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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同尘与灰

作者: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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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失联

第十一章 失联

“他们跟许牧野说……说你媳妇生病了,然后许牧野急着开车就走了。”
“太难了,怕你学不会。”纠耳耳万分诚恳道。
谁知道许牧野微微坐端正,认真地说:“那天锦双留在我家照顾了我一整晚,但那天她也喝了点酒,醒来的时候,我俩就……”他吞吞吐吐地说着,偶然一抬头时,却看到了一双眼简直可以喷得出火光的徐大哥。
直到看到隐藏在她床底下的那些止痛药。
一连五六天,那边都没有动静。沈北望请了假在家里陪两位老人,陆然去处理生意上的事,陆乞则找了媒体朋友帮忙,将陆家近年来致力于慈善的事情做了一个专题报道,许牧野也说陆疾拿了奖的那个剧本已经进入后期制作,有望在年末上映。
虚拟的国际日期变更线从太平洋中间曲折穿过,于是世界被分成二十四个时区,从伦敦格林尼治天文台上的那道本初子午线定了国际时间后,于是每一个新的日期,东一区已经看到了黎明的曙光,但是西十二区却还是被夜幕笼罩。
陆疾露出一个“在下不才还请赐教”的模样:“你就为这事跟我生气?”
徐州打量着许牧野那张英俊的脸,内心悲伤不已,这是要以牙还牙……好让人家陆疾也嫉妒吗,真是我的傻妹妹啊!
“然后呢?”陆乞不知道这么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怎么就让陆疾老人家忧虑成这般模样了,难不成……他是在考虑还礼的事?
纠耳耳笑了笑,扶着老人坐到了沙发里:“奶奶,我从很久开始就喜欢上了一个人。
纠耳耳伸出手,冲他笑了笑,温柔地说:“你的猫生病了,我带它看了医生,所以来晚了。”
纠耳耳咬牙,一根手指差点捅进陆疾的太阳穴上:“你……你装什么装,我全都听到了。”
最关键的是,陆疾没了音讯。那晚许牧野离开时,纠耳耳执意要留下,陆老太太擦了擦眼,只说沈北望工作忙,他这两天没空回家。
“呵呵……”
往事不觉伤,但今日再说起来,陆疾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好。那八年是他们的逆鳞。等夜里他给她吹头发时,纠耳耳才突然很小声地来了一句对不起。
许牧野原本在和几个人聊合作的事,好容易空闲下来喝口咖啡,就看到陆疾满脸泪花地跑过来,拉手撒娇:“我想回家,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陆疾举着电吹风很耐心地在给她弄头发,闻言,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客气。
“会扎小辫吗?”
他眯眼看了看纠耳耳,问她:“你来了?”末了,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委屈地埋怨,“你怎么才来啊?”
纠耳耳回到H城的时候,又到了春节。
灵山在郊外,出了城区的路就不太好走,陆家的司机原本想绕路过去,结果纠耳耳看了看外面的路,直接就下了车。
陆疾望天望地,只叹没人懂他内心的焦虑。他一番言语含混不清,等得陆乞都不耐烦后,才小声地说了一句:“沈北望给纠耳耳送了一幅画。”
陆疾耸了耸肩:“不就是一条路吗,我怎么就看不出来那么多的深层含义?”
“你不是跟我说你跟同学在一起呢?”徐州愤愤不平地看着自家妹妹,一时间口不择言,“哥知道你喜欢陆疾,哥也知道你眼睁睁看着人家找了女朋友心里不开心,可是你也不能为了置气,就……就跟这么一个浑小子来气你哥啊。你知道他以前一个月换几个女朋友吗?你知道他以前一周有几天夜不归宿吗?你了解他吗?你……”话还没说完,一只外形好看的手轻轻地拉了拉徐州的衣袖。
陆疾不满地站在门口。
陆疾机械地摇摇头。
直到看到她眼睛里被瞒得极好的,可是依然被自己看出来的小心翼翼。
一周以后,灵山那边的人给她来了电话:“姑娘,你要找的那个人今天真的来了,我看了他的证件,就是叫陆疾。”
“可以啊!”许牧野灌了一口味道不怎么样的速溶咖啡,点头附和,“我可以和你一起异想天开。”天晓得痛失小妹的徐州怎么就给他派了这么多工作,还好他机智,拉上了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陆乞转了好几圈终于赶来这边应付时,只见从来不动气的冯所遇面色发黑,一双寂静的眼盯着陆疾似有些怒气,而陆疾则晃悠在一幅画前,丝毫没有半点身为“无知莽夫”的自觉感。
全世界寂静的那一刻,纠耳耳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她只能听见水花激溅的声音,全身血液仿佛都已经凝固结冰。
他多想在初见她时,就恶狠狠地将她拉在怀里,最好是逼得她卸去那若无其事的伪装,最好让她愤怒,那他才m•hetushu.com.com会痛快,才知道这些年不只是他一个人在强忍着。
纠耳耳松了口气。
“丸子……头,什么头?”
