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辣椒
苏誉抽了抽嘴角，这大安皇室还真是“公平公正公开”，还以为念个名单就能放他走了，谁料想发榜公布，丢人也不让人低调地丢。
安国塔每七日会点亮一次，这便是映月日，其余都是观星日，国师要在塔顶观察星象，不可打扰，只有映月日的时候，才会接受人们的祝福和愿望。
“食材？”凌王捏起一根辣椒，凑到鼻子附近问了问，辛辣的气息窜进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你怎么知道的？”这东西他都是头一次见，苏誉又怎么会知道，十七王爷微微眯起眼，看向苏誉的目光中满是审视。
但凡是中选的，名字是用朱笔书写，自然就格外显眼，苏誉有些不忍心去看自己的成绩，索性先去看中选的。
其他人则谨慎许多，在殿中慢慢验看。
苏誉心中一动，抬头看了一眼好奇不已的凌王殿下，这个时空的地理环境与他熟知的不同，他并不能确定辣椒籽在京城这里可以种活，若是不能活，也许可以通过昭王跟他皇叔合作，思及此，苏誉便拿出了谈生意的架势，详细介绍起了辣椒相关的菜肴：“此物可以驱寒祛湿，用以调配寒凉之物，特别是鱼虾螃蟹之类极为美味，可以做香辣蟹、香辣虾、水煮鱼、麻辣小龙虾、麻辣烤全鱼……”
本来惨不忍睹的成绩，因为两位亲王都给了“上上”的评价，破格录用。
“关于今日复选，有些事要回禀，”凌王一本正经地说着，顺手把爬到他手边的小胖猫捞到怀里揉了揉，“对了，这次从那些番人手里得了不少好东西，有一样很是有趣，是打算送给弘浥的。”
岑暮笙，上中上……
要是小猫今天不走后窗走前院怎么办？
辣椒！
凌王见苏誉选了那草筐，很是惊讶，那个是他在番人手里偶然得到的东西，一直以为之一种药材，打算拿回来给太医院研究的：“苏誉，你选的那是什么？”
“皇上，王爷许是不愿住偏殿。”汪公公同情地看着眼泪汪汪的小胖猫，那偏殿一直宣称是给皇上养的猫住的地方，里面摆着猫窝，但毕竟是个摆设，住着自然没有皇上的寝宫舒服。
挑选青骢马，可以驰骋沙场，保家卫国；挑选麝月弓，自然能弯弓射雕，奋勇杀敌；挑选了辣椒……
苏誉干笑两声：“叫我瑾堂便是。”他们俩之前没说过话吧，上来就叫“酥胸”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表演杀鱼技能，竟然能中选！
“果然，在皇宫里看，这塔要美上数倍和_图_书。”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苏誉回头，正看到跟他一样出来纳凉的鲁国公世子。
众人被引到一处偏殿，殿中放满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
高鹏看了他一眼，复又看向那玲珑剔透的高塔，沉默了良久，久到苏誉以为他不打算再开口的时候，才缓缓地说：“那是国师的住处。”
一旁的文书将这一番话记录下来，并和天山雪莲放在一起。
鲁国公世子的一双眼睛，已经粘在青骢马身上挪不动了，杨公公方宣读完规矩，他便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接过了小太监手里的缰绳，仿佛看到了绝世美人一般，摸着那漂亮的鬃毛爱不释手。
次日午后，公布终选名单。
而被兄长寄予厚望的凌王……
“不住偏殿，难道跟朕住吗？”安弘澈很不满，弟弟在这里碍事，他总不好变成猫跑到寻阳殿去，那蠢奴又不知道在干什么蠢事，真是让人不消停！
苏誉觉得脑袋“嗡”地一下，一把抱住那破烂的草筐就不撒手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挑选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那塔名叫安国塔，苏誉倒是听过这个塔的名字，因为实在太高，在京城其他地方也是可以看到这座塔的，但京城中的百姓对于这个塔是用来做什么的却一无所知。
