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阅读

请你守护我

作者:九歌
请你守护我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手机阅读请点击或扫描二维码
0%
第五章 真假小龙兰

第五章 真假小龙兰

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黑山道人话音才落,龙兰整个人便如同失去控制一般,木然起身,跟在假龙兰身后走……
具霜眼神逐渐清明,神态也变得越发镇定,这时候再将那龙兰仔细打量一番,就能发现很多问题。
龙兰面露狐疑之色,“什么事弄得这么神叨叨的?”话虽这么说,却还是往前走了几步。
他这一眼只见无边的墨色紧紧包裹龙兰的身体,他左手紧握妖力凝聚而成的剑,右手拖着已然断去一截尾骨的“西方恶龙”,低垂着头,一步一步自黑暗中走来。
咋听之下,倒有一丢丢王霸之气侧漏的意味,具霜几乎就真要被这话给砸晕了头,好在她头晕眼花之际尚存一丝理智,及时悬崖勒马,发觉这话说得十分不合时宜。
具霜这么一说,方景轩非但没继续,反倒停了下来,突然一脸高深莫测地盯着具霜的眼睛,说出的话意味不明,“这件事就此撇过,我们继续另一件事。”
她莫名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很懵的状态,这大抵是她有生之年第一次被人当麻袋似的扛着跑,这种感觉……嗯,似乎还不错,就是颠簸太厉害而导致她心跳快了点,不过真的是颠簸太快才导致她心跳加速的吗?
方景轩忙着跑路,压根就空不出时间来回应她,具霜也不恼,全然将这当做了她一个人的主场,“其实我让他靠近,是有两个目的,一呢是我现在妖力大退,他刚刚所站的位置正好处于最佳攻击范围以内,其次呢,我也是在做最后的检测,检测他究竟是不是真正的龙兰。”
具霜毫不留情地坐在地上指着方景轩鼻子破口大骂,“老娘活了千把年还是头一次见你这么神叨叨的人,总裁了不起哦!老娘还是一山之主呢!”
具霜简直不知道该称赞自己机智还是该说那山寨货傻,连底都没摸透,就跑来假扮人家,简直就是智障才会做的事嘛!
或许是与花妖天生偏阴偏柔有关,绝大多数花妖甚至都未做过多的考虑,直接便化作了女儿身,若不是具霜的出现,龙兰当初大抵也会选择化作女子。
他不知屏障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翠绿屏障出现的一瞬间,地面就开始轻微动荡,而后眼前所有遮蔽物都像烟雾一般从他眼前消失,就连那遮天蔽日的木芙蓉树都在瞬息间消弭不见。
具霜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迷糊,脑袋也在渐渐有些晕,却不似先前那般晕得脑仁发胀,而是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十分微妙的状态。
方景轩奔跑速度很快,凉风呼呼扫着她的面庞刮过。
眼看龙兰离自己越来越近,具霜又突然变了主意,“停停停,你就站在哪儿,别靠近了。”
草木一族与其他妖类不同,生出灵智的条件更苛刻。
他的眼睛在某一瞬间涨得通红,双手紧握成拳,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
她可以清晰地听到,自那脚步声出现以后,原本一直尾随在她与方景轩身后的沉重呼吸声便突然消失,仿佛它从未出现,只是具霜过于紧张而出现的幻觉一般。
在龙兰化形前的一百年,他便生出了灵智,而具霜则是第一个被他映入脑子里的女子。
随着脚步声的出现,具霜清楚察觉到方景轩的身体随之一僵,全身肌肉都在一瞬间绷紧,与此同时一道算不上低沉的男声穿透夜色,徐徐传来,让方景轩本就凝重的面色更显冰冷。
具霜面色变了又变,心绪无端变得复杂至极,这样的问题她是真不想去回答,下意识又想去逃避。
血腥味霎时间在空气中漫开,方景轩趁这个空当又扛着具霜跑出几十米。
具霜听得心惊胆战,才准备动身跑过去,就被立在一旁的方景轩拽住手腕。
具霜能看到龙兰,龙兰自然也就能看到被方景轩扛在肩上的具霜,两妖视线那么一冲撞,龙兰又扯着嗓子发出一声鬼叫,颤颤巍巍指着具霜,“你你你……怎么变成这副德行了!”