陆疾站在那断崖处,而纠耳耳正处在他斜下方,只要他转过身来,就可以从山石背后翻过去,走到纠耳耳面前。
纠耳耳第二天就去了灵山,没找到要找的人,她直接给负责人留了手机号,只说有事给她打电话。
从西园出来后,他们一同踏上了那座岂知桥。游人很多,桥上更拥挤得厉害,陆疾站在最高处,将纠耳耳拥在了怀里,花灯如昼,他就在那里吻上了她。
第二天,许牧野早早就上门,一见纠耳耳就问有没有见过陆疾。
陆乞幽幽地甩了一个了解的眼神:“我就说……早看出你们两个不对劲了。”
“马……马尾啊。”陆疾呵呵一笑,笑容天真烂漫。
纠耳耳一听,明白过来了。
那是来自冯所遇恩人的友善之手。
纠耳耳和沈北望闻言,皆是身躯一颤。冯所遇和陆乞一听,也赶紧张罗着让纠耳耳坐沈北望旁边,唯一一个知道内情的许牧野低头给徐锦双剥核桃,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那边的陆疾在内心咆哮,你老公你老公,是那么爱你却无能为力的你老公啊!
纠耳耳把酸奶一搁,两只手在头发上很随意地拨弄了几下,只见两三绺发丝从她指缝穿过来穿过去,不多时,蝎子辫的发型就弄好了。纠耳耳跳下床,对着镜子整理半天:“这种是最简单的,以后我睡懒觉的时候,你就给我扎这种好了。”看着陆疾茫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纠耳耳试探着问,“会了吗?”
陆疾掏出手机一看,竟然真的有未接来电。
等沈北望他们诊所沿着所有学区做了个大概摸查后,纠耳耳才得以被赦免终于回到家里。
“那我去剪个光头算了,省得你麻烦。”
“冯所遇就是你吧。”陆疾想了半天,突然想起陆老爷子心心念念的一幅墨宝来,“我家老爷子挺喜欢你的。”好像许牧野有跟他说过,最近陆乞身边多了个朋友,也算个奇人云云。
名曰狼牙山五壮士的那只猫在纠耳耳当年不告而别后,就再也没吃过东西,然后不到一个礼拜就没了命。然后是许牧野拎着丢了半条命的人,去宠物店把“乖媳妇”挑了回来。
图片里的陆疾还很小,小小的人站在烟雾中,一只手抓着更年轻些的马克,那双漆黑的眼里,全然是对这个世界的迷茫困惑,像是要问到世人眼里去。
最应该说点什么的老实人徐州却迟疑了,他看了看自家妹妹,又看了看陆疾,最终还是说:“你喜欢就好。”知晓徐锦双对陆疾心思的好大哥心里郁闷,却只能化悲愤为食欲,狠咬了一口饺子,还没吃几口,就听徐锦双说:“大哥,我有事和你说。”
是啊,正经算起来,见到陆疾时,她才十五。面具下的那张脸露出来时,她的心神不觉恍惚了一下。
见许牧野不言语,老太太落了泪:“三儿他真是老大的?”
