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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守护我

作者: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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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好大一棵树

第四章 好大一棵树

自从上次目睹了具霜被黑山道人追逐的过程,方景轩就做了些防护措施,具霜也不知道他究竟搞了些什么名堂,总之无论她与龙兰怎么折腾都进不去,最后只能苦哈哈地坐在院子里相顾无言晒月亮。
在树下杵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方景轩终于决定放弃,临走之前还不忘甩给具霜一个属于剥削阶级的邪恶眼神,吓得具霜一不小心又给抖落了几片嫩叶。
他话音才落,那抹笑就已消匿不见,又变回那个不正经的龙兰。
具霜苦苦思索之际,龙兰亦抬头看到了那个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流露于表面的阴郁之气一扫而空,他神色无端变得有些微妙,尔后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声音却毫不显露情绪,非但让人听不出愉悦,反倒显露出一丝丝震惊,“这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咋长得这么崇洋媚外……简直就像,就像电影里的西方恶龙!”
方景轩的品味如他外貌一般,说得好听点是禁欲系,说得难听些就是长了张性冷淡的脸,从具霜曾经的情伤对象是只野猪精就能得知,她本人必然是个品味猎奇的重口味,是以她向来对这种极简的现代主义家装风表示非常不理解。
没等方景轩接话,她又即刻补充了句,“能不能再给我来一瓶呀!”
这个问题让她纠结了很久,终于在方景轩起身的那一刻,让她想通。
她如今给人的映象与当初的人设定位完全背道而驰,反响却比最开始的女神人设好上N倍,连ZY公司都已放弃最初给她打造的那个人设,干脆就让她一直放荡不羁地吐槽吐下去,对此具霜感到十分不满。
龙兰无奈至极,“我好不容易说出这么一番情真意切的话,你居然还怀疑我。”
方景轩趿着拖鞋一路走来,踏入那片猩红的空间,他每前进一步,都能听到脚下传来细微的声响,一开始他还没在意,又走了几步,那声音才听得越发真切,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脚下被踩裂。
察觉到她的窘态,原先还一本正经端坐在座位上的方景轩突然栖身压了过来,温热的气息均匀地喷洒在脖颈上,具霜觉得微微有些痒。
方景轩听了倒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又盯着那盆墨兰看了一眼,才问:“它是男的还是女的?”
具霜觉得没劲,摊开双手,随口吐了个槽,“总裁大大,你说以后你老婆会不会被你给闷死啊。”
那一瞬间,岳上青只觉一股威压朝他笼罩而来,莫名觉得如芒在背的岳上青霎时间僵直了身子,以一种机械化的姿势,缓缓转过身体,自然而言就看到了某少儿不宜的画面。
酸胀感一波一波填充她的胸腔,与之高涨的还有她的战意,她眼睛徒然变得血红,眨眼间就已经靠近猩红虫茧,右手捏住龙兰的肩,给他受力点,左手弯曲勾成爪,妖风扫去,猩红的虫茧赫然豁出个大缺口,随着虫茧的不断崩塌,具霜终于透过缺口看到了方景轩的脸。
方景轩却不买账,仍杵在原地,以眼刀对具霜实施凌迟之酷刑。
方景轩那棱角分明的唇离她仅剩一根手指的距离,就在这时车身突然一阵轻晃,方景轩却顾不得这么多,只想一口咬上具霜两瓣饱满的唇,岳上青的声音却适时传来,“先生,已经到了。”
具霜心情突然变得十分沉重,难道是龙兰有古怪……
她再度把龙兰口中的“西方恶龙”上上下下扫视一遍,越看越觉着这玩意儿不像本土的妖怪。
方景轩仍是不搭理她,抄起一本厚实的线装书慢条斯理地翻动着。
索性方景轩说了这么一句话以后就再也没开口,具霜颇有些嘚瑟地想,大概是真以为她变回树就听不懂人话了吧。
把具霜变成一棵树,最多也就是限制她的行动自由,可那人又为什么要限制具霜的行动自由呢?这又是一个让人疑惑的点。
具霜忐忑不安地捂着胸口,呈西子捧心状,试探性地问了句,“你怎么啦?该不是被那堆虫子裹了下就中邪了吧?”
