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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古尼尔

作者:樟脑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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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家园 第六十九章 镜像

卷三 家园

第六十九章 镜像

“无耻之徒!!!!!”即便如此,抱头狂啸的灯笼怪并无衰弱迹象,反而强忍痛楚,由腹部产生大范围光幕,整个身躯随之急转360度,巨型灯塔般的强光将现场一览无余……遭照射的对象受到小小的“试探”以辨明身份,除了其中一位,别人没发生什么不良反应。
顺着他视线看过去,黑暗中的确浮现某种巨大的诡异生物,短短两秒一过,失去小半边身板的“避役”禁不住尖叫起来!
附近响起微弱人声,听着却如同乱糟糟打鼓,眼睑沉得不像话,兴许被挂上一对哑铃吧?不知多久过去,眼前总算见到一线光明。
出于纯粹的反射动作,手下组员见他靠近纷纷闪躲,任谁也不愿跟这类恐怖状况沾边。惊得浑身冰凉,一闭眼能瞧见跃动的鲜红脉络,心中反而不那么担忧——缺失肢体的情节自然是发了场怪梦,兴许这段时间压力太大,兼且人事安排相当郁闷,才出现这般荒诞场景。总算扒住个能倚靠之人,“避役”凝目一看,那人彻底一副吓傻的样儿,嘴里喃喃自语:“怪、怪物……怪物呀!!!”
“避役”着魔般仰视对方,对自身的想象力稍有点拿不定主意。腹部“挡板”微分,强烈光束即刻命中,他正倚靠的那人立时倒了大霉——明显受“石化术”成功打击,体表迅速堆叠起触感恶心的橡皮状物质;硬化过程仅历时数秒,本来立着活人的位置、一座臃肿“石雕”拔地而起,再看不出先前的轮廓。如此“拐杖”令人汗毛倒竖,惊惶中“避役”一屁股坐倒在地,隐约听见怪物大声宣告:“蛆虫们,今天各位都死定啦!安息吧……”光幕横扫,当先几人割草般倒下,解离碳化腰斩内爆灼成热蒸汽,死状都没有重样儿的。
没等访客发表意见,另一股迥然相异、却莫可抵御的狂潮席卷而来,令恶魔的“王国”轻松覆灭。杰罗姆回过神来,只觉力量源头遥不可测,正透过“细语戒指”送来丰沛能源,再开口时,耳边仿佛有个强烈的女声借他的喉舌说话:“你是条可怜虫,赛琉金。”
来不及回自己家,杰罗姆直接到新地方找弗格森。办公地点设在湖区最外侧一根桥墩下,“林业办事处”的牌子一动没动,他们这伙人匆匆搬入,有了固定的栖身之所。两层楼外加仓库,外观已相当破败,本来管着分配植树份额、给护林员保养装备,撑门面的官员还是老面孔,内里却变成紧张兮兮的指挥所。地方清净,交通便利又不引人注目,办公面积能满足需求,由于位置难找只好因陋就简。
眼前一闪,森特先生只觉不大对劲……朝下看看,光线正无妨碍地穿透躯体,直接影响是——脚下的影子没了!什么东西狠推他一把,再抬头时天地色变,两重世界产生片刻交叠。
一次成功的挑衅,一次失败的交涉。一些年头过去,当杰罗姆·森特再次面见老朋友多脚灯笼阁下,他可能对逞一时之快的行为有些微悔意。不过像大部分人一样,森特先生幸福得短视着。甚至沾沾自喜。
将打游击的作战意图传递完毕,杰罗姆没挪地方,靠在烟囱边上观察一会儿。目光及处形势吃紧,浮游的法术长枪冲准怪物狂轰乱炸,火花频闪映红了他冷峻的脸色。从这个角度看,“灯笼怪”防御得极端扎实,只消架起半圆形光幕、便屏蔽了攻击性法术的伤害途径,等它稳住阵脚,冲散防线也不过瞬息间事。
杰罗姆把命令往桌上一摊,“我还以为,只有你负责向上接触。”他思索片刻,直接抓住了重点,“你知道,密探那一套两面三刀的小把戏是挺管用,以后我不会再相信‘自己人’……周围有多少眼线?”
