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另一种邂逅
她这副模样，明明就是闹别扭。
她在路上给陆筝打了个电话。
陶可闻言沉默，身体缓缓靠近，然后她伸出了手，摸了摸卫碧的头发，绕到她身后小心拨开发丝，更加沉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严凯显得浑身僵硬。
卫碧笑了，伸出手抱抱眼前的当红玉女，摸了摸她的脑袋。
“走吧。”
“啊……好！”小助理兴奋地拽住了她的手腕。
镜子里的卫碧与往日大不相同，几乎没有化妆的脸、利落的短发，还有简单的打扮，其实有几分假小子的帅气。
《追击》已经开拍三天。卫碧赶到片场的时候，恰巧在拍一场男女主角的对手戏，天生体弱的女主角陶可少女时代遇上了歹徒举刀劫持人质，幸好有男主角保护。她怯生生站在刑警男主的后面，风吹起她的长发，迷离的眼睛快要滴出水来。
当年她很贪恋这股味道，它很幽远，如同秦则宁的心一样让人有攀登探究的欲望。
陆筝啃着鸡腿回：“嗯，太惨了，看得心疼，正好隔壁有个酒吧。”
陆筝：“……”
几年之后，这个名字红遍大江南北，她以成熟御姐的形象俘获了万千男女的心。他坐在电视机前，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起当年那个小女孩防备的眼睛。
秦则宁拦住了她的去路。
卫碧笑：“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包涵。”
他不知道这一顿饭是为了什么。
卫碧静静思索，发现真的是因为太久远又太恐怖，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卫碧渐渐止住了咳嗽，呆呆地看着陶可。
金牌经纪托眼镜：“你看得出来，你就是牧之帆了。人家和你同为第六代，就你还在拍脑残剧。”
她说话的时候低着头，远观起来就像一个谦卑的新人在请教老前辈问题。恐怕也只有卫碧本人才能听清她嘲讽的话语。
“不想。”卫碧伸了个懒腰，“没有这个陆雅安，还会有海雅安，空雅安，我为什么要花时间去应付她？”
卫碧：“没！”
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片场的陆筝幽幽递上一杯奶茶。
导演一声令下，所有人员就位。卫碧个子高，步伐却很快，几乎是没有任何障碍的滚爬躲闪，五秒钟后从高处一跃而下——
侍应生指引着剧组到了预定的区域落座之后就离开了，剩下的人终于放松下来，好奇地张望着世嘉内部。
就像今天晌午收到的照片里的那样。
严凯的脸色一僵，冷笑：“是，卫小姐终于认出我了吗，真是荣幸。”
导演和在场的人员还愣在当场。
娱乐圈的男人与女人大多都为商品，尤其是主攻青春偶像市场的艺人，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定位，时下最流行的类型是陆雅安这一类个子不高、瘦瘦小小、大眼睛白皮肤的青春少女系。这一类人在男性受众群体中有着十分巨大的市场。
陆筝：“……”
“你是……《鸢尾》那时候的……”
“哼。”她说。
“你好，我是卫碧。”她微笑起来，一副知性做派，简直与刚才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随意喽。”轻蔑的口吻。
顶楼花园的灯忽然亮了。
卫碧无所谓地勾勾嘴角，扭头问胡杨：“什么时候开始？”
胡杨道：“五分钟后。”
卫碧不再躲闪，仰起头望向秦则宁。不过几天没有见，却像是隔了许多个春秋。她笑了笑，淡然道：“秦总，明人不说暗话，如果你担心我泄露什么环球的机密……十年旧识，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这样的人。”
