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不许人间见白头
凌霄
话题中心必然是大佬引以为傲的“美食产业”。大佬得意扬扬：“不是我吹嘘，全城最起码有一半人吃过我们家的串串。”
靠她自己找机会偶遇？这个家伙，平日生活两点一线，除了上班时间，空闲时不外乎和身边朋友约顿火锅，看部电影，偶尔集体玩次《狼人杀》。那就顺势发展身边人？拜托，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凌霄身边经常出没的，女的都是汉子，男的全是闺密。
就是这样一枚铁骨铮铮的女汉子，那些不要命的小伙子却一个接一个地前赴后继，拜倒在她光秃秃硬邦邦的马丁靴下。
凌霄的彪悍口才显然让男人大吃一惊，却仍旧试图垂死挣扎：“你不要神气得太早，我……我告诉你啊，你再这样多管闲事，我就让你在文广集团彻底混不下去！”
爱，这便是爱？让人昏了头，瞎了眼，迷了心的爱？
自以为上午的那通骚扰已然奏效，那男子气焰旺盛，愈加嚣张。他几步走上前去横在两位女士面前，眼皮子抬都不抬：“看来苦头还没吃够是吧？”
靠朋友同事介绍相亲？不是没有试过。然而无论年龄相当的公务员，还是门当户对的传媒人，两人也吃了饭喝了咖啡看了电影，结果一来二去全都被她顺利过渡成“好兄弟”，各种驴友牌友饭友常换常新。
不会为了谁，不会为了什么事——去低眉逢迎，去刻意改变。
我心里一惊，这才抬起头，第一次仔细打量起这位坐在我对面的姑娘。脸庞瘦削，并未化妆，一头黑发简简单单地拢在脑后，此刻的她谈不上有多美丽，一双眼睛却闪得晶亮。
我们集体惊呼：莫非这株千年铁树，终遇解旱甘露？这下好了，下班后终于不用再舍命陪君子，吃饭打牌看电影。大家真想集体给这位见义勇为的小子烧一炷高香：你们若能相爱，也算为民除害！
“滚蛋吧你！”哼哼哈嘿，已被我一脚踢开。
翌日，凌霄照例在节目开始前五分钟到达直播室，只见小鲜肉满头大汗一脸惶恐：“姐，今天的稿子在哪儿啊？是我邮箱坏掉了吗，为什么没有收到啊？”
唉，这个自驾游时撇开一车男人非要亲自驾车七八个钟头连眼睛都不眨的女魔头……如此伟大的物种，在她的生命之中，应该完全没有“男人”这类废品的储存空间吧？
彼时的小鲜肉稚嫩如许，却雄心万丈。是啊，作为一个男人，如果能驾驭这匹刚烈无比、杀气腾腾的野马，那么距离自己播音主持事业的高峰，还会远吗？！
“不是都说凌霄姐才华横溢机智过人口才了得无人匹敌吗？我看也不过just so so！”外语系毕业的小鲜肉得意扬扬地跟其他同事炫耀。
原来这一场祸端的缘起，便是昨日傍晚的那一次见义勇为事件。在电台门口和小敏纠缠不清的男人，其实是她的前男友。最开始他对小敏确实呵护有加，然而自从沾染赌博恶习，不光无心事业丢了工作，还欠下了巨额外债。小敏百般劝解，却也不见悔改。无奈之下，小敏选择分手，然而她又太过顾念旧情，只要他来找她求助，能帮都会帮他一把。于是多年来两人合合分分，始终拉扯不清。昨天下午，那男人又来祈求小敏与他复合，顺便……再借点儿钱给他去应应急。
凌霄丝毫不犯怵，她冷冷道：“你要还算是个男人的话，就赶紧乖乖让开，以后别再来骚扰小敏了。”
姑娘不是你想泡，想泡就能泡！
“虽然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但这电话都打到老总办公室了，对你的影响总是不太好吧？”顿了顿，韩姐又说道，“最近你在外面……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扑哧”一声，我刚含进嘴巴里的水喷了他一脸：“Are you serious?”
