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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迟

作者:羽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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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失神的瞬间

第十三章 失神的瞬间

“尼汪,你现在是个健康的孩子了,为什么不跟他们玩去呢?”尼若指了指山脚下玩铁环的孩子们说。
德吉走到楼梯口,见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院外,这才回转身坐到尼若旁边,小声说:“听说色嘎的病是王老师你给治好的?”
“没……没多久……”
“我明白了。”尼若点了点头,问了两人的症状,转身取出药分别递给她们。她对年轻女人说,“你得的可能是滴虫性阴|道炎,这是替硝唑,回去吃四片,五天后再吃一次。这个是洗液,每晚兑温水洗洗。”然后又对年纪大的妇女说,“你跟她的病不一样,你是霉菌性阴|道炎,按时用药,连续用上十天就可以了。回去一定要注意个人卫生,里面穿的裤子要每天换,明白吗?这种病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因为个人卫生不好才引起的。”
这是不是说明,为难的不是自己一个人,他也如自己一样放不下?
想了想,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夜里十二点,试着给尼若发了条短信:“你睡了吗?”
“去你的。”尼若拍开她的魔爪,嗔道,“拉姆,你今天不上山吗?”
“裤子上的东西多吗?是什么样子的?”
下楼,在门前的小店里吃了早饭,又买了包子和豆浆,特别叮嘱老板娘不要放糖,然后提着匆匆赶到了美龙客栈。两个服务员正在打扫庭院,见到他,笑着招呼,“先生,你找谁?”
尼若点了点头,转身对尼汪说:“你跟梅朵阿姐去玩好不好?老师一会儿就回来。”
陆路回道:“为何还不睡?”
正因为不在日程上,所以他才难以决断。
“王老师,你男人做的菜很好吃哦。”拉姆偏了脑袋看着尼若,小辫垂在胸前。见尼若并不看她,便走过去,伸手在她眼前乱晃,“嘿,还魂了还魂了!”
“回学校去了?”陆路的表情僵住了,少顷才回过神来。
“没多久是多久?阿佳,你可得跟我说实话。”尼若拉着她的手,像对孩子一般。自从周围的老百姓知道她原来是医生后,大病小病都喜欢来找她。特别是女人们,得了妇科病不想去医院,便偷偷来找尼若。尼若也总是尽自己所能给她们治疗,实在不能处理的病就力劝她们去医院。
“金石宾馆。”
也许是换了地方睡不着吧?又或许是这个城市让他特别兴奋?总之,深夜的陆路依旧清醒。床头亮了一盏灯,烟灰缸里已经盛满烟蒂,有的吸完有的只是吸一半就掐掉。旁边放着翻开的笔记本,新的一页却只写了日期。电脑里放着《春到拉萨》的古筝曲,那是尼若最喜欢的曲子。陆路靠在枕上,手指上夹着烟,烟雾缭绕里依稀能看到一张满腹心事的脸。他一向有记录的习惯,主要是方便日后查找照片归档时用。然而今夜,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都写不出。
“她学校有事吗?”陆路手指相交撑着下巴,看着于夏问,“这么急着回去?”
“那种病不会死的吗?”
“做饭有那么难吗?”陆路的父母都是军人,常年不在家,跟随外婆长大的他,下厨的本领倒是有几分。
陆路,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我就是害怕见你才逃回了羊湖,为何要追来?……
尼若在医院陪了老人三天,因开学的时间到了,她才另请了人护理老人,自己租了车赶回教学点。
只是不知道好友的这份缘是否能凝结?但愿老天眷顾。
“听尼若说,她教书的那个地方很美,我一直想去看看,可惜没机会。看今年冬天能不能抽时间去。对了,你为什么不去羊湖转转呢?说不定能拍到好照片呢。”
“有……有半年……半年多了。”德吉悄悄瞄了一眼尼若,嗫嚅着说。
穿了团花藏袍的小尼汪带着斑头雁爬了上来,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尼若看后坐了起来,怔怔地看着窗外,心潮难平。
“是吗?”于夏看着他,别有用心地笑,“那尼若为何迫不及待地逃回羊湖?”
