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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古尼尔

作者:樟脑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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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万象 第三十章 失之交臂

卷二 万象

第三十章 失之交臂

鉴于几天前公共马车造成的乱子,杰罗姆特意租赁一辆七成新的四轮马车,既不引人注目,又能缩短来回奔走的时间。等他差不多办完手头的事,就赶去码头区为“红松鼠”号的出海送行。
艾傅德仔细想想,从手腕取下一串植物种子结成的珠串,神情恍惚地凝视一会,然后送到杰罗姆面前。“交换信物,拿去。只是普通的饰品,对我已经没有意义……都过去了。”
正门进入的游荡者只剩精于刺杀的一人未参与战斗,他始终潜伏在阴影中,坐看对方迅速除掉大部分同伴,自己却按兵不动。游荡者与坚甲利刃的战士不同,他们是所谓“把握机会之人”。正面较量或许敌不过强大敌手,但对他们而言,胜利所需要的一切只是一次精确偷袭。
洒满颜料湿嗒嗒的皮货、混着碎陶片压在呻|吟的人体上,没受伤的游荡者总算见着了预定清除的目标:高大健硕的男性,眼珠子在暗地里闪闪发光,左臂裹着浸血的白麻布软垂在身侧。
正门负责诱敌的游荡者在门框边飞快向内探头,射出的弩箭飞刀在没有照明、听觉又接近无效的情况下纷纷钉在木料上,仅仅为了虚张声势,以协助后门的同伴顺利潜入。半分钟没听见回应,他们才脱下厚重毛毡,打着手势相互提醒,各自融入拉长的阴影中。
“怎么说。”杰罗姆翻个身,枕着交叠的双手,半闭着眼问道。
※※※
房门被悄悄推开,小房间里暖得让人发痒,来人却裹着淡淡的风雪气息。床头桌轻响一下,然后炭盆也发出通条碰撞的些微响动。等那人离开时反身关门,小姑娘才把头露出毯子,长出一口气。
轻抚小狗的脑袋,杰罗姆无奈地安慰它。“别担心吧,等冬天过去,总还有再见的一天。”
女主人消失后,屋里出现了短暂冷场,两个下流坯子暂停说话,一时只听裹着雪片“呜呜”乱撞的风响。怀特似乎有点心事,首先打破沉默。“战争嘛,只怕短时间内打不起来。”
在怡人的幻觉中喜不自胜,转脸却发现尼克塔已走得不见人影。法师忽然感到一阵空虚,逆着冷风揉搓几下双臂,然后紧追着对方的脚步去了。
思绪飘向阔别多时的通天塔,杰罗姆在恍惚中想到,这不是波伊德所说、那名叫“晨雾”的毒药吗?或许自己刚送走了汪汪真正的主人也不一定。此时此刻,艾傅德应当顺着暖水向南漂流了。
分光镜还是从怀特店里顺手牵羊弄来的,杰罗姆摆摆手,故作大方道:“就当作朋友之间的馈赠,平安归来是最好的回礼了,一路小心。”
尼克塔抬眼看他,平静地说:“多久了?我以为你早该学会。没有人天生是‘赢家’。把失败当动力并不可耻,承认失败然后走开才是懦夫所为。即便我并没有失败,敌人仍教会我一些教训。我已经很久没从敌人身上学到有价值的东西了。”
“是吗?你好像刚吃过蜜枣哦。这件怎么样?……”
事实证明,背上没生眼睛的不止一两个。
乌鸦梳理一会凌乱的羽毛,张开鸟喙叫道:“呱呱!”