“男朋友倒是还没有，但是……”我认真严肃地看着他，“本着对你认真负责的态度，我劝你……ｗｗw.heｔｕshu•com•cｏｍ还是忘了刚刚那段疯话吧！”
后来我曾恬不知耻地问凌霄：“如果我跟你一起合作，你会不会也像对他一样，对我那么好呀……”
昨天还是不言不语很好欺负的样子，原来根本就是隐藏实力，留待今日一击即中，一招毙命。
同时拥有缜密的思维和流畅的口才这两大先天优势，凌霄玩转服务节目和新闻节目游刃有余。这些年来她唯一的遗憾就是：像自己这样一个幽默感高级且爆棚的智慧型主播，竟然还没有主持过一档娱乐脱口秀节目？对听众对党和国家对人民，绝对是大到无法估量的损失！
只有凌霄例外。
这位大佬，你和动物有啥区别？
凌霄岂是池中物，哪能说泡就到手？
既然无法在系统内部消化，那就只能积极外联，寻求邂逅真爱的其他可能性。
“没，没有……”嘴里否认着，双眼中却满是闪躲。
大佬“啧”了一声：“古人说得好，民以食为天。说实在的，我做餐饮这么多年，真的是做一个火一个……”
我恨得都快吐血了，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小敏，什么是爱情我不太懂，但我只知道，这样的男人不配拥有美好的爱情。”凌霄叹了一口气。
“你当心《中国成语辞典》的编辑今晚就从下面上来找你算账啊！”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多活几年而已。”
翌日上午，凌霄刚到电台办公室，负责内勤的韩姐便满头大汗地跑到她面前：“怎么才来啊？你可真沉得住气啊！都把我给急死了！”
“咳咳……是的，我这个同事啊……她叫凌霄，盛气凌人的凌，九霄云外的霄。”
从那天起，办公室里就开始流行一句话：人在做，凌霄在看——
这餐晚宴，便是为即将举办的“公益阅读活动”筹募启动资金。席间落座人士，大都言辞谨慎，小心分寸，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让大佬心情舒坦，而后应允赞助。
啊，好像他已经把我给“拉黑”很久很久了……
如果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雨……
“羡慕？你丫是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穿越来的吧！”我狠狠瞪他一眼，“这份工作一没前途，二没钱途，你们这些商界奇才技术精英实业小开……羡慕个毛线球啊！”
来文广集团工作几年，凌霄就蝉联了几届职工辩论大赛的“最佳辩手”。当时风头强劲到——连单位年会的开场VCR，都选用了她在比赛时那一段双手叉腰目眦欲裂两片嘴唇上下翻飞的骇人画面作为开场。据说吓得两位电台部门的实习生开完年会后立马打报告申请调往电视台工作。
你，可会有答案？
每天结束掉工作和约会，凌霄回到大学刚毕业便购置妥当的单身公寓里，练字抄经研习法律，心静如水，自在逍遥。
“Of course!”他丝毫不以为意，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哎，楠哥，这姑娘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男朋友？喜欢什么类型？”
我不知道啊！
就像黄小琥唱给诸位单身男女的那首歌：相爱没有那么容易，每个人有他的脾气。过了爱做梦的年纪，轰轰烈烈不如平静……
“小敏你没事吧？”凌霄走上前去，用眼神询问她。
成年以后的爱情，其实没有那么容易……
“跪着扔啊！”
用吵架的姿态，做一档广播节目？
“呵呵，怕了吧？”
“镇不住这种类型的妞儿是吧？换我来啊！我跟你这种情比金坚的友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满脸都是即将英勇就义的果决表情，“别犹豫，别叹息，速度把她的微信号推给我！闭上眼睛，三二一！”
小鲜肉还在咂摸这其中无比深长的意味，凌霄在他肩头轻拍一下：“走，姐请你吃饭去！”
