道,看我飞一般忘乎所以地跑出学校去。
中考成绩出来后不久,在澳洲的妈妈便再一次打来国际长途,问我去上海留学班读书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我冷着脸,懒洋洋地回答她:这样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你问爸爸好了。那端死一般的沉默;我知道这之后,一定要来一段狂风暴雨似的训话的,便顺手拿过耳脉来,塞上自己的耳朵,又啪一声按下开关键。是莫文蔚的歌。漫不经心里透着其实触手可及的眷恋与哀愁。在几乎将自己结结实实笼住了的性感歌声里,可以隐约地听到妈妈歇斯底里般的怒吼,像是一头凶猛的雄狮,穿过长长的电话线,左冲右突地,疯狂寻找着出口。

我知道葛西生了我的气,但在被他无声地拒绝同行后,却再也鼓不起勇气,向他求和。便这样仇敌似的在同一条路上,一前一后地骑车;看他的衣服在风驰电掣般的速度里,被风鼓涨起,呼啦啦地作响。或者在前面感觉到背后的眼睛,将箭一般凛和*图*书冽的视线,嗖嗖地射到我背脊上来。
出了校门,穿过马路走大约一百米,是一所普通的高中。我有时候会逃了课,去那所并不漂亮的学校里闲逛。偶尔也会假扮了那儿的学生,去图书阅览室里翻翻妈妈眼里的闲书。那些绚丽多姿的文字,总会让我痴迷;像是一棵饥渴已久的树,一点点的雨,便足以让我欣喜若狂,抽枝吐叶。初中时对文字的那种痴恋与执著,哗得一下子,全来了。
Angel家里有一辆二手的Santana,周末没事的时候,她会瞒了总是不在家的妈妈,载我去郊外兜风。她的车技说不上娴熟,但却是大胆。她总是会在我的一路尖叫声里,左冲右突地绕过一辆又一辆的汽车;又在我认为在交警手下必死无疑的时刻,啪地转危为安。上海的冬天是阴冷潮湿的,可是坐在温暖洁净的车里,听着莫文蔚的歌在耳边低低地回旋,总觉得窗外安静穿梭的人群与车辆,亦是一种可以值得拿来好好欣赏的异地风情。
是的,No one can stop us.No one has the right.No one!
很少有小孩子出来买早点的,所以队伍里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便很引我注意。是个神色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男生,脸上已初显北方人硬朗的轮廓。眼睛从不肯斜视,偶尔看人,也是漫不经心地一瞥,收回去的时候,里面依旧是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有一次,转身碰到我,竟是连声“对不起”也不说,径直走开了。而我,则啪嗒啪嗒地追上去,呲牙裂嘴地朝他扮个鬼脸,嘻嘻笑着就噔噔噔地跑上楼去了。
在我的概念里,妈妈永远都是小辫都来不及好好地给我扎,便急冲冲地要赶去上班的人。爸爸呢,则只是照片里站在布达拉宫前,向我和妈妈很悲壮地献军礼的威武大汉。而外公外婆,则是像妈妈说的,住在需要坐着小人书上会冒烟的“长蛇”,才能到达的遥远的北方小城里。所以读幼儿园的时候,老师指着课本上笑眯眯的一群人,说这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时,我的大脑便总是短路;回家后见着妈妈就问:“为什么别人家里那么多人,我们家里却只有暖暖和妈妈呢?”妈妈好像从没有认真回答过我的问题,她总是怜爱地亲亲我的脸蛋,便又忙着洗衣做饭去了。
这样一个有些惊险的方案,让我兴奋了很长的时间。我甚至开始为了拿出几篇可以攻入敌人堡垒的小说,在课上当着老爱转来转去的外教奋笔疾书。有好几次,旁边聚精会神的Angel,都会侧身用笔轻敲我的手臂,示意我认真听课,给老师一些面子。外教们脾气好,不仅不会劈头盖脸地来一阵批,反而会饶有兴致地问我在写什么魅力如此大的东西。我总是千篇一律地回答他们“novel!”便又在他们的纵容里埋头写开了。