方景轩此言一出,又是死一般的寂。
龙兰即刻炸了毛,“啧,你这眼神又是几个意思,难道在怀疑我?觉得我说的话有假?”
具霜本就庞大的身子再度拔高数丈,茂密的枝叶遮天蔽月,此时此刻的她堪称真正意义上的参天大树。
原本准备停下来歇息的方景轩像是也发现四周徒然变得十分异常,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沉下脸继续扛着具霜往前冲。
那人语调轻松,像是对这种诡异的场景视若罔闻,厚重的浓雾随着他声音的传递而渐渐散开,露出他高挑的身影,他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跑这么急作甚?”
努力敛去流露在表面的异色,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显得平和,具霜装出一副惊讶至极的样子,“你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刚才那个杀龙的到底是不是你?”
方景轩若真给具霜解释了就不叫方景轩,依旧四稳八平摆着张讨债脸,手却不老实地伸到具霜头顶,并且嚣张至极地揉了好几把,直到具霜完全黑了脸,他也不停下。
吐槽归吐槽,该担忧时终须担忧,眼看那山寨幽灵就要触碰到方景轩的身体,具霜简直目眦欲裂。
那是一种玄妙而又熟悉的感觉,让他再度回想起某个流萤漫天的仲夏夜,枝干遒劲的古老木和-图-书芙蓉,以及看不清面容的蹁跹古装丽人,那段记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像是不断出现在梦中的场景,又像是一段被封印在自己童年的记忆。
等了许久都没得到答复的她不免也有些小脾气,再无要与方景轩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思。
龙兰自然能够猜到,在他来之前具霜所遇到假扮他之人正是黑山道人所操纵的碎沙,却不曾料到,自己这一瞬间的迟疑而开始让具霜对他产生了怀疑。
具霜气归气,理智倒是没被丢失,随后稳住心神想了想,也觉自己不该在这时候与方景轩吵,两个要逃命的人跑着跑着就吵起了架也太不像话。
具霜即刻停止后退,方景轩亦停下步伐,神色不明地扭头望向身后。
她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如此暴躁着实不好,她要做只有涵养有素质的妖,得耐下性子慢慢与方景轩讲道理。
不待它靠近,具霜枝干上所有树叶都朝一个方向旋转,又有一道耀眼的绯红光芒爆射而来,他尚未来得及发出质疑,那团懵了的山寨幽灵就已回过神,忽地一下飘移过来。
银月顷刻间洒落方景轩满身华光,他微微眯着眼,环顾四周一圈,企图找到具霜的身影,却听地上传来一把细嫩的嗓音,方景轩背脊顿时僵了僵,一股不好的念头霎时涌上心头,猛地低头一看,却见草地上蹲了个软绵绵的小女娃,正睁大一双水灵灵的眼巴巴望着他。
相比较具霜的恼羞成怒,方景轩看起来要气定神闲得多。
具霜无语,“哪儿这么无聊啊你!”
具霜没有眼花,那玩意儿真的在飘!
起码过了半分钟以后,具霜方才慢悠悠收回视线。
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流淌,层层叠叠,仿佛漾着被揉碎的星光,具霜只看一眼,便像触电一般收回目光,神色越发紧张。
她突然变回原形倒是有理可推,又莫名其妙从一棵树变成小孩就真心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巨大的“龙”尾随着血液的喷涌而垂直砸落在地。
具霜只觉这辈子从未受过如此屈辱,声音凉飕飕从她牙缝中挤出来,“你再揉一个给我看!”