夜里,纠耳耳打了好几个哈欠后终于放下了玩游戏的手机,她缩进被子里,打算好梦一场。陆疾在旁边伸出胳膊让她枕着,突然开口说:“是在地理杂志上看到的。”
“那我下来了。”陆疾冲她露出一个模糊了面容、辨不明悲喜的笑容,然后纵身就从那处高台上跳了下去。
他明明是怨恨着的,早已不似当年无助的他如今已是青年才俊,恰好又相貌堂堂,可凭什么他现在的风光无限,他现在的游刃有余,她却丝毫不知道。
冯所遇:“祝好。”
“‘好闺女’。”陆疾锲而不舍地拉着人家的手,晃啊晃,一双眼睁得萌萌的,整个人都在扮无辜装可怜,“我错了。”
怪不得曾有人夸春风十里扬州路,陆疾拉着纠耳耳随处游走,几条弯弯曲曲的青石板旧路沿着河岸转出了模样,路旁还没打烊的古风茶馆正传出几句靡靡昆曲,唱的是“倚着他宠势高,你明欺俺失恩人,时衰运倒”。
“你们不是一起走的吗,我昨天刚出差回来,还没见过他呢。”纠耳耳摸不着头脑,以为许牧野在和她开玩笑。
“最简单的马尾总应该可以吧?”
闻言,陆疾的脸又黑了几分,他站了起来,简单粗暴地和沈北望换了座位,然后很自觉地给纠耳耳把碗筷摆弄好,有些恨铁不成钢:“吃个饭都不规矩,还想跑去哪里?”
陆疾眨眨眼,依旧没听出问题在哪里。
南方小城适合调情,腊月十五花灯节的时候,陆疾带着纠耳耳去了千年古镇。夜空里尽是点点闪烁的孔明灯,不少人站在清流hetushu•com.com浅浅的那弯石拱桥下,祈求各自的心上人安好。
期间陆疾给纠耳耳打过几个电话,但那时候沈北望来喊她去开会,于是纠耳耳立刻带着笔记本就忙起了工作。
许牧野挽起袖子原本在学着包饺子,无奈他学艺不精,被徐锦双揪着耳朵去厨房烧水了,然后就是徐州、沈北望、陆乞和那个年轻男人围在沙发上,四个精英在动手包饺子。
冯所遇的助理看了看自家老板的脸色,终是唯唯诺诺地对陆乞讲了个大概。原来是甫一登门的陆疾就要冯所遇把前厅的画卖给他,原本于冯所遇而言,倘若对方是真心懂画,就是白送也未尝不可。但陆疾左一句“你们这些艺术家就是附庸风雅,不过是这么一条简单朴素的乡间小路,你这里居然还写着什么苦难中的纪念”,右一句“大概这个画家就是想缅怀一下他听闻过的事迹,不就是有成片奴隶从这里走过吗,搞得某些文艺青年看了就好像怀疑起人生一般”。
于是纠耳耳因为工作不得已的冷落,直接把陆疾打到了冷宫,冷了有一个多月。
许牧野瞧着陆老妈骄矜的模样,恍然反应了过来,最先开始起哄,他率先举杯:“祝贺祝贺,一举拿下最高山头。”
徐锦双眨眨眼,笑容更甜。徐州愣住,这是什么意思?直到视线往下移走,才看到徐锦双两只手紧紧攀附着许牧野的胳膊,恨不得将脸都要靠在人家肩上。
对门直接传来了重重的关门声。
陆疾找的新房子就在纠耳耳对门,他还没来得及说,怕纠耳耳赶他回陆家别墅去住,于是他只能借着吃醋的名义堂而皇之地进来看上一看。
新年的欢乐氛围太过浓郁,从紧紧关闭的窗户外,居然传来了烟花绽放的声音。陆疾在沙发上懒懒地躺着,等了好一阵都不见纠耳耳过来喊他,总不可能是沈北望一直待着没走吧?
于是陆乞只得问旁人:“怎么了?”
想象着她会在他费力找来的比地球上其他人都凭空多出来的一天里,披星戴月地赶到他身边,然后像旧时如同让人分不清真假的梦境般,说一句,陆疾,新年快乐。
她又从园子里挖来新鲜土壤,给那死气沉沉的石槽栽了几株墨竹,又挖来各种名贵花种,耐心浇水。
“你还没说我送你的那只猫到哪儿去了呢,”纠耳耳眼睛一瞪,“你不会把它卖了又买了这只黑的吧?”
抬眼望去,纠耳耳脸黑了,陆疾哭丧着脸还在解释着:“我怎么知道她喜欢我,人家那么小,我就只把她当妹妹啊,你别听徐州瞎说,他……他是挑拨离间。”
“所以呢?”
