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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心宜摘2

作者:风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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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她和你很像

第十章 她和你很像

院长终于不再坚持,送卫碧到了福利院门口。等到看着这个在这儿长大的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夕阳里,才忽然发现,其实这么多年来,她想争取的东西一直不多。唯一的几次争取,似乎都没有成功。
卫碧揉了揉眼睛,焦虑一点点攀爬上心头,最终急急忙忙去了洗手间。她的眼睛已经佩戴了将近十四个小时的隐形眼镜,从刚才在秦则宁的房间开始,眼角已经微微发痒,现在被风一吹,那一点痒变成了涩涩的疼痛。
“很累?”卫碧问。
卫碧:“……”
气氛有些微妙。
他忽然笑了,整个人又被阳光笼罩。
秦则宁低了头。
忽然,陆筝的神态微变,盯着她的眼睛迟疑了会儿,问:“不舒服?”
电视机里的秦仲远四十出头,斯文隽永。他长得与秦则宁并不相似,不过身上却有着十分相像的温润气息。
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追根溯源。
秦则宁。
林衿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坦诚,微微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很快她又笑起来,亲昵地拉卫碧的手:“你多虑了,我不是担心这些。只是则宁之前做的事情,我也不太赞同,所以担心你们有过多的接触,反而让你受伤更深……欣衡,在感情方面,女人永远是弱势,我不想看到有人因为则宁受到无谓的创伤。”
结果,指尖传来的又是一阵柔滑。恶……又是蛋糕。
陆筝回:她的母亲是秦夫人的胞妹,当年在一起游轮事故中,林夫人与胞妹还有秦伯远的孩子不幸遇难,留下林衿被秦伯远收养。确切来说,她应该叫一声姨丈,不过这个女人从小就叫父亲了,也不知道是秦家授意,还是聪慧早熟。
她还来不及开口,唇舌已经被巨大的力道侵占。
眼药水的作用渐渐发挥出来,眼睛的痛痒感觉得到了暂时的缓解,于是她又不死心地掏出隐形眼镜。要不要……再戴上撑一会儿?
卫碧沉默了一会儿,轻道:“……谢谢。”
半月之前,林衿回国,接秦伯远出狱,回到秦家。
陆筝身材修长,黑色的西装利落笔挺;卫碧白裙摇曳,长长的头发几乎要垂到腰际;她的白色裙子上唯一的装饰是手腕处一圈红色珠光首饰,与陆筝的领带是一个颜色,两个人站在一起,居然说不出的和谐。
氛围陷入了尴尬僵持的境地。
“……”
嘿!
秦伯远笑道:“则宁,你素来不会管这等闲杂事,怎么这一次忽然上了心?我看曲小姐倒不失为一个好人选,不过《为帝》资金投入实在巨大,最终人选就让李老先生自己去定夺,如何?”
这是一个上天也亏欠她的人。
“很好看吧。”小可低声笑,“其实这样的妆容才最适合你,不过之前为了博媒体眼光,所以陆先生让我们南辕北辙来打扮你,制造最大的话题度。你不知道我之前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你避免向丑八怪方向发展啊。”
卫碧放弃了再戴上眼镜的打算,转身绕过秦则宁离开。与秦则宁待在一个空间里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并不是说还有多少介怀,只是没有人愿意与一个把自己掩藏在浓雾中的人为伍,那样的沟通实在太艰涩。
“……”
而比身体漂泊更加让人觉得无望的是灵魂也找不到归属的地方。
“喂……”
牧之帆却像是兔子似的一把拽住了Mako的手:“大大,我是你的粉,嗷嗷嗷,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上甩了秦家贱人,来我家当编剧……”
只不过,她还没能走出几步,手腕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向后拽去。
秦伯远亲自斟茶:“曲小姐还记得吗,我们其实已经见过面。不久之前在地下车库。不过可惜曲小姐已经花落SE,怎么如此想不开跟了陆筝这只狐狸?什么时候考虑下来我环球?”
牧之帆却浑然不觉,他艰难地支起身子,朝Mako用力挥手:“大大!你今晚还更新吗?”
“不了。”
秦伯远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异。
就在Mako以为又要应付一个醉汉的时候,听见了他低沉的声音——
于是,半瞎的卫碧与一脸不高兴的丁城一起穿越人群,绕过层层遮挡,来到了秦家宅邸的一处僻静角落。
又过三个月,波折重重的《天生尤|物》正式杀青。
很显然,她在找东西——草坪的阴影上落了一个手机,不是很显眼,却不至于看不见。而她的手几次三番路过那儿,却始终差了一点点。
丁城上前去说了些什么,很快,他就折了回来,道:“他的确在,过去吧。”
林衿忽然停下了脚步,指着其中一扇门道:“这是则宁的房间,曲小姐想要看一看吗?”
卫碧轻道:“不过后来我已经想明白了,纠结这些并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
“则宁?”林衿的口吻有些不悦。
她抬头看看一脸玛利亚光辉笼盖的林衿,笑了笑,转身离开,没想到才刚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顿时僵住。
丁城迟疑片刻,松了手。
额……
……
良久,他抬起头来,低沉道:“我认为她并不合适。”
“阿碧……”
事到如今,她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时候。
这一句话,让所有有心人心中一惊。
卫碧作为事件证人,与秦则宁一起上庭指证,休庭时就离开了法院,在那之后,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秦则宁。
“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安排车辆。我们回去。”
卫碧沉默。
不敢什么?
卫碧静静听完,笑了:“林小姐,您特地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于是乎,灯光闪耀的秦宅,她努力装作自信,穿越阑珊的灯火与人群,小心寻找着陆筝的身影——可惜陆筝此人却不怎么靠谱,他时常神出鬼没,真正需要他的时候却往往不见了踪影。她在秦家花园中翻找了好几遍,却始终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只得往内宅后院寻找。
她在窗边昏昏欲睡,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飘入耳——
卫碧也没想到,小小惊讶了片刻,点了头:“我的荣幸。”
即使视线模糊不清,她依旧看到了秦则宁眼里挥散不去的猩红。
真是尴尬至极。
信任?
屋子里,林衿欢畅的声音响起。她轻盈地路过卫碧走向秦则宁,纤细白皙的手臂挽住了秦则宁的臂弯:“你怎么会回来?魏伯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不是说还有案子,无暇分身吗?”她笑靥如花,“你看,你这样匆匆回来,我都没有好好做准备,应该仔细化个妆的……”
她似乎累坏了,眼影也花了一片,瘦削的脸有些苍白。
林衿依旧一副尴尬的模样,像是真的没有料想到这样的局面。她踟蹰了片刻,小声开口:“欣衡,我……”
卫碧默默点了一盏蜡烛,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开始着手卸自己脸上的妆。
卫碧一愣,思忖片刻,认真答:“一千二百度的眼睛,十米开外认不出你,二十米开外男女不分,五十米外人畜不分。对不起,刚才太远,没有看见蹲在这儿的是个人。”
“没有。”卫碧淡然道,“什么都没有。”秦则宁好像在公众的视线里销声匿迹了一样。就连《天生尤|物》剧组的执行制片也跟着换了人。网络上关于她的讨论也如同退潮,几乎只剩下一些小鱼小虾了。这种局面很奇怪,就像是原本有一股巨大的力道推动着整个舆论发展,从艳照到后期的各种爆料,从辱骂到力挺,网络上的架势仿佛她是死而复生的天王巨星……而现在,那股力道消失了。
“不过,”牧之帆道,“秦则宁的确从公众视野中淡出了。环球高层似乎也有变动。”
秦则宁的目光落在卫碧身上,微微颤了颤,很快趋于平静。
“则宁,这些年你变化许多,初见时我都已经认不出来了。想来十年间,你的日子并不轻松。”那个林小姐收敛了笑容,语气间是淡淡的真诚,“父亲当年对你痛下杀手,而你也把父亲送入了监狱,也算是扯平了。如今你和父亲冰释前嫌,我想我们……也能够好好相处的,是不是?”