整个晚上方景轩似乎都在扛着具霜跑,他平日里虽然也爱锻炼,却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更何况他早就有所发觉,无论自己如何跑,都在绕圈子。
“恶龙”落入主卧之时,方景轩早就跑得没了踪影,龙兰颇有些失望地皱起了眉,在具霜的催促之下拖着一身繁复的明紫色法衣追在“恶龙”屁股后面冲入主卧。
方总裁一脸傲娇地昂昂脖子,不予作答。
白乎乎一团,没有手亦没有脚,像极了动画片中白雾一般呈现半透明状的幽灵。
话音才落,又有刺耳的爆破声以及血肉炸裂的声响传来。
方景轩也未发表任何意见,任凭具霜与龙兰这般僵持着。
最后一个字尚在舌尖上打转,方景轩刚准备抬起的手又落了下去,片刻以后,他寒冰碾玉似的声音幽幽传来,“你有意见,嗯?”
在具霜看来,他本就变化多端阴晴不定,她自诩见多识广又脸皮厚,在方景轩面前却总被压得死死的,彼时的她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反常,只当一切都是方景轩的纯阳之身在作祟,从未往别的方向想。
具霜挣了挣,方景轩反倒抓得更紧,具霜猜不透方景轩的用意,一眼望去,只见他眸色阴沉似水,倒让原本有几分冲动的具霜瞬间清醒,也对,龙兰现在这么异常,贸然跑过去,自然不太妥当。
他清了清因闷声笑太久而渐渐变嘶哑的嗓子,说话的时候眉眼依旧向上舒展,抑制不住的愉悦心情。
黑山道人话音才落下,龙兰便满脸警惕地望着他,已然忘了挣扎。
不仅仅是她,连方景轩都如此,只是,具霜着实不晓得自己又戳到了他哪根不得了的神经,明明他上一刻还流露出了几分关切之色,下一秒就立马翻脸不认人,面色阴沉似水,简直比烧锅炉的底还要黑上千百倍。
方景轩眉头轻挑,又伸出手来,慢条斯理往具霜脑袋上揉。
具霜心中白眼早就翻破天际,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瞄着方景轩,却不想,下一瞬她那本就蓬乱的发又惨遭方景轩的毒手,他眼睛微眯,唇线紧抿,像替猫咪顺毛一般揉搓着她的发,来回搓了近十下以后,方才敛去流露在面上的笑意,又摆出副讨债脸,一本正经地说了句,“手感不错。”
那一脸懵逼蹲在地上的小女娃也就是具霜,显然还未适应自己又变回人形的事实,傻愣愣地盯着方景轩看了许久,才木木地点了点头。
方景轩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神色不明地倚靠在一棵粗壮的香樟树下低声喘息。
高大的人影藏匿在浓得化不开的雾色中,沉重的呼吸声在迷雾中愈拉愈近,却又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叫人猜不透浓雾中访客的用意。
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渐渐融入他的记忆,他却分不清,究竟是在他梦中出现过的景,还是他曾经历过,却逐渐被时光所掩埋住的回忆。
那个声音自具霜与他一同被赶到别墅外晒月亮的夜晚开始出现。
具霜深深叹了口气,看吧,这就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娃。
和_图_书在细沙塑成的龙兰穿透雾色而去之时,瘫在黑山道人怀中的龙兰突然猛地睁开眼,意图从黑山道人怀中挣脱,阻止假龙兰的前进步伐,奈何他刚要挣扎,就被黑山道人所控制住。
是的,她急需宣泄,一直这样闷下去,她觉得自己大概会死在方景轩肩上。
方景轩在她头顶轻笑,愉悦而低沉的嗓音丝帛一般缠绕住她的身体,她无端觉得口干舌燥,面上又腾出燥人的热气,向来巧舌如簧的她莫名失去了与之抗衡的勇气,怏怏垂着脑袋,又是懊恼,又是生气,却又不知自己因何而懊恼,因何而气,气乎乎地鼓起了腮帮子。
具霜犹自思索着自己先前要说什么话,方景轩又从鼻腔里发出个销魂至极的单音节,以表达对具霜半天不回答自己问题的不满。
奈何方景轩此人对霸道总裁这种人设爱得深沉,具霜才准备扯开嗓子大吼一声,方景轩冻死人的嗓音就像冰雹似得怒砸而来,一时间把具霜给砸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他脑子无端变得有些混乱,恍恍惚惚间,就已启唇说了句,“我在哪里见过你?”