具霜像是突然被人重敲脑门的醉汉,一瞬之间所有的醉意都跑得没影。
方景轩却起身径直走进厨房。
龙兰既然拒接被检查,具霜也不能强迫,只能由着他去。
预料中的疼痛迟迟都未降临,具霜颤抖着睫毛,偷偷将眼睛掀开一条缝,却看到方景轩的脸在一点一点放大靠近。
那些虫子化水的速度很快,水涌开的速度更快,他的视线从未离开具霜的眼睛,无端觉得时间已然在这一瞬间定格,这一眼仿佛划过了千万年。
霎时间腥膻的龙血四处飘溢,“西方恶龙”的嘶吼声响彻云霄,那一刹那,仿佛天地都在震荡。
具霜简直气得想咬人,“你难道没长眼睛?这么大一棵树立在这里你都看不到吗!”
听到具霜气急败坏的声音,龙兰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却是难得的正经,“可我从来都不是用眼睛来看你的,而是用整个身体来感受,于我而言,无论你以怎样的形态出现在我眼前,你也依旧是你。”
这种感觉简直不能忍!
一想到方景轩裹着毛巾出浴被自己吓到的样子,具霜就忍不住嘿嘿直笑。
这个问题一时间让具霜愣了愣。
她的心脏仿佛就要炸裂,直接冲破胸腔。
二依旧是体内妖力存货不够,需要变回人形慢慢调养。
一直被方景轩视作空气的龙兰简直不能忍,“喂喂喂!不要忽视我好不好!”
具霜:“……”
具霜微微一愣,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一时间没听出味来,等到她察觉这话中似乎有啥地方不对劲的时候,屋外赫然传来一阵骇人的嘶吼声。
微风轻轻扫过她的面颊,风中送来的栀子花香与方景和图书轩身上那种极其好闻的香味混淆在一起,具霜觉得自己脑袋沉得越发厉害,这种感觉已经不像是在发烧,更接近一种喝醉酒的状态。
龙兰愣了好一会儿才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我就说有啥地方不太对劲,原来是你变回原形了啊!”
具霜无端觉得自己后脊发凉,她稳了稳心神,朝方景轩望去,只见他似笑非笑望着自己,“今晚月色不错……”
一瞬之间,具霜脑袋里突然转过好几个念头,最终,得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今晚是个月朗星稀的下弦月,即便没有路灯的照映,银白的月光都足以让龙兰看清落地窗后方景轩的一举一动。
它这个动作简直可称之为滑稽,接下来的动作越发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对此,具霜赶到很委屈,很憋屈,很烦闷,其实最最关键是方景轩直接从讨债脸升级成万年寒冰脸,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他秋风扫落叶般无情的锐利目光,具霜觉得自己简直成个移动的活靶子,走哪儿,方景轩就在哪儿给她甩眼角飞刀,还是淬了寒毒的那种。
为了表达对龙兰的关心,具霜曾不止一次表示要对龙兰进行一次全身体检,然而都被拒绝了。
具霜即刻抛去那些无端浮现在脑子里的旖旎风光,脸色瞬变,方景轩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迅如闪电般地冲了出去,徒留方景轩一人立在原地。
“我要是真怀疑你,还跟你说个毛线球球,少叽叽歪歪,赶紧想办法把我变回来,方景轩一定不能死!”
这一瞬间,具霜心房里莫名涌出一种很酸很涨的液体,那种液体在顷刻之间就充盈她整个胸腔,她觉得自己胸口涨得透不过气来,眼睛也无端变得又酸又涩。
这一切具霜都不曾看见,她只知龙兰一语犹如醍醐灌顶。
从甲板上带走她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那株墨兰,再之后具霜更是与那株墨兰形影不离,甚至上次去发布会,她都抱着,着实让人感到好奇。
方景轩锯嘴葫芦功练到登峰造极,任凭具霜怎么折腾,他就能稳如磐石似的立在哪儿岑然不动。
她思索良久都思索不出个所以然。
具霜瞬间脑补出了《白蛇传》以及一堆《聊斋志异》里的桥段,一脸嫌弃地表示,“人类这么弱,我才不会喜欢。”
具霜轻声哼哼,“不然呢?”
方景轩话说到这里刻意停了下来,具霜越是紧张,他嘴角笑意扩得越大,就那么不上不下地吊着她。
而方景轩此时此刻则像个痴汉似地抱着那棵参天芙蓉树……
连方景轩自己都没料到,他会与具霜说出这样的话语,他握住书本的手紧了紧,面上仍未流露出任何表情,却是即刻搁下手中的书,穿着拖鞋追了下去。

1、资本家就是这么没人性

一直不明真相蹲在原地发愣的具霜终于意识到那条猥琐的“西方恶龙”要干什么,如梦初醒般地疯狂抖动着枝叶,声音里有着掩盖不住的急切,“妈蛋,这货是冲着方景轩来的!赶紧去救他呀!”