话音刚落,杰罗姆感到前所未有的澎湃魔力,咒语脱口而出——“时间停止”将退却的顽敌定在原地,歌唱般的吟咏之后,双手握实了电能构成的大量飞轮;蓝芒闪闪,边缘如剃刀般锐利,“噼啪”声中仿佛欢叫着“切碎它!切碎它!”飞轮的作用再明确不过,尝试着投掷一次——杰罗姆无法相信、还有其他任何结构比这一种更适合披荆斩棘、撕裂长空。流畅手感引导他上瘾般频频飞掷,圆轮画着弧线给敌人迎头痛击。“时间停止”效力刚过,十五片环形刀刃戳穿草纸一样扯碎了敌人,血肉飞溅,破甲如无物,触手齐根断裂……“灯笼”赛琉金只剩中央光球依然完好,脸颊都给削平了一块。
杰罗姆冷淡摇头。“他才是最正m.hetushu.com.com常的一个。”
对下体遭暗算之类的极端状况,灯笼怪表现出惊人耐受力,仅仅凌空疯狂绕圈、嘴里唏嘘不已、朝地面倾撒大量体液。旁人看得不明就里,还以为森特先生使出什么杀手锏痛揍过对方,杰罗姆只觉胸口窒闷——就连他也不愿拿以上“战绩”给自个脸上抹黑。
语调充满彻底的蔑视,多足灯笼听得浑身一颤,女声继续呢喃着,“自由意志一经失去,‘自由’再与你无涉。服从‘契约’吧,蝼蚁,死亡也是种解脱,而你宁愿苟活,渺小到不值得被抹去。”
别人看待自己的眼光十分诡异,与其说猜疑,惊惧可能更加准确。神情紧张,手中武器都在待击状态,半死的赛琉金突然成了次要目标。杰罗姆明白现场的确有怪物——而且不止一只。“帮它一把。”
“……你们怎么搞的?我当水兵那会儿,跟五百个浪头奋战一天也没到这地步!拉伤拉伤拉伤!跟你说过多少遍……”白罩袍晃得眼疼,声音很不耐烦,恍惚中出现过许多次,兴许是个医生?“好吧,”白影摊着手,妥协地说,“应当死不了,年轻人吃点苦头总能挺过来。”
灯笼怪百十条触手同时沙沙作响,“绝不!你的同类都该死!!!”
一听这话,法师很快明白过来。事起突然,怪物的恐怖外形、以及杀人如切菜的致命技能上来便冲垮了士气,可这伙人毕竟受训多年,没少经历过实战,一次直接命令加上攻击范例足够唤醒大量条件反射。只见闪电束拖着一溜残迹,刺向敌人承载躯体重荷的细密触手群。灯笼怪物反应迅速,放弃手头的追杀活动,及时移开最粗壮的几道下肢……即便如此,下作的攻势仍然部分奏效——穿过蛇一样的承重触手,强力电弧瞬间留下焦黑灼痕,愤怒呼声牵动多脚灯座样的结构上下颠簸不止,好容易才取得平衡。
两手一摊,弗格森说:“不管怎么着,你我都拿不出证据,我只是往最坏处设想。有一点可以肯定:老板的确是搞情报的,对谁也要两重防备,以后说话办事多留点神,过不多久他还得叫你回来。前天的状况争议不小,上头这样安排纯属摆摆姿态,平息一下非议吧。”
“那就这样吧,换换心情也有好处。”走到门口,杰罗姆似笑非笑,突然随口一问,“奇怪,你怎么变成我唯一的支持者了?”