他低低垂着脑袋,既不说话,也未曾露出整张脸,整个人阴郁到让人觉得诡异。
方景轩出乎意料地没与具霜去计较,眸色沉了沉,只道:“你确定要在这时候与我闹?”
他无比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蹲在铺满落叶的湿润土地上,试图缓解从大脑中传来的撕裂一般地疼痛。
于是,在具霜尚未作出任何回击的情况下,方景轩十分突兀地开口了,他冷冽的声音如利刃般划破夜的宁静,有着寒冰碾玉般的质地,“你不是真的龙兰。”
龙兰简直想给具霜甩个大白眼,“你究竟要做什么!到底是想让我靠近呢,还是不想让我靠近呢!”
她总觉得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没啥底气,却又闹不明白究竟为何没底气,百思不得其解地等待着方景轩的回复。
具霜简直痛心疾首,她右手无力地搭在脑门上,踮起脚尖,伏在方景轩的肩上轻声叹道:“你也忒实诚了吧,这种情况难道不应该再与他周旋一段时间努力套话嘛!”
她只得默默闭嘴,细细回味那句充满告诫之意的标志性总裁话语,“别乱动,等我来救你!”
这次他奔跑的速度比上一次要更快,具霜只觉晚风迎面刮来,身下越发颠簸,连带着她整个视线都在一同晃动。
她神思恍惚,思绪一下飘出老远,等她意识到周遭氛围有些不对的时候,方景轩已然俯身压了下来。
方景轩毕竟是血肉生成的真人,并非铜铁铸造,扛着具霜一口气跑出这么远难免会累,会喘气。
她“呸呸呸”吐出几口细沙,随口就来了句,“总裁大大,我们要去哪里呀?”
那头龙兰的咒骂声未有停歇,仍是那么的聒噪且粗鄙,与他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一点儿也不搭。
具霜本就有些生气,觉得自己好歹也是一方山主,动不动就被这凡人甩脸色,着实有些憋屈,于是在屁股落地的一瞬间就炸毛了。
正如她所预料,这种意识才生出不久,后方就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那样的声音本不会轻易被人察觉,只是这个夜格外的静,静到仿佛连时间都已经停止。
四周不知何时升起了浆糊一般浓稠的白雾,刻意放慢了步伐的方景轩,由奔跑转变为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行走,他与具霜谁都没开口说上一句话,两人皆心事重重,只想一举冲出这个磨人的结界。
“恶龙”的哀嚎声不绝于耳,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龙兰的怪叫,唯独方景轩毫无声息,就像完全失去了踪影一般。
他的身体逐渐发软,如水一般瘫在黑山道人冰冷的怀中。
具霜终于再也忍受不了,只听她朝方景轩所在的方向大吼一声,“你给我停下来!”
黑山道人瓮声瓮气的声音再度自青铜面具后传来,“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打个赌,就赌你那好姐姐能否认出你。”
“你确定”方景轩嘴角微翘,勾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浓墨一般的黑气在夜色中不断涨大,一股脑钻入他如残叶般在风中颤栗的身体,他本就染上一丝污浊之气气的灵台再度被黑气所侵染,当他的灵台完全被黑气所充盈,形成浆糊一般粘稠的雾气之时,耳畔又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潮湿,滑腻,仿佛有毒蛇盘在他耳旁吞吐蛇信。
具霜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嘴角不受控制的自动勾起,随后便开始不动声色调节自己体内缓慢流淌的妖力。
缠在他腰间的枝叶仍未撤去,仿佛有一道温柔的力量似水幕般将他与这个世界完全隔绝,数不尽的枝叶在他眼前交叉蔓延,形成翠绿的屏障,完全隔绝他的视线。
具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笑给惹恼,瞪大了眼睛嘟囔着,“有什么好笑的。”
原本陷入烦恼海无法自拔的具霜只觉周身一凉,半天才意识到,总裁大大似乎又开始生闷气了,被冷气冻得不禁打了个哆嗦的具霜揉了揉蹲到发麻的腿,连忙后退。
这一霎,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具霜眼前消失,徒留她一人孤零零立在草坪上望月兴叹,不,准确来说,她连望月这种高难度的动作都做不了,只能唉声叹气地杵在那里听不断从别hetushu.com.com墅二楼传来的打斗声。
具霜觉得自己要被这种奇怪的感觉给逼疯,她忍不住戳了戳方景轩的脊,刚要张嘴说话,就被一阵突兀的急促脚步声给打断。
他话一落下,具霜算是彻底炸了毛,“什么叫住变小了更好玩啊!方景轩你给我解释清楚!”