终于打发走了一个大麻烦，凌霄轻轻舒了一口气，喃喃说道：“感情的事情我不是https://www.hetushu.com.com很懂，但做人的准则吧……我还是信奉老祖宗留下的那句话，那是最简单也最实在的道理……”
一个想细说从头，一个却直奔主题，一个选择边走边看，一个在心里挂念的，却是另一片旖旎风景。终于过了会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年纪，但也不想被现实束手就擒。
那顿夜宵，小鲜肉抱着一锅肉骨头猛啃，从心灵到肉体都得到了无比滋润的灌溉。
有关大佬的这段黑历史，城中人人皆知，却只敢装聋作哑，闭口不谈。谁让大佬每年都在为本地传媒事业的发展慷慨解囊，是咱们每况愈下的广告行业的救命恩公呢。
“哎，凌霄姐，说到这儿我就不得不问你一个问题啦：纸飞机怎么扔，可以飞得最久呢？”
我还记得和凌霄第一次见面，是在宴请某位本地富商的饭局上。
大家不是没有八卦过，凌霄和小鲜肉是不是有可能日久生情，然后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事实证明：想攀爬上人生巅峰绝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但一不留神摔个粉身碎骨，倒是极有可能。因着这“一老一少，女才男貌”的搭配还算新鲜，凌霄和小鲜肉的全新组合顺利上马，坐镇晚间七点档的娱乐脱口秀节目《拜托了，七点！》热力开播。
小鲜肉新上位，总希望能在节目里好好凸显自己，一个得意忘形，就索性撇开稿子，由着性子来。
我那个朋友，后来有没有和凌霄在一起？
这就是凌霄留给我的第一印象。
“啊？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凌霄双眉微蹙。
“可是，你们已经分手了啊，你为什么还要搭理他？”凌霄不解。
“什么男朋友，才见过几次面啊，就迫不及待确定关系？这对自己的人生也太草率了吧！”
“拜托！这个家伙，第一次吃完饭就问我信不信一见钟情，第二次见面就送我玫瑰花，第三次看电影就想牵我手……你倒是说说看，还要再给他几次机会？恐怕下次就该问我什么时候跟他回去见爸妈婚礼喜欢中式还是西式以后到底生男孩还是女孩了吧……”
“可是我们都觉得他跟你很合适啊，为什么不试着给彼此一些机会呢？”
多行不义必完蛋。
眼前男子的脸色由红紫变青灰，很是难看的样子。
事实证明，我们全都在瞎操心。
三个月之后，凌霄和小鲜肉联袂主持的《拜托了，七点！》，收听率从第七名逆袭到第一名，持续稳居冠军宝座至今。
那日黄昏时分，凌霄下班回家，走出电台大门，却在路口看见小敏正被一个年轻男子纠缠着不放。
后来我问她：“你当时那么说话，不怕搞砸了合作，弄丢了工作吗？”
“凌霄姐，他还对我说，刚刚这些电话只是警告，如果你敢再插手我们的事，他就要动真格的了……”小敏泣不成声，“真的对不起，把你牵扯到这种事情里来……”
“但有妹子啊！”对方仍旧满脸痴汉表情，“就说你们这个职业的性别比例吧……都说做电台的啊，十个里面九个软，还有一个必是Gay！”
“因为——贵妃醉酒（跪飞最久）啊哈哈哈哈哈！”
凌霄不经意地转过头，对身旁的小敏说道：“哎，我回头把那个律师朋友介绍给你认识啊，以后再遇到什么变态骚扰啊，什么痴汉跟踪啊，什么疯狗咬人啊……咱们不用跟他多啰唆，也不可能再咬回去，你说对吧？咱们直接寻求法律援助呗……”
有一天凌霄来上班的时候，右侧脸庞一片青紫肿胀。看得我当下心里就一惊：莫非这姑娘什么时候已经偷偷交了个男朋友？还是个会家暴的男朋友？不行不行，我得好好劝劝这家伙，就算年纪已经到了不能摆谱拿乔瞎讲究的时候，但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找个渣男瞎凑合吧？亏了她平时还爱读法律教材呢，关键时候脑子进了水吗？
众人爆笑，但也瞬间get到凌霄反感他的原因：这位综合得分很高的男同学，hetusｈu•ｃom•com败就败在太“色急”！