所有被“魅惑”“控制”的个体浑身一震,纷纷脱离恶魔的辖制,此时人们才听见惊天动地的嚎叫、有机会把目光转向“熔化”的商铺。
耳朵跟鬓角不情愿地闪开,森特先生低声答道:“是。许多事。”
杰罗姆突然觉得、联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对方下面的举动说不定……眨眼功夫,恶魔慷慨赴死的表情换作半疯狂的叫嚣:“他妈去死吧你!!!”“全照射”正中红心,比飞溅的唾沫还快、将杰罗姆完全裹进致命光束内……猩红脸孔还没机会庆幸,转瞬便充满了惊恐:
弗格森忍不住笑起来,“脑子转得太快,受人妒忌不算冤枉。有件事没跟你讲,其实,看见这份命令书也加深了我的猜测。”慢慢敛起笑容,他平静地说,“早在协会刚现出颓势那一阵,读心者派几名代表跟密探接触过,想投奔更‘开明’的机构,好摆脱协会的重重限制,恐怕这伙人才是最早被收编的力量。有这种可能:咱们来以前,密探跟读心者团体达成合作协议,后来读心者成为越级上报的眼线,对内也防着一手……要再把他们当工具使用,最后倒霉的指不定是谁。无惧精神控制的并不多,谁对你最忌惮,这还用问吗?”
“‘读心者团体’??”杰罗姆眉头紧皱,沉吟半晌说,“我读过协会的机密文献,读心者憎恨一切有知觉的个体,同类间相互合作更是矛盾重重。试验观察几世纪,协会早认定读心者无法结成社会组织,况且活在受控环境这么久,沟通障碍的例子很常见,更别提结社……真有社团之类的,他们早该反了,怎可能甘心做奴隶?”
杰罗姆简单答道:“射倒它,准你旁观解剖全程。”
赛琉金嘶叫起来,“还不想死!咳咳……别、别杀……”
此时赶到现场的治安官势单力薄,根本不敢近身,配备重型弓弩的人马何时前来驰援犹未可知。情况明摆着:兴许他们这撮人豁出性命能让对手付出些代价,可精英尽丧是承受不起的损失,随队战死就此作罢,侥幸生还和_图_书得面临军法审判。要么持续牵制,等待援军到来,万箭齐发碰碰运气;要么怪物腻味了打游击,转而攻击非军事目标,诸位同僚只得在冲锋中壮烈殉职——总之选项少得可怜。
自有人遭石化总共才过去半分多钟,敢于逃命的已算胆气十足,毕竟好多人愣在当地,不知是中了“定身术”、抑或直接吓瘫、要么做出错误判断还以为身在梦中。森特先生费劲地攀上身后的建筑,打眼一望,三十多人趴下了六、七位,不少慌不择路的,一脚踏进束缚“小黑人”的“蛛网术”范围,不待敌人动手便自动缴了械。
他那里自娱自乐的功夫,另一头已到了危险关口。“灯笼怪”暂停攻击念诵几句咒文,将浑身触手如数收回。这下整个底盘空空荡荡,竟真的飘飞起来,下流招数再无用武之地。不过射线一缓,伤亡惨重的人类施法者也恢复了阵型,命令通道再次填满简短有力的字句。后方护法师替一线人员施加基本防御,没逃远的学员冒死上前拖拽伤者,一伙人且战且退,朝四周分散寻觅掩体,以降低射线造成的损失。
※※※
搬动椅子的杂音传来,对面坐下个蝙蝠似的黑影,白罩袍猛扣耳窝,提醒对方小心轻放。“……似乎醒了。”黑色跟白色交换意见,黑色那人摘下便帽,转过脸来不做声等着。又是好一会儿工夫,纱布贴近眼角擦拭浸润,轮廓深浅最终固定下来,勉强能分辨五官轮廓。
“抱歉,长官!”幸好还记得服从命令,偷偷摸摸的法师一下立起身,“请求提问,长官!呃……下面那个究竟是什么玩意!?”
“全照射”并非虚言恫吓:坚实屋顶在气浪和波束无节制的轰炸中给生生掀掉两层,正面如同烈焰边缘的奶油点心、整个扭曲变形、造成高温烘烤至半熔融的错觉。假如换成有机体,照射本身其实不曾产生热量,杀伤效果得过几天才会浮现……遗憾的是,森特先生又一次及时脱逃,趁恶魔雷霆震怒的当口、耗子般潜入烟囱下方的壁炉炉膛,接着堂而皇之(同时灰头土脸)打开正门走出来。
屋里还残留一股霉味,装修加固悄没声息,走来走去的施工人员打通墙面改造库房,一天就架好新顶棚,把不必要的窗口牢牢封死。本来不喜欢引人注目,森特先生照例跟熟人点头,得到的回应却颇费思量。投来的目光比平时多出一倍,自己手下神情都挺不自然,别人也就可想而知,总有古怪声音在周身围绕,背后指点小声议论,总之令人不快。读心者三五一堆,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自他身边走过不少人低头装没看见,心里不禁暗暗奇怪。
“现在的编制不够合理,给新人多留点地方,训练周期还嫌太长,再多缩短一半……”进办公室一看,桌上堆满文件,弗格森正向五组组长发号施令。见他进来,把手头工作放在一边,冲旁人做个“清场”的手势。转眼只剩他俩,弗格森开门见山道,“休息几天怎么样?”