忽然，包厢外的酒水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卫碧：这画风转变未免也太……
卫碧已经吃饱喝足，拉开了车门朝车里挥手：“我上去休息啦，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我自己去片场就可以了。”
卫碧权当他是空气，轻飘飘掠过他，不落痕迹地观察胡杨。如果这一场饭局的真正主人不是胡杨的话，还会是谁呢？能给十几号人发邀请卡的会员，在世嘉内部就那么几个人……她有些后悔跟过来。
陆筝放声大笑。
卫碧摸不着头脑，只能把这个表现归结于清纯系玉女式刁蛮标准模板，在原地失笑。
经过这一场事故，所有人都不敢懈怠了。胡杨摸着胸口抱摄像机，只差没抹两行泪在上头：卫碧是谁？现在没有人敢接她的戏，可不代表她没有话题度。他之所以冒险用她，是因为SE给了丰富的资源，现在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光舆论就能压死人啊！
陶可忽然挣扎起来，推开了卫碧，满脸通红。
陶可勾勾嘴角，有些揶揄：“你可以跟陆筝撒娇，让导演改镜头呀，只要镜头一分散，拍摄难度就会大大降低。反正你们环球的人一向很会来事儿。”
她一时慌乱，险些打翻面前的红酒。卫碧眼疾手快扶住了红酒，还是有几滴溅到了小助理身前的桌布上，红酒正缓缓流淌向她的衣裳。卫碧一时慌乱找不到东西堵塞，于是伸出手挡住了红酒。
严凯满脸带笑，尤其发虚：“卫小姐……我、我想跟你道个歉，那个……晚上一起吃个饭好不好？”
卫碧已经快憋得昏厥了，听见导
和图书演的声音，大大松了一口气，从水下探出了脑袋：“怎么回事？”这一次严凯反应很及时，他一跃跟着入了水中。
卫碧笑了：“没关系。”
场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导演胡杨捏紧了拳头。
卫碧微笑起来，回头看着她：“今天谢谢你。”
可是现在，这股味道却让她作呕。
秦则宁轻声开口：“阿碧，我不想做什么，只是……”他朝她伸出手，“来。”
卫碧在三天后抵达片场，见到了这个清纯玉女，陶可。
陆筝微微笑起来，看着身旁奋力啃鸡腿的身影。其实，注意到她的时候还是许多年前，她还是一个新人歌手的时候。那时候她大浓妆，成熟妖娆，唱着很勾人的HIGH歌，声线却比一般嘶吼型的艺人要细软许多。这反差十分有趣。
公寓外的陆筝笑着摇上车窗，徐徐驱车离开。
陆筝浅笑：“因为饭局有秦则宁呀，你要是吃得下，还会到我怀里吗？”
卫碧已经听不清了，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到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剧组的人员已经开始清场，所有的演员已经回酒店，只剩下零星几个工作人员不敢叫醒她。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冷遇，感觉新鲜得很，趴在睡榻上看着相关人员把道具与摄影器材收起来，最后三三两两招呼着去聚餐——当然，没有叫她。
小助理明显想到了艳照，满脸狼狈：“对、对不起……”
世嘉会所是W市面向圈中人的会所，对娱记的防范十分严格，因而建成几年之后这里几乎成了圈中人的大本营。因为会员制严格，这里有着数不清的人脉和资源，却不说人人能够拥有，所以很多小牌的艺人都以能进世嘉为骄傲。
卫碧终于接过，狠狠吸了一口。
这句话说得轻飘飘的，合情合理，听着却让人不怎么舒服。
而陶可，是SE的陆雅安。
“你……”她的气息不稳，口中含着的气吐出成了泡泡，一口水卡在了她的喉咙底，顿时眼泪快就要出来。她本能地挣扎起来，在水中用力钳制住了严凯的动作，带着他一起浮出水面。一上岸，她就捂住胸口俯下身去，吐出了一口水，才瘫软在了地上——