卫碧呆呆地看着这诡异的局面,终于不得不承认,之前想的所有可能性都似乎不太可能。她有些疑惑,林衿这个人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卫碧笑了笑,识趣地取了一杯果汁,对着她们点头示意。这些女孩与剧组不同,她们过早地学会了趋利避害。当年她还被称一声“碧姐”的时候拥有的东西,现在恐怕也不能完全找回来了。
反正两个人都是狐狸。
秦则宁冷笑:“卫碧,遮遮掩掩并不是你的个性。”
谜团最终没有得到解答。
“小衡,你想种出蘑菇?”忽然,陆筝出了声。
卫碧转过身去走到了陆筝身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秦宅。
卫碧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取出眼镜润滑剂,对着镜子往眼睛里滴——忽然,她的手僵在了原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林衿轻笑:“没有关系,他这个人无趣得很,房间里其实没有什么隐私,小时候身体不好,管家常常需要半夜推门而入去看他的身体状况,时间久了,他就习惯了被人随便侵入生活,却不知反抗了。”
“嗯。”
他沉默地低下了头,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带她离开那一堆残骸。然后,他的手没有再松开,他带着她穿过人群,路过秦则宁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却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了。
陆筝干笑:“刚才蛋糕吃多了,有些亢奋。估计里面有酒心,姓秦的居然全家喜欢吃甜的,真是满门变态,还好我抵住了诱惑保留了一点理智。”
陆筝说的“场子”是秦家的私家宴会。在圈中,这种场合一般被算作半家庭半商业的宴席,届时各路名媛贵妇与商人们齐聚一堂,星光灿烂,也许中间还会混入一些娱记。等到宴会结束,各式各样的圈内秘闻将会霸占起码两周的娱乐版块。因而,很多艺人挤破了脑袋想要进去喝一杯酒,为一张邀请函而争得暗潮汹涌。
陆筝黑了脸。
秦则宁的神态很微妙。
秦伯远笑了:“正好在公司处理事务,听说你在这里,不过是顺路。”
卫碧悄悄翻了个白眼,最终歉意地朝林衿笑了笑,拖着牧大导演往外走。
“我是曲欣衡。”
陆筝已经泡了一杯咖啡,斜倚在洗手间门口:“不要告诉我,你觉着秦则宁与陆雅安没什么,所以心软了。”
午后的红茶袅袅升腾着雾气。
卫碧不确定自己是否被强|暴了。可怕的化妆师小可堂而皇之地入侵了她的领域,把她按到了洗手间,逼她洗了好几次脸,最终又把她按到了化妆镜前——
“你……”
卫碧是个俗人,特别不习惯某些管爸爸叫父亲的人,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认出了那个女人——林衿。刚才和秦则宁一起吃饭的女人。这么说,这个男人是……秦伯远?
卫碧一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却不得不惊讶林衿的处事气场。这个林衿,她不过见她两次,却见了她好几个模样。秦则宁面前的温柔婉约,秦伯远面前的俏皮可爱,还有现在的迂回舒心,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他迟疑着住了口,皱眉看着她。
秦则宁沉默。
“那就好。”
“……为什么?”
秦家内宅灯火辉煌。
当晚,牧之帆仔细思考了她的疑惑,认真答复:“似乎并没有危机,《天生尤|物》还收到和*图*书了一笔后续的追加投资。环球并没有因为陆雅安而为难剧组,反而像是有意补偿……”
Mako陡然清醒,千万头野马在脑海中奔腾而过——敢情霸道总裁一直没有放弃过弄死老情人的打算啊!他到底还想怎样?!
这是卫碧所能想到的第一个形容这种场面的辞藻。她挑选座位的时候选了最内侧的,如果想要撤离就必须经过他们那一桌,可是如果不撤,她就得被迫成为一个偷听者……她有些暴躁,可惜耳朵不能关闭,她被迫听着对面女人的轻声细语——
卫碧疑惑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敲:那为什么她姓林?
秦则宁诡异地沉默。
很久之前,她以为是陆雅安,不过真正了解了陆雅安之后却发现其实不然。秦则宁是真的想让她在这个圈中彻底混不下去,和陆雅安没有一丁点关系。在最初的时候,她怀疑过,困惑过,无数次噩梦徘徊纠缠过,可是真到今时今日,她却已经不想去追究这些了。
林衿轻笑:“我从小爱吃甜点,这是父亲特地从意大利请来的餐点师做的,宴席开始前我私藏了一份,要不要去我房里喝杯茶?”
到末了,是秦则宁的声音。
墨镜男A。
……秦则宁?
卫碧也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最初时,她以为卫碧是攀附秦则宁的一个女艺人,可是她却一点都不黏腻;后来,她以为卫碧是秦则宁的爱人,可是陆雅安的出现却狠狠打了所有人的脸;再后来,他们分分合合,卫碧一路披荆斩棘,秦则宁一路生杀予夺,到现在总算成了两清的局面,他却在寂静的深夜酒店走廊上点着烟,醉醺醺地说不敢了。
林衿咧嘴:“还是父亲好,则宁那家伙,半道把我丢在了一边匆匆跑了,也不知道去忙什么了,回家后您可得帮我教训他!”
“放开。”她冷道。
院长久久凝望着她,忽然叹息说:“是妈妈对不起你。”
“……曲小姐?”
丁城。
眼睛干涩疼痛得厉害,她匆匆忙忙去了洗手间,想要卸掉隐形眼镜,结果惨烈地发现因为眼睛太干燥,隐形眼镜居然贴在了眼球上……
卫碧咧嘴:“帮人帮到底,你能不能送我去秦伯远秦董事那儿?陆筝好像被召唤去商谈合作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他。”
陆筝终于意识到了她的眼睛不只是有些不舒服那么简单,他加快步伐来到她身边,托住她的脑袋仔细看了看,问:“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反正这一场宴会的目的早已经达到,早些离开的确是正确的选择。
那个女人也跟着笑了:“则宁,当年父亲入狱,我也是无奈出走,怎么,你记恨?”
卫碧冷笑:“今天环球秦家家宴,秦先生的待客之道如此特别,我想SE姜先生会很有兴趣陪秦总一起探讨人选。我与陆筝人微言轻,就不陪秦先生探讨了。”
林小姐眉目温柔:“可是后来,我们都长大了。你被爷爷单独培养,我跟随父亲学习经商。那时候,我常常想,如果我们生活在普通人家,想必不会走到那种境地。”
林衿微笑:“能为父亲分忧,是我从小的梦想呀。”
卫碧失眠了,脑海里反反复复浮现着的是林衿的脸。
“没关系,我不在意。”
秦伯远僵滞的神态终于稍有缓和,淡然道:“查清就好,辛苦了。”
“不必了。”卫碧道,“本来就没有对错之分,我不需要歉意。”
Mako的思绪纷乱无比,却不打算问什么,只好安静地陪伴在自家BOSS身边。秦则宁是那种即使喝醉了也不会影响思维的怪胎,他如果不想说,根本一个字都套不出来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指间的烟终于燃到了尽头,他终于缓缓站直了身。
酒会似乎没有主题。
近距离的接触,卫碧闻见了一点点酒味——他喝酒了?
“她不能待在圈内了……”秦则宁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诉说。
“小衡。”忽然,陆筝的声音响起。
他问:“你说,她恨着我吗?”
“曲小姐是如何与则宁认识的?”末了,林衿轻轻问。
“都算。”
“Mako。”总裁开了口。
他的身体僵硬,手臂上有一点点濡湿。
院长重重叹了一口气,接过了卡:“小衡,我们这里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线索,不过入院资料能够直接反应你当年的状态,你真的……”
顿时现场的氛围有些微妙。
这种感觉很不好。
院长摸了摸她的发丝,轻声道:“妈妈当年只是觉着你心思活络,会画画能唱歌,即使不念大学也能活得很好,却没有考虑周全,是妈妈错了……”
陆筝笑了,俯身到她耳畔:“如果能被你猜中,秦伯远就不是秦伯远了。”
她笑道:“林小姐,你多虑了。”
“碧……衡姐,好久不见,还以为你不爱聚会了呢。”终于,有人扛不住尴尬笑了出来,柔声寒暄。
果然,他不再开口,只是脸色阴沉得吓人。
林衿似乎刚刚醒悟过来,微笑着转移话题道:“父亲,今天则宁提起公司的项目,把之前的账务输出解释了下,原来那笔资金是投入了《天生尤|物》剧组。那个剧组因为陆雅安的事情,所以拍摄屡遭搁置,这笔钱算是追加的补偿金。您可以放心了,则宁自有分寸。”
“一千二百度。”
沈星叹息:“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论是秦则宁还是陆筝,都不是省油的灯。”
丁城:“……”
好久,才是一声轻叹:“老卫,你后悔吗?”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特别是一群女人聚集在一起,更何况法不责众,就算有娱记拍到也是一群人一起围着卫碧……女人们纷纷围了上来,仔细看她的皮肤,片刻后,所有人都惊讶地发现她确实看起来比往常要年轻……“衡姐,你用了什么方法?是新聘的营养师吗?”“是有什么新护肤品?”“我最近拍夜戏,黑眼圈怎么都去不掉……”
论动手,秦则宁真的不是她的对手。可他偏偏似乎老是遗忘这一点。
卫碧:“……”
也不知怎的,就忽然想到了回福利院。
卫碧干笑:“戴了隐形眼镜,刚才不太舒服取了,现在是个半瞎。”
可是,为什么?