抬头虽是冯公子,低头却是自家弟弟,陆乞看着一脸沮丧的眼前人,缓缓叹了一口气:“你说说你当初为了追人家姑娘费了多少力气,现在好了,生活滋润了,可你现在又这么事儿,情敌还是个不可多得的精英,你说你这么小心眼,是不是就等着让人家姑娘对你说分手呢。”御人之道,一张一弛,狠话说完了,陆乞又开始循循善诱起来,“你得好好改改你那脾气,不然就你那副是你的就连胳膊腿都要绑在你屋里的德行,我看你还是找你家黑姑娘过日子去吧。”
陆老爷子叫许牧野过去的时候,纠耳耳也跟了过去,这两天新闻里含沙射影的报道两个老人都一一看过了,此时见许牧野进门,陆奶奶就声泪俱下地问:“牧野啊,你告诉奶奶,我家三儿……三儿不是老二抱回来的吗?”
“那种慵懒丸子头呢?”
陆疾拿着水果刀的手抖了一抖,他把刀拍在案板上,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气势如虹:“对不起。”
会议结束后,她的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等夜里想给陆疾打过去才发现,学校在郊外,信号不怎么好。
谁知走近了的陆疾却突然停了下来,用手比了个枪的手势,对着纠耳耳“砰砰”了两声,他的眼睛依然漆黑,像个出没于夜色下的严苛审判者。
陆老爷子坐在那里,老人的衣服穿得极工整,精神锐利,但是两鬓之下依稀染上了斑白。他慈祥地笑了笑,把纠耳耳叫到身边:“你和我们陆三,认识都这么多年了。”
陆疾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看了一眼纠耳耳,竟然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原本挂在眼角的悲怆眼泪就无声地滑落了下来。
于是,又有人挖出了陆疾的父亲陆景的身份,原本的实力升职被杜撰成了权财上位,于是做好事的动机被怀疑,陆疾身份被曝光,从未顶过“英雄子女”光环长大的他被民众恶意揣测是自己的父母死亡事迹作假。
“我们从认识到现在,刚好和-图-书是整整九年。那个人,他不是别人,一直都是陆疾。”
陆疾又一步步蹭过来,把猫绳递给了纠耳耳。
可能真的出事了。
陆疾思来想去,只好又跑了回去。还没开门,他就听到许牧野和徐锦双拌嘴的声音,等打开门一瞧,除了沈北望、许牧野和徐家兄妹外,还有他大哥陆乞和一个看起来比较眼熟的男人。
纠耳耳碍于一桌子人都在,只是装傻呵呵地笑着:“坐哪里不一样吗?”
“后来他们找不到你就给许牧野打了电话。”
纠耳耳故意没理他,然后径直进了屋里,跟沈北望闲聊:“原来对面那家搬走了,物业说新房客马上就搬过来了。”
“现在轮到我了,”陆疾摇晃着身子,眯眼笑着问,“你说我会不会出事?”
君不见,悲凉之泪天上来,奔流至脸颊不复回。陆疾对着手指点啊点,万般委屈又小声地说:“那是我的黑猫叫‘乖媳妇’。”
于是等取了筷子的陆疾出来时,就看到“自家闺女”坐到了阶级敌人旁边去了。小心眼的某人立刻不乐意了,直接用筷子敲桌,一张脸黑成包公:“不想坐过来?”
眼看着陆疾和许牧野的眼风像利刃一样抛来,陆乞露出一个无比开心的笑容,幸灾乐祸地对徐州比了颗桃心:“我就喜欢你这种敢于挑战权威的人啊。”说着,他将盘里已经剥好的虾夹给了冯所遇,“这个虾味道还不错,不过好可惜啊,这些人都没心情吃饭了。”
陆疾走到他大哥跟前,指着陆乞身边那个年轻男人愣了半天才说:“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陆疾教训“自家傻闺女”的架势除了许牧野早些年有幸见识过,其他人都没领教过。于是起先还茫茫然的几人都愣了一下,齐刷刷地看向了官方钦定男友沈北望,结果众人看沈北望把玩着小酒盅但笑而不语,一时有些搞不清这“三人行”玩的是哪一出。
徐州张大嘴,然后指了指自己悄悄地问恩人:“我是不是一着急,就说错话了?”