卫碧：“……”
严凯笑了：“你看，我没有骗你，对不对？”
卫碧失笑：“她们很可爱呀。”
陶可说：“哼。”
卫碧安静地看着他，冷道：“你想要做什么？”秦则宁向来七窍玲珑心，肯定能猜透，她的确已经不能承受第二次失败了。
“漂亮吧？”胡杨笑指监视屏，“这陶可是SE的新秀，出道才两年，就已经和陆雅安齐名了，我打赌，等我的片子一上映，她就会盖过陆雅安的光芒。”
十分钟后，人员陆续就位。
身体不适？
卫碧：“……”
公寓门口，一辆黑色的车子悄无声息地停着。
秦则宁熄灭了烟。
卫碧浮在水中喘息，冷眼看着事态的发展。男主角严凯并不是新人，照理来说多少高空动作都已经完成过了，不至于临时怯场。可是……她认认真真打量了他一遍，发现他似乎有一点点……眼熟？
卫碧又一次重重跌入水中，体力不支下，她稍稍偏了一点点角度，整个身体重重地拍在了水上。巨大的撕裂痛传来，这一次，她几乎真的要昏厥过去。
侍应生已经取来了毛巾，卫碧接过擦干了手，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要是你，早就羞得无地自容退圈了事了。”
“阿碧。”
卫碧目瞪口呆，极力搜索记忆中的画面，模模糊糊想起来一些事儿。那时她受伤，几乎所有的圈内媒体都派了记者千方百计打探病情。某天晚上的确闯进过一个小女孩，似乎是狂热粉，她当时麻|醉|药正发作，吴中问是不是认识她，她摇了头……
“你！不知好歹！”陶可气得跳脚。
胡杨的脸色已经阴沉到极限，他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卫碧，咬牙道：“所有人休息。”
一句话出口，严凯苍白了脸。
“啊……”小助理终于反应过来，“对、对不起……”
“曲欣衡。”卫碧微笑纠正，“陆筝嫌弃我之前闹得太凶，我现在改了名。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欣衡或者衡姐。”
许多年前，他也曾经向她发出过这样的邀请。那时候她才十七岁，纯真的眼睛，毛躁的发型，抱着一张唱碟眼神湿漉漉的，抓住他的手的时候，却一瞬间比柳絮还要柔顺乖巧。那时候，他只是觉得有意思，从没想过他与她会携手走过十年。
镜头是由三台摄像机同步拍摄的，尤其是水中戏，是高空拍摄，所以所有的动作必须连贯完成。
卫碧也被氛围气氛，悄悄勾起了嘴角，顺口调戏之前悄悄递过话的小助理：“这里是餐饮区，世嘉的厨师心情不好就爱放芥末，所以并不受欢迎。想去偷|拍照片，去裙楼顶楼花园，那儿容易发大财。”
胡杨愣了下，发现男主角真的愣愣地站在高台边，居然还没有下水！而卫碧……“卡——”他冲了上去，发现水面上空无一人，她还在水下！
“……嗯。”
“可你也ｍ•hｅtusｈｕ•com.cｏm没少欺负她。”陆筝残忍指出。
陶可脸色一僵，扭头：“我只是想快点收工，不想看到你这愚蠢的样子，一遍遍跟傻瓜似的，丢人现眼。”
胡杨耸肩：“通过特殊的拍摄角度是可以避免被人发现的，只不过……可能不一定一条通过。你……”他想起来，眼前的这个人如果是三个月前，可是他要仰着头才能卑微讲话的当红明星，顿时没了底气。
“卫碧、卫碧——”胡杨慌了。
卫碧倏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却依旧闻到了一点点酒味儿。
卫碧仰头，直视他的眼睛，果然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
她比他想象的要小很多，简直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胖了算我的。”金牌经济人淡定道。
卫碧：“……”
他在原地失笑，看着这个叽叽喳喳的御姐坐在化妆间里，拿过卸妆巾乱擦一气，露出了原来的面目。然后愣在当场。