与方景轩一同停下步伐的还有那团山寨幽灵,方景轩尚未弄清现在的状况,就有一道疾风呼啸而来,紧接着,他只觉腰上一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瞬之间缠住了他的腰身。

2、不同寻常的夜

回答他的只有一声巨大的声响,以及一道刺目的绯红彩光。
瞬息之间就有大片阴影犹如夜色般笼罩在她身上,那股似兰非兰似梅非梅的味道徒然之间变得极其浓烈,几番挣扎都不幸告败的具霜终于决定放弃,颓然看着方景轩的脸在自己眼前不断放大。
听到具霜的吐槽声,方景轩非但没停下,反倒笑得越发欢畅,对此具霜感到很苦恼,心中默默想着,难不成这货突然傻了?
无力挣扎的她在阴影完全将自己覆盖的时刻赫然闭上了眼,却无意料中的疼痛感落下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人从她蓬软的发上捻走,动作很轻很缓,柔到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错觉。
具霜自认为这话说得没什么不对,方景轩却又像吃错药了一样,开始乱放冷气,冻得具霜搞不清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话。
不断有风从耳旁擦过,发出低沉而尖锐的呜咽声,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吊起,悬在半空中直接拽了过去,又像是有股奇怪的力量猛地攥住了他的身体,让他瞬移,总之那种感觉过于奇妙,也过于迅疾,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细细体验,眼前景物一花,整个人就已经掠至具霜所化的参天大树之下。
她早就习惯自己的自说自话,也没想到方景轩会仔细听自己的话,更没想过,自己不停地逼逼叨能得到方景轩的答复。
具霜神色即刻变得有些微妙,而那最开始出现在具霜以及方景轩面前的“龙兰”却霎时间在具霜二人面前散开,就那么一会儿的工夫就消失得无声无息。
具霜也早就习惯这种吃闭门羹的感觉,更何况她也不是真希望方景轩搭理自己,与其说她是在与方景轩搭话,倒不如说她是在以这种无聊的方法宣泄自己的情绪。
具霜看似大大咧咧,却也不是傻的,起先她还没看出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莫名觉得龙兰看起来怪怪的,却又说不出他究竟哪里怪,稍后再细细回味一番才发现问题之所在。
他立在木芙蓉树下有一瞬间的恍惚,月光当头笼下,穿透枝叶与枝叶之间的缝隙,洒落点点银白的光,斑驳了他的视线。
在他心生绝望之际,黑山道人那装逼的声音又阴阳怪气地响起,“啧啧,你对那小芙蓉花精倒是上心。”
落地窗上的钢化玻璃顷刻间崩塌,无尽碎片纷纷飘落,在路灯的照映下犹如飘落一场剔透的水晶雨,巨型蜥蜴一般的棕褐色“恶龙”体态轻盈地在其中穿行,随后一个猛扑,径直落在方景轩所处的卧室里,它看似沉重而庞大,身体却像塞满了棉絮,简直轻得不可思议,这般猛冲进去都未能引起丝毫动静,倒也可以理解,它为何能够轻飘飘将自己挂在窗沿上而不踩塌房屋。
是以,当方景轩一本正经地问道:“你凭借什么判断出他并非真正的龙兰?”时具霜反倒懵了。
别看她现在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在此处扎根无法动弹,她的枝干依旧灵活,只要方景轩靠近了,她就有办法将他护在自己的枝叶之间,然而丫的方景轩那脑残竟看都不看她,头也不回地引着那只山寨幽灵往与她完全相反的方向跑,气得具霜只差仰天骂娘。
“我也想知道呢。”具霜仍维持着那个姿势,紧接着又对龙兰招了招手,“说起来我刚刚发现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事,你过来,我得悄悄告诉你才行。”
具霜笑嘻嘻地盯着他,“自然是不想让你靠近咯。”她话音才落,就有一道绯红的妖气自她掌心凝出,“砰”地一声击在龙兰身上。
方景轩一语落下,具霜表情突然变得无比复杂,她一脸莫名地盯了方景轩许久,半晌才愤愤不平地出声,“你整这么一出,该不会就是为了揉我头发吧!”