趴在新买的长沙发上,脸颊摩挲着织锦面料,淡淡的薰衣草味儿让杰罗姆·森特一阵轻咳。莎乐美皱着眉头,不住为他揉搓脊背。
使劲晃晃脑袋,杰罗姆收拾起没来由的想象,还有许多现实难题等着他呢。生意需要长期经营才有获利可能,内战威胁稍显缓和是个好消息,不过他越发不能肯定、接下来事态会朝哪个方向发展。太多复杂的矛盾左右着他,等尼克塔来报一箭之仇、自己兴许会被简单宰掉……朝不保夕的感觉让杰罗姆仿佛回到了佣兵生涯,“峡湾之城”光鲜的外表下不过是另一处白刃相见之地。
法师打量着尼克塔。浑身浴血,却没有狼狈表情,只若无其事地处理伤口,仿佛所有血肉神经都属于另一个人。“外面几个全完了。”
五分钟后,小房间的门被悄然推开。
想到另一位久别之人,他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只要耐心等待,冬去春来时,总会有再见的一天。
盖瑞小姐摸出个怀特生产的小画匣,可惜在烛光下实在看不清内容,只好扫兴地放在一旁。眼珠一转,小姑娘把枕头套剥下来,不知从哪找来把剪刀,很快就剪出一地碎布片,再把打瞌睡的汪汪拽过来,煞有介事地为它量体裁衣,笑闹了好一阵。
“为什么不呢?我看你推荐的人还过得去。和-图-书发疯的年头,正合适做这类发疯的勾当。”话没说完,杰罗姆再次露出痛苦表情,难受得翻个身。“又来了。该死……”
“就是说,没有。”抛开染血的旧绷带,尼克塔寒声道,“很好。放走了眼线,你休想在此地公开露面了。”
森特先生停顿一会儿,似乎正努力抑制干呕。“昨天,”他有气无力地说,“我还是被小丑抬上马车的。看来,脱衣舞的帐篷是个消息闭塞的地方,你要能抽空见我一面,公证人的佣金不就省下了。”
艾傅德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有些意外地接过小盒子里的分光镜。“我一时找不出像样的回礼,你知道,海员总是孑然一身……”
法师眼光闪烁,绕着圈子问:“怎么?遭人暗算?”
盖瑞小姐试着捧起它,翻来覆去把玩一会,乌鸦照旧毫无反应。含混地嘟哝两声,小姑娘手指到处乱拨,很快发现背后上链的开关。顺时针“咔咔”上足发条,手里的小鸟终于再次活动起来。
从没见过懂事的汪汪这副模样,杰罗姆不禁有点担心,二楼遍寻不着,他记起还有个藤编狗屋搁在楼下,当时怀特忘了带走,说不定这家伙正窝在里头。果然,尾巴耷拉着,汪汪趴在狗屋里闷声不响,伸手拍它一下才转过脸来。嘴里叼着“旅法师”送的种子珠串,大眼睛满是泪水,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
再一步,矫健躯体腾空而起,仅凭巨大惯性,男人落地时直接踏碎一名逃逸刺客的胸膛;他伸手扼住另一名敌人,与这人滚作一团,飞刀往纠缠的人影胡乱发射,大半却命中被拧断了脖颈的游荡者。
烛芯烧弯了腰,晃一晃熄灭了,火盆里只剩几块乏炭,小房间忽然被黑暗笼罩。正在玩闹中的盖瑞小姐嘟着嘴爬起来,往床头桌里摸索新蜡烛。手指触到一块冷冰冰、圆滚滚的东西,不由被吓了一跳,只听这东西滚落下来,发出一声脆响和连串骨碌声。屋里一片静默,小姑娘丝毫不敢吭气,直听着隔壁保姆的动静,后颈子都能感到窗缝挤进来的些微寒气。过一阵没反应,她才自言自语着摸出蜡烛点上。
用敌人作为遮蔽物,男人奋力支撑起身,张嘴呼出大团白热空气。就在他停止移动的瞬间,背后无声刺出一柄短刀,顷刻要在他肺叶上添个对穿窟窿!
隔壁没有气窗的货舱用于存放毛皮、染料之类小件物品,为防止货物受潮被密封得很好,如果手中的情报准确无误,后门进来的同伴应当已经遭遇敌情。门一推开,强烈的皮革臭气扑面而来,游荡者们迅速抢占有利位置,互相掩护着展开搜索。片刻工夫,只听有人发出凄厉惨叫,然后就是大量弩箭钉在墙板上的、密集的“笃笃”声。
怀特挠挠鼻尖,放下茶杯说:“管它呢!就算选候当真对王储的屁股情有独钟,政客们也是些冷血的现实主义者。把政变说成家族纷争,不过是琢磨着合法夺权。”
怀特含混地哼哼两句。“路不远,眨眼就到。不说都忘了,我家炉子上还炖着汤锅呢。”
收拾烦乱的心思,先把小礼物交给怀特,然后顾自上楼睡觉。耳边只听前门来回开关两次,两声“咣当”间隔大约十秒,杰罗姆从窗口往下看,茫茫风雪中久不见怀特的影子。脑袋昏昏沉沉,他只好接着往上走——身边人个个神秘兮兮,自己的烦心事还理不出头绪,哪有工夫打探别人的秘密。
“算是一场公平决斗。”
看不出样貌如何,男人正不紧不慢地卸下蒙着雪片的大衣,眉梢和下巴布满细碎冰碴,挪动关节时竟发出轻踩积雪的脆响。
一口气没喘上来,老头喉结滚动,面无人色地连连点头。眼角余光扫过还粘着油皮的窗玻璃——商盟的游荡者已经拨开后门锁头,鱼贯潜入库房中——不论躲在里面的是谁,只怕顷刻就会性命不保!