“你干什么？！”严凯终于反应过来。
卫碧后悔地有些厌弃自己，这一堆是非之后，实在不该有太大的野心，想要仗着小聪明去操控生活……如果之前没有答应严凯就好了，起码不会乖乖钻进了这个实在有些恶心的套儿。
“不怕了？”
“饿吗？”陆筝笑眯眯地问。
餐桌对面，严凯冷眼看着卫碧。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粉色的身影冲上了前，“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严凯的脸上。
还有这样的事？
休息之后的拍摄终于一条就通过了，只不过卫碧已经实在没有了力气，爬上岸之后脸色苍白，随处找了一把躺椅躺了下来。片刻后，一个小助理磨磨蹭蹭到了她身旁，小心扯了扯她的袖子：“这是陶小姐专用的，你小心……”
年轻的新人，像兔子一样小心翼翼，在剧组这样暗潮汹涌的地方如履薄冰。每年总有不计其数的人怀着对剧组美好的憧憬加入，到后来却是大浪淘沙。剧组最让人觉得艰涩的地方不仅是辛苦，还有随意的谩骂和永无休止的忽视透明，如果能在她们煎熬的过场中稍微给一个笑脸，会是莫大的抚慰。
“对不起。”她想了想，轻道，“明天空档，一起去吃饭逛街？”
陆筝熟门熟路地递上一张纸巾。
陆筝：“你饱了？”说着伸出手捞桶。
卫碧仔细听着外头酒水间的声响，带着小助理与场记小妹站起了身，朝整桌微笑：“我们去下洗手间。”
果然，远远望去，某位一哥正悠闲地倚靠在他惯常待的角落里，手中一杯红酒，神情淡淡的疲乏。
卫碧默默窘脸：“我不需要改镜头，也愿意配合导演精益求精。”
卫碧感觉到了严凯的手放到了她的腰上，却并没有带着她往上，反而是在往下！
陆筝斜眼：“你不爱讨好制片，不爱和导演撒娇，却喜欢哄片场的小女孩。”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他不过五天没有出现，片场的年轻姑娘看卫碧的眼神都已经差点冒星星了，尤其是场记和严凯的助理，简直恨不得围着她转。这魅力简直和顾少司是一卦的。
卫碧：“……”
可惜，计划最终只是计划，她才刚刚走出片场，就迎面撞上了严凯。
他在心底默念了一路，真正见到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陶可眨眨眼睛，伸出了白皙的手轻轻握了握：“麻烦你了，务必保质保量完成哦。”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卫碧这个名字。
她冒出水面，就看见胡杨拿着剧本冲到了高台上，对着男主角吼：“严凯你怎么回事？这么低的距离，你是恐高还是找碴儿呢？！”
而现在，她的眼神太疏离。
卫碧想到了严凯这个前车之鉴，沉吟片刻，问她：“我们以前认识吗？两年前？还是更久以前？”两年前的火灾她其实一直记得不是很真切，记忆好像是有意识地在躲避最恐怖的经历，她只记得最初是片场着了火，后来还有爆炸，至于中间的过程就有些模糊了……
寂静的夜里，卫大女神终于心满意足地啃完了手里的鸡翅，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着手。陆筝嘴角勾起微笑，支着下巴看她：“见过秦则宁，食欲看起来还不错？”
场记小妹和小助理狂奔而去，默默卖了师兄的卫某人深藏功与名，默默撤退。她掏出手机找到了胡杨的号码，编辑了一条忽然不舒服的短信点击发送，沿着群楼外的楼梯往下走——不管这个饭局主人究竟是谁，她都不想见到。
水下的时光总是特别难熬，她用力屏息，默默在心底读着秒数，等到数到八的时候，男主角还没出现，胡杨暴躁的声音在片场吼了起来：“卫碧，你快上来！”
陆筝在拍摄中途就已经离开，她只能自己想办法回SE。片场设在城郊，搭剧组的车显然会暴露行踪，倒不如索性走远一些，到远处的公路上叫辆出租，假如运气好，司机并不会认识她。