陆疾露出牙齿微笑,像个淘气的孩子一样:“你骗我,我的猫早就死了。”
“不会的,”纠耳耳握着老人的手,看了一眼玄关的那扇门,似乎就像看到一个人影在那里,他似笑非笑地立在门口,身形优雅气质夺目,纠耳耳冲着那个出现在幻觉里的人笑了笑,“他会回来的。”
“扎什……么?”
冯所遇微微咳嗽了一下,走到那幅画前摩挲了一下,温和地问道:“原来你也喜欢隐藏在这幅画下并存的绝望和希望?”
陆疾不在的那几天,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要给纠耳耳打电话,等纠耳耳实在忙不过来耽搁了几分钟后,陆疾就把电话打到了前台。之前接待过他的前台小姐似乎没听出来这个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恰恰是之前来诊所叫嚷着“能感觉自己心痛”的男子,她还来不及八卦有男人来找纠耳耳,就被面容沉静的男人抢走了电话。
纠耳耳这两天没去诊所,她将陆疾家里的猫都拉去散步了,之前那两只小猫仔已经长大许多,皮毛光滑,懒懒地趴在地上不动,看起来像铺了一张毛茸茸的地毯。
新年过后,冯所遇的画廊开张了。陆乞给他张罗了许多朋友来捧场,还有一些媒体朋友,他在这边招呼来宾,就听到有人说前厅有麻烦。
徐锦双脸也黑了,看着许牧野在那里百口莫辩:“我以前是花心,可我至少每周都回家啊,夜不归宿?那是你哥在跟你开玩笑,我这么专情又认真的人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
在心愿落空的几年里,他就像是一个行走在原始森林里的迷路者,那森林太黑太险,有遍地的荆棘、有陡峭的岩石,赶上大风刮过,他手里唯一照明的灯笼也悄然熄了。他奔赴在夜色下,如同奔赴在不测之渊上,颤颤巍巍,又跌跌撞撞。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少年,漫不经心的、明媚张扬的、慵懒骄纵的,那张让人忍不住想继续看下去的脸。他只是很简单地冲她笑了一下,她未全的心智就都被击得溃不成军。
纠耳耳这才吭声:“下午陆家馆那边是不是给你打了电话?”
直到看到她手腕上的伤疤。
“我记得你前两天……叫它什么来着?”纠耳耳打量着那只猫,抬头云淡风轻地问。黑猫优雅地趴在地毯上,体态丰润,皮毛光滑,正慵懒地眯着眼打呼噜,远远一看,像一个小黑球。
“陆疾!”
陆疾突然目露精光,磨了磨牙狠狠道:“沈北望那小子肯定不怀好意,他用一幅画来试探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当然不能让他如愿,所以我就想让纠耳耳把那幅画给扔出去。”
和图书佛祖之前不打诳语,圣灵之地不作假意,他从来都知,余生要同他共暖共寒的人是谁。
威严之下,陆疾已经恍惚听到两排文武将士在耳边齐声呐喊着“威武”。陆疾自觉有罪,连忙把手里拎着的樱桃、榴梿和车厘子拿了出来。纠耳耳却是看都不看,挥挥手直接让他去剥榴梿,然后竟然在房间里放起了《长生殿》,一句“你明欺俺失恩人,时衰运倒”被她唱得婉转哀戚。
“陆疾,你先下来。”纠耳耳看着快要悬空的人影,心里一急。
大家闲聊了几句,等开饭的时候,早已饿坏了的几个人齐齐挤向餐桌,举着筷子就等着最后一个菜上桌。陆乞和冯所遇挨着,徐州和徐锦双坐在了一起,旁边是许牧野,沈北望坐他们对面,给陆疾留的位置是在斜对面。
男人温和一笑:“叫我冯七就好。”
那几天工作上的事多,陆疾帮她提了行李箱上去,还没怎么休息,便又去了公司。一连好几天都在熬通宵写文案的人终于得闲后,已经是大年三十了。
陆老爷子此时却看不出任何端倪来,门外跑车一停,原来是小叔陆然刚从机场赶了过来。陆老爷子直接把陆然招呼进了书房。
天气渐渐回暖,陆疾要出席外地的某个活动,临出差前夜,他牵着白日里被送来的“乖媳妇”趴着门框赔笑道:“我走的这几天,别忘了带它去散散步。”纠耳耳帮他整理着衣服,假装没听到。
纠耳耳一听,来不及和别人打招呼,拿上外套就出了门。
“不用,不用,你喊它黑姑娘就可以了。”陆疾立即斩钉截铁地说道。
陆疾疑惑地问:“你听到什么了?”