回家路上反复咀嚼暖水和回忆的说法,杰罗姆依然觉得一头雾水,艾傅德似乎难以长时间集中注意,说起话来有点颠三倒四,目光涣散,像个使用麻醉品的瘾君子……
听他这么说,尼克塔渐渐停止动作。“去守夜的屋里看过?”
“没兴趣,我的事你少插手。”尼克塔冷淡地站起身,“等你不需要别人帮忙收拾残局,再找乐趣也不迟。”
车上载着一桶好酒,权当是祝好运的临别赠礼,跟克拉克简单交代几句,船长便登上船舷做出航前最后的检www•hetushu.com•com查。杰罗姆和“旅法师”再核对一遍协同施法的时刻表,这项高度专业的活动完全仰赖于精确计时,杰罗姆的怀表与艾傅德的天文钟必须高度同步,超远距离的“低阶传送”才可能变成现实。
屋里人自说自话,各得其乐,吵吵嚷嚷中,杰罗姆忽听见密集的抓挠声。分心往小客厅门口看去,乱逛归来的汪汪正扒住茶几边缘,急切地直立起来,使劲嗅着空气里什么特殊味道。
地面上两位瞠目结舌,眼看金属球变成一只乌鸦,盘旋一会降落到枕头上。凑近细看,乌鸦红宝石般的眼珠凝定不动,除了参差不齐的羽毛,整体散发油亮的金属光泽,看上去栩栩如生。
※※※
茶几在汪汪的挠拨下“哗”得侧翻过来,上面摆放的小盘坚果撒了一地,嘈杂人声停顿几秒,几双眼一齐往客厅门口望去。汪汪在坚果堆中咬住一件小玩意,转身飞快地跑了。
“别多嘴……就能活。”对方整张脸在不算暖和的小屋里很快开始融化,冻僵的嘴唇说起话来像醉酒的咕哝。他一定在外头呆了好一会,乍看跟路边常见的冻毙死尸差不多,这样的家伙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潜进来,实在令人百思不解。呼出大口白雾,男人冷着脸说:“商盟的人我是,来这公干。敢捣乱,眨眼能要你命!”话音未落,看似僵硬的手臂轻轻一挥,闪光小刀脱手嵌入一指宽的窗框正中,刃锋完全插|进硬木,只余下微颤的刀柄。
“还知道讽刺人,看来这家伙死不了。”怀特自言自语地说。
怀特变化一下坐姿,“大事件!曼尼亚选候明后天要发表公开声明,质疑老国王剥夺王储继承权的合法性。”
暗地里走出来的青年法师刚施展了罕见的技巧——“法术定序”。专精于能量聚集与保存的法师学派,经过严格训练,可在潜意识层面建立称为“序列器”的心理结构,以存储有限的法术能量。提前装进“序列器”的三道“火焰箭”瞬间造成惊人伤害,让暗算他人的游荡者变成一具沸腾的尸体。
“你不觉得多此一举吗?他们干嘛……”
“你是。”尼克塔脸上凶暴的神情忽然消失不见,像带着个面具一样,安静地说,“谢谢。”
莎乐美停止揉搓,用字正腔圆的通用语说:“你竟然没跟他一块跳舞去?幸亏没人邀请我,这样的天气不|穿衣服,看看都觉得冷。”
用小铜帽摁熄所有烛焰,再拨弄下壁炉的炭火,怀特坐回椅子里,听着鹅毛般的雪片在窗台上迅速堆叠。客厅在炉火映照下忽明忽暗,他考虑几秒说:“你确定不需要医生?昨天这时候,我还以为你马上会需要个公证人——算不上诅咒,那脸色能把公证人吓晕。”
裹着单薄的衬裙,小姑娘鬼鬼祟祟摸到门边偷听。保姆的声音隔着门板几乎像蚊子哼哼。
“……预支二十个月!没听过这样混账规定!”怀特激愤地挥着手,“我又不是开屠宰场的,竟然需要缴纳防疫费用……”
“是我。还没睡?”