“这些，乃是本王与十七弟在番邦得来的宝物，你们每人挑选一样，说出它的用途，对与不对，好与不好，皆由国师决断。”肃王指了指殿中的物件，示意众人随意挑选。
那些个目不识丁的百姓好糊弄也就罢了，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世子虔诚地跪拜祈祷，苏誉感到万分震惊，这种信仰的程度已经远超过了他的认知。
看了看其余人手里的东西，又看看自己的草筐，苏誉吞了吞口水，要是别的还能编排个利国利民的话来，一筐辣椒要怎么说？
苏誉把包袱整理好才慢吞吞地去看榜。
苏誉，下下下中上上上中下下，上上，上上……咦？
众人对于通过终选根本不抱希望，据说这一代的国师生性淡漠，十分苛刻，想要通过他的考验几乎是不可能的。三年前的那场大选，国师就给了所有人“下下”的评语，没有选中一个掺使官。
文官子弟倒还好，毕竟他们要走仕途最后还是要靠科举，勋贵则不同，他们的前程完全是靠皇恩，因而对于结果异常地看中。就连一向沉稳的鲁国公世子，也早早地下楼去看结果了。
这题目看似简单，实则内涵玄机。要说一个m•ｈeｔushｕ.cｏm•ｃｏm物件的用途，必然不是单单的让说怎么使用，往近了说，你选这样东西是为了什么，为了己身还是为了家国；往远了说，这些番邦之物，能给皇室，给大安朝带来什么。
朱笔书写的名字不足十个，各个都是惊才绝艳的人物，苏誉觉得都是意料之中，直到看到最后一个名字。
远处的宫室里，肃王认真看着复选的名录，皱了皱眉，苏誉这样的人才一定要留住，得提前跟国师打个招呼，相信十七报给皇上，皇上也会同意的。
这东西毕竟以后他要拿出去卖的，自然不能撒谎，而且他对这个朝代的忌讳知之甚少，指不定那句话就说错了，吭哧了半天，苏誉只能实话实说：“启禀王爷，此乃一种食材。”
其余人都阐述完毕，各个说得波澜壮阔、忧国忧民，苏誉却一直低着头，直到被点名才回过神来。
鲁国公世子不以为意，跟他一起靠在了栏杆上：“高鹏，表字万里。”
皇宫中的建筑大多不会超过三层，大安皇宫却有一处例外，就是位于皇宫中轴线上的一座七层玲珑塔。那塔建得十分漂亮，高耸入云，每一层都修得极高，此刻正一层挨着一层地亮起灯火，从大窗户里透射而出，宛若一个精致的灯笼，向皇宫的四面八方散发着光芒。
不过，但能得国师一语，哪怕是个“尚可”也足以光耀门楣。
作为一个川味厨子，没有辣椒的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
黄白相间的小胖猫死抓着身下的软垫不撒手，明显是不愿意离开。
苏誉微微蹙眉，这种开放性的题目，还真不好说。大致巡视了一圈，殿中摆的有珠宝、书画、药材、麻布等等，特别珍贵的还有太监专门捧着、牵着，像那把流光溢彩的麝月弓，还有威武神骏的青骢马。
传说前朝灾难重重，战火不断，到了末期已经民不聊生，大安朝却是自开国以来就风调雨顺，少有灾情，百姓安居乐业，甚至边关都常年太平。人们都说是因为国师的神力庇佑，大安皇室是受到上天眷顾的皇室。
国师？苏誉瞪大了眼睛，还真的有国师啊！
“皇叔深夜前来，所为何事？”安弘澈依旧懒洋洋地躺在软垫上。
说起川菜，苏誉就开始滔滔不绝，听得凌王眼都直了，一旁的文书奋笔疾书，一字不漏地都记了下来。
“此物学生曾于书中读过，”礼部尚书家的公子捧着一朵天山雪莲，深情肃穆，“此乃雪山上的仙物，传说是天神和*图*书遗落于凡间的玉钗，以之镇宅，驱病魔，避万邪。王爷能得此物，足见神佑我大安……”
一句“鲁公子好巧”刚要出口，苏誉猛然想起来人家不姓鲁，一时又想不起来鲁国公姓什么，不免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在下苏誉，与公子比邻两日，还未打声招呼，实在惭愧。”