秦伯远的神情一滞,脸上的笑容顿时隐没。
卫碧猥琐地又往后缩了一点点,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看他——秦家老二,当年夺权之战中一招损满盘输的倒霉蛋。她其实从来没有见过他,她进入环球的时候他已经进了牢房,这十年来她一直脑补他是个满脸横肉恶贯满盈的大BOSS,没想到却是个风度翩翩的大叔,看起来不过四十岁出头,与秦季仁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监狱伙食有这么好吗?
秦则宁似乎并不乐意谈论这个话题。他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杯。
窗台上有一点点尘屑,被风吹进了屋子。
对话持续了片刻,苦了一直低头的卫碧。他们怎么还不走啊啊啊?她缩在角落里默默听完了这一番父慈子孝,身上的鸡皮疙瘩落了好几层。如果不是陆筝之前解释过,她还真当他们是父女情深了呢……这个林衿,叫父亲叫得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谁在那儿?”
镜子里,陆筝站到了卫碧的身后,颀长的手指顺着她的发丝往下滑,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他说:“头发好像短了些,从今天起,养到肩。”
“你的睡衣?品味真够烂的呵呵。”
卫碧想了想,说:“对不起。”
“没有。”
她已经不再是当年不怕死的卫碧了,不敢拿眼睛作赌注。
“秦总是以什么身份在要求我不要参加?”卫碧冷笑,“如果在公,请堂堂正正判我出局;如果在私,秦则宁,我并不想和你有过多牵扯了,我的决定只会与SE协商,轮不到你定夺。”
卫碧的指尖上也沾了一点夕阳的光,红润得有些透明。
秦则宁的声音阴冷无比,就仿佛是从深不见底的深潭中翻涌上来的冰寒气流。
林衿挽着秦则宁的手牵他到了卫碧的面前:“我正与欣衡说起你,你啊,做事太武断,欠考虑。”
显然,如果没有喝酒,秦则宁并不会这样失态。他何止是失态,简直是乱七八糟。他抓不住卫碧的手腕,干脆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森森然盯着她的眼睛,语句凌乱:“对不起,我……我只是……”
“嗯。”
丁城阻拦不及,眼睁睁看她以十分可笑的姿势栽倒在了地上,然后在地上摸索了起来,顿时憋笑:“喂,你在找——”
她无法想象,那是她攒了多久的钱,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放到了她的办公室。
“小衡?”
……的确说不准。
卫碧更加迷惑,随着电梯叮的一声到了楼层,她头也不回转身离开——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告一段落,她是傻了才为了一点好奇心就和他再有牵扯!
卫碧心虚得很,勉强笑了笑,佯装镇定地走了过去。
“父亲!”
“不、不用……”牧之帆大着舌头,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我是来、抓、抓她回……”他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卫碧淡然道:“我与秦总的确有过携手奋斗的时日,不过是各取所需,而现在……林小姐既然能够查到这些过往,自然也明白我为什么会在SE。如果林小姐是担心我再多作纠缠,那大可放心。”
“阿碧……”
终于,对话结束,林衿挽着秦伯远的胳膊朝前走,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并没有走向来时的车,反而是朝卫碧所在的反方向走了过来。
悲剧的是五百度的近视,再加上原本就不怎么健康的眼睛,她摘了隐形眼镜就等于大半个瞎子。
“这什么家具,风格乱七八糟的……哎哟,这LOW到渣的床单花纹!……啊啊啊,泡面!薯片!曲欣衡!你到底是不是艺人?统统扔出去扔出去!不然你的皮肤就变成月球表面了!”
卫碧连忙扶住他,结果,这一尊大导演居然得寸进尺,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倚靠在了她身上——一时间,浓重的酒气侵入了卫碧的感官,她还不能把这一滩烂泥推开!
然后,她稍稍用力,牵引着这股力道,把秦则宁的身体甩了出去。“砰”的一声,秦则宁重重撞在了墙上。
“……”你好意思问为什么?!
Mako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秦则宁。她一毕业就在他身边,到现在已经有四年时光。这四年来,她在他身边看到了许多事情,这个站在环球制高点的男人笑容温和,谦恭有礼,他在圈内人缘极好,不知道有多少人把他当作梦中情人,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地靠近他。
她起身,把一张卡交到了院长手里,轻笑:“现在不是信封了。”
卫碧:“……”
卫碧挽着陆筝上前,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重、——她与秦则宁交往了五年,从来没有到过秦宅,也许是因为这里有太多并不美好的记忆,秦则宁似乎对这个地方避如蛇蝎,这一次是为什么呢?
Mako泪流:“可是她现在已经去了SE,要她退圈,除非往死里逼了……可是卫小姐她……”她已经够倒霉了,不是吗?
卫碧静静地看着陆筝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耳边忽然响起了昨夜沈星的警告。不过很快,警告就消散在了爪哇国——陆筝是什么人,她一直很清楚,他与秦季仁肯定有过联系,对环和*图*书球肯定不安好心,不过那又如何呢?
“……嗯?”
“不需要。”
她一笑,不小心撞上了秦伯远的目光。
事情走到这样的地步,显然已经没有继续商谈的必要。
可惜,他英俊潇洒的模样并没有维持多久,短暂沉默后,陆某人挑起了她的下巴,笑眯眯道:“怎么办,忽然好想耍流氓。”
丁城默默看着她飘散的眼神,心想这种状态要是能找到才有鬼……
卫碧想了想,答:“早年在环球工作过,后来有更好的发展,就跳槽了。”
卫碧道:“陆筝,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难堪了,这份难堪我不会白白承受,如果中间放弃了,那才是对我自己的不尊重,更是对你的辜负。”
“快去追。”她戳戳他的肩膀,“别告诉我你真醉了,你什么时候醉过。”
卫碧摇头,轻道:“收着吧,我吃穿用度都很好了,多余的钱也并没有可以孝顺的人。十年前我看同事会每月贴补家用,我……没有可以给的人,就每月往卡里打一点钱,想着什么时候拿来给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则宁!”林衿着急地拉扯了下秦则宁的衣袖,却稍稍一愣。
陆筝生气了。
然后飞快地朝Mako尾随了过去。
卫碧:“……”
“则宁,这些年来,你还好吗?”
一年时间,物是人非。
此时的林衿,盯着卫碧有些出神,半晌才轻道:“则宁,能介绍下这两位吗?我太久没有回国……”
“陆筝……”
卫碧一愣,几乎想笑出声来:“秦总,陆筝还等着我,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谈的。如果您想继续劝我‘体面’一点离开,那大可不必了。我想我已经不需要你的警告。”
秦则宁道:“自然。”
卫碧说:“可是我们今天的目的是见到秦伯远,与他产生联系。我……”
一小时后,卫碧不得不再一次感慨SE的造型师的能力。镜子里的卫碧一改之前的简朴,长波浪,白色的礼服,精致的妆容与礼服的曲线配合得十分妥帖,居然又是一种她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感觉,这种感觉……她想了想,迟疑问:“是不是有点像太……”
……
……疼你妹。
秦伯远道:“也许是公司事务吧。”
秦则宁的脸近在咫尺,眼里是化不开的戾气。
从秦宅到公寓有着不算短的三小时车程。卫碧实在是有些困了,径自放倒了副驾驶座,闭上了眼睛。一路颠簸。等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原本以为会是在半路,却没想到已经抵达了公寓的楼下。
十二年前,秦伯远入狱。
地下停车库中,卫碧终于发现自己悲剧了。
卫碧正盯着眼镜盒犹豫,忽然,一抹暗影遮住了她身前的灯光。她眯着眼睛抬起头看,模模糊糊依稀看到了一个人影,等她看清那个人时,他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筝的情绪似乎一瞬间有些低落。
镜子里的卫碧画着淡妆,妆容已经有些花了,眉眼之间的模样却还保留着。
陆筝微微一笑,站到了卫碧身旁。一瞬间,镜子里的画面有了微妙的变化:
陆筝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脸色冷硬。下一刻,他咬牙:“眼睛那么难受,怎么不早说?我问你不舒服的时候,你为什么否认?”