接下来,可怜的“鹅蛋”变成抛球游戏的道具,汪汪跳来跳去,把各种角度飞来的金属球在半空中接个正着,再衔回给小女孩。这两位在抛接的过程中,还时刻聆听隔壁保姆房间的响动,压低声音小声怪笑,盖瑞小姐鬼祟地冲汪汪打着手势,半空中细小松针似的金属羽毛旋转中缓慢下坠,在金属球掠过时发出毛刺刮削的微响。
尼克塔拔出扎在大腿上的飞刀,再检查一遍正流血的大小创口,一边坐下裹伤,一边木然发问:“都解决了?”
黑暗库房中回荡着连声惨叫,除了上面一位,附近又传来弓弦爆响和打斗造成的短促呼喊。自动分成两组,游荡者循声左右包抄,断后的人举手一箭射杀惨叫的同伙,以免他影响自己听力的精度。
“合法生意?不是你所谓的‘古怪糖果屋’吧?”
——古怪的液体……墨绿和紫灰相间,常温下也能缓慢蒸腾,闻起来像冷风刮过的水银……
杰罗姆忽然虚弱地闭上眼,“灯光……都灭掉。我想我快吐了。”
就在森寒利刃轻触皮肤的瞬间,刺客背后响起一个短促的歇伦字母。下一刻,三道同时释放的“火焰箭”把他的后背射成焦糊的蜂窝状,血液皆为火箭的热力煮沸……短刀只在男人后背留下一道浅伤、便草草收场,挂着血珠跌落在地。
旁边传来小姑娘夸张的赞叹声,https://m.hetushu.com.com“不是吧?!姐姐你戴上好好合适耶!当然是真的啊!这个姿势最好看,等下出去让那些乡巴佬瞧瞧!”
“尼克塔!该死的!我刚救了你的命!”
刀一刺出,游荡者完全肯定,敌人会在窒息中喷出满嘴血沫子——只要背后没生眼睛,面前强敌不过是刻在刀柄上的又一道记号。
脸埋在臂弯里,杰罗姆含糊地说:“是吗?……嗯,给她捎个小礼物回去。我这正好有一样古怪玩意,足够她高兴一阵的。对了,下这么大雪,你怎么走啊?”
“我倒忘了,还有家色情商店等着医治战争的创伤呢。”
胡乱罩上外衣,小女孩手持烛台,头戴枕头套制作的白色尖顶帽,乌鸦稳稳立在她左肩,脚边跟着乱闻乱嗅的汪汪。烛焰把拉长的影子投向地板,过道深处传来森森寒意,午夜之后的天文塔透着险恶、诡谲的气氛……幸好这一组合胆量奇佳,光彩亮相片刻,也就毅然踏上了挑战未知的冒险旅程。
不少身披厚毡的人形围住存放大宗货物的库房,只见身影灰白相间,紧贴住溜滑的外墙,正小心翼翼朝两个入口摸过去;另有几名看守气窗的影子,在寒风中缩成一团,一会儿工夫就变成个盖满雪花的小土包模样。老头看得两眼发直,这些人冒着冻死的危险夜晚外出活动,就算不是盗贼团伙的人,自己也该马上找个安全的角落窝起来,免得无辜遭殃……
怀特摇摇头。“再过几天我就得跟她学。给钱倒不必,你还是多做做深呼吸,等明天喘过气来把我的事先办了。”
断断续续,只听外面再多说两句就没了声息。门缝射进来的灯光熄灭不久,小姑娘掀开罩网,就着炭火点燃蜡烛。汪汪探出脸来,白色床单蒙在它脑袋上,只露出黑漆漆的大眼睛。
小桌上仅有一只水杯和她的发环,汪汪正狐疑地嗅着地上比鹅蛋稍大的球体。小姑娘和汪汪交换过意见,这东西应该是由怀特带来,原本搁在发环上,被水杯遮住才没立刻发现。试着轻敲两声,里面似乎是实心构造,烛光照射下表面布满了古怪的金属羽毛,看上去做工十分精巧。大头冲下,小女孩试图让这个球滴溜溜转几圈,可椭圆球体重心不稳,只能在桌上胡乱滚动一气。
“注意你的用词!谁也没法胁迫我!我也有几桩私人恩怨等着了结……手臂一痊愈,会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盖瑞小姐掂量下球体的份量,嘻笑着说:“嘿嘿!玩抛球吧!”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法师眼睛眯成一条缝。明明半死不活的,嘴巴还这么冷毒,说不定……只要触发脑中另一个小型“序列器”,就能一下收拾他?这念头又让法师打个冷战,除了不习惯寒冷的气候,尼克塔的背影也叫他回想起过去种种。杀死对方带来的后果现在还承受不起,他暗暗对自己小声嘀咕:总有一天,也要给眼前这混蛋尝尝喘不过气来的滋味!