自从方景轩那天被具霜嫌弃臭之后,就再也没给过具霜好脸色。
只要控制住她,杀方景轩这种凡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这时要还不知道那条猥琐的“西方恶龙”有何用意,简直就是没长眼睛。
具霜一时没把持住,直接脱口就出,“野猪妖啊!”
他能够透过具霜充血的双眼看到自己的投影,以及深埋在具霜眼底的恐惧。
“咳咳。”具霜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那个……请问你家还有这种矿泉水吗?”
空旷的半山别墅区里,具霜鬼哭狼嚎的声音绕屋久久回荡。
化形至今,龙兰从未有过忤逆具霜的时候,即便是现在也一样,具霜话音才落,他身上便已幻化出明紫色妖纹,交织缠绕,蔓延覆盖住他小半张脸,一团碧绿的妖气亦在瞬息之间飞出他掌心,迅如闪电般地冲出去,“砰”地一声劈在恶龙身上。
尚未等她感叹完,浴室里的水声就已骤然停却,具霜摸着下巴想了想,大概他已经洗完澡,准备出浴了吧。
具霜吓得魂飞魄散,再也不头晕了,具霜被堵在逼仄的车厢里,可谓是上天无路遁地无门,索性把心一横,闭上了眼睛等待方景轩的发落。
虽然有点搞不清状况,具霜还是莫名觉得心里发慌,结果一低头就对上了方景轩阴沉如水的眼睛。
天花板是红,墙壁是红,就连铺满木地板的地面也都是红。
具霜没能听出藏在话语中的宠溺,白眼就要翻破天际。
具霜见欲语还休杀不奏效,立马动用第二招,赶紧捏着嗓子喊了声,“总裁大大~”
一阵阴风凭空掠地而起,霎时间尘沙飞舞,满园栀子花随风飘摇,具霜险些被沙子迷住了眼,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风来的方向,一股不好的预感霎时间涌上心头。
这道妖气让具霜感到十分熟悉,不为别的,只因这就是龙兰的气息。
刚抵达方景轩位于北城区的别墅,具霜就找他要了一瓶矿泉水,像品茶似的窝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喝完一整瓶,末了,还不忘咂咂嘴,称赞一声好水。而后单手支颐,笑眯眯盯着方景轩,其目光之炙热,简直就像燃烧了整片沙漠的一把火。
一道耀眼的绿光霎时闪过,具霜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后身边就传来了个带着调笑之意的声音,“啧,又被赶出来晒月亮了?”
“嗯……”具霜沉吟片刻,如实说:“它也是妖。”
龙兰明显愣了愣,片刻以后方才回过神来,然后他微微勾起嘴角,笑了笑。
或许是今晚的月色太美,又或者是太久没变回原形,以至于和图书让具霜原本粗到能与电线杆子媲美的神经难得细了一回,她莫名觉得龙兰今日说的这番话有种不寻常的意味,她反复把这段话放在心中细细咀嚼,越品越觉这番话说得有些意味不明,于是她咬牙切齿地道:“快说,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她猛地御风朝西飞行,却见有黑气在西北方向聚集,丝丝缕缕钻入烟囱里。
如此一说,倒是什么都能讲得通,只是世上真会存在这样的人或者妖吗?
原来并不是这间房突然被染成了红色,而是……整间房里爬满了针尖大小的虫子,它们体积太小,又密密麻麻攒了一片,不仔细观察很难发觉它们竟然会是活物。
第二次去摸,方景轩像是终于咬牙下定了决心,决定仍由具霜去摸,然而前方却有辆电动小绵羊“嗖”地一声闯红灯擦过,吓得岳上青连忙踩了急刹车。
憋了大半个月的方景轩终于轻笑出声,还别说,那一霎具霜真觉有种冰山消融、春暖花开的意味,然后具霜又莫名其妙发现自己开始心头狂跳。
具霜又忍不住暗搓搓在心底吐槽,“啧啧,真是活似一尊雕塑。”
龙兰总归是具霜看着化形看着长大的,于她而言,就像是弟弟一般的存在,而今龙兰的现身越发否定了具霜先前的猜想,既然消除怀疑,接下来要做的事,自然就是与龙兰共同商讨对策。
方景轩直接将龙兰视作透明,眼睛盯在具霜脸上,“你不是说自己受过情伤,又怕生人妖?”