他停下来休息的地方有棵巨大的香樟树。
具霜终于松了一口气,可那口气尚未完全顺着鼻腔吁出,她便眼尖地发现,似乎有个奇怪的东西正紧随方景轩身后飘。
具霜撇撇嘴,兀自盘腿坐在了草地上,两手托腮望着头顶那轮红月发呆。
“杀龙?”龙兰一路走来,迷雾一路消散,原本面上还有几分轻佻之色,这下全都被震惊所取代,“你瞎说什么呢,我哪有杀龙?明明我才从无量山回来,结果一来就发现这里成了这幅德行。”
方景轩方才所说的话语一遍又一遍在她脑子里转。
方景轩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有何用意,却依旧照办,奔跑的速度明显放满了很多。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又缺乏逻辑,具霜自然听不懂,也不会去听。
那是龙兰在心中藏了近八百年的秘密。
而今出现在具霜面前的乃是真正的龙和图书兰,如果说,他一开始出现在具霜面前是受黑山道人的操控,那么现在,也就是在见到具霜的一瞬间,他已然清醒,而今所做一切皆有意识,只是,他并不知晓,具霜今晚一连遇到了两个假龙兰,而今正是防备最深的时候,而这一切也都是黑山道人使的计。
随着咒骂声不断地拉近,具霜终于看到龙兰现出了身影。
具霜身下颠簸依旧,她却能这种环境下颤着声音来与方景轩邀功,“是不是觉得我很机智!”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疼痛未有停歇,犹如潮水般一波一波涌来,自脚底向上蔓延,层层覆盖住他的尚存的意识。
他嘴角抽了抽,沉吟片刻,方才挤出一句话来,“你……是具霜?”
麻袋一般被方景轩扛在肩上的具霜无端觉得自己此时不应该如此沉默,她故作深沉地咳了两声,尚未来得及说话,就被平地刮来的阴风灌了一嘴的沙。
龙兰那一招看似威力强大,实际上也只斩断了恶龙的尾骨,非但没能阻止它侵入,反倒让它下定了决心,一举冲进别墅中去,这正是龙兰所预期的效果。
听到这话,龙兰有一瞬间的迟疑,旋即便怒了,“卧槽!谁那么臭不要脸!竟敢假冒小爷!”
方景轩这种锯嘴葫芦又岂会轻易跟人搭话,况且来人要真是龙兰,又怎么可能一开口就是“你们”,他眼里只有具霜,方景轩这个情敌自然而然会被视作空气来对待。
月光与路灯被遮蔽,方景轩眼前一片黑暗,唯独正前方那只半透明的山寨幽灵身上散出去点点幽光,就像不见一丝光明的深海中所潜伏的水母一般悠悠游来。
他脑子里又像上次一般无端冒出个阴冷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如同呓语般在他脑海中碎碎念。
此话一出,具霜瞬间觉得自己成了个无理取闹的小姑娘,想着想着,又觉有些岔岔不平,明明是他先甩自己脸色的,怎么就变成她无理取闹了呢,还有难道他不觉得这话听上去有歧义!什么叫做,你确定要在这时候与我闹!弄得他俩像对闹别扭的小情侣似得!
先前变作参天大树的时候,她只是无法动弹,体内妖力尚未被堵塞,而今她虽然可以自主行动,战斗力却又大打折扣,她身上妖力不能乱用,不仅要找对时机,还得把控好那个量,否则她可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打到一半就因妖力枯竭而再次变回一棵树。
她尚未想出更好的措辞,身后就有大片阴影似夜色般席卷而来,一点一点吞噬掉具霜与他的身影。
也不想想她究竟能不能动!还有,他这个样子究竟是谁救谁啊!