法师打个寒颤,伸手掷出一道“火球术”,没逃出后门的敌人纷纷燃烧起来,他立在火光中小声道:“算了,下次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不不,没什么大不了。”把珠串硬塞进他手中,艾傅德喃喃地说,“顺着暖水漂流,没有回忆的必要。”说完这令人费解的话,他转身进入自己的船舱。直到“红松鼠”号越过灯塔、消失在雾蒙蒙的水面,“旅法师”都没在甲板露面。
“抱歉,先生。我没听见铃响,还以为有人从窗口爬进来……”
“我看,”怀特倚进靠背椅中,端着个骨瓷茶杯,手指不住轻叩杯沿。“你还是别讲话吧,当务之急是请个家庭医生。”
“男人都是些下流坯子。”莎乐美完全确定地陈述道,“我要上楼歇歇,你俩接着聊。”说完就走了。
休息三天,森特先生差不多从施展古怪法术造成的晕眩感中解脱出来,除了风雪天感到格外气闷,最直接的后遗症就是失去一个四级法术位。古怪的法术占住它不放,脑袋里像添了个身份不明的无赖房客,这感觉实在不怎么有趣。
“这我可头一次听说!还以为‘公平决斗’你总是赢家呐!”
眼看这句威胁令对方浑身一颤、止不住哆嗦起来,小刀的主人放弃了在他脸上划一下的打算。短短几秒钟,脸颊和厚玻璃接触的部位已经失去知觉,用力一扯,一块薄皮就和脸肉简单分了家。老头吓得不轻,转身捂着脸说不出话,只能惊恐地瞪视持www.hetushu.com.com刀男子。
一拳击碎敌人的脑壳,男人腻味地打断他。“你就不能住嘴一小会儿?废话连篇,还不如个娘们!”
杀手们不能想象,这个只有一条手臂可用的家伙,用什么方法徒手宰掉这么多老练的刺客?推倒货堆的非人怪力又从哪里来?
盖瑞小姐看看它俩,也摆手“喵喵”叫两声,算是打过招呼。一时找不到更好的话题,小屋里沉寂几秒,乌鸦继续梳理羽毛,汪汪挠一会痒、开始追逐自己的尾巴。盖瑞小姐坐在床沿,手捧下巴直发呆,忽然一拍前额说:“总觉得这塔有古怪,让咱们出去冒险吧!”
“没有的事。所有窗口都有铁窗格,老鼠都进不来。嘿嘿!”