秦则宁微低着头，暗影遮去了他的目光。
嗯，甜的。
“预备——Action——”
小助理愣了愣，望向卫碧，怯生生的眼里马上绽放出光芒：“那个https://www.hetushu.com.com……卫小姐……”
可是这一次不过是剧组聚餐，剧组内的那些人，除了这两年声名鹊起的陶可还有胡杨本人，其余几乎都不会是世嘉的会员。如果是邀请卡，以她当年的地位和会员级别，也不过可以邀请三个非会员一次性在世嘉消费……到底是谁，有着这样的权限？
是陶可。
空闲候场的时候，卫碧尝试问她：“我们是不是见过？”
陶可说：“哼。”
她气呼呼地离开了。
陶可的脸上神态很复杂，小心夹杂着愠怒，更多的却是别扭，这模样简直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事实证明，适当的威胁还是有作用的。
“啊啊啊——顾少司！顾少司啊啊啊啊——”小助理掐手臂。
这是一个邀请的姿势。
这类玉女，自然是走路轻飘飘的，眼睛水灵灵的，所以找武替是必然的选择。
……
卫碧想了想，笑了：“不是很严重，我身上留下的伤口不多，烧伤面积也非常小，就是脑袋后面缝了好几针，医生说我记不清是因为人体对恐惧的逃避心理。那时候剃了光头，结果发现没头发挺舒服的，害我现在还没有习惯长头发……”
卫碧：“……”
陶可红了眼睛，似乎不太愿意说后面的事儿。她停顿片刻，才缓缓道：“后来，救援队赶到，你被抬上担架，我追上去，你叮嘱我别乱跑，你会来看我。”
卫碧淡然道：“你如果不信，大可以试试看，现在的我有没有能力让你在这个圈子内彻底消失。”
憨厚的摄像小郑挠头：“对啊，卫小姐一起去吗？挺热闹的。”
那今晚这一晚上是来做甚啊！职业助理、业余言情小说家Mako想仰天长啸，老娘今晚的更新泡汤了啊啊啊——
卫碧喝着可乐问：“今天你中途跑了？”
“秦总，时候不早，我还要赶去SE，恕不奉陪了。”她趁着秦则宁还在震惊，稍稍退后一些，绕过他下了楼梯。其实，在三个月前如果有人和她预言她会去做一个新人的武替，她估计也是秦则宁那样的反应，可是经过了这三个月以来的跌宕遭遇之后，她却已经完全淡定了。人的韧性大抵就是这样，即使千疮百孔，面目全非，也不可能自己停止呼吸。
“想报仇吗？”
陆筝微笑。忽然，他脸色一变，冷道：“男主角为什么还不下水？不是间隔三秒吗？！”
陶可。
在公寓门外，Mako握方向盘的手手心已经出汗了，脊背却在发凉，因为身后的BOSS的目光。她哭丧着脸仰头看公寓十二楼的灯亮了起来，小声问：“秦总，要上去吗？”
“很辛苦？”一个清澈的声音响起。
好久，她才别扭开口：“这里，是吊灯砸的。”
这一点小恐惧心理居然被他看得这么透彻，卫碧忍不住红了老脸，赶忙进了电梯。
第四遍。
陶可冷哼一声，望向她：“没死就起来。”
卫碧干笑：“因为不花时间呀，举手之劳。”被欺负了还一脸隐忍地撑着不是她的作风，她又不是专门吃亏的圣母。
“你……”
“我和你住进同一家医院，我跑去看你，却被保镖拦在门外。后来，我趁夜禁时间去看你，结果……真讨厌你。”
卫碧。
陶可说：“哼。”
娇小，可爱，会撒娇，懵懂的眼神，被吓一下会缩起来，她们比其他类型的人更适合娱乐圈这个声色场所。
卫碧微笑：“你们过去吧，顾少司脾气冷淡，不过人不错的。”
小助理忽然满脸通红，小声说：“谢谢你，衡姐。”
她的确脾气不好，不过在片场尊重导演是她恪守的职业道德。
卫碧冷道：“抱歉，我还有安排。”
卫碧微微思量了片刻，最终跟上了严凯的步伐。严凯并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怯场也并不是她的作风。每个剧组在组成之后都会有若干派系，她并不属于他们，但是恐怕所有的派系都在等着看热闹，她如果不去，反而露了怯。
卫碧一时看得不真切，揉了揉眼睛，终于发现她还是太过天真了。
“……嗯？”