“对。”陆筝笑起来,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卫碧额前的碎发,“《为帝》的女一,我会想办法拿下,为你创造再次进入环球的机会。到那时——”他的指尖划过她的眉眼,“就靠你自己了。”
卫碧想了好久,等到空气中传来一点点冰凉的感觉,才轻轻说:“当然。”
卫碧咧嘴:“最近为了准备新剧在闭关保养,清苦吃斋,你们看,我皮肤有没有改善些?”
“嗯。”
是……汗?
“为什么?”
卫碧沉默。
林衿。
卫碧看不太清眼前的事物,却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花香。
“不然我今天连大门都找不到……”
秦则宁安静地听完,忽然笑了。
那天,距离《天生尤|物》选角事件正好一年。
“不想找?”
林衿?
两位秦先生当然是指秦则宁与秦伯远,而这件事情的最终定夺者显然是秦则宁。他却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苍白着脸把整个身体都投身到了阴影中,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动了动,目光划过卫碧的脸。他说:“《为帝》耗资巨大,我想关于演员一事,还是需要在正式的场合,和董事会的商谈。”
只不过,现在这副偶像剧中期的局面算什么?
卫碧觉察,回过头去,顿时愣住。
卫碧看不清所有人的脸色,不过所有人的脸色肯定都不好看。她站起身来想要去陆筝身旁,却一不小心带得桌上的杯盏、点心、手机统统落到了地上,于是又手忙脚乱地去地上拾捡……花园中光线暗沉,桌子的阴影下更是暗沉一片。她摸了摸,手指上顿时沾上了黏糊糊的蛋糕,顿时有些恶心,放弃了手机站起身来,脚下却又被什么绊了一下,顿时险些失去平衡——
林衿轻笑:“一定是则宁得寸进尺了,他这人太过商人心,用人无不物尽其用,有时候未免会伤人心。”
卫碧:“……”
放下要比铭记更加需要勇气。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味。
林衿噘嘴:“公司公司,一天到晚公司,你们呀,一个个都把事业看得比家庭重要,等到年纪大了肯定会后悔!”
“嗯?”
卫碧的脸上赤|裸裸写着嫌弃。这个人见过她许多狼狈的时刻,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想和这个人扯上关系。她匆匆往回走,却没有看清脚下的道路,一时不备直直地向地上栽倒——
卫碧想到了刚才唇齿之间的撕扯触碰,顿时有些反胃,伸手擦了擦,终究没有回头。
“……”
“是。”Mako职业道德果断占领所有思维,冷声应答。
秦则宁吃痛转回头,低垂着眼睑冷笑:“看来你的日子不错。”
他不再恋战,抬头道:“秦先生,小衡原本是我偷藏着不想给你看的,不过既然撞见了,我们开门见山,《为帝》女主我推荐小衡,希望两位秦先生能够予以考虑。SE的项目基本上我可以拿主意,如果有合作的空间,我们可以再详细商谈。”
醉得七荤八素的牧导精准无比地找到了她,一把拽起她的手臂:“走走走,好不容易杀青,你怎么着也得喝一杯,不然我去咬死陆筝那货,凭、凭什么限那么严……嗝……你又不是他媳妇!”
卫碧笑了:“没事,眼睛里进了沙子,就把隐形眼镜摘了,我演技不错吧?你都没发现。”
卫碧迷迷糊糊去开门,却看到了站在门外西装笔挺的陆筝,顿时愣住。
长久的沉默。
Mako默默在心底哀叹,今晚的更新,又悲剧了……
夜风和畅。
只是忽然觉得,她正在渐行渐远,以他曾经希望的方式。
这是卫碧第一次进入秦则宁的房间。它与传闻中的房间不同,简单得不像话,只有一张床,一张写字台,桌上放着一本经济类书籍。除此之外,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木质的地板显然是被人刻意打扫过的,却也遮掩不了上面陈旧的磨损痕迹。与金碧辉煌的环球比起来,这里简直朴素得不像话。甚至和楼下的装潢比起来,这里也有些登不上台面了。
“则宁……”一直柔顺地陪在他身旁的林衿终于出了声,“对不起曲小姐、陆先生,则宁他今天身体不适,请多海涵。”她抬头看秦则宁,声音低柔,“则宁,我有些困乏,你能不能先送我回房?”
卫碧的手上是黏糊糊的蛋糕,身上又没有纸巾,于是扫了一圈桌上,看到有一块湿巾形状的东西就伸手去捞。
“林小姐。”女人们反应过来,一个个笑起来,“刚才见你在楼上接待客人,怎么,羡慕我们这里热闹,偷跑出来了?”
卫碧迷迷糊糊去摸手机,却听到陆筝的声音:“凌晨三点。”
陆筝熟门熟路进门,他身后的化妆师与造型师鱼贯而入。小可一把拽住了卫碧的胳膊,声音尖细:“你一定又熬夜了,瞧这黑眼圈!丑死了!”
卫碧失笑,推了推她:“起来先卸妆,不然对皮肤不好。”
这笑如同黑夜里闪过的星光。
卫碧含笑,朝她们招招手:“这个啊,主要是……”
福利院里除了人员变化很多,其余其实没有太大改变。它坐落于C市,在多年前算是C市不错的福利院。只不过后来最大的赞助人过世,终于渐渐没落了。卫碧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到的这儿,仿佛能够记事起,她就已经生活在这一座小小的园子里。
已经很晚了吗?
秦则宁却点燃了一支烟,久久没有开口。
秦则宁皱眉,似乎是探出到了她的思维,他静默片刻补充:“她还留在圈内。”如果她恨他,不是应该远走高飞死生不相见吗?可是卫碧却不然,她甚至并不故意躲避。
卫碧盯着原地失落成了一朵蘑菇的牧之帆,顿时有一种养大的猪终于学会拱白菜了的欣喜。
陆筝:“……”
陆筝却似乎没有听出她的话中意,他坐在驾驶座上,一手支着下巴,声音淡淡的:“小衡,我似乎没有问过你,你为什么会明知我动机不单纯,却仍旧与我合作?你……不在意吗?”
林衿微笑,声音柔煦:“是啊,楼上的老头儿们喝的是茶,我还是想下来喝点果汁吃点蛋糕,晚餐才过不久,又有些饿了。”
秦伯远显然也没有料到这样的局面,愣了半天笑着缓解氛围:“曲小姐先别生气,这件事是我与则宁的莽撞。《为帝》是十年前的项目,也是我的一块心病。与SE的共同开发合约早已达成,姜先生委托陆筝定夺,陆筝自然有推选人的权利,我们充分尊重。”
“……你是说进环球,还是秦则宁?”
“秦总每次都用这招,还没疼出经验吗?”
室外,宴会上仍然一派歌舞升平。
于是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素食养生论”的卫碧身上。卫碧心知肚明,咧嘴笑了:“你的蛋糕,看起来挺好吃……”
没过多久,门铃乍响。
“……”
如果戴上眼镜是百分百的战斗力,那么摘下眼镜的她等于是血条蓝条减半,她现在看不清每一个人脸,看不见他们的神情,心头那一点点的心虚被放大了无数倍。自然,她没有看见在她靠近他们的一瞬间,秦则宁的神态有多僵硬与苍白。
陆筝沉默。
……为什么?
牧之帆懒洋洋地黏着卫碧,最终摇摇晃晃站起来身:“哦。”
卫碧的注意力却不在他的身上,她盯着林衿发起了呆。这个人……她的眉眼笑容真的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可林衿十几年前就已经出国,理论上并不可能见过,那又是哪里来的熟悉感呢?
如果秦则宁没有隐私概念,习惯被人侵入隐私,那么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有隐私概念了。他恨不得用龟壳把自己的世界装起来,一个都不许探入,怎么到了林衿口中倒像是一个依赖和信任家人的小男孩?