“到底怎么回事?!”说话的是神色凄惨的“避役”:左肩至左足画条斜线,斜线外侧骨肉肌理皆成齑粉。很可能对方故意这般操作,虽然要害无恙,也没见血花四溅的景象,重伤者甚至未感到痛苦、立在右足上直蹦跶、不住向周围人厉声训话……最糟的部分莫过于此。
勉力打断胡思乱想,杰罗姆很理解此时分神的因由——知道打不过人家,找点心理平衡在所难免。即便如此,束手待毙不是他的作风,左手抽出铁丝卷朝烟囱里面降到底,心中祈祷千万别卡在里头!右手则丢开武器,竖起食指表示有话要讲。“最后遗言,就两句。”
“呃,”左看右看,森特先生找不见暗助自己的家伙,也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请讲吧。”他能说的也只剩这句。
一道等量齐观的大范围波束被原封不动“反射”回来,像对着镜子使用牛眼灯,两列光柱背道而驰,短暂闪烁后收敛无踪。赛琉金惨遭“全照射”轰击,森特先生惊魂未定,尖叫声中发觉自己再次施展莫名法术——直径与身高等长的浑圆抛面隔绝开致命光束,厚度还赶不上一张薄纸,却将“灯笼”的强力射线悉数奉还。几秒过后剖面镜烟消云散,杰罗姆按着额头倒退几步,嘴里嘟哝的内容向“避役”看齐,对自己的精神状况产生不小疑问。
残余左眼熠熠生辉,“灯笼”款款上前,朝处境凄凉的“避役”稍一点头,用和-图-书极漂亮的通用语问:“需要拐杖吗?”
没时间搞出漂亮方案,战线上又起变化。射线落点突换,被“蛛网术”粘住的几个大活人无不中招,“控制术”、“魅惑人类”之后统统改投敌方阵营。果然厌倦了跟移动目标纠缠,灯笼发动异力,将投诚人员“举”起来向前投掷,几枚“人弹”顷刻打乱阵脚。腾出空当立码朝杰罗姆冲来,对方显然准备实施斩首,把指挥官碾成粉再说。
看他轻松的模样,杰罗姆心里禁不住想到、老狐狸的确圆滑世故!扯什么读心者图谋不轨,你不也在转移话题,免得我怨到你头上?“前天的事争议不小”,轻描淡写,好像你对我丁点没有怀疑似的……杰罗姆对独自摆平“多脚灯笼”的场面还觉着如在梦中,狄米崔又是自己“侄子”,别人有微词完全正常,更别提不在现场的弗格森。究竟是“眼线”告密,还是老狐狸出的坏主意,唯有当事人心知肚明。
单调背景下,杰罗姆·森特脸上就写着“焦头烂额”这个词。嘴唇蠕动一下,他露出疲倦的笑,“有人在家吗?”伸手冲床沿敲敲,不知怎么显得很迟疑。“你还记得,前天傍晚发生的任何事情吧?”一句话声调拐好几个弯,他自己也不满意,很快换一种语气。“别着急,一切都在恢复中。迟早能记起来。”笃定点头,却没什么说服力。
良久,肩膀被捅了两下,抬眼一看,拿法杖戳他那人吓得打个冷战。恶魔还在原地抽搐,面前多了几名幸存的部下,连串疯狂遭遇并非噩梦那样简单。比当事人稍微清醒一点,最先说话的是苏·赛洛普,用袖子擦拭眼角血水,他刻意同森特先生保持两步距离,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处置这怪物?”临了还补上个敬称,“长官……呃。”