方景轩一改常态,出乎意料地接了具霜的话,“想不到变小了更好玩。”
与此同时,浓雾尚未散尽的右后方再度传来另外一个龙兰的叫嚷声,“哎呦,我去,这都是些什么鬼啊,滚开!滚开!大爷我不想鸟你们!”
被方景轩这么一打岔,她都记不起自己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大有深意地拍了拍方景轩的肩,方景轩脚下一滞,具霜便乘机贴在他耳畔说了声,“跑慢点。”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每一次与方景轩近距离接触,她都有种不自在的感觉,事已至今,她又怎会不明白,那并不仅仅是方景轩是纯阳之身的问题。
方景轩笑得越发高深莫测,叫具霜直打冷战,具霜猛地一哆嗦,方景轩掰着指头与她娓娓道来,他说:“相识至今我统共与你告过两次白,第一次是在车上,你在质疑我是否会有喜欢的人。第二次是当天晚上,你问,我将来的老婆会不会被闷死。而今是第三次,你还要装到几时?”
她倒是忘了,方景轩不但是个锯嘴葫芦,还是个阴晴不定的总裁大大,说生气就生气,说不理她就不理她。
如若紧紧是出现一条“西方恶龙”也就罢了,现在还莫名其妙飘出一只幽灵,具霜深刻怀疑自己是否是进错了片场,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一群乱七八糟的山寨玩意儿!
此时四周一片死寂,明晃晃的下弦月不知何时变成了血一般的深红,周遭吹来的风透着森冷之意,迎面刮来,凉气顺着毛孔一路钻入骨髓里。
她向来耿直,有问题就会问,一般情况不会憋在心里。
“那个总裁大大……难道我又说错了什么吗?”
“怎又不听话了?分明上次给你那好姐姐下药的时候还那般积极,啧,真该治治了。”
具霜不置可否,既不说是,也不否认,就那么高深莫测地望着他。
具霜心中一个激灵,连忙眨巴眨巴眼,一脸纯良的样子,“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他身旁已然碎成一滩沙的恶龙尸体在黑山道人的操控下再度塑形,凝成一具与龙兰一般无二的躯体,神色诡异地穿透雾色缓步而去。
具霜好不容易腾起的怒火就这样被冰渣子给彻底浇灭,她摇头似拨浪鼓,一脸谄媚,“不不不,能为总裁大大效劳是我的荣幸,您继续,您继续。”
具霜急得只差把自己连根刨出,裹着泥土一路滚进别墅里,好在她这念头生出不久,就见方景轩夹着睡袍从一楼冲了出来。
换做平常,方景轩放完冷气后顶多就是不理人,这次却一改常态,犹如寻觅到猎物的豹一般目光紧锁具霜,并和*图*书且携着强大的威压,一点一点朝具霜逼近。
方景轩不言不语,就这样冷冷注视着她,她独自一人像个小丑似得捂着嘴笑,却越笑越觉自己笑容僵硬。
原本还想继续说话的具霜面色冷凝,出于妖的直觉,她隐约察觉到接下来定然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
具霜两手一摊,一脸生无可恋,“我母鸡呀~”顿了顿,又单手托腮补充了句,“你知不知道刚才有人冒充你?”
这一次具霜不曾再躲避,逼迫自己迎上方景轩的视线。
不断从地面掠来的风沾染了丝丝腥膻之气,像是血的气味,又像是什么生物被埋在地底正在一点一点地死亡腐烂。
不断在他脑子里回荡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嘶哑,就像一个竭斯底里的囚徒贴在他耳畔低语,喑哑,聒噪,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哦……”具霜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神色有些狐疑。
她有一瞬间的怔忪,迟疑片刻,方才偷偷将眼皮掀开一条缝,这一眼只见皓月当头笼下,方景轩整个人都融在一片银白光辉下,弯在嘴角的笑意柔软得不可思议。
那些因在时间长河中浸泡过久而破碎残缺的记忆纷纷浮出水面,像镶嵌在夜空中的星子一般闪烁着寒芒,而后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拼凑成一幅幅画卷,犹如放电影般一帧一帧在他脑子里跳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里具霜正被方景轩扛着跑,那边神色异常的龙兰已然停止前进。
具霜话音才落,她就觉一阵风突而自自己身边划开,那股已算不上完全陌生的香味再次萦绕在鼻尖,待她完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呈麻袋状被方景轩扛在肩上。
龙兰一片死寂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些许流动的情绪,就在这时候,黑山道人的声音径直扎进龙兰的脑子里,“倘若这一局你输了,你便要再替我做一件事。”
具霜不死心,半眯着眼睛凑上去,“不说话就表示默认!”