沈星的声音淡淡的:“老卫,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既然这些年你为他做得已经足够了,他对你做的也已经足够了,你如果真的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卫碧,就不该去轻贱你自己。”
“跟我来。”最终,他淡淡地道。
秦则宁微微一笑,目光却穿越https://m.hetushu.com.com林衿的肩膀,落到了她身后的卫碧身上,顿时,他眸光中的颜色暗沉了几分。却终究没有开口,又垂下了眼睑。
卫碧悄悄松了一口气,来到他身旁,对着人群中的年长者道:“秦先生你好,我叫曲欣衡。”她现在其实只能把他的轮廓看个大概,紧张得手心也有些出汗。
林衿诧异盯着秦则宁,笑道:“则宁……”
有人三三两两开始起舞。
林薇胞姐林如嫁给了秦伯远。
扫把星。
陆筝静静坐在一旁,没有开灯,微茫的路灯只依稀裁剪出他一个淡淡的侧影。
几分钟后,陆筝回:秦伯远的养女。
卫碧一愣,听明白了林衿的话中意,笑道:“那我真想看一看。”
……巧合吗?
卫碧只感觉到了手腕上传来的疼痛,等她彻底看清了秦则宁的脸,顿时冷静了下来,稍稍用了一些力气转手钳制住了秦则宁的手腕,一把把他推向电梯壁!
她拨通了一个相识多年的娱记的电话,十分钟后,林衿完整的资料传到了她的邮箱里:
“我不认识你。”Mako咬牙,踩着十三厘米高跟鞋飞快撤了。
陆筝说:“秦伯远的高调回归吧。”
陆筝笑得一脸无谓:“秦先生哪里的话,小衡是我半年前就已经签下的,我要是有这样的预知能力早就跳槽去环球为秦先生效劳了,还至于窝在SE做个小小的经纪人?”
娱乐圈的年龄打扮是虚的,她十七岁入圈,秦则宁嫌弃太小,默默报了二十岁,现在她的履历资料上显示是二十九岁,但凡娱乐圈号称二十九岁的,实际年龄恐怕多半是三十五岁上下了。只不过往常有厚重的妆容遮盖着,现在把浓妆卸了,自然露出了真实年龄。
陆某人眼色深沉,声音悠悠:“小衡,走出这个门,你就真的再也回不了头了。”
而他高估了自己对距离的承受能力。
而精神,在经历了这许多事后,其实她已经不再记恨了。况且她其实根本没有资格记恨,只不过太久的时间以来,这儿成了一个微妙的存在,她一直缺乏勇气去真正触碰,直到这一次经历了生死。
卫碧想笑,最终却什么都没做,只是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秦总,我其实一直没有想明白过,你为什么会对我做那些事情,毕竟过去这些年我想我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小衡,你还没有见过秦先生吧?”陆筝出了声,“刚才想找你,结果得知你被林小姐拐跑了。”
陆雅安入狱的消息一度震惊了娱乐圈。
“单看是有点奇怪啦。”小可翘着兰花指戳陆筝,“陆先生过来。”
卫碧站在镜子前愣愣地看着,不得不承认,她和林衿真的颇有几分相似的地方,特别是没有带妆的时候。这个发现让她几乎想笑出来了——原本她与秦则宁的过往是一场笑话,现在看来,似乎还是一场高潮迭起的笑话。
卫碧被这一声“欣衡”叫得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林衿的信息泄露不多,她似乎一直很低调,很少掺和娱乐圈的事儿,大概是想乖乖当个大家闺秀,有朝一日能借着秦家声望嫁入豪门吧,嗯……秦则宁似乎是不错的选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
按照这路子发展,是不是应该扔出几千万的支票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身后一直有一种灼烧的感觉。
楼下氛围自然是要比楼上轻松愉悦的,大家说话也相对自在。
三个月后,环球又有一笔资金注入《天生尤|物》。
陶可哭丧脸:“是啊,我的设定是和陆雅安一个方向的,陆雅安现在这副样子,她的CASE很多都落到了我身上,SE吃人不吐骨头,恨不得把我切十段来卖……我已经连续一星期没怎么睡觉了……”
大概大家都没想到,最终会是卫碧获得了林小姐的邀约。
“只是近视?”丁城皱起了眉头。她刚才的样子,若说只是近视,未免也太……
秦则宁目光死死盯着卫碧,冷声道:“她不合适。”
“则宁!”
卫碧狼狈地在人群中寻找他,最终看见了他。眼睛的涩痛连带着太阳穴都痛了起来。她用力支撑着自己那点因为看不清而带来的心虚,找到秦则宁,道:“秦先生,你们当着我的面谈论这些事,是不是太不尊重?”
卫碧好奇地又多瞄了一眼镜子,老脸有些发烫。其实作为一个演员,她已经不记得“结婚”多少次了,不过镜子里的陆筝一派风流倜傥的模样,老实说,的确还蛮好看的。
秦宅门外,迎宾的侍应微微俯身,彬彬有礼地接待着络绎不绝的宾客。
“秦总想做什么?”
……
那天,剧组所有成员浩浩荡荡杀回市区,在W市风评最好的餐厅开了个包厢,一时间,美酒与吹牛齐聚,每个人都试图用一夜狂欢把过去这半年的抑郁一扫而空。卫碧向来对这种场合敬谢不敏,在吵闹的包厢待了一小会儿后就转身下了楼,在楼下的公众宴客中心里找了一张靠窗的小桌,为自己点了些餐点。
秦伯远也有些诧异,似乎不太明白秦则宁突如其来的坚持。许久,他笑了:“选角事宜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既然则宁你不同意,那就让曲小姐作为候选人自己去向李老先生争取吧。”
秦则宁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鲜少激动,这会儿却呼吸急促,眼神躲闪,就仿佛是有许多不可说的秘密。然而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他深深看着卫碧的眼睛,声音轻缓下来:“阿碧,你一直很信任我的,不是吗?”
秦则宁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淡然道:“牧之帆?”
很难想象这个人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在经历过刚才的针锋相对后,他像是若无其事似的,静静站在她的面前,既不开口也不离开,仿佛在等待她的反应。
“在意我别有用心。”
后院要比前院安静许多,月光与婆娑树影一同摇曳,空气中飘散着淡淡花香。
短暂的静默。
卫碧把他拖到电梯口的时候,迎面撞上了秦则宁的特助Mako。顿时,Mako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
却似乎终于沉静了下来。
秦则宁微微皱起了眉头,道:“这一位是牧之帆牧导,这一位……”他微微停顿,目光闪烁,“这一位是SE的艺人,曲欣衡。”
卫碧:“……”
可他生气的原因却有点奇怪。
卫碧在看到她的脸的一瞬间有些熟悉的感觉,却不知道哪里来的熟悉感。
《丛林星野》归来,卫碧拥有了半月的假期。陆筝忙于处理公司事务无暇顾及她,这一周卫碧几乎是散养状态。在公寓里把想看的碟想吃的东西想睡的觉统统补了个遍后,她终于发现,劳碌命最悲哀的是当你真正闲下来的时候,其实连闲着也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卫碧不好奇陆筝从哪里弄来的邀请函,不过这类宴会一般默认是一张邀请函可以携带一位伴侣入内,所以她理所当然成了陆筝的“伴侣”。
林衿眨着眼睛盯着卫碧:“曲小姐?我觉得你很……面善。不如坐下来喝一杯?”
“可这是我们的约定。”卫碧想了想,道,“陆筝,我们达成过约定,我就会遵守。眼睛也好,精神状态也好,这些东西并不是突然有的,一开始就是这个状态,不是吗?你明明都知道的,我们出门前甚至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把眼药水也带上了。”
顿时,所有人的表情有些微妙。有人小心奉承:“林小姐天生丽质,好羡慕,我们晚上何止是蛋糕,普通的甜点都不敢吃呢……”
卫碧万分庆幸自己并没有喝酒,并且有足够的力气与能力去摆脱他的钳制,不然想必这时候她已经被他倾轧到了电梯角落里,面对着居高临下的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可以面对面地直视他,清晰地看到他眼里的狰狞。
卫碧顿时警觉,却发现丁城已经若无其事地退了开去,只要就着湿巾擦干净了手,把心头的疑问和湿巾一起放下——这个丁城之前是个称职的卧底,洞察力估计很强,他……该不会发现了她眼睛有问题吧?虽然之前撒了个谎说是一千二百度,但是真的一千二百度摘下眼镜是什么样子的,她并不知道。
“谢谢你。”
“曲欣衡,你强撑着的时候是不是感觉玛利亚上身啊,特别苦情特别爽?”
“头疼……”
秦伯远笑道:“你还知道仗义怎么写?”
是不敢再对她做那么多过分的事情,还是不敢再让她继续在圈中混下去?