却是在回家后,一个人躲在卧室里,拿出妈妈的信来,一遍遍地读。妈妈在信里说:“暖暖,你从小就能一个人很听话很快乐地玩耍,既给了妈妈很多的慰藉,亦让妈妈为你的未来,有略略的不安。是妈妈的疏忽和不够多的关爱,才让你有了这种似乎已是习以为常的孤单,和与年龄不相称的自立。自给自足固然是好,可是学会与人分享自己的快乐,亦是一种很重要的品质。就像尽管你爸爸两年后便会转业回来,我还是乐意将这两年里的分分秒秒,与他共享一样。所以妈妈给你寄来了两块一模一样的藏饰平安坠,相信你已有了这样一位朋友,可以与你共享这细微的快乐……”
他照样是对我不屑一顾。我当然是不在乎,一如既往地在夜晚高温退却的时候,骑了自行车去小吃街上闲逛。遇上好吃的,屁股粘在小摊前,自行车丢了也不管。这样疯玩了一个暑假后,待开学的前一个晚上,和-图-书才发现,我竟还不知道自己要去的中学座落在何处,要插入的初二(3)班又在校园里的哪幢楼的哪一层上。最后是外公想起来,说楼上小王家新来的那个叫葛西的外甥,好像跟暖暖去同一个学校,我去给他说说,两人做个伴,一块儿走。
因为葛西个子高,老师很自然地把他安排在了倒数第二排,与第二排靠窗的我遥遥相望。我对此没什么意见,很欢欣地便朝自己的座位上走去。却听见身后的葛西与老师讨价还价:让我与温暖暖同桌不行吗?老师忙着上课,丢给他一句“以后再说”,便转身走出了教室。
所以当妈妈要去西藏陪爸爸两年,让我转到北方外公外婆家读初中的时候,我非但没有哭,还反过来安慰妈妈:“不用为暖暖担心哦,暖暖会一个人好好玩,好好上学,好好吃饭,也不会生病的”。却没想,这样的几句话,却是让在站台上送我的妈妈,一边哗哗地流泪,一边把我抱得更紧。
还没有等我为文痞社团在敌人内部施展拳脚的时候,飞鹰文学社的几个热血男儿便提前施展了“拳脚”。他们在放学的路上拦住文痞社团的领袖,本准备心平气和地谈一番的,没曾想说了几句便话不投机,头脑一热,便发泄愤恨似的扭打到了一块儿。等老师们赶来的时候,双方都已是鼻青脸肿,且有了挂彩的英勇士兵。
如果你乐意,让我们从今晨开始,慢慢地将这个习惯培养下去,好吗?
关于我和葛西不同版本的流言蜚语,很快地如水蒸气一样,从教室这口沸腾的锅里,吹着欢快的口哨,吁吁地冒出来传向每一个角落。男生们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出口,将郁积的火苗腾地窜出来。女生们则是无一例外地,把我当成了葛西对她们冷漠的罪魁祸首,气咻咻地指责忿恨着。
爸爸只温柔地唤了一声“糖糖”,我的泪便哗哗流了出来。顾不得一旁的Angel,我扑在爸爸的怀里,像小时候那样,不要命地大哭;且用大把的眼泪,任性地浸湿爸爸干净整洁的衬衫。爸爸亦像是搂着儿时的那个傻丫头,一声声地安慰我“糖糖不哭,糖糖不哭”。
晚饭时外公外婆闲聊,无意中说起葛西,这才知道,他的妈妈原来很早就去世了;爸爸找的后母,他不喜欢,便一个人跑到外公家来,求外公说服舅舅,让他在这儿读几年书。我没想到瘦瘦的葛西,心里竟是如此地倔强和执拗,会为了自己的幸福,千里迢迢地跑到同样的一个陌生的家里来。
班里的男生似乎都不怎么喜欢葛西。因为几次测验之后,他们发现,这个不苟言笑的男生,竟是几乎包揽了所有的第一。更主要的是,他快成了全班甚至外班女生们议论和关注的焦点了。做课间操的时候,总有邻班的女生,一边马马虎虎地做操,一边热切地向我们班队伍的后面瞟。下了课,一向冷清的门口,也总有嘻嘻哈哈的一大群花儿般灿烂明媚的女孩子,拥在走廊里,透过窗户朝教室里的倒数第二排瞅。老师在课上叫葛西回答问题,女生们会齐唰唰地回头看他。这样的场面,让男生们心里像是着了火,不仅扑不灭,而且急切地想往外窜,将火苗子转嫁到别的什么东西上去。
爸爸来看我的时候,我正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日渐热起来的校园发呆。是Angel过来拍拍我的肩,猛地一抬头,才看到已坐在了对面的爸爸。