具霜觉得整只妖都要崩溃了。
具霜嘴角抽搐,“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呀!”
几乎就在他离开床的一瞬间,蛰伏在窗外的“西方恶龙”终于有所动作……
随着方景轩的入侵,那些细小的古怪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凝聚在一起,就像平摊在地面的红色墙漆突然纷纷从地面脱落,并且有组织有纪律,一波一波往上堆积,像潮水一般疯涌而来。
她不知道自己脸红的厉害,只知道自己无端面皮发烫,像是突然有一把火在脸上烧,烧得她头晕眼花,连说话都变得不利索。
具霜瞬间急了,指着仍靠在自己手臂上的龙兰,“我要是出去了,他怎么办?”
看到具霜一脸幽怨的样子,方景轩心情无端变得愉悦,薄凉的唇微微勾起,弯出个惊心动魄的弧度,“所以妖怪都像你这么笨?”
方景轩冻了近半个月的冰山脸恍然在这一刻融化,具霜盯着面色缓和不少的方景轩看了好几眼,边盯边轻声念叨着,“好端端一个霸道总裁非要装什么冰山美人呀。”
方景轩这才把眼睛从书本上挪开,目光淡淡望向具霜,“你试试不就知道。”说这话的时候他面上一派平静,眼睛里却有具霜所看不懂的东西在流淌。
其实他一点也不害怕,即便是被这样丑陋的虫子裹成一团茧,双眼被一片猩红所覆盖,他也不曾感到害怕,可为什么,他却能如斯确切地感受到她的惧意,就像从蚕身体里吞吐而出的细丝一样,丝丝缕缕缠绕住她的身体。
稳住身形不到两秒,他便哽直了脖子,用一双琥珀色的铜铃大眼直勾勾望向房内。
这个发现让方景轩叹为观止,然而更令他震惊的一幕尚未开始。
那些天生就有性别的倒还好说,生下来是什么就是什么,想中途变性也只能靠妖力支撑着,至于那些草木类可就纠结了。
方景轩将她紧紧环在胸口,声线低沉,仿佛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他说:“闭眼。”
尔后具霜只感觉到有片柔软的东西触碰到她的嫩叶。
具霜恨不得继续用树枝抽他,“你姐姐我变成树了呀!你居然没看到!”
然而人为万物之灵,妖满五百年修为的时候总该化形,那么问题来了,做男的还是做女的呢?
具霜想也不想就答,“自然是妖啊!”
他嘴唇微微煽动,似有什么话要说出口,尚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具霜抢了先,她眼睛里有着他从前曾未见过的东西,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从她眼睛里喷涌而出,他心中微微有些悸动,忍不住又前进了几步,然后她两片饱满的唇上下煽动,流畅的话语则随之溢出唇齿,“你好臭……不要再靠近啦!”
当所有虫子的尸体都化成水的时候,他正踩在一滩赤水之上,仿佛整个人刚被谁从血水中提出,他身上印着暗纹的睡袍早就被那些殷红的液体所浸湿,散发着泥土般陈腐的气息,并且那些血红的水不断凝聚成珠,顺着他的睡袍一路往下滴。
龙兰听完又恢复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听你这么一说,我嫌疑倒是挺大的呀。”
当具霜真正意识到这一问题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黑山道人竟强大如斯?直接用结界将这里与外界隔离?
她尚未来得及发出质疑,龙兰的气息又暴涨几分,竟像是径直往她所在的方向赶来了,这一发现让具霜大感意外。
男子温热的鼻息洒在颈间,具霜下意识撇开了脸,耳畔又传来一阵轻笑,“好久不见,你可有想我~”
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一脸幽怨地回视,“你好过分!居然这样套我的话!”