尼若看着她,眼神清晰明亮,善解人意地问:“我明白了,多久了?和_图_书
尼若不要他做这些,她只希望尼汪好好学习。尼汪是个有学习天赋的孩子,性格安静又聪明,教他的东西能很快学会。尼若甚至想,等支教期满了回内地时,跟色嘎商量把尼汪也带去,自己负责他的学习和生活费用。
“她不太爱说话,不过很聪明。我们这帮朋友中,就数她智商高,学什么会什么。唯一学不会的就是做饭,什么好东西让她一捣鼓,都死难吃。”于夏嘿嘿地笑,又夹了几个核桃递给陆路。
到定居点时间并不长的尼若,已经跟当地人成了朋友。
“你阿妈有事吗?梅朵。”
“给她买的?”于夏笑着,拿了个包子咬了一口,喝着豆浆,笑着说,“你可真细心。她最爱喝豆浆,从不放糖。”于夏叫服务员拿过白糖舀了两勺放进杯子里,慢慢搅着。“托尼若的福,有早餐吃了。早知如此,该多留她住几天。”
“不错不错,给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回头我就叫人弄去。谢谢你,陆老师。”于夏真诚地说。
“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吗?”尼若转过头来,抚摸了一下孩子的头说。
村长红了脸,拿着正在绕的羊毛锭子下楼去了。
“哦……”陆路很失望,顿了一下,转身准备回去。
“那倒不是,放心吧。”尼若拍了拍她的手背,“很痒吗?”
德吉涨红着脸,偷偷看了一眼尼若,小声说:“很好治啊?不会像草地上的狗那样?把那个……烂掉?”
“我……”德吉迟疑着,偷偷看了她男人一眼。
手指无意中触到被子下面有个东西,摸出来一看,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张纸。
“那怎么好意思?”
尼若跨过小溪,停在一个用粉笔画了宝瓶图案的门前。
“在想什么?”陆路试探着发了这么一句,久久地盯着屏幕。
想起尼若在桑顶寺经堂的样子。一抹暖暖的光线下,她偏了头给他讲解藏秘瑜伽,清雅得不食人间烟火。心想她哪里不爱说话了,遇到她感兴趣的话题,也是可以娓娓道来的。
“阿妈没说什么事,只说请王老师去一下。”
“她喜欢吃山果?”陆路没有抬头,也好似不在意地问。
“就这么说定了。你等会儿就搬过来吧。”
离开时,陆路心情好多了,回到宾馆收拾好行李退了房搬去于夏的客栈。他来拉萨之前买的是往返票,三月七号必须回去。第二天在八廓街的老巷子晃了晃,拍了些老院子里的居民生活照,晚上请普布吃饭,感谢他的照顾。
“也许吧。开玩笑的。”于夏收住了话,“你住哪儿啊?”
尼若还来不及推辞,她就开门出去了。
德吉长舒一口气,惊喜地跟在尼若后面,下了楼,又飞快地跑上去拿了块新鲜的酥油出来。
“这怎么好意思?”
近段时间,他的记录本上更多地出现了尼若的名字,脑子里能回忆的不再是光圈的大小和速度的快慢,而是那张陌生却萦绕心头挥之不去的脸。
“买下来就是这个样子,我也想重新弄一下,就是不知怎么着手。你是摄影家,帮我看看怎么弄合适?”于夏顺着他的话说。
“哦……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可以陪你去嘛。”拉姆嘿嘿地笑,转着慧黠的大眼睛,“王老师,他是你男人吧?看他对你那么好,一天到晚总问你在这儿生活得怎么样啊,习不习惯啊?让我们要多照顾你啊……”
“白色的,像奶渣,臭……”德吉小声说。
“你们这是……”尼若站了起来,不知接好还是不接好。
他知道她是懂的,否则她不会这么久不回短信。
“半年多了你都没去医院看啊?”尼若吃惊地说。
尼若放下提包,靠在桌前。阳光透过小窗照在她身上,勾勒出一个单薄羸弱的剪影。
“嗯……”于夏连连点头。
到医院一检查,肚子里长了个瘤,要住院。
穿着带条纹毛衣、戴了顶线帽、胸前挂着相机的男子,满腹心事,踟蹰在人行道上。
“王老师,这是我们家才做的,很新鲜,送给你的。”年和*图*书轻女人羞涩地笑着,把酥油往她面前推了推。
陆路抬头看着她,温和地笑着。“叫我陆路吧,你是……尼若的朋友?”