女超人Mako泪流满面地把醉成烂泥的牧之帆背到酒店后,发现路过的侍应生眼里已经满是震惊——的确该震惊,她穿上高跟鞋总共一米七五,体重一百零五斤,高挑玲珑,而她背上那只神经病导演快到一米八八了,体重超过九十公斤的巨型犬类。她真的很想把他丢在楼梯间啊啊啊——
二十五年前,环球新购一艘游轮,秦伯远的妻女与林启夫妇一同出海,不料途中遭逢风暴,游轮硬件无法支撑,发生海难,邮轮上的人都葬身大海,留下独女林衿与因公外出的秦伯远。同年,秦伯远收养林衿。
卫碧不经意抬头,发现对面的餐桌上坐了一对男女。
“林小姐多虑了。”卫碧淡然道,“人为财死,是我撕合同在先,只希望秦总不要记恨我就好了。”
朦胧的灯光下,有一个人倚靠在后园的花架旁,手里的电话刚刚熄灭光芒——
“嗯。”
这就是秦季仁的二哥?
“这么巧。”林衿笑起来,眼神中别有深意,“我还以为则宁是追着你过去的,你们一块儿离开了呢。你见过则宁吗?”
“……哦。”陶可昏昏沉沉支起身子,找到卸妆液,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气,又躺下了。
陆筝渐渐松了手。
卫碧:“……”
卫碧与秦则宁异口同声。
物质许多年前就得以解放。
Mako的手抖了抖,无语凝噎。这大半夜的,这种狗血问题,她要怎么回答啊啊——她在心里把所有的狗血言情文套路转了个遍,强装镇定答:“应该……应该是恨的吧……”
——阴魂不散。
卫碧对这种属性的艺人还有阴影,默默地撤到了化妆间里。
陶可软绵绵贴了上来:“喂,你和那个渣男怎么样了?Neng死姓陆的后,渣男有没有表示啊?负荆请罪不够的啊,要跪键盘、滴辣椒油、皮鞭蜡烛、老虎凳……”
陆筝轻笑:“秦总这不是欺负我读书少吗,董事会讨论的是项目是否确立,什么时候管过女主是谁了?”
“可为什么放在秦宅?”如果只是高调回归,应该是把重心放在环球,尽快颁布一两个能够影响全局的政策,让整个娱乐圈都震上一震,让所有人都知道秦家老二回来了。在这种偏远的祖宅开一个为数不多的人能收到邀请函的酒会,未免太过迂回了些。
“小衡,你不必……”
卫碧疑惑:“在意什么?”
她一到场,女孩们的氛围顿时有些微妙,在这之前她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如今虽然水落石出了,不过毕竟她是卫碧。娱乐圈中是非诸多,更何况这里还是秦宅,谁知道今晚和她说了话儿,明天会不会上新闻?
林衿笑起来:“去和曲小姐道个歉。”
“则宁……”
她的猜测并没有得到验证。
卫碧沉默了许久,最终点了头。
于是,众人都沉默了。
秦则宁缓缓https://www•hetushu.com.com地倚墙靠倒,眉目神情都掩藏在了暗影里。
她看不清东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眼病。
“你……不能参加。”
“阿碧!”身后,秦则宁的声音响起。
她一直是个优秀的孩子,因为太优秀,所以从小吃最少的食物,得最少的资源,享最少的关爱,只因为还有比她更加需要帮助和关怀的孩子。
卫碧傻傻盯着面前的茶水,想了想,端起来抿了一口。
陆筝佯装认真道:“秦总,您是长者,当着我的面挖我的人,不仗义。”
卫碧在原地失笑,正好有了机会撤离这恐怖的杀青灌酒宴。
卫碧却还困在那莫名的熟悉感里,思来想去,她还是掏出了手机,给陆筝发了一条简讯:林衿是谁?
唯一的例外,是卫碧。
福利院里并没有零用钱机制,她还要上学,并没有多少时间去打工。
卫碧沉默。
侍者辨别片刻,道:“曲小姐,陆先生,请。”
不一会儿,清纯的小玉女陶可便默默进化妆间,关上了化妆间的门,摘下腰带和遮阳帽,甩掉了鞋子,捞过了她放在桌上的饮料灌了一口,懒洋洋地缩到了她的睡榻上。不一会儿睁开眼睛,扯过了她的一件备用衣裳,盖在了身上。
“曲小姐?”林衿诧异的声音响起。
一壶茶渐渐见了底,夕阳的光芒穿越窗台,落在了小桌上。
风吹动浅灰的窗帘,间或传来一丝丝外面的笑声。
车上,卫碧与林衿一同坐在了后座。一路上林衿一直轻轻聊着一些日常琐事,就仿佛已经与她认识了好几个月,天气日常,化妆心得,圈内趣闻……
没开口。
卫碧却皱起了眉头——她终于记起来了,这个女人是几个月前环球董事会转播视频里站在秦伯远身后的那个人。她是秦伯远的女儿?可是不论是娱记资料还是秦家官方信息,都没有提过秦伯远有过子嗣啊……秦家的二子,娱记挖出的资料是丧偶。不过,她在意的不只是这些,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身上……有一股陌生的熟悉感,低垂眼睑的时候,笑起来的时候,说话的时候……
“你跟我来。”终于,秦则宁开了口。
“那,恨吗?”
眼睛开始疼起来,她匆匆眨了眨,离开了房间。
卫碧一愣,摇了摇头。
只是一直放不开。
在她的身侧是秦则宁,即使看不清他的脸,依旧能感觉到他的刺眼的目光。
晚上十一时,卫碧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陆筝离开,卫碧又成了一个人。
他是喝醉了吗?
日落之后,淡淡的薄雾笼盖山野,灯火通明的秦宅在很遥远的地方已经依稀可见。
陆筝笑眯眯说:“秦家今天又有场子,我们去踢馆呀。”
电视里,秦仲远与秦则宁的手交握,两个人都含着温和的笑容,不知情的肯定以为是叔侄和睦,恐怕也只有老人知道,就在十年之前,就是秦则宁亲自把他送进了监狱。
小可两眼放光:“早该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
“喂!”
“不要参加《为帝》选角。”秦则宁一手拽紧自己的手腕,压低的声音沉重无比。
那一夜,卫碧的梦里都徘徊着沈星那一句“恨吗”,等到天色转亮,阳光照到她的身上时,她才恍恍惚惚直起了身子,揉了揉眼睛,熟练地拿起床头的眼药水往眼睛里滴了几滴。然后合眸又躺了回去,却再也睡不着了。
卫碧眯着眼睛看着林衿,终于明白了这位林小姐弯来绕去究竟要说些什么。现代网络发达,虽然卫碧已经变成曲欣衡,可是毕竟新闻才刚刚过去,就算没有过去一年的风雨混乱,要想查到秦则宁与她的过往也并不艰难。
语气清醒得很。
卫碧诧异扫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种感觉,好像回到了最困顿的时候,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林衿说:“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不正经?”
“嗯?”秦则宁低眉,十分温顺的样子。
陆筝大笑出声,忽然顺势牵过了她的手,拉着她一步步踏出公寓房门。
这家酒店的餐食在W市十分有名,不过因为价格也相对比较昂贵,所以环境还算清幽。
……
“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
“你们……”
卫碧顿时紧张起来,脑海中飞快闪过了许多思绪,最后身体比思维早了一步,转过身装作不经意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这种奢侈品,还存在于他和她之间吗?
前面的凉亭中,依稀有好几个身影。她迟疑上前,用力想看清前面究竟是哪些人,却始终看得不是很真切。
这一声呼唤带着太多情绪。卫碧一时忍不住,眼泪差点落下来——
十五年前,秦家内乱,林衿出国。
“不用。”
他说:“我……不敢了。”
卫碧冷然抬眼,撞进了林衿含笑的眼眸里。
又过了半个月,环球的新一年董事会议召开,许久没有露面的秦则宁亲自主持会议。在数不清的镜头之下,他微笑着向所有人公布,环球迎来新一任的执行副总监:秦仲远。
僵持。
洗手间里,她终于取出了隐形眼镜滴上了眼药水,顿时松了一口气。
卫碧尽量远离电梯,找了一个角落蜷缩起来,不经意间,看到电梯口亮起了光。她下意识地又退后一些,看见了一个女人从电梯里欢快地跑向一辆车。随后车门打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从车里面走了出来,抱住了飞扑上去的女人。
“我现在很好。”卫碧轻道。那些没有出现过也不会影响她生活的人,她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啊——”卫碧惊诧,“你怎么……”不叫醒我?