具霜犹自傻愣愣地盯着突然化形的龙兰,压根就没察觉到方景轩那边的异常举动。
方景轩是个极其自律的人,从无熬夜的恶习,此时已至十二点整,他却无端失了眠,焦躁不安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至于龙兰,具霜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地抽了下疯,又莫名其妙地恢复了正常,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方景轩若有所思盯着具霜看了半晌,才由衷发出感叹,“原和*图*书来你品味如此独特。”
方景轩的声音凉凉传来,“资本家没人性?”说这话的时候他尾音上扬,拖出几丝妖娆的余韵。
具霜觉得自己越来越没种,即便有了龙兰撑腰,还能被方景轩吓得一愣一愣。
具霜越发不明白了,那个人刻意把她变成这样究竟有何用意。
具霜越发无语,“ 你脑袋里想些什么呢,谁说让我受情伤的是个人类!还有,我哪里生过孩子!明明还是个黄花女妖!”
具霜已然完全忽略自己变成了一棵树的事实,下意识抬头去看了,才惊然发觉自己脖子卡住了,丝毫无法动弹。
所以,当浴室门“咔”地一声被转开,方景轩是这样出场的,不但不是想象中裹着性感的浴巾登场,反而穿了套比白日里还要严实的暗纹真丝睡衣。
某一瞬间,他的心跳声仿佛与水珠滴落的节奏踩在一起。
而具霜此时此刻则立在那片猩红中间,她来不及换下的月白长裙无风自舞,原本齐肩的发一瞬之间暴长至脚踝,脸上再度浮出一条又一条藤蔓似的诡艳妖纹,被她护在怀中的龙兰亦已经妖化,原本就显妖气的脸再爬上几条妖纹,简直妖孽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是他此时的状态明显很不好,他像是陷入了一场梦魇之中,紧闭的双眼不停在颤抖,美艳绝伦的面容也微微有些扭曲。
院子里种了不少栀子花,洁白的花瓣在月光下缓缓舒展开柔嫩的花瓣,莹润无暇,透露出羊脂白玉一般的质感。
“怎么可以这样!太过分了!真的让我蹲在门口晒月亮啊!”具霜苦兮兮地蹲在门口,痛心疾首地揉着自己脑门。

2、具霜假装变成树后就听不懂人语,哗啦啦抖落几瓣落叶聊表敬意。

具霜原本悬起的心顿时间落了地,既然他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么是不是也就能够说明,她所有的怀疑皆不成立。
“具!霜!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一字一顿,几乎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妖的五感本就比一般人来的灵敏,具霜所看不到的东西,龙兰全然尽收眼底。
夜空之上忽而传来一阵刺耳的破风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急速掠空而过。
又听“卡擦!”一声脆响传来,原来是方景轩掰断了握在手里的骨瓷调羹,此时此刻的他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遮蔽住头顶的灯光,打下大片阴影,掩盖住眼中翻涌的情绪。
具霜半天没做声,慢悠悠将那根树枝收了回去,又过良久才语气幽怨地说:“你难道没发现什么问题吗?”
方景轩握着骨瓷调羹的手一抖,差点泼了自己一身粥,仍是没抬头,声音凉凉传了出来,依旧省字如金,“说。”
她此时此刻已经化成了原型,作为一棵树是没有办法扭动脖子去观察四周景象的,如此一来她只能苦兮兮地杵在原地,等待龙兰现身。
方景轩额头上的经脉突突跳着,回复具霜的只有咬牙切齿的一句话,“今晚都不准再进来!”
具霜幽幽叹了口气,在方景轩眼风扫过来之前,就已经笑嘻嘻地蹦过来与他打了个招呼,“总裁大大,你的睡衣可真好看。”
具霜一时间没控制好力道,“啪”地一声在方景轩脸上甩出五条红杠,于是,方景轩好不容易融化成一池春|水的冰山脸又给黑成了锅底灰。
与龙兰同病相怜的具霜轻声安慰龙兰,“摸摸头,资本家就是这么没人性。”
龙兰却是认定了方景轩拐弯抹角骂自己是人妖,立马敛去笑意,指着方景轩的鼻子,“说什么呢你!”
然而具霜总觉得像是还缺了点什么,那个在她看来所缺失的点就在于,那个人明明可以对她下手,却为什么要手下留情。
小心肝一颤一颤的具霜索性把牙一咬,心想着,长痛不如短痛,立马就接了句,“所以呢?”
上天注定不会实现具霜这么无聊的心愿。
只不过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怎么与龙兰开口说这件事,沉吟片刻,她有些混沌的脑子里终于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吐槽归吐槽,大腿还是得抱,虽然人总裁大大不搭理她,她还是蹭蹭蹭跑了过去,笑嘻嘻地仰头望着方景轩,“总裁大大,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能跑进来吗?”