寻阳殿的正殿里挂着一张五尺见长的红绢，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每个人的结果，十个宗亲两个亲王，所有的评级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
“趁着今日是映月日，赶紧朝安国塔拜一拜，但愿国师给我的评价不会太难看。”长春侯世子笑着提议。
因为选秀的关系，苏誉前些时日恶补了大安的律法，觉得这个朝代有很多东西有匪夷所思，其中有一条就是关于国师的规定。
终选由两位亲王出题，结果交由国师裁决。
“愿大选期间我妹子不会再惹麻烦。”长春侯世子低声念叨了一句，方才他买通的太监传话来，说他妹妹哭闹不止，吵吵着“大家闺秀岂能如同歌妓一般当众起舞”，说什么也不肯学跳舞，弄得他很是头疼。现在就祈祷国师保佑，可千万别让他妹妹选中了，皇上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这要是惹怒了皇上，他们家族都要跟着遭殃。
左等右等，金色的小猫也没有来找他，苏誉有些失落，自己躺在豪华的木床上滚了滚。关于国师的事，他实在是憋得不行，想找个人好好说说。
高鹏，上上上中中上上上上上，上，中。
小胖猫顿时也兴奋起来，跟着十七叔去追那会响的球，一时间，静谧的寝宫里充满了“叮叮当当”和“喵呜呜”的吵闹声。
苏誉烦恼地抓抓头，索性走出门去，趴在栏杆上。他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夜能视物的猫眼总能看到他了吧。
“启禀皇上，凌王求见。”殿外传来通禀声。
“十七叔，你刚要跟朕回禀什么来着？”
“是么？”凌王眼前一亮，回头跟十三哥对视一眼，昨日他们留意了苏誉的家世，想起来他是苏家的后人，苏家的菜已经失传好几代了，“你说说这能做什么菜，若是当真好用，本王便再弄些来。”
想到这里，苏誉不由得激动起来，有机会一定要见见这位国师才行！听长春侯世子的意思，终选是由国师来裁决的，到时候是不是能见到呢？
直到再次站在御花园里，苏誉还是有点懵，他觉得皇室一定是在开玩笑。
晚间，苏誉吃饱喝足，在屋里等了半天也没见酱汁儿来找和_图_书他，猛然想起来小猫还不知道他换房间了，赶紧从包袱里摸出几块小鱼饼，挂在后窗上。三楼的后窗离墙还有段距离，不过以酱汁儿的聪明才智，应该是知道走楼梯的……吧。
“那杀鱼的来了……”刚一走近，就有人对着苏誉指指点点，人们看他的表情颇为怪异，就连鲁国公世子都忍不住往这里瞧了几眼。
“臣参见皇上。”凌王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这些物件有些本王也不知是做什么的，”凌王笑着道，“若是说得好，挑中的东西就作为封赏。”
“万里兄，”正待再问什么，长春侯世子从楼梯上走过来，笑着跟鲁国公世子打招呼，见他二人在这里吹风，便自来熟地也凑了过来，“苏兄今日的表现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喵？”
安弘澈摆手让凌王起身，顺道示意汪福海先出去。
苏誉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这东西还有什么牵扯，若是跟国家机密有关，那他可就冤死了。
刚刚到掌灯时分，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几点余晖昏昏沉沉地笼罩着皇宫，将那朱红琉璃瓦映照出几分寂寥之感，也就将中央的那一处高塔凸现出来。
皇帝陛下可不知道这蠢奴又在胡思乱想了，他此刻正蹙眉看着身边的小胖球：“这几日你便住在偏殿吧。”说着，捏住他的后颈肉打算扔给身边的汪福海。