“你们犯了三个错误。”法师下巴后收,把黑眼珠挪到眼眶顶部,煞有介事地说。“低估对手,高估自己,再加上……”
“无所谓,我只是来这追捕一只臭虫。私人恩怨,与政治无关。我倒想问问,你怎么弄成这样?被几个小丑胁迫……”
看到风灯闪烁的信号,正门的杀手合力拉倒锯断转轴的前门。怦然巨响,库房内部堆放着两人高的大宗木料,天顶悬吊着绳索滑轮,地形复杂,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迎面灌入的风雪掠过木材堆之间的蜿蜒过道,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啸叫。
汪汪吐吐舌头凑上来,犹豫着是不是咬一口尝尝?淡淡的机油味让它打消了念头,只是“汪汪”地回敬两声。
还来不及多想,五步见方的小屋里突然多出另一个活人喘气的响声。听不见有人开门,自己又盯着唯一一扇窗户……老头只觉寒毛直竖,凭空出现的动静简直像从地缝里冒出来。不等他回头瞧一眼,后脑的乱发就给一只粗糙的手攥住,接着狠狠发力、把他脸颊硬摁到窗玻璃上,转瞬传来一阵火灼般的疼。
参照手里的清单,杰罗姆跑前跑后为莎乐美购置各类“必需品”。在怀特的鼓动下,眼看她就快步入歌罗梅腐败的社交圈,和名媛淑女们每日饮茶郊游、闲话家常。把妻子锁进壁橱让森特先生感到不小的压力,就算没有怀特从旁煽风点火,每次出门前莎乐美对他无微不至的照料已传达了明确信号:金丝雀就快变成白尾海雕,鸟笼可再也盛不下了。
法师为对方眼中的斗志露出一丝妒意,耸耸肩道:“是,是,再好不过了。可惜我还没找到相称的对手。协会有个失效的‘中立协议’需要解决,那人又刚巧是个老相识,为磨砺一下技巧,我才主动来这结冰的鬼地方。你可能听说过——‘金面人’——应当也是密探感兴趣的目标吧?不如让咱们交换敌手,增加点乐趣怎么样?”
再一次投掷,“鹅蛋”沿一条陡峭的弧线斜坠下来,汪汪后腿蹬地,张嘴接球的瞬间,金属球突然自动翻了个跟头。椭圆球面分开成一对翅膀,内里蜷缩的鸟身自然舒展,脚爪在汪汪脑袋上稍一借力,就扑腾着乱飞起来。
“嘴闭紧!”说话的人将一把小刀搁在他眼窝下缘,只要稍稍转动目光,就能看见稳定的刀锋上栖息着一片来不及消融的雪花。“出声你就死!”持刀的手冒着肉眼可辨的凉气,那人恶狠狠地说。
不过十几秒,两拨人再次照面,打斗现场只余下取道后门的同伴的尸首——这些人好像刚被满载的货车来回碾压过,凹陷破碎的前胸和折断的颈子可能是长柄战锤大力挥击的杰作。
“该死,咳咳。”忍不住轻声咒骂,杰罗姆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薰香,没完没了……这些人哪怕有一丁点嗅觉……”
怀特给自己倒一杯新茶,看看天色说:“过一会儿我回去看看小东西,这几天她总也睡不够,赖在塔里不出来,可别是吓着了吧?小姑娘看起来傻乎乎的,毕竟没见过这类场面,挺让人担心。”
杰罗姆懒得再开口,费劲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心里想着差点宰掉自己的巡官尼克塔。不知这小子还有没有命在?即便“广识者”再三保证,协会上门追杀的几率被控制在“可接收范围内”,一问及尼克塔的来历,对方却声称透露过多会影响计算结果。仅凭直觉,杰罗姆认为敌人还在喘气,假如有机会再见,一定得做好被偷袭的准备。
蹑手蹑脚地前进,脚上穿的拖鞋却发出拖沓杂音;嗤嗤偷笑着,小女孩和两个怪家伙登上向上的楼梯,过道很快恢复静谧,只余下窗外无止歇的风雪、透过所有缝隙争夺着未结冰的冷空气。
杰罗姆竖起和*图*书耳朵,皱着眉头说:“奇怪,那是我的骨瓷杯在响吗?厨房里真该撒一些毒饵。”
“吸血鬼!害人精!这些家伙祖上一定是盗墓出身!”