“你还好吧?”尝试同奥森散开的眼神对对焦,杰罗姆发现效果微弱,只好再次满足于自言自语,“感谢你的协助,对我们帮助很大。我能做的也就这样……总之,少吃点没坏处。”讲完推门出去,草草完成了今天的探视。看一眼楼梯口新刷的白色箭头……楼上特别看护区还躺着不少人,重伤员个个惨不忍睹,半天时间都耗在医院了。
有人说怒到极处反而会彻底镇定下来,不管人类是否如是,森特先生算是拿恶魔做了回实验。对方脸上瞬间结一层霜花,暴怒分解成震惊、不信、以及不可思议的怨毒,其间甚至呈现出被揭短的片刻无助,从这样强健的个体脸上找到近乎委屈的表情,堪称奇闻异事。
角质化的腹腔被基本掏空,内里容纳一块光辉夺目的发光矿物球,三块不规则“挡板”螺旋闭合,轻易控制着矿物球发光的强度、方向乃至形状。如果看到“活体灯笼”似的结构,观察者尚未落荒而逃,那么几百条粘稠触手构成的、衬裙一般的“下肢”足够叫人失声尖叫——想象爬满数千条溜滑蠕虫的洞穴,基本就能体会“灯笼恶魔”行动时产生的“沙沙”湿响;倘若蠕虫们正在吞咽半消化的食糜、四周满是发酵的热氨水味,怪物出场时伴随的病态空气也就接近于此。
可能跟“诱饵”较量时吃惊太过,杰罗姆这会儿格外清醒。检查一遍“细语戒指”的通讯频率——还在接收态的寥寥无几,大部分只听见乱糟糟杂音,暂时没法送出心理暗示。附近趴着个小心翼翼的法师,不久前从天而降十分神勇,眼下却探头探脑、躲在粗烟囱背后不敢挪窝。从他挎包里抽出根闪电法杖,杰罗姆向待命组员发出“自由攻击”指令,同时手中武器也发射完毕;“噼啪”作响的强力电芒划破夜色,法杖的主人这才回过神来,惊觉旁边还站着别人。
最微不足道的成功产生了效用:既然你并非所向无敌,我也不是身在梦中,手头的武器照样还起作用,凭什么我就该被你追杀?!脑子最灵活的家伙眨眼拓展了打击效能——不管周围有多少自己人,愣是摸出根火球法杖、朝对方下体来一记精确点射。心理上恶毒的宣泄效果显著,灯笼怪再次受创,这回轮到它向后退却、几乎失去支点。
弗格森道:“你忘了一点。这些家伙的确在培养皿中呆过多时,可直接思想交流是巨大优势。就算合作意愿不充分,假如出现控制力超强的突变个体,强制基础上建立组织结构并非无法想象。到现在,”他瞧瞧门口说,“这些东西的触角能伸多长也没定论……协会真那么肯定,还需要对他们重重设防?依和*图*书我看,什么狗屁研究都是奴化洗脑的一部分,潜移默化的力量不容小觑,这些文件就是拿来给人看。”
“天呐!”看看这家伙残存的肢体,腹部那颗球已失去光泽,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把它送回监视地点。你们这什么眼神?”杰罗姆扫视一周,没找到任何援手,再开口时表情变得十分生硬,“放我马车上,都离远一些。”这决定自然没人反对。
“哦,第二句是个小故事,”感觉铁丝卷似乎到了头,杰罗姆眨眨眼,速度超快地说,“很久很久以前一只蜈蚣想出门泡小妞假设一天穿好一双鞋请问四十岁以前他能不能走出这扇门?”
森特先生表情沉痛地开口。“我的失误造成今天这局面,我切实感到极为抱歉,恳请你放过周围的无辜性命,这是第一句。”
对方嗤之以鼻,同样模棱两可地回答:“别人说你深藏不露,是什么法力高强的变态,自个就能顶一支小分队。你有那能耐?”