陶可移开视线：“……那次火灾。”
休息时间刚过，陶可别别扭扭地去拍摄了。
胡杨拍摄的剧叫《追击》，是一部警匪言情剧，算不上高大上的配置，主要讲的是莽撞的军校毕业女主与她的成熟稳重刑警上司的故事，里面会涉及大量的打斗场面。主演是近几年来火起来的清纯系女生，常常被拿来和陆雅安作比较的宅男心目中的另一个公主，陶可。
“身体不适？”
在这圈内，经纪人没让自家艺人素食主义就不错了，深夜给手下艺人买KFC全家桶的……恐怕就只有陆筝这一朵奇葩了吧！
陶可冷笑：“是你想干什么？我忍你很久了，一次比一次过分，严凯，你一个男人贱成这样真光荣啊。”
第三遍。
第五遍。
这让他……身体里有一种微微撕裂的感觉，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心情压抑。喝了酒，再看那一叠厚厚的偷|拍照片，还是冲动地给胡杨打了电话。
严凯气得满脸通红：“你……”
卫碧静静等待了片和*图*书刻，转身离开。
男主角跳下了水，却并没有按照计划拎她出水面，他在水底摸索，最终以一个不规范的姿势带着她偏离了镜头……
卫碧被冷水冲刷了无数次，思维已经冷静得快到冰点，与严凯面对面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记起了在哪里见过他——她见过他的，两年前发生火灾的那一部剧，里面仅仅只有三页剧本的男N号！
胡杨似乎发现自己的话语有些不妥，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等下会有一场落水的戏，陶可不会水，所以需要你来做。”
卫碧有些吃惊，悄悄在心底打了个问号。
卫碧淡然道：“不过，秦则宁，我的生活与事业已经一团糟了，老实说，我见到你并不开心，不仅不开心，还很烦恼。”
陶可愣了一会儿，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哼，移开了视线。
卫碧趁机朝小助理勾勾手指：“我知道顾少司常常厮混的区域，你们小姑娘好像都挺喜欢他的，要不带你去看看？”
不知道为什么在寂静的楼道口抽完了好几支烟，最后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有立场做什么。
“我发现你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忽然，她的身后响起陆筝的声音。
寂静的黑夜，远处的霓虹灯交替闪烁，映衬着朦胧月色。
严凯不放弃，举起双手：“其实不是我们单独啦，胡杨导演安排了聚餐，陶可已经放了他鸽子，我发誓，真的是所有人的聚餐！”他朝远处的摄像勾勾手指，“小郑！你过来，你告诉卫小姐，晚上我们是不是有一场聚餐？”
卫碧皱起了眉头：“可我比她高那么多。”
卫碧走得腿酸，坐在公寓门口的石阶上喘气。
“OK，重来！”
卫碧换上了女主角的衣裳，戴上了假发，在场记小妹的指导下做好了准备工作。这一幕戏是比较复杂的连贯戏，歹徒与男主角最终没有和解动了手，女主角落单，被歹徒追击，不得已跳下河，男主角随后跟上，跳下河去，从水底捞出快要昏厥的女主角……
“对不起，对不起……”严凯拖着卫碧上了岸，连声道歉，“我实在太紧张了，我……我有点恐高，真是对不起……”
导演一声令下，所有人进入了状态。卫碧搁下了心中的疑问，依照着之前练习过无数次的样子一跃跳入水中。
卫碧吃力地笑了笑，淡声道：“还好，只不过以前并不太完成这样的动作。”她初入演艺圈的时候已经作为歌手红了好几年，当然有专业的替身，像这类的动作根本不用自己来。这一次算是真正体验了一把武替的苦。
卫碧听不清他的声音，巨大的冲击力带来的阵阵耳鸣，让她头晕目眩，只能倒在一旁的休息椅上，接过片场助理递上的毛巾擦干头发，过了好久才终于缓过了气……