其实我们都知道，小鲜肉根本不是凌霄的菜。虽然我们谁都没见过凌霄的真命天子长什么样子，但用她自己的话来形容，她的要求可一点儿都不高，职业、家世、外貌都不重要，但一定得是一个——身高183以上热爱打篮球的阳光运动男。
当凌霄再转过头来，那个原本趾高气扬的男人早已脚下抹油，溜得无影无踪。而身边原本吓嘚瑟瑟发抖的小敏，此刻却已经笑得蹲在了地上。
一直以来，凌霄都以她旺盛的气场和伶俐的口舌，以及那种“得饶人处绝不饶人”的好斗脾性称霸全文广。然而如此骁勇善战的性格，其实是她多年来研习法律，打辩论赛，看推理小说的必然养成。确实如此，她那爽直犀利的个性，也会让一些只能听得进好话的“玻璃心”望而生畏，不过也为她赢得了一票同样简单粗暴、无法无天的好哥们儿，比如我。
“可直播毕竟不是在游乐场由着性子撒野啊……我们每天制作的，是一档内容和水准都要有保证的传媒商品。”凌霄沉吟道，“为什么直播要有稿子呢？它从来不是束缚，也不是规范，它是我们的底线，是我们对广大受众最基本的责任。你不该肆意逾越它，也不该束手就擒被它困住。至于如何拿捏住这里头的平衡点……小伙子，路还长着呢，你慢慢学吧！”
一个人格完善，具备相对完美循环系统的成年人，究竟应该如何打破完整的自己，好让生命里漏进一点儿光，吹进一缕风，邂逅一份心意相通的爱情？
“怎么样？是不是这样做直播更好玩？”凌霄眉峰一挑，“然而相应的，风险和意外也会更多。”
如此优异的市场反馈，让我们一众同事既羡慕又后悔：不是都说凌霄泼辣又难搞，早知道她双搭节目也做得如此之好，自己就跟她搭一档得了，至少年终奖金绝对有保障了！
“你不要恶心我了好吗？”凌霄的白眼简直快翻到天上去了，“我看你是不伦恋日剧看多了吧，想想就很变态……”
我才懒得去问凌霄，她一定会用一句“关你P事”，把我堵得死死的。
下班时分，依然是凌霄陪着小敏一起出门。果不其然，在去往室外停车场的路口，那男人再一次虎视眈眈地守在那里。
凌霄满头黑线，连按三次“unbelievable”音效。
“愿闻其详。”这位兄弟的眼睛里闪烁着充满期盼的光芒，简直就像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天使。
等我战战兢兢地旁敲侧击完，凌霄伸手摸摸瘀痕，轻描淡写地说：“昨天晚上不是在家里洗澡嘛，洗着洗着我就晕过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醒过来，然后就发现自己正躺在浴室地砖上，脸上可能就这样被磕肿了呗！怎么样？是不是很明显很难看啊……”
我们大跌眼镜：“怎么又来参加我们的饭局了？下班后不用陪男朋友吗？”
该大佬原本是乡野太保，混了几年黑社会，感觉挨家挨户收保护费也是太麻烦。索性请兄弟们喝一顿酒，然后将经营小吃的四邻八舍能撵走的就撵走，撵不走的就天天上门找碴儿捣乱，闹得人家生意根本做不下去，索性关门大吉。然后大佬宣称金盆洗手，摇身一变，经营起一家号称有着“百年历史”的传统食肆，专营特色名产“鸭血粉丝”。据说也是那帮“吃人一顿饭忙活整三年”的“好兄弟”，天天抱着厚厚的传单在街头拼命吆喝。只是文身肌肉男扎堆站街，过往行人根本不敢靠近，离着三丈远便折过头逃之夭夭了。那帮小痞子就觍着脸上去生拉硬拽，倒也把店里的生意给硬生生地拉了起来。生意红火了没三年，大佬的鸭血粉丝里便被检出添加违禁品，被相关部门查封闭店。然而那时，他其实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于是不过三年，大佬改头换面，卷土重来，将一家“冷锅串串”店经营得风生水起，火遍全城，很快成ｍ•hetｕsｈu•ｃoｍ.com为城中特色餐饮的标杆型企业，不到三年开了近十家连锁店。三年三年又三年，不到十年的光阴足以让人彻底洗白，重塑金身。此后大佬热心慈善事业和社会活动，日渐塑造起仁爱可信赖的“高级形象”。
把最后一首歌推上去，小鲜肉气喘吁吁地趴在直播台上，伸手摸了摸背脊，汗水涔涔：“哎，这期节目真的是太刺|激太有意思了，虽然好累好累哦……”
策划部主任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么，您看看我们这次的合作……”