爸爸终于答应将我转回南京的高中,去读我盼了一年的文科。临走的时候,Angel执意要开着她的二手车送我一程。很久没有像那个午后,我坐在她的身旁,看窗外尖顶的教堂,生机的藤蔓,古老的小楼,不息的人群,安安静静地滑过去,滑过去。也很久没有像这样,彼此敞开心扉,说一些对父母,都不肯讲的秘密。这才知道在Angel的眼里,自己m.hetushu.com.com原是如此地幸福,有一个这样心疼自己的爸爸,可以为自己深爱的文学,在前方披荆斩棘,开出顺通的大路。不像她和江哲,为了向往的国家,为了喜欢的外语,一次又一次地乞求父母放手;甚至是在考试通过后,还要为自己的学费,而努力地拼搏,去争取名额不多的奖学金。
真的很“恨”你的藏饰平安坠呵,几乎让我激动地一夜未眠。半夜里爬起来给你写这封信,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愿意,我会留下来,继续读初三。这样,便可以像你说的,分享彼此细微的快乐和感动。慢慢地习惯有朋友陪伴的日子,习惯两个人去买早点,习惯坐在一起像别人一样为一个问题争得不可开交,习惯在宽阔无人的街道上风驰电掣般地飚车,习惯在二楼的拐角处,等你下楼去上学……
飞鹰文学社果然是对我这个留学班的学生很感兴趣,很快便把我吸纳进来,且因为我出众的文采给了我“社长助理”的职务。这个消息刚出来的当天下午,我便和文痞社团的成员们,逃了课去酒吧里庆贺。当我们一个个意气风发地走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这一幕,竟是被路过此地的一个飞鹰文学社的成员给窥了去。
可是我知道不管路怎样地艰难,Angel和江哲都会勇敢地走下去。就像不打不相识的文痞和飞鹰文学社,他们在合并后的《追梦》创刊号上说,梦想是一双坚实的翼翅,一旦我们飞上了高空,再也没有什么风雨,可以阻止我们振翅翱翔。
终于有一次在快要到家的路上,他飞快地追上来横着拦住了我的去路。我学着他的样子,冷冷地看他一眼,没有半个字,绕道继续前行。却是被他再一次拦住了。终于忍不住发了火:“你是不是觉得我温暖暖非得像其它的女生一样,对你小心翼翼、满脸崇拜,你才会满意,才有不折不扣地成就感?!告诉你,No way!”看我气呼呼的模样,葛西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露出他白得耀眼的牙齿:“暖暖,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那么不喜欢做我的同桌?”“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那么希望我来做你的同桌?你知道我习惯一个人的。”“可是,暖暖,你也可以试着改变一下这样的习惯,就像,我也在习惯着改变一样。”我愣愣地看了葛西好大一会儿,张了张嘴,终于把到口的话,又硬硬地咽了回去。
早已是习以为常。我知道总有一天,爸爸会在妈妈的威逼下投降,送我去上海的一所外国语学校读两年的英文;而后像一年前那样,将一颗心再切掉一半,送到那个被妈妈的言语渲染得五彩缤纷的国度。尽管,爸爸其实和我一样,愿意在被城墙围住了的古城里,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妈妈嘴中胸大无志的“凡夫俗子”。
而我,却是呆愣了片刻后,便冲进卧室里,找出我心爱的檀香盒,又把那块始终没有主人的藏饰平安坠取出来,放在一个漂亮的包装盒里,写了几行早已在心里待了许久的话,便匆匆地跑到二楼那扇从没有进去过的门口,抬手敲了敲门。有熟悉的脚步声叭嗒叭嗒地传来,我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在门打开的前一刻,又匆匆地跑上楼去。写了字的盒子,却是没有忘记,在转身的时候放在门口的信箱上。
我转身抓起书包便往楼下冲。身后的外婆急急地冲我嚷:早饭还没吃呢,又往哪儿疯去啊你?!我头也不回地高叫:我要和葛西一块儿去上学……
呵呵,我是在二楼碰到葛西,看他空空如也的双肩,才想起,今天其实是周日,不需要起这么早,也不需要这么匆忙地去上课的。
外公外婆年龄已经大了,所以早饭都是我悄悄下楼买好了,才喊他们起床。我喜欢小城夏日的清晨,天早早地亮了,热气还没有来,空气清凉如水,伸出手去触一下,甚至会感觉到它们在和-图-书肌肤上温柔湿润地滑过。我便在这样清新的早晨,趿着拖鞋,拿着月白色的小筐和大大的豆浆杯,去楼下的巷口处排队买早点。