“啊啊啊啊啊啊啊!!!!!”传说中的“全照射”应声爆发。
“真有够夸张!”半心半意抱怨着,“避役”努力维系正常声调,攀着“拐杖”再次站起来。“你瞧瞧,工作压力能把人逼成什么样!养家糊口我容易吗?真是,好容易有点盼头,都出的什么破事,做个梦而已,至于这样呕心我?”本想左手一挥,抱歉地发觉已没左手好用,这位只得耸耸残肩,“加班加点还没有补助,放着忠心耿耿的人才屁股结冰,专挑些无良之辈发号施令,这都什么世道……”
俊伟的灯笼怪直直走过来,浑身上下恢复成恶魔的形状,再没有光球、活板、触手之流的怪异饰物。用两只眼睛死盯住他,对方出奇耐心地解释着,“没错,我邀你来我这里……小住一千年。”双瞳熊熊燃烧,恶魔说,“这地方只存于臆想中,是绝对安全的‘自由王国’——我的王国——时间也得我说了算。算起来,‘一千年’对你可能有点长。”朝他肩膀后头望一眼,环绕硫酸云雾的堡垒遮天蔽日,一轮永恒夕阳镶嵌在暗红天际,由窗口朝里看,能瞧见全套沾血的刑具。甚至有些怜悯地低下头,恶魔问,“多少年才能走出这扇门?”
时机不对,关键问题现在还不合时宜。想明白这点,他自问自答几句,留下无关痛痒的祝愿,就起身到隔壁探望另一位病患。死灵师奥森显得相当平静,耳塞医生正给他采集血样。一见杰罗姆,医生马上说:“万事大吉,长官。照你的吩咐,我们充分尊重病患的意愿,敞开供应致幻剂……现在成了模范病人,安静得像个小女孩。”在奥森面前摇动左手,医生笑呵呵地说,“视而不见,太理想了!我不会问药丸从哪来,没发现什么副作用,药量刚刚好。跟病人谈谈吗?”
眼看杰罗姆·森特高声下令,让幸存的护法师立即施展“法术无效结界”保护主攻手,只剩半截身躯的“避役”不由哼哼起来。“看他那熊样儿!片刻不得安生吧,还以为自个一贯正确,反正送死轮不着他,支开架子装!可劲儿装!控制狂!精神病!凭什么叫我听他使唤?你说,他有我帅气么?”拐棍自然不言不语,这位满意地直点头,“是啊是啊!还赶不上一半呐!就算咱只剩一半,最多差相仿佛……”
还站着的人面面相觑,原来这王八蛋也受地心引力影响!咱们还等什么?一旦达成共识,对方违反工学规则的身体结构成了争相攻击的弱点,闪电火球冰刀气柱,接二连三全在下体徘徊,众多触手纷纷挂彩。灯笼怪的圆球仍集中力量发送射线,就算频率和威力大不如前,人类的尸首还在持续堆积中,还击仅仅延缓了杀戮过程。
“别夸我,别!我才没哪么优秀,全靠大家提携!呵呵……”
疲劳得浑身脱节,每秒钟都像在颠簸船舱中度过,虚弱感潮水般晃荡着,造成层次分明的痛苦。接二连三的梦魇中、自己变成一枚冻脆的生鸡蛋,被捏在两手之间来回抛接,随时可能粉身碎骨。
纸上的内容自不是嘉奖表彰,可也谈不上责难,说这几天频繁减员、各组指挥都应当加强戒备。补充新血势在必行,命森特先生临时负责训练精选出来的佣兵,要从速投入实战,减轻一线成员的压力。
自己的声音仿佛刚解冻的爬虫类嘶鸣,不耐烦医生遮住大半视野,给探视者翻译着,“我不知道……他说‘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独眼燃烧虚弱、愤懑的光,追击者和猎物掉了和-图-书个,全都愣在原地。杰罗姆暂时脑子卡壳,只见赛琉金摇摇晃晃,适应几秒新的强弱势态,伸出残余手指,表示还有话要说。“最后遗言,就两句。”
赛洛普摇摇头,“吓傻了吧。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过来。”
许多事。心里重复着,杰罗姆大略对病人讲讲,当然略过那些过分刺|激、尚无定论和暂且不好开口的内容。所以他实际上只能说,“你跑了不少路,稍有点过劳,用不了两周又会活蹦乱跳啦。”
“事实上,”森特先生充满同情的目光打量着对方下身,“蜈蚣找不到那么多合适的鞋。”