她就像个依赖自己特权的专治长辈,一言不合就直接拿棍子揍人,又是一树枝抽在龙兰身上,她蛮不讲理地轻声哼哼,“明明是你自己不说清,还敢吐槽我听不懂。”
弯月挂上枝头,方景轩搬了个凉椅坐在具霜的树荫底下,却不再试图与具霜说话 ,而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具霜粗壮的主干看,良久,才发出一声感慨,“你到底多大年纪了。”
具霜犹自思索着该怎么与方景轩把话说得更简短,却听到餐桌上突而传来一阵细微的“咔嚓”声,还没来得及转头看过去,她就觉得脖子上一重,而后一股幽兰香扑鼻而来,明明是极其淡雅悠长的香味,这一霎却莫名变得浓艳至极。
具霜过于急切,甚至都未思考过,这么显眼的一条龙究竟是怎么做到拉风地飞过来而不被人发现这一问题,更别提它那几乎可以震破人耳膜的嘶吼声,大晚上的被吼上这么一嗓子,即便那些邻居睡得跟死猪样的也该被震醒吧,然而并没有,方景轩家别墅所占的这一块地,仿佛自成一个小世界,任凭这里如何闹腾,外边的人都未发觉一丝异常。
具霜一把拧开瓶盖,侧身给放在餐桌上的墨兰浇了四分之一瓶水后,又继续捧着瓶子喝水,冰凉的矿泉水滑过她喉咙的一瞬间,还能看到她一脸享受的眯起眼睛,又是一瓶https://www.hetushu.com.com水见底,她才满足地叹了口气。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四周瞬间变得很香,依旧是那种似兰非兰似梅非梅的味道,淡雅悠长,像细密的丝线似得,一匝一匝围着具霜绕。
像具霜这种草木类的妖原本是不分男女的,具霜的元身是木芙蓉,它开的每朵花中都分别有雌蕊和雄蕊,一朵花就已兼具自攻自受的功能,无法单纯的归为雌性亦或者雄性,只能算是雌雄同体。
“啧,大晚上的被妖夜闯闺房,你不应该表现的娇羞点么?”
“啊啊啊!资本家果然没人性!!!”
具霜平日里总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一旦认真起来就容易让人怀疑她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所以当她严肃且认真地询问龙兰今天去了哪里的时候,龙兰着实没能反应过来,满脸担忧地用手在具霜粗糙的树皮上来回摩挲,“你没事吧?”
具霜莫名觉得自己头晕得越发厉害,连看方景轩都叠出了重影,两个方景轩同时在她眼前乱晃,她眨了眨眼,想伸手去摸方景轩的脸,第一次摸方景轩在躲,她扑了个空。
想想也真是有点匪夷所思。
具霜很想翻白眼,却被这树身所困,做不来如此高难度的动作,只得以暴力来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满,于是龙兰好端端又被抽了一树枝。
具霜莫名觉得自己有做采花大盗的天赋,明明只在方景轩家住过一晚,却能一口气摸到方景轩卧房里去。
于具霜而言,龙兰就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他可以是她弟弟,可以是她儿子,却绝不可能成为她的伴侣,她不会也不能让自己往这方面想,自然无法明白龙兰的心意。
具霜当初化形的时候可没想这么多,只觉着做女子所穿的衣物更符合她的审美,便二话不说,直接化成了女儿身。
直至此时具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突然就变成了一棵树……还不是龙兰那种可种在花盆里的袖珍浓缩型,而是一棵腰围足有两人粗,身高已然接近四五米的参天大树。
具霜觉得自己瞬间就成了威武不屈的革命烈士,任凭方景轩如何逼迫,她都咬紧牙关岑然不动。
她好像很难过,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何而难过。
具霜这话说得信誓旦旦,落入龙兰耳中又被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很想去质问具霜,为何方景轩一定不能死,踟蹰许久,都发不出声音。
一直心系龙兰安危的具霜终于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余光里的红色越来越少,那群食阳虫似乎在朝某个方向聚集,意识到这一点的具霜心脏猛地一抽,等她转身看过去的时候,食阳虫已经将方景轩团团围住,汇聚成一个巨大红色茧状物体。
方景轩笑容几乎可以用璀璨来形容,“所以……”
他暗自啐了自己一口,打心底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的,自从上次他不小心透过后视镜与方景轩对上一眼以后,他就再也不敢没从从后视镜里偷瞄,然而似乎并没什么作用,不管是偷瞄还是没偷瞄,该中枪时总会中枪。
妖一旦化了形,就不会轻易再变回原形,而他们一旦变回了原形,无非就是这两种情况。
具霜出道至今也已经有小半年,GMF组合如预期中一样火,具霜更是一时间红透半边天,虽然她唱歌像念书,虽然她演技太浮夸,然而她就是红了,她的走红并非如大家所预期的那样,靠刷脸走红,而是靠吐槽。
与他爬满食阳虫的身体相比较,他的脸简直干净得不可思议,不但没有一条虫靠近,甚至他连眼睛都没闭上,就那么一眨不眨地望着具霜。
玻璃破碎的声音在夜色中无限放大,甚至还有破碎的玻璃擦着龙兰脸颊划过,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像隐形的线一样在晚风中拉扯开,呼啦一下散出老远。
只听具霜发出一声轻叹,龙兰已然足间一点,闪身站在了具霜身侧的路灯之上。
具霜毫不留情地伸出一根树枝甩在龙兰背上,抽得他龇牙咧嘴上跳下蹿,“干什么呀你!”