“家务事？你跟小敏领证了吗？你们明明早就已经分手很长时间了吧？作为一个男人，自己不思进取，还总是跑去对前女友死缠烂打，百般骚扰。真不知道今天你是以什么样的立场站在这里！”凌霄瞬间开启机关枪模式。
“莫非是楠哥你对人家芳心暗许珠胎暗结暗度陈仓瓜田李下投桃报李……”
一期节目短短六十分钟，倒也确实让小鲜肉初次尝试到做直播节目的真正乐趣：脱离了原稿束缚，只保留大纲主线，其余自行发挥。然而解放了思维和语言，却也需要更全面的知识、更扎实的基本功和更机智的应变能力来支撑。第一次脱稿直播，小鲜肉难免磕磕绊绊，两人合作得倒也可圈可点，只因凌霄太机变，太老练。她总能在他词穷的时候适时补话，总能在话题偏离主线的时候及时拉回，总能在节目陷入冷场的时候切入音效、歌曲，或者广告。他负责天马行空和肆无忌惮，而她，则负责临门一脚和画龙点睛。
然而就算你懂得未雨绸缪的道理，也无法预测第二天的心情，究竟是晴是雨。
她迎向我的眼神无比坦荡：“我又不是泼妇骂街，不过是把最简单的道理陈述一遍。如果这都有错，那这个世界就没办法好起来了吧。”
“给你也不是不可以……”我也不想如此磨磨叽叽，然而……我是真心不想把朋友推入阿鼻地狱，“这样吧，你先听我讲讲她的故事，然后再决定，要不要介绍你们认识吧？”
见凌霄一脸莫名，韩姐连忙道出实情：“这一上午各个老总办公室的电话都被打爆了，说你在外面做小三，勾引别人老公，破坏人家家庭！”
小鲜肉坐起身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没想到才过了短短两个礼拜，凌霄便重新归队。
年初的时候电台宣布节目改版，诸位主播各自组合推陈出新。果然有一枚傻乎乎的小鲜肉，刚从大学毕业，对广播事业充满无限美好的憧憬。他抱着一摞厚厚的节目策划书，鼓足勇气敲响了凌霄办公室的门。
“弄得人家真是好心烦哦！好在我之前跑过几年社会新闻，在电信公司也有几个熟人……”凌霄抖了抖手中的一张通话清单，“打来电台的每一个电话，都是同一个号码同一个IP，你说这人会是谁呢，怎么就这么无聊啊？”
每次和新朋友聊天，谈起我的职业是“电台主播”，十个男人中有八个总是两眼放光：“楠哥，我真的好羡慕你的工作啊……”
“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家务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来管了？”男子冷笑一声，恶狠狠地说道，“看来，这位大主播真的是很喜欢掺和别人家的事情嘛！”
“别呀楠哥，你看你看……”这小子不依不饶，拿着手机凑过来，Safari正开着我们频率的官网，“比如这个姑娘就相当不错啊，眉目清秀，黑发如丝，前|凸|后|翘，极品极品……”
凌霄把眉毛一横：“话不能这么说。古人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而在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中，温饱也只是满足最低安全感的欲求。您品尝过那么多美食，赚了那么多钱，应该有些更高级的精神层面的追求吧？否则……又和动物有什么区别呢？”
送小敏回家的路上，凌霄什么都没有问。她刚把车子开进小区，天空就降下瓢泼大雨。小敏“啊”了一声：“我还以为，今天不会下雨。”凌霄递给她一把雨伞，看似无心https://www.hetushu.com.com地说了一句：“如果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雨，就应该带把伞，淋湿了多不好。”
“嗯？”
哦，至于你问我——
而那个小子？
“啊？”
“说到多管闲事……”凌霄眉峰一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多管闲事，这一天天的极其无聊，打那么多电话过来……”
只见凌霄不疾不徐，抿嘴一笑：“唉，好麻烦啊，我真是懒得去查，也根本不想打电话过去吵架，太下三烂的事儿我可做不出来。回头就拜托我的律师朋友，查到地址以后，就直接给对方寄封律师函过去吧！”