这个二线的老面孔像一只哈士奇一样缩在角落里，从神态到肢体都透着狼狈。
“啊？什么严重？”
她乐得清闲，悠闲地晃到了更衣室，褪下身上的戏服，把Nini挑选的简单T恤与牛仔套上，摘下隐形眼镜，换上框架眼镜。
严凯的助理连连点头，眼睛发亮：“你带相机了没？不，手机也可以……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没收啊，我听说娱记要想混进这里可不容易，我们拍照片然后去卖了！”
两个人笑成一团。
“女一替身。”
陶可漂亮得如同玩偶的脸上顿时闪过愠怒：“没有！你记错了！”
“走吧。”凉飕飕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这种高热量的饮料，一般经纪人并不会允许艺人去碰，陆筝这朵奇葩……
“没有不舒服，多谢秦总关心，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她敷衍着后退，想要从内侧进入裙楼，却一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侍应生。
陶可移开视线：“我和严凯是同学，两年前，我也在剧组，他演男八百号，我演男主角记忆里的妹妹。后来着火了，大家都跑出去，我吓得不敢动，吊灯砸下来，是你替我挡了，吊灯就砸在了你的身上……”
照片里的卫碧剪了陌生的短发，身上是陌生的衣裳，戴着陌生的眼镜，连笑容都变得陌生……就好像这十年间积攒的熟识相知一下子消失殆尽，变成了泡沫。
“老公！”场记小妹掐另一只手臂。
聚餐的场所设在世嘉。
卫碧一愣，实在跟不上秦则宁的逻辑。她不想再继续纠缠，可秦则宁却像是早就预知到了她的路径似的拦住了她的去路，然后忽然伸出了手触碰她额前的发丝。
转眼间，卫碧已经在《追击》剧组整整五天。
卫碧正愁手油腻得有些恶心，顺手接过纸巾擦了擦手，低头看一眼全家桶，还是没忍住又把手伸了进去，捞了一个鸡翅，边啃边斜睨陆筝：
众：“……”
他觉着好玩，跟到了后台，看到刚才在台上疯狂跳跃的御姐不断地拍胸口，边拍边朝身边的小助理喊“涂那么多粉好难受隐形眼镜好难受口红是苦的香水味我自己都闻得到了啊好想吐”。
卫碧摇头。
卫碧笑：“如果真是那一场火灾……我在医院醒来后，忘记了很多事情，你想让我良心发现记起你来，真是难了。”
这一次，陶可和图书没有“哼”出声来，她终于回头正视了卫碧，眼神有点儿小心翼翼的。她咬了咬嘴唇，别扭地开口：“很、很严重吗？”
陶可一把推开严凯，直接抓起场记手里的文件夹，一把抽向了严凯的脸！
卫碧一愣，也跟着笑了：“不然你想我怎样，趴在你肩头哭一哭，然后去扇陆雅安几个巴掌，骂‘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小三’，转身面对摄像头哭诉，太傻太天真？”
“你的头发变短了。”忽然，低沉的声音响起。
陆筝伸手捞了个鸡块：“没关系，我们天生丽质这一卦的，不靠那点儿骨头卖钱。”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一只鸡腿下肚，卫碧缓过神来，喝了一口可乐。
卫碧偷偷瞄她，她在人前依旧是温顺的小公主，和摄像与灯光讲话的时候声音轻轻的，可是只剩下她和她两个人的时候，却每每板起脸来，似乎连看她一眼都不屑，一不小心对上视线，就附赠一声不屑的“哼”。
“卡——OK，这一条过了。”那边，胡杨利落地处理了镜头。
秦则宁在等待。
车窗悄无声息地降落，露出一张微笑的脸。
“《追击》……”秦则宁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缓缓放下了手，声音轻柔，“胡杨新剧，30%资金投入来自环球。你不会希望出意外的，对吗？”