我所在的班,像个小小的联合国,拥挤着二十多个来自四面八方,两年后又将四面八方散去的学生。老师上课的时候,提到某个英语国家,常会有一小撮的人,比老师还权威地,在台下叽叽喳喳。我是从不参预他们的讨论的。也只有我,千里迢迢地要赶往那个据妈妈说,美丽至极,也干净至极的澳洲。邻桌的Angel,亦是个言语不多的女孩子。但是在外教的课上,却会用很熟练的英语,旁若无人般地与教师辩论。她要去的是瑞士,一个在地图上被挤得密不透风的小国。班里的“大国”留学生们,便总是拿着略显不屑的漠漠眼神,看她与外教开“个唱”。我却是喜欢听Angel讲英语,感觉里像是一阵小风,上海弄堂里的穿堂风,徐徐的,却会让人在蒸笼般的上海夏日里,有薄荷般的清凉与舒爽。我很希望有Angel举止间,与生俱来般的从容与随性,却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
很快地,他们便寻到了借口。那天上晨读的时候,班主任很突然地便走过来,说要让我换换位置,与葛西同桌。我心里自然是不满,想怎么老师都是这样,成绩一好,学生要月亮他们也会千方百计地摘下来送他。班主任看出我的不悦,亦有些生气,说葛西主动提出来要帮你提高成绩,这样的情意,你竟是不领!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咬咬牙,一字一句地吐出一句话:他愿意给,可我就是不乐意领。班主任气呼呼地摔门而去,留下满教室炸开了锅似的学生。
关于我参予聚众打架的流言还是很快漫延开来。飞鹰文学社所在的学校领导,给留学班的辅导员打来电话,说希望给予我一定的教育和批评。必要的话,望能断绝我与他们学校学生的来往,以免再惹出更多的麻烦。几乎没有与辅导员打过交道的我,突然间便成了他嘴里的“红人”。班会上,上交学校的材料里,曝光台上,都有了他尽情发挥的余地。当然,他更不会忘了通知爸爸,前来替女儿接受再教育。
妈妈不理我,我也不会烦她。一个人照例会玩得不亦乐乎。记忆里好像没有生过什么病,是个绝对“省心省钱”的好孩子。可是却极喜欢拿着体温表给小猫小狗们量体温的时候,偷偷放在自己腋下几分钟;而后拿出来,学着妈妈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对着阳光眯起小眼,看上面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小杠杠,盼望着哪一天体温可以升到最高的那条小杠,这样就可以让妈妈一整天都陪在我身边了。好像也只有一两次美梦成真过,而且是和妈妈一起挂吊瓶。对面床上的妈妈一脸歉疚地看着我,而我,却是露着尖尖的小虎牙,一个劲地冲她开怀地笑。
心,像是一下子乐开了花,来不及理外婆的唠叨,便飞快地拆开信读。
那一段日子,我像一只无处躲藏的可怜小兽,惶惶不可终日。上课的时候再也不敢在笔记本上一页页地写小说,好像那些汉字会突然变成居高临下的学校领导,无情地将我赶出这个被英文字母充塞了的校门。
我知道不仅是妈妈,看到我这样不务正业地浪费大好光阴会痛心疾首;即便是不舍得我出国的爸爸,怕是也会伤心吧。可是被那样一种新鲜又巨大的力量吸附着,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我愿意抛掉许多的东西逆流向前,找寻被大人们一刀给切断了的半个生命。
没有我的陪伴,Angel照样是活得井井有条。而我,却是失了倚靠般的落寞与孤独。隐了身去聊天,看到妈妈的头像,催命鬼似的闪个不停。两天不上网,她便会无休止地唠叨。语气里几乎是在哀求,让我为了她憧憬了无数次的澳洲相聚,奋力拼搏上两年;哪怕是让她多兼一份职,多受一份累,她也是心甘。我总是会m.hetushu.com.com隔上一个星期,被她的话击得无处可逃的时候,才会万般无奈地用最简单的英语应付她:I know!I have remembered all of your words!I will study hard for your dream!