昭王殿下忙不迭地朝远处跑了几步，他才不要去住那狭小的偏殿呢！皇上的寝宫是整个皇宫最舒服的地方，整个寝殿都铺着地毯，大半个屋子都是软垫，还挂着繁复华丽触手可及的丝绦，每次他变成猫变不回去，就说什么也要赖在这里睡。
本来觉得这封建迷信挺扯淡的，但今晚跟两个世子的交谈让他发现，国师似乎真的是有些匪夷所思的能力的，一时间想到他自己那奇怪而混乱的记忆，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也许真的存在。那么，国师会不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听到挑中的东西可以拿走，苏誉不由得眼中一亮，要知道，番邦的东西向来珍贵，王爷弄来的贡品更是有价无市！
复选的人数众多，勋贵和文官子弟加起来近百人，但能得到挑剔的宗室半数以上的“上”的评价是很难的，最后能进入终选的人不足双手之数。
正说着，七层玲珑塔已经全部点亮，恰好代替了沉没的夕阳，映亮了整个皇宫。院子中已经有人在朝着塔的方向跪拜了，就连正在干活的小太监，也低头施礼，停顿片刻后才又继续干
和*图*书活。
勋贵子弟住的乃是寻阳殿的东偏殿，这栋小楼也是面朝东建的，站在三楼，可以看到大半个皇宫前殿。
然后，他看到了，一大筐鲜红油亮、闪闪发光的……辣椒……
大安的国师，是一个高于亲王爵位的存在，在大安朝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国师的权力甚至于有时候会凌驾于皇权之上！这种扯淡的规定，定然会造成皇位的不稳，试想有什么大事都要国师算一卦再决定，那简直跟扔骰子一样不靠谱！
苏誉眨了眨眼，这话要是让他说，他肯定会说“雪莲是一种不错的食材，炖甲鱼汤大补，做糕点也好吃……”不过，他要是这么说的话，会不会被侍卫扔出去？
越是聪明的人越是想得多，这些天之骄子各个愁眉紧锁，陷入了焦灼之中，大殿内一时落针可闻。苏誉也很纠结，夜光杯、琉璃灯、玛瑙珠……到底哪个更值钱？
等苏誉说完，终选的比试也就结束了，内侍将挑选的物件和记录一并呈递给国师，而他们这些人也有幸前往安国塔等候国师的评论。
无论怎样，大选还是要继续的，落选的人当天就离宫，而最早收拾好包袱的苏誉，却被拉到了御花园继续选秀。
安弘澈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宣！”
凌王站起来，大大咧咧地走到皇上身边，在软垫上坐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花花绿绿的球。那球以金丝扎成，做成镂空的，中间放了个叮当作响的铃铛，四周拴了不少色彩艳丽的丝绦。
“回王爷，草民家里有本祖传菜谱，里面提到过这种东西，此物名叫辣椒，乃是一味作料，可以做出极为罕有的美味。”斟字酌句地慢慢答道，编谎话总要有个思考时间，何况忽悠的对象还是位高权重的亲王殿下。
安弘澈看到这东西，脸顿时黑了，还未来得及阻止，凌王已经把球扔了出去，并且瞬间化成大猫跑去扑球。
苏誉眨了眨眼，原以为他这种年过二十来参加大选的“大龄未婚青年”应该是凤毛麟角，没想到堂堂鲁国公世子也是个“剩男”，顿时觉得与他拉近了不少，便笑着继续刚才的话题，指着那个“大灯笼”问：“世子可知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些个宝物，有些是单个的，有些是用器皿装的，但无一例外的各个包装精美，唯独角落里有一个草筐，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按照通常的说法，越是看起来破烂的东西，越有可能是最值钱的宝物。苏誉好奇地走过去，抬手扒开上面的干草，猜测着是什么稀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