妖力凝聚出的剑像冰块一般在他手中消融,他有些茫然地立在原地,拽在右手上的西方恶龙尸体徒然间如细沙一般化开,窸窸窣窣从他掌心漏出。
具霜本就腿麻,这下退都退得不利索,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又“吧唧”一声摔倒在地上,眼看方景轩离自己越来越近,具霜简直心急如焚,却越是心急,越容易出乱子,接连在地上扑腾了好久都没能爬起来。
瞧具霜这么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方景轩忍不住笑出了声,朗润声线宛如清风般散入夜色里。
什么叫做别乱动,等我来救你啊!
不曾说别的话语,一直絮絮叨叨不停念着同一句话,“具霜命定之人拥有纯阳之身,他已现身,你终将会遭抛弃!”
方景轩此时哪有空搭理具霜。
于是她只能将那些不悦统统压入心底,尽量心平气和地去与方景轩说话,“大概是黑山道人在这附近布了个结界,我对奇门遁甲类的玩意儿向来不甚了解,估计一时半会儿是破不开,也就是说,我们暂时应该逃不出去,不过你也不用急,你身上阳气重,黑山道人没法靠近你,至于剩下的那群小喽啰,倒也好应对。”稍作停顿她又接着说:“只是不知道龙兰那边究竟怎样了,倒不如我们就待在这儿等他过来。”
具霜暗搓搓抚平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如实说:“其实我差点就要相信他是龙兰了,判断出的理由很简单,只有两点,其一是,我问他知不知道有人假扮他,却并未立即回答,足足迟疑了两息方才回复我。其二,他若是真正的龙兰,就绝不会隔着老远与我传话,自然会在看到我第一时间就跑过来。”顿了顿,她又弯着眼,补充道:“我与他朝夕相处八百年,即便他只是皱皱眉头,我都能猜出他在想什么,这便是默契。”
一股没由来的熟悉感如潮水般翻涌而来,他动作极轻极缓地晃了晃脑袋,想让那种奇怪的感觉脱离自己的身体,以图再度拿回自己大脑的掌控权。
一时间具霜心念百转,答案是什么已经显而易见,她赶紧捂住嘴连连后退,眼露惊慌,“有事咱好好说!”
不过须臾,那拖着断尾“西方恶龙”缓步前行的龙兰就被甩得没影。

1、藏匿在雾色中的真与假

他无比痛苦地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脑袋,不断嘶吼出声,意图阻断不停在脑子里回响的阴冷声音。
“哈哈哈,你在开玩笑嘛!”
别说是方景轩,就连具霜神色都变得十分古怪,她不明白龙兰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刚要发出质疑,那个神色异常的龙兰就已经开口说话,他说:“恶龙已被我屠杀,我接下来需要做什么?”他声音很缓,尾音拖得极长,细细听去还有些机械化,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给控制住了一般。
终于,他决定放弃,二话不说就将具霜从肩上甩了下来,虽说是有些蛮横地甩,关键时刻还是使了一把力,托了托具霜。
又在心底暗叹了声纯阳之身就是牛,具霜终于再度抬起了脑袋,这一下偏生好死不死再撞上方景轩的视线。
这种话具霜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一脑袋黑人问号的她眯着眼足足盯着方景轩看了半分钟,方景轩的笑意才有所收敛。
  • 字号
    A+
    A-
  • 间距
     
     
     
  • 模式
    白天
    夜间
    护眼
  • 背景
     
     
     
     
     
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