胸部往上像身披漆黑重甲的独角恶魔,左手五指每根都比寻常多出两节,灵活修长到无法承担提剑厮杀的功能;右臂明显被从中截断,原本火炭般的右眼也只剩黑洞洞的眼窝。即便如此,这副尊容仍具备黑暗阴郁的异样美感,只看上半截,跟“普通”雄性纯种恶魔相去不远(公平地说,更加英俊一些)。不过很可惜,假如将目光向下移动,观察者便再难再将“它”跟恶魔种群相互联系起来:
杰罗姆选中了此刻最安全的所在——灯罩下方。虽然脑袋上空悬挂着香肠似的密集触手、容易为恶梦提供素材,所幸一次“钢钉齐射”不排斥击打那些柔软部位,反而有效增强了痛苦跟杀伤力。
想到整个烂摊子还没收拾,他只得强打精神,下令护送狄米崔和其他伤者尽快就医,跟治安官胡诌几句,清理见不得光的东西,以免留下太多把柄供人诟病。过会儿去看看“避役”,本来想把责任分给他一半,眼下这家伙紧扒住“拐杖”不放,伤口虽可怖,脸色反而比其他人好得多,就是嘴里不住劲唠叨。
“你——”灯笼怪前额的血管涨到暗青色,可以想象血压升高的幅度,“你这个,”嘴唇嗡动,他看来词不达意,换句话说、没有一种语言适合表达嫌恶、痛恨的极致。深深吸气,灯笼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词,“你将经受一次‘全照射’。你被判七十年酷刑。你的余生……”
恶魔吐一口硫磺味的血水,就算脸上挂着个破洞,浑身体无完肤,仍旧仰起头说:“强力一视同仁,在你面前我是只蝼蚁,可你别太得意,克拉丽丝,你的末日还有几天!?咳咳,这是第一句。”
“怎么个意思?”杰罗姆不客气地问。“麻烦你有话直说。”
经他一说,流出的“蜂巢增益器”、戴面具的高个、加上读心者越发频繁的接触碰头……倘若松散的心灵力量拧成一股绳……杰罗姆脊背发凉,不由自主摇着头。“就此打住!你绕的圈子太大,两点之间取直线,我宁愿相信队伍里有预先埋好的小人作眼线,怀疑读心者可没一点好处!”被举报人很快替对方设想起来,“前天‘避役’设套挑拨我,他那组人绝对有同谋。看我不顺眼的比比皆是,何况一场仗打得不明不白,报告书交上去,老板产生不满也顺理成章……”
“直接命令,”把两张纸推到他面前,趁他阅读的空当,弗格森果然直言不讳,“有人瞧你不顺眼,向上递了密告,说你公私不分,粗暴对待下属,行事不计后果,拿组员性命冒险,不胜任指挥职能——反正,把能想到的词都用上了。前天的事我还没完全厘清,书面命令已经到了。你就好,有机会出去散散心,我好几天没睡安稳觉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相距不过十尺,飘浮的灯笼怪大声咆哮,连瞎眼都像要喷出火苗来。不过这家伙真没着急动手,腹部光球保持闭合,渗出的微弱光晕照亮下巴和颧骨,愤怒脸孔更显狰狞。“说!”
相对一笑,森特先生也不再深究,等坐上马车朝自己家出发,他才冷下脸来。瞑目集中精神,片刻过后,眼前出现一块茶盘大小、不具厚度的浑圆剖面,镜子般反射着幽光……就算当时是做梦,杰罗姆阴郁地思索着,的确有些古怪玩意儿从梦里跑了出来。
怪物气势汹汹上门寻仇,森特先生却忽然感到、这小子其实也挺狼狈。跟宗教典籍中污蔑异族的言论相反,恶魔不仅顶爱干净,而且全然瞧不起其他族类。“一个没有天使的世界,恶魔就是最接近神的存在。”灯笼怪脸上漠然、倨傲的贵族标签,竟使他联想起说这话的杜松。不过光看上身还好,下面粘液千足虫的结构着实呕心,状似某种恶作剧的受害者,上下两截毫无瓜葛、可以跟失败的黏土制品等量齐观;认为自然选择能产生如此变态的形象,就实在有点亵渎上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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