局面似乎渐渐变得明朗起来，剧组的主演们虽然还是和她保持着距离，不过工作人员却渐渐地从小心观望变成了称兄道弟。严凯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从那天饭局之后就开始毕恭毕敬地叫“卫碧姐”，被她纠正之后又改成了“衡姐”，至于陶可……
“……然后？”
五分钟转瞬即逝。
“女一不是……”
金牌经纪陆筝在电脑那头笑得很轻浮，他说：“去吧，人生在世，让想看热闹的人看热闹，比多多少少被人在背后嘲讽狼狈要好得多。”
出了世嘉，卫碧才忽然想起来身上并没有带钱，所幸今天她穿的是便装和球鞋，慢慢悠悠边走边逛，居然真的走回了自己的公寓。
末了，他还是忽略了那些东西，低声笑道：“我来，只是想看看你在《追击》片场扮演的角色。陆筝为你争取的是……女二？”
那条短信应该再延迟几分钟发的。
MAN派男主角刚刚拍完一条动作戏，浑身瘫软在了地上，助理马上冲上前去打伞送水；玉女陶可接过了助理递上的奶茶，慢悠悠游荡到了胡杨身边。她抬头看了一眼卫碧，似乎并不意外。
外头似乎还在交谈，不过世嘉的餐区一般都是两个门，送餐的与宾客不会从同一个地方进门。她带着小助理与场记绕了个圈儿，找到了送餐那道门的入口，默默地撤了出去，绕过世嘉最繁华的地方，直接抄近道上了裙楼顶层花园。
陶可咬牙切齿，眼圈渐渐红了。
卫碧沉默。
秦则宁沉默。
裙楼下，有一个小小的亮点。
“……嗯？”
胡杨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起身迎向外面。
“你好。”卫碧微笑，伸出了手。
“什么——”
“很漂亮。”卫碧弯起嘴角。陶可的确漂亮，和她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一条没过，自然要重拍，卫碧其实已经呛了几口水，等到拍第二遍的时候，她跌入水中的一瞬间头晕目眩……
卫碧看了一眼，不太敢接。
“哇，我还是第一次进这个传说中的地方！你说会不会遇到天王天后啊……”场记小妹开心得拽着严凯助理小声议论。
“如何？”陆筝的声音。
她想了想，确定似乎没有逃跑的空间，笑了：“没有，是女一。”
他想要过去搭话，却撞上了一双防备的眼睛。
胡杨：“……”
“卡——”
“从万人瞩目到默默无闻，还被二线欺负，好可怜啊。”陶可凉飕飕的声音传来。
“你不怕我吃胖了，卖不出去？”
卫碧目送她离开，实在有些迷糊：这个陶可……哪里来的那么大敌意？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她上辈子欠了这些“玉女”的吗……
他似乎喝了酒。淡淡的，陈年的佳酿。
不远处，胡杨在呵斥严凯。
胡杨愣道：“看不出来……”
卫碧听见了她言语中的别扭关怀，笑了，缓缓站起身来，直视严凯：“继续拍摄！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不过今天所有的事情我都既往不咎，但是请务必记住，下一条如果再出状况，连本带利，我都会找你索回。”
卫碧对于这一类艺人向来敬而远之。普通艺人台上与台下其实差距很大，她在台上被塑造成御姐的模样，台下却其实懒散得很，闲暇全天窝在公寓看碟，三餐泡面，等到有工作了再饿几天瘦回来，而这类玉女型……却是时时刻刻戴着面具的。
卫碧笑：“你不说，我怎么补偿你呢？”
五分钟后，卫碧坐到了陆筝的副驾驶座上，抱着一个KFC全家桶默默地啃。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吃这种垃圾食品了，最早是为了保持身材，到后来是因为出入各种场合，身边总有人跟随，每次吃这些都会被身边人阻止，特别是吴中，曾经有段时间为了防止她饿了吃泡面，在她的冰箱里塞满了水果和营养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