爸爸是在妈妈用电话、短信、电子邮件、手机好几重的轰炸之下,才最终下定了决心,开车载我去上海的。一路上爸爸一句话都不肯对我说;我在低低回旋的音乐声里,看爸爸瘦削的脊背,在九月的阳光里努力地挺着,似乎在向身后的女儿证明着什么。可是我更希望它是完全松驰、慵懒的,像孔雀绒一样的温暖,柔和,而不是拼命装出来的钢铁般的坚韧与冷硬。这样想着的时候,我便看到开到十字路口的车,没有朝左拐向通往上海的高速,而是跟着前面的一辆Audi继续开下去。我惯性似地大叫“爸爸!”像是从一场梦里惊醒,爸爸唰地吊转了车头,开向左边的高速。右边那条路的尽头,是爸爸为了激励我,曾经很多次载我去的市里最好的高中。可是这条高速,却让我和爸爸,加速度般,离它越来越远了。

第一次品尝到成为众矢之的的滋味,并没有觉得多么地难过和哀伤。倒是看到怒目而视的一大群女生时,感觉有些搞笑。习惯了一个人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为一点点的乐事就笑得前仰后合,所以对这样刻意的孤立,几乎没有点滴的不快。这样的反应,不仅在女生们的眼里,起了不小的波澜;甚至是葛西,也在我看不明白的复杂眼神里,有一丝丝的疑惑和惊讶。
暖暖:
我看着这两个拼命想挤到外国去的家伙,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青,突然地有种想痛快淋漓地大笑一顿的冲动,但终于还是忍住了,浮出一抹不屑一顾的微笑给他们,便转身从前门冲下楼去。
早晨开门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朝信箱上看,却是让人失望的空白。身后的外婆,则唠唠叨叨地走过来,说:“告诉你多少次了,别把东西丢三落四地乱丢;呶,这封信是你的吧,无缘无故怎么夹在门缝里?”
你的二楼的朋友:葛西
第二天吃过饭,照外公吩咐的下楼去喊那个叫葛西的男生。门一开,想打招呼的我立刻便闭上了嘴巴。倒是眼前这个一向对我不客气的买早点的男生,微微一笑,伸出手来,说:你好,暖暖,我叫葛西,和你一样,是初二(3)班的插班生。我看着他洁白齐整的牙齿,只顾得嫉妒,竟忘了伸出手去还个礼。嘴巴倒是闭得更紧,怕他看见我虽然石榴籽般晶莹,却笑得东倒西歪的牙齿,会露出更多漂亮的牙齿,让我欣赏。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我便追上葛西,要和他一块儿回去。葛西却是冷冷地看我一眼,没吱声,骑上自行车飞快飞快地便把我甩掉了。
不知为什么,Angel的家离学校很近,她却喜欢住乱七八糟的宿舍。周末不得已要回家,也总是会拉上我。没事可做又总想找理由逃掉妈妈网上约会的我,当然是极其地欢喜;况且,还可以吃到Angel做的美味佳肴,更是恨不得天天住在她家里。Angel家并不是特别地富裕,房子也很是局促狭小。很多次我都想问问她,留学这么多的费用,她有没有发过愁。可是每每看到Angel那淡定自如的微笑,便总是觉得多余,想Angel这么聪明的女孩子,自会像个大人,可以解决一切迎面而来的难题的。
三岁多的时候,我就习惯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找乐子玩了。常常是听到妈妈“啪”地一声将门在外面锁上,我扒着冰冷的窗棂朝着楼下向我挥手的妈妈大喊一声“妈妈再见”,便乖乖地跳下椅子,把所有的玩具都搬到客厅里,玩过家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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