“哦……”具霜下意识脱口而出,“我也还挺喜欢你呀,不过呢,你有时候真挺让人操心的,明明比我聪明,却总爱到处乱闯祸,让我替你收拾烂摊子,我明明还是个待字闺中的黄花女妖精,都被你给折腾成老妈子了。”
具霜觉得妖生无望了。
具霜觉得整只妖都不好了。
每当有人夸她,说她搞笑得浑然天成、毫不生硬刻意,具霜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
那人既然刻意悄无声息地动手,那么也就说明一个问题,他若是想取具霜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可他非但没这么做,还像闲着没事干似得费尽周折把具霜变成了树。
具霜是真不明白,限制了她的自由,对那下手之人有什么好处。
除非……除非是只想取方景轩性命,而不想让她死!
方景轩面色如常,又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故事里不都是这么说。”
方景轩而今的情况非常危险,再加上他又是纯阳之身,对这些食阳虫而言,简直就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大补之物。
“噗通,噗通……”
她只知道自己话一出口,原本犹在朝他逼近的方景轩赫然停下脚步,目光变得尤为凶狠。
具霜才这么想,黑夜中便有一道妖气飞掠而过。
可是,你在害怕什么呢具霜?
方景轩像是突然来了兴致,“那你喜欢什么?”
“滴答,滴答……”
首先映入方景轩视线的是一片红。
方景轩却从容淡漠,依旧不动声色喝粥。
霎时间万籁俱寂……
方景轩夹起一筷子青菜送入嘴里,慢条斯理咀嚼近半分钟才咽下去,仍是头也不抬地说:“冰箱有,自己拿。”
https://www.hetushu.com.com次出现的异常情况十有八九是黑山道人整出来的幺蛾子,可他一个土生土长的东方大妖魔又怎么会收留这种国外品种做手下?
龙兰原本对方景轩感到不屑,从具霜口中得知他是凡人纯阳之体后,就整只妖都不好了,一直神色不明地坐在台阶上发愣,连具霜和他说话都不搭理。
转过头去,却发现方景轩正看着自己。
龙兰突然停下了手中动作,像个撒娇的孩子般敞开手臂环抱住具霜粗壮的树干,清朗的声线刻意压低了些,告白的话语伴随晚风一同送入具霜耳朵里,“你为什么不能再往别的方向想想,譬如说,我喜欢你。”
具霜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个怎样的错误。
理想是丰|满的,现世是骨感的。
方景轩的声音幽幽传来,无端拉回具霜飘飞的思绪,“所以,他就是那个你和凡人生的人妖?”
一人一树从未如此安静的相处过,具霜趁这空当开始思索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她的妖力已经在上一个月圆之夜全部恢复。
听声音是龙兰发出的。
那只猩红的茧在遭受具霜重击以后开始全面崩裂,原本只有针尖大小的虫子在某一瞬间全然化作殷红的液体,真正意义上的向四周涌开,脱离他的身体。
具霜越发觉得郁闷,索性双手托腮坐在台阶上看星星看月亮。
两者不断交织汇集,仿佛谱成了一支热烈而狂肆的曲。
今天具霜和方景轩一起回家的时候,终于顶住压力,开口与方景轩说了句话。
咦……怎么是嫩叶!