青年法师背负双手踱到男人身畔,略显做作地冷笑着。灰眼睛左右顾盼,同时也显示了他的种族特征——一个“高智种”。嘴唇单薄,尖脸无须,稍带童声的嗓音,与这人二十上下的年纪并不相称。
当先的游荡者轻步快行,迅速勘察周围的状况。若有人能从摇晃的影子里分辨出他的大致轮廓,就会发现这种步态类似丘陵地带出没的狐狸,跑跳无声,只在绝对必要时稍作停留。搜索完自己所在的窄道,原木堆上方和黑暗拐角处无声潜行的同伴、也在擦肩而过时表示一无所获。几个人再度会合,蚊蚋般交头接耳一番,然后移动到把库房分隔成两部分的木板墙边。
“……小姐今天一直在睡觉,吃过晚饭后就没出过房间……生病?似乎没有,食欲很好啊……冬天渴睡是不多见,明天……”
“听你这么说,交换信物变成个糟糕的主意。别在意,还是留着它作纪念。我要是收下会觉得心有不安。”没想到被他当了真,杰罗姆只好出言婉拒。
“手臂的伤口很严重吗?”
“两个月以后,是否可行就清楚了。”有艾文的保证,杰罗姆并不担心传送失败,不过为坚定对方信心,他假惺惺地掏出件礼物来。“旅途并不轻松,让我们按照法师的规矩交换信物吧。”
想到凯恩的笃定态度,杰罗姆不由出一会神,“打仗的话,结果还比较容易预期。如果搞成文案之争,高智种之间的协调只怕谁都弄不明白。情况越来越复杂,我得抽身观望一阵,他们想得挺有道理,合法生意至少风险小些,打内战更是只赔不赚的买卖。”
除了一个精于刺杀的同伴离队单独行动,其他游荡者不再掩饰行踪,向惨叫传来的方向快速逼近。绕着大大小小的货堆两三个转折,眼前赫然出现了血淋淋的一幕:一名倒霉的游荡者双足离地,挂在一人来高的半空中,运货的钩爪洞穿他两侧肩胛的肌肉,整个人随头顶上滚动的滑轮不住晃荡,把热气腾腾的鲜血洒了一地,构成个不规则的“S”形——这场面直让人感到舌根发涩,忍不住咽一口唾沫。
脑中稍一闪念,“旅法师”艾傅德临走时涣散的眼神令杰罗姆若有所悟,忆起了对方提过的只言片语。
“是不公平……它到底闻的什么玩意?难道有老鼠死在夹墙里了?”杰罗姆烦乱地挠挠头,对人多嘴杂的环境耐心缺缺。“你家有老鼠没?我记得,这屋里还有两只猫呢。”
“啊?”杰罗姆抽出右手拍拍脑门,过半天才有开口的力气。“没记错的话,选候阁下十年前还是个标准的浪荡子呢。他老子死前都没敢跟国王翻脸,突然旧事重提……难不成传闻是真的?”
剩下的杀手面面相觑,他们得到的情报坚称敌人落单且负伤,今晚奉命执行定点清除任务,没想到竟遭遇持有重武器的复数强敌……不等派人召集库房外的援手,旁边层叠的货物轰隆一声、被莫名巨力一举推翻!狭窄过道无处可躲,即便如此,仍有五六名游荡者及时跃起,攀附在垂下来的吊索或墙壁挂钩上躲开了偷袭。
等回到自己的鬼屋,赫然碰上乱飞的乌鸦和盖瑞小姐。怀特声称保姆回家探亲,下城区店铺又搬迁在即,只好把小恶魔寄放一会儿。莎乐美坐在沙发上查看着大包小包,盖瑞小姐恬着脸跟女主人套近乎,乌鸦飞进厨房的碗柜发出叮当乱响。杰罗姆一时头晕眼花,失去了规划远景的心思,若有若无听着怀特抱怨搬迁带来的各种杂费。
恐惧让还能动弹的人掷出飞刀,男人刚站立的位置眨插上几柄冷刃。只见那人大跨步登上耸立的货堆,沿弧形路线纵跃如飞,闪过袭来的飞刀,迂回接近游荡者所在方位。骇人的速度与敏捷令杀手们心生怯意,脚踩着未断气的自己人,止不住齐向后门退却。
“必须挖掉一块肉,很严重。”
“……好冷呀!下次想办法把火盆带上……嘿嘿嘿……”
零时刚过,就在三个无聊的冒险者出发不久,码头区看管货舱的老头一口喝干皮囊中的冷酒,哆嗦着伸出手烤火。一边咒骂该死的天气,一边无意识地扭头向外望。雪地里的动静让他禁不住揉揉眼,把脸颊贴到窗边,呵着气仔细观瞧:
“我怎么觉得,该付给你的语言老师一大笔酬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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