有段时间，频率里的电话编辑小敏好像心情不太好，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总是红红的。同事问了她好几次也不说，有一回却被凌霄撞见了真相。
“你不是不喜欢照着稿子来吗？”凌霄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放轻松，坐惯了旋转木马，偶尔也要享受一下过山车的快乐。”
“因为……因为我心里……还爱着他……”嗫嚅半晌，小敏红着脸说。
最近我们听说的这一段，主人公是凌霄在去年年底饭局上邂逅的一枚优质单身男。小伙子本身条件不错，身材颀长，眉目清朗，谈吐不凡，虽然在机关事业单位已经工作许多年，却一点儿都没有沾染油滑习性，安静内敛，风度翩翩。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哎哟！你这个姑娘，究竟是有多心大哦！换作别的女人，恐怕早就悲从中来哭天抢地随便找个男人扑进对方怀中要抱抱求安慰去了，你却还用一种“不就是磕磕碰碰明明很正常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眼神瞪着我，好像反倒是我玻璃心太脆弱不许哭摸摸头……
和凌霄成为同事以后，发现她除了耿直以外，为人还非常仗义。
然而死党归死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像我这类反应慢半拍，气场短一截（同时智商也时常掉线）的“文艺抒情风”主播，在职场上对付这种“伶牙俐齿型”选手，就只能采取“以不变应万变”的战略方针：惹不起，咱躲得起呗！
拜托，以你现在的年纪，能找到一个还没来得及谢顶长小肚子的靠谱直男就算不错了！想找爱打篮球的运动小哥哥？电台出门请右拐，第二高中操场见。走好不送，谢谢再见。
正当凌霄沉吟思索，电梯门开了，小敏跑出来，面庞通红，双颊有泪痕。看见凌霄，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凌霄姐，我对不起你！”
众人：“哈哈哈哈……”
第一次听到她不动声色地描述，原本兴高采烈张罗着要帮她介绍男友的韩姐立即噤声，默默离场。是啊，在我们现在的工作交际圈子里，单身男士本就不多，刨掉那几个取向不太明朗的和明显不爱|女|人的，剩下的那几位男士，有的事业小有成绩，有的有房有车，有的嗜好打扑克搓麻将，有的偏爱钓鱼打高尔夫……盘算来盘算去，竟然没一个符合凌霄那看似“不高”的要求！
“人家小鲜肉多听话，谁像你那么老脸皮厚？你自己说说，谁说你能听？”凌霄狠狠白了我一眼，“况且，你凭什么跟他比？你长了人家那张脸吗？”
下面？下面就没有了啊！
“有我呢，别怕。”凌霄扯了扯缩在身旁的小敏，昂起头迎了上去。
心细如针的凌霄怎会看不出其中端倪，她将小敏拉到身畔：“好像快下雨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然后她又对着那男子礼貌地点了点头，假装没有留意到他眼中转瞬即逝的惊讶和尴尬：“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是啊，在凌霄的逻辑里，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用一顿火锅不能解决的。如果真有，那就再加一顿龙虾吧！
那男人嘴巴里咕哝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乖乖让开了路。
果然昨天晚上，这位爷是真的不小心把水给弄进了脑子里！
大佬显然很不满意被人打断正在进行的抒情：“我觉得吧，这个项目……没什么意思！不如办个‘美食大胃王挑战赛’吧！你知道的，这再牛的人，都无法抗拒美食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