“阿碧——大家正在找你!你……嗝儿……侍应说你躲在这里,果然!”
卫碧几乎是一个特例,她一直没有好奇过自己的家庭,聪明懂事,乐观开朗,表现优秀……人人都以为,她将会是福利院的骄傲,直到她毫无征兆地离开。
那一册资料整理得井井有条,信息却并不详尽。卫碧正疑惑,电话却亮了起来,资料的主人的声音懒懒散散响起:
卫碧笑了,轻声答:“挺好的。”
一路上,陆筝难得的静默。
陆筝给的任务很简单,以这一场宴席为开端,最终成为秦伯远的座上宾。她想过迟早要进入秦宅与秦伯远联系上,却没有想过会这么顺利,这是巧合,还是对方也在有意识地拉拢呢?
……可怕的玉女。
现在的情况,少说少错,少动少折腾,能不看人尽量不看人才是最佳的状态。
卫碧失笑,揉了揉眼睛:“你又不是做慈善的,当然有自己的目的。我怎么会要求你完全为我着想呢?”这个家伙……怎么忽然变得那么道貌岸然?他明明时刻一副老狐狸的样子呀。
秦则宁这次真的已经算不上有风度了。
音乐声悠扬。
丁城:“……”
卫碧想了想,道:“没有。”
我……不敢了。
Mako终于确定,自家BOSS是彻底醉了。这几乎是哈雷彗星撞地球的概率。于是她小心答:“我觉得……留下才是恨的吧。”她并不了解卫碧,不过却大概能够猜出她的感觉。其实放开需要更大的勇气,只有真正让所有的伤心与失望过去了的人才能真正地远走高飞。而卫碧……她显然做不到。她留在了圈内,留在SE,只能说明她还恨着。
他这一番话已经带了淡淡的调侃嘲讽,与方才与秦伯远的耍无赖口吻有一点点区别。就是这一点区别,让氛围起了微妙的变化,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不必客气了,我……”
林衿笑道:“车库阴冷,我送曲小姐回住处,如何?”
宅邸内部是一个不算小的门前花园,朦胧的夜色与淡雅的灯光下,许多衣香鬓影三两交错,美酒与花卉共同营造着优雅宁静的氛围——在其中的宾客卫碧大部分都认识,一部分圈内的投资人,一部分艺人,还有一部分慈善圈的老头儿,偶有几个“朝廷”的人,穿插在其中,倒也并不显眼。
卫碧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小心地落座。
终于,她把他带到了酒店房间,就地扔了进去,插上房卡,锁门,走人。
“不论公私,你都不能参加!”
她说:“如果这部剧与SE有合作,那么陆筝提出的人选放入考虑是情理之中的事,如果没有合作,秦伯远秦先生先开了口,两位秦先生居然是没有商量过的吗?环球的行事风格,倒是真的让人开眼界。”
卫碧本能地捂住了眼睛,却没来得及阻止尘屑。眼睛里似乎是进了一点点灰尘,顿时有些异物感。
父亲林启,母亲林薇。
这是一座老宅,算不上雍容华贵,却别有一番情趣。台阶是木制的,上头已经裂开少许纹路,巨大的水晶吊灯还留着古老的款式,地上铺的地毯倒是像最新返修过的,只是款式仍旧是仿古。顺着层层阶梯,一个个房间的房门紧掩。
……
就在Mako以为不会在听到回答的时候,秦则宁开了口,声音苦涩而又喑哑。
为什么?
卫碧疑惑,然后看着眼前模糊的景象一点点靠近——很快,她的脸被陆筝掐住了,放大的陆筝的脸终于清晰——他说:“你今天乖巧得简直虚伪。”
他说:“是我一时冲动,忘记了。”
林小姐轻笑:“则宁,你变成小老头儿了。我记得我刚到秦家时,你才五岁,那时候天天追在我身后喊林衿姐姐,你还记不记得?”
“这……”卫碧干笑,“不太好吧?”
林衿也笑了,眉宇间的温婉却不减。她轻道:“曲小姐,则宁出身秦家,生活无趣得很,而曲小姐的生活却星光璀璨,精彩刺|激。也许你们之间有过负负得正的吸引力,可是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卫碧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原本是为了见到秦伯远随便诓他的,陆筝居然真的和秦伯远在一块儿。
那人警觉地发现了她,几步上前堵截了她的去路,却忽然停住:“是你?”
夜风习习。
院长静静地看着卫碧,轻道:“回来,是想找入院信息?”
哪有什么方法?
院长妈妈已经老了,十年前她就已经是个老太太,现在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无数道皱纹。她定定地看着卫碧,仔仔细细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颤声叫了一声:“小衡?”
她根本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林小姐眉眼间渐渐浮上了笑意,整个人都被一层柔和的光晕笼罩。
林衿微微笑:“曲小姐,我从刚才就觉得你很面善。我知道你并不是环球员工,不过,这并不是来自秦家人的邀约,而是我个人的善意。曲小姐能否给我一个表达欣赏的机会呢?”她的声音轻缓悦耳,十分让人舒心。
卫碧心虚得想要后退,却觉得那个声音有一点……耳熟?
卫碧重新进入《天生尤|物》剧组的时候,这个剧组已经改头换面,陆雅安带入组的工作人员被调离,环球制片方的执行制片换了人,副导演也换了,整个剧组留下的熟悉面孔不多了。新任女一陶可正一脸懵懂听牧之帆讲戏,漂亮的眼睛清澈而又明亮。
不过,到她真正地退圈之前,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被人知道。
半月时光慢慢攀爬而过。
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巧合?
秦则宁却始终没有开口。
“小衡?”陆筝终于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
忽然,一直远远围观的丁城缓步到了桌边,取过湿巾,放到了她的手中。
卫碧被陆筝丢在了一旁,https://www.hetushu.com.com扫视了一圈,找了个年轻女孩子聚集的地方绕了过去。
卫碧:“……”
距离与周礼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如果周礼动作够快的话可能只需要十五分钟。
看来她真是累坏了。
院长沉默。
卫碧被他拽得有些踉跄,不经意抬头,看见了客厅墙壁上的日历。
在她的身后,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化着淡淡的妆容,正微笑着看着她与众人比画。见她回头,女人弯翘起了眼睛,眸中闪烁起柔婉的光芒。
这样的酒会并不是秦则宁的风格,如果是他,应该是在世嘉这样灯红酒绿的地方,召集一帮年轻人,让音乐与激|情燃烧成海洋,然后他躲在沙发上喝着酒静静看所有人疯狂——这次究竟是为了什么?
蘑菇?
陆筝拉着她朝前走,路过秦则宁那一桌,他忽然笑起来,咕咚一声,坐在了秦则宁的邻桌:“秦总,这么巧……”
卫碧叹息。
“……他已经嫌弃了。”Mako面无表情。
秦伯远大笑,为卫碧在自己身旁腾出一个位置,示意她坐下。
“不论是演技还是容貌,秦总应该对小衡……”陆筝无声地笑了,缓缓道,“了解得很。”
“抱歉,我该回去了,陆筝在等我。”
人们把她出道到入狱的信息做了个整理,还有许多粉丝直到最后也不敢相信,这位以清新纯善出名的玉女怎么可能会是个罪犯?可是她确实消失在了公众的视野里,公开审理的时候,许多记者守在法院门口,却只拍到了一个戴着面纱的身影……
丁城在她身旁伫立了片刻,最终蹲下身去,替她捡起了手机,问她:“你的眼睛……”
卫碧收起疑惑,沉默地跟着陆筝进入了宅邸。
卫碧勾了勾嘴角,借着夜色倚在了栏杆上:“沈星,你深夜打电话不会只是想说这个吧?”
小可叉腰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去订婚礼呢。”
“喂——”
……可怜的玉女。
“这个我想SE会与环球面谈。”
秦则宁终于抬起了眼眸,目光闪烁。
不同的人在不同的位置上欢笑着,交谈着,偶有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兴奋地窃窃私语,偶尔出现的少年孩童却一个个沉稳得像是小老头儿。
这是一个温柔的女声,声音带着淡淡的缱绻,柔滑,丝丝入扣。
“阿碧……”
“你把自己当作是一次性消耗品?”