“一个不认识的人。”陆疾还没来得及跟纠耳耳说句话,就被沈北望挂断了电话。
这出戏貌似是女子在声泪俱下地控诉薄命心狠的负心人。陆疾的手紧了一紧,将纠耳耳拉到身侧,随即堵上了她的耳朵:“别听这些奇怪的东西。”
“外面这么冷,怎么不进来?”纠耳耳把门打开,看着脸色明显不对的某小孩道。
来楼下取了药的纠耳耳碰巧经过,随口问了一句:“我都忙到没力气下楼了,你怎么这么清闲,还有空聊电话,谁打来的?”
纠耳耳文斗不成直接上手,揪着陆疾耳朵就开始训人:“我倒还不知道……你们正经的陆家馆还藏着你的一个媳妇?”
纠耳耳靠在他怀中喝酸奶,想起白日里许牧野跟她说的某些往事,她突然转过头:“你那几年过年都在外面?”
徐州明显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微妙,道:“你不是有话和我说吗,你要说什么?”
那被留在身后的他,拼命使出各种手段和力量去追赶她够不够?
岂知桥,岂知三生同谁渡桥。
微凉的夜风在山间呼啸而过,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掠过,声音比风冷。纠耳耳走的是小路,从陡峭的巨岩后面翻过去,她站在半条突出来的小路上,身前有花草掩映着,纠耳耳看着那人,突然轻轻叫了一声:“陆疾。”
陆疾晚上下班回来买好了蔬菜和水果,结果门刚一打开,原本想体现自己二十四孝新男友的陆模范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人,冷哼了一声,直接就要走人。
陆疾搓搓手,恨不得跪下来求饶,于是被纠耳耳罚去给大家剥榴梿了。陆疾带着一身恶臭回来后,大家都自觉离他一米远,简直是方圆一里内毫无牲畜出没。
他多想让她知道。
是她说过的,倘若两人中有一人走在前面,那被留下的那个无论怎样都抵不过时间的消逝。
沈北望虽然是来看望纠耳耳的,但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不招人待见,且这人算来还是他的表哥,于是已经想着要离开的人又给自己添了杯热茶,继续待了下来。
陆乞露出一个牙痛的表情,看来这胡搅蛮缠的人不仅没有把情敌送来的画丢掉,反而自己也被赶了出来。然后他又抬头看了看旁边一直妄想招呼他过去的冯所遇,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对陆疾不知该说点什么的无力感。
纠耳耳高傲地立在地板上,眼里的讥讽显而易见,她两手一摊,疑惑的表情直接挂在了脸上:“什么都不会,你要怎么伺候我啊?”
说来也巧,等纠耳耳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时,余下的空位竟然是沈北望旁边的。老好人徐州一看,立刻冲沈北望使了个眼色:“你女朋友都忙了这么长时间了,赶紧让人家坐下来啊。”
“不麻烦不麻烦,这种小事以后就交给我好了。”
“我学东西很快很努力的。”
那里有人。
“你说这孩子也是,平时闷不吭声就算了,怎么现在也还没个消息啊?”陆奶奶思及平日里的那些作和*图*书为,不觉愧疚了起来,老人抓着纠耳耳的手,语无伦次,“你说这三儿,是不是怪我不疼他,就不回来了?”