此时此刻具霜整只妖都处于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她也没有去抗拒,方景轩一声令下,就十分乖巧柔顺地闭上了眼睛。
具霜假装变成树后就听不懂人语,哗啦啦抖落几瓣落叶聊表敬意。
一是身受重伤,像龙兰当初那样被黑山道人打回原形。
他突然很想开口去问,却又害怕去问。
食阳虫顾名思义就是可以吞噬阳气的虫子。
契约爱情的巨轮说沉就沉。
方景轩趿着被染成红色的拖鞋,眯着眼朝具霜步步逼近,声音仍是那么咬牙切齿,“一起丢出去。”
他的目光在那盆墨兰与具霜两者间不断游移,半晌后终于发话,“那盆兰花是什么来头?”
究竟是因为失去了方景轩的庇护,还是因为失去了方景轩,她一时分不清。
人身上阳气不可破,一旦阳气被这些虫子所吞噬,所剩的就仅仅是一具完整的尸体。
反倒是龙兰若有所思地瞥了方景轩一眼,嘴角缓缓勾起,那张比寻常女人都要来得柔媚的脸更显妍丽。有了他做对比,原本堪称精致绝伦的具霜莫名其妙就变糙了几分。
方景轩眸色深了深,又问,“什么妖?”
在具霜一脸懵逼的情况之下,“西方恶龙”徒然停止煽翅,用一对长满硬鳞的前爪钩住裸|露外的床沿,以此来稳住自己身形。
不管真相是什么,黑山道人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便是意图将他们一举截杀!
夜里不知何时起了风,拂过具霜枝梢,冷冷吹在龙兰身上,他本就美艳绝伦的脸在月光与灯光的交织照映下更显妖冶。
方景轩动作一缓,微微侧目瞥了具霜一眼,就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徒留具霜杵在地上一脸懵逼。
它所在的位置是整栋别墅第二层,最靠右的房间,正是整栋别墅最核心的位置——方景轩所居住的主卧房!
龙兰嘴唇微颤,正欲张嘴,具霜却失去了与他继续周旋下去的耐心,她不再给龙兰继续插嘴,扯偏话题的机会,毫不隐瞒地将今日所发生的事说给龙兰听,其中还包括自己的怀疑与推测。
具霜差点脱口说出,“反正都能做你老祖宗了”这句话,关键时刻给生生憋了回去。
第一百零一次翻身,仍未找到最佳睡姿后,方景轩终于放弃了继续入睡的念头,索性翻身起床。
是害怕从此以后就失去我的庇护,还是害怕再也看不到我这个人?
具霜并不属于这任何一种,既然这两者都能排除掉,那么就只剩最后一个可能了,那便是有人使计,刻意把她变成了这样。
既然长得不像本土的妖怪,那么问题又来了。
黑色迈巴赫扬尘而去,时而头晕,时而不头晕的具霜此刻又回到一种头晕目眩的状态,依旧是脑袋又重又涨面色酡红。
现在再回想起来具霜仍觉得痛心疾首,她好好一个走偶像路线的国民美少女莫名其妙就踏上了谐星的不归路。
龙兰脸颊上的笑意在具霜出声的一霎消失殆尽。
具霜这话说得情真意切,龙兰脸上的笑意却在逐渐凝固,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些许失落,“算了,与你说再多次,你也不会明白。”
具霜此处所说的全身体检自然不是去医院做的那种,而是妖族特有的一种体检模式,就是一只妖将自己的妖力渡入另一只妖的身体,从而顺着血液一起在那只被体检的妖经脉中流动,用以检测各类乱七八糟的问题。
龙兰一脸懵逼,“什么问题?”
随着破风声的不断增强,首先映入具霜眼帘的是一只背生双翼的古怪生物,猛地看去,它就像一只背生双翼的棕褐色蜥蜴,直到它再飞近些具霜才惊然发觉,自己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玩意儿。
具霜的眼睛长不到树顶,她的眼角余光根本不足以支撑着她看到那条“西方恶龙”的猥琐行径,是以,她再怎么卯足了劲去偷瞄,都只能看到那条“西方恶龙”撅着屁股像只壁虎似的趴在墙上胡乱晃动着粗壮的尾巴。
具霜动作太快,龙兰来不及说话,她就已经化作一道轻烟与那些黑气一同钻入烟囱里,龙兰只好一同跟上去。
他即刻停下步伐,低头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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