“大大……求日更……撒花花……”
其实对于真正的福利院来说,除了房子,其余人的流动性是非常大的。她在熟悉的地方站了许久,看着来来往往的陌生孩子,最终还是敲响了院长室的门。
“不是……”
她不在乎。
“……不后悔。”事到如今,每一步她走得很郑重,虽有不甘,却并不后悔。
从见面那天起,这个林衿就是一直话中有话,边是试探边是有意引导,这种感觉让她浑身不适。
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最终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终于明白了见到林衿的时候那种奇怪的感觉来自哪里了。林衿,长得和她很像,并不是娱乐圈中模仿定位的那种气质相近,而是单纯的……五官想象。气质完全不同,眉眼间的弧度与形状却有着诡异的相似。
林衿一愣,很快笑了:“生意场上的是非,则宁不会带私情的。”
林衿体贴得合上了窗户,拉上窗帘,声音轻柔:“爷爷向来对则宁要求严格,他的成长过程中很少出现娱乐性的东西,穿最朴素的衣裳,吃最简单的食物,看最无趣的专业书,念最正统的经济学专业。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有些孩童的活泼,之后的一天,他在路上看见了一只小狗,兴冲冲地抱回家来,第二天小狗就不见了踪影……从那以后,则宁就变成了个小老头儿。他的世界一片荒芜,其实也单纯得很,经不住任何诱惑。”
凌晨三点,她摸到了眼镜,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中输入“环球 林衿”,却找寻不到她卸妆后的照片。她想了想,又搜“林衿 秦伯远 入狱”,这一次,终于有了一张林衿来不及化妆的照片。
秦宅位于W市市郊。
不过,这些那些女人是不知道的,她们正兴致勃勃听卫碧吹着“素食护肤史”。忽然,所有人都停下了声音,目光闪烁起来。
不远处,林衿亲热地挽过了秦伯远的胳膊:“父亲,您派魏伯来接我就好了,怎么亲自来了?”
“喂——”
这一番话说得温柔而又突兀,却诡异地在寂静的车厢里洒下了一点点变化的药剂。
秦则宁沉默。
卫碧无奈,看着她一脸花猫模样,强迫症发作,又重新取了一张化妆棉蘸了卸妆液,一点点替她擦干净脸——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分钟,她只在过程中睁开了一小条眼缝,最终又睡了过去。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十三厘米高跟长腿女王Mako优雅地拎开了某一摊导演,似乎是忍了忍,终于开口:“卫小姐,他其实是不是智障?”牧之帆,第六代导演中的新锐,被圈内评为复兴华语影视的希望,不论是上镜头还是被偷|拍,无不温文有礼,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眼尖,小小惊叫起来:“真的诶!”
“因为……”
“唉……”
一出门,就撞上了她亲爱的霸道总裁。满身酒气的总裁正阴沉着脸,连呼吸都压得极低。
她并不会开车,因而所有的交通工具都仰仗别人。现在距离她和周礼约定的时间还早,她又不敢贸然上楼去给喝酒正高兴的《天生尤|物》剧组当炮灰,纠结之下,似乎只能在冷飕飕的地下车库当一会儿蘑菇。
丁城却忽然问:“多少度?”
她的眉眼很精致,属于不化妆也会有记忆点的类型。眼睛微微地上扬,鼻尖略勾,脸型并不是时下流行的瓜子小脸,而是略微接近鹅蛋……
卫碧疑惑。
卫碧憋笑:“Mako,看来他很喜欢你。这货精神分裂严重,要是不喜欢你,他会把你从头嫌弃到尾。”
“小衡……”
她早就知道这一次的目的,却从来没想过会这么艰难。
“不对吗?”
但凡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福利院的孩子,多半有个找爸妈的梦。他们会一遍又一遍地询问院长妈妈收养自己的细节,反复推敲。如果院长妈妈说“送你来的人好像是A城口音”,也足够让他们开心好一阵子了,起码知道了自己是哪里人呀!
秦则宁轻道:“衿姐不需要准备,原本就已经很好看。”
电话那头笑了:“老卫,她和你长得很像。”
“曲小姐你好。”秦伯远仔细打量着卫碧,“陆筝,你这人选得倒是很好,我都怀疑你是故意特地为了新项目签约的新人。”
显然,秦则宁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他背对着她,手里端着一杯红酒,似乎对对面女性的话语并没有多少触动。他停顿了许久,才轻笑道:“林小姐十年未归,我还以为你已经在美国安家。”
那时,卫碧刚刚收工回到公寓。
“小衡?”院长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牵卫碧的手。
离开花园,卫碧终于卸下了满身伪装,掏出包里的眼药水又往眼睛里滴了几滴。
事实上,花园中的人远远不止陆筝与秦伯远,还包括了秦则宁与林衿,甚至还有几个圈中人。他们闲散地坐着,似乎是在谈论着什么,看到她来,林衿笑起来:“曲小姐来了。”
生活在这里的人,最怕漂泊。
剧组所有的成员都掉了下巴,无法理解环球这是在抽什么风。
电话那端久久地沉默。
她按下电梯,还没来得及跨入,手腕却忽然被一股力挟持。然后,她被拖着进了电梯——
卫碧轻声问陆筝:“这场酒会是为了什么?”
她已经十年没有回来过,这对于一个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来说,其实是十分不懂事不感恩的行为。她高考完毕,抱着手里打工攒的五千块钱,在院长室留了三千,自己揣着两千块背起了行囊离开。这一走,就是十年。十年来,一直骄傲得想着,这地方有着太多不堪和狼狈,再也不想回来了。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瘦削的年轻女性。长发及腰,五官十分地精明利落。
莫非,环球内部出现了什么危机?
“她不合适。”
林衿一直含笑,似乎是回忆起了很美好的过往。
背后焦灼一片,也不知道是谁的目光。
卫碧不明白,明明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有过约定,也才想到秦则宁的反对,可真的完全按照计划实施到现在,他为什么还要生气?不过,她并不敢问,因为收敛了笑容的陆筝看起来与往常完全不同,阴森的感觉一点不比秦家人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卫碧不再与他争执,老实底站在路边。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她完全不能确定这其中会不会夹杂着娱记,如果被拍到了,明天恐怕会有新闻“卫碧与新经纪人再起冲突”。更何况陆筝现在整个人就怪怪的,最后一句带笑的话与其说是开玩笑,不如说是咬牙切齿。
卫碧的好奇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可惜境遇却丝毫没有得到改变。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路上的路灯也已经亮了起来,她只能按捺下焦躁的心静静等候他们离开——如果没有牧之帆。
卫碧想了想,道:“我知道。”
他说:“怎么才能……让卫碧彻底在娱乐圈消失?”
牧之帆彻底醉了。
卫碧接过手机,看着他似乎有些疑惑,尴尬解释:“近视的痛你们不懂。”
现在的曲欣衡,已经与当年大不相同。她却仍然记得她兴致勃勃拿着成绩单回来的样子,她得知不能上大学时气哭的表情,她被宣判了彻底没有希望的时候的安静神情,还有离开那个清晨,在她桌上发现的那个装着三千块钱的信封……
卫碧:“……”
“你现在好吗?”沉默良久,院长问。
Mako僵化。
卫碧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你什么时候做过正人君子?”
林衿盯着她的眼睛,声音轻轻的:“我离开故土十一年,许多事情并不了解。不过如有得罪的地方,我替则宁向曲小姐道歉。”
陆筝的细心总是能让人感到十分的受用。
Mako面无表情地路过。
卫碧硬着头皮转过身,也笑了:“林小姐说笑了,我是躲酒下来的,现在正在等我的助理来接,秦总去了哪里我并不知情。”
“阿碧!”
卫碧一直静静听着他们轻飘飘地说着“新项目”,这两只老狐狸,明明是有要谈论的共同主题,偏偏谁也不去直接点破谈,就好像是谁先开了口谁就是输家一样。秦伯远温文尔雅,而陆筝,他真像一个年轻任性的小辈一样耍着无赖——陆筝是一个神奇的人,他如果愿意,能和任何人打成一片,上到秦伯远这样的老头儿,下到公司里十几岁的小艺人,或者是年轻的小助理……他有着让人放松的能力,然后在这种状态下一击达到目的。
这是个死角。
陆筝贱道:“在商言商。”
“……”
恨吗?
随着话题度的降低,卫碧的生活仿佛一瞬间回到了正轨。陆筝安排的工作已经愈来愈趋向于她平日的价位与倾向,每日的拍摄不再有那么多记者围堵,出行也终于不是闪光灯的海洋。过去一年的遭遇如同一场噩梦,噩梦醒来,除了物是人非之外,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其实,恨不恨哪有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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