“这么久才找回来你,”他轻轻地吻上已经陷入沉睡中的人的额头,声音轻轻,“我果然做得……差劲极了。”
搞事情的是陆乞的弟弟,陆家那个老三,指着前厅的一幅画说要买下来。冯所遇转头看了看那幅画,那是他最近刚完成的一幅,是为了致敬列维坦《弗拉基米尔之路》的仿作。
徐州闭上眼,在心里难受着,说什么都晚了,人家陆疾已经有主儿了,再一睁眼就看到徐锦双洋溢着一张灿烂的笑脸望着他。
徐锦双保持队形:“你俩的事我都听Leslie说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纠耳耳拿起报纸看了一眼,一颗心沉到谷底。
冯所遇爱画,更爱懂画人,他看着浑模样的陆疾,倒诧异陆乞竟有个这样的弟弟。
陆疾的电话却打不通了。
然防民之口胜于防川,纵然陆家根基大,但他家名下的进出口贸易额突跌,其他商贸也受到了不少影响。
闻言,纠耳耳揪得更厉害了,空闲的另一只手把腰一叉,两条柳眉倒竖起来:“你出去打听打听,有哪个男朋友管猫叫‘乖媳妇’,管自己的女朋友叫‘好闺女’的。”说起来,辈分好像是有些不对。
他要和那个人依依挽手,给那个人细细画眉。于是仰头而望,那夜十五团圆夜,幸得花好月更圆。
到底是前两天太舒坦,被陆乞这么一刺|激,陆疾只觉自己前路坎坷,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家里。纠耳耳原本在沙发上端庄坐着,看到人回来后,一个遥控器猛拍在了茶几上。
纠耳耳理都没理他。
打着手电找到陆疾父母的墓碑时,纠耳耳看到了掉落一地的烟灰。陆疾烟瘾不大,平日里根本不抽烟。于是,纠耳耳在周围看了看,灵山后面有一片断崖,她远远瞧着,只能看到闪动在夜色下的那点火星。
那两天纠耳耳也是真的忙,他们的诊所被列入了政府合作项目名单,给了几个优惠的政策后,就去了当地中小学校做义务会诊——虽然是进行心理咨询。
陆疾的脸黑了又黑,咬牙道:“我可以学。”
于是在每年年末,在每年都寻不到人的年末,他总会飞到西十二区最边缘,想象着在这样费尽心思得来的二十四小时里,他便又可以多等她一天。
“纠耳耳现在比较忙,麻烦家属不要拖她后腿。”沈北望一手探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另一只手握着电话筒,身形挺拔而出众。
陆疾的脸隐在黑暗中,纠耳耳只能感觉到他无比听话地点了点头,然后往自己这边迈了一大步。
新闻是突然被爆料出来的。陆疾父母至今被评为“最见义勇为媒体记者”,他们的同事关系让电视台亦扬名不少,而如今有人爆出了当时陆疾在现场的图片,直言说当年在地震中救人的男女记者有私密关系,这在当时的电视台是不被允许的。
烟花纷纷辞旧岁,公寓楼里烟尘生,细细地数来,恰是第九个年头。
陆疾听了,直接从兜里掏出钥匙进了对门。
虽然冯所遇自诩是君子,但是他也没有做过不对疯子动手的保证,当他脸上含霜几乎就要忍不住时,身边的陆乞立即替他出面,直接把他这个混账弟弟揪到了一边:“你今天吃错药了?”
沈北望笑着瞥了一眼,故意提高了音量:“纠耳耳,你如果哪天后悔了,记得跟我说一声。”
十五初展眉,然后啊,她就偷偷兀自琢磨了那个人九年。
纠耳耳看得气极,想起来就觉得心口疼,于是便直接将那报纸扔到了地上。
纠耳耳摇摇头,好脾气地哄着:“你又买了一只,你忘了?”然后她踏上了一块突出的岩石,冲几米开外的人伸手,“你先下来,我带你去找你的猫。”
陆疾低低叹了一口气:“然后纠耳耳就把它收下了。”
许牧野吓了一大跳,但仍旧打定主意继续做孤胆英雄:“徐大哥,你放心,我肯定会对锦双好好负责的,我……”
山上气温偏低,纠耳耳裹紧了外套,那时天色原本是能瞧见人影的,等她走上了半山腰,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眼见美人秀发移动,陆疾痛心疾首地吆喝着“别乱动”,他在用木梳帮她梳头,此时梳子都被卷到了最里层,陆疾一边帮她弄着头发,一边龇牙咧嘴地感叹:“看着漂亮,就是收拾起来太麻烦。”
纠耳耳见陆疾回来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是新来的邻居吗,听说你家的热水器都是全自动的啊。”
“像沈北望这种人才,人家学编头发应该很简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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