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找一下王尼若,昨天下午住进来的。”陆路温和地笑着,还补充了一句,“她是你们老板的朋友。”
“带着书本和吃的,我们玩上一天。”尼若拉着孩子的右手握在心手说。
过了一会儿短信来了:“没想什么。你为何不睡?”
于夏吃饱喝足,用纸巾擦完手,这才抬头看着陆路,“她的事跟你有关吧?”
“都是朋友了,不用这么客气。”
“我陪老师,老师只有一个人。”尼汪看着尼若,眼神里是满满的崇敬和依恋。草原上的孩子,不会说出漂亮话来,但感激之心却是真真切切地流露着。
展开,见上面写道:
这时,村长的女儿梅朵在山脚下叫着:“王老师、王老师,阿妈请你去一下。”
“我们家全是女人,不方便嘛。尼汪又那么喜欢他,我就让他住你这儿了,电话老打不通,你去哪儿了?”
“舒服吗?还闷不闷?”尼若指了指他的胸口,问道。
“嗯……”
回客栈时,一弯月牙挂到了大昭寺的顶上,如水的月华啊,凄美寒凉。行人早已不见了,街道上冷冷清清,不知是谁家的看家狗跑出了院子,拖着长长的铁链哗哗而过。偶尔两三个行人,也是脚步匆匆。
什么叫度日如年?什么叫站在悬崖上?活了大半辈子,陆路今日方有那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照顾好自己,别让人担心。煮方便面时记得加个鸡蛋,但也别常吃。古筝盒里有菜谱,你如不想做,可叫拉姆帮你,我教会了她。其他的事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尼若尼若,相遇到底是你我的错还是上天的错?难道佛祖的眷顾能拒绝吗?
尼汪憨憨地摇了摇头。
陆路画下了一连串的问号后,合上本子放在枕边。他自己都不知道写了些什么,胡思乱想没有章法,想到哪儿就写到哪儿。
“当然不会。不过得了这种病很难受,影响情绪。”尼若看了一眼她,心里猜出了几分。
尼若一会儿欣喜一会儿失落,带着无限的甜蜜和感伤。这样的感情,是不是应该发生在十八岁?历经世事的男女,按理早就不相信爱情的神话了,那不过是年轻人不谙世事激|情迸发的即兴之作。哪里知道,爱情要来时,是不分年龄、不分时段、不分地方的,它说来就来了,不容你多加思考,不容你辗转反侧,霸道地进入你的脑海、你的灵魂,哪管你是不是历尽沧桑早生华发!
久久,没有短信来。
“希望有机会听听。”
两人把药揣在怀里,点着头,喜笑颜开地出去了。
“等等,”二楼上探出一张中年女子的脸,“你是不是和尼若一起去桑顶寺拍照的那个摄影师?”
“还有,你可以在楼梯两边挂上西藏各地的照片,风光的、人物的、寺庙的,都可以。最好是黑白的,因为你这儿彩色的装饰太多,黑白照片一挂上,反而突出了个性。”
尼若看着她兴高采烈地出了院子,摇了摇头,回身坐到小桌前,拿了三年级的语文书翻开看着。再有三天就开学了,她需要准备一下新学期的课程。
“哦……”陆路在于夏洞察秋毫的眼神下,顾左右而言他,“你这个店子不错啊,这么大的院子,为什么不布置得更有特色一些?”
看到拉姆消失在门外后,尼若转身扑在叠成方块形的碎花被子上,深深吸了口气,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你们江浙那边的男人一般都会做菜,是吗?”
“尼若爱吃这个,以前我每年都给她寄,今年用不着,她自己来西藏了,给我省事儿了。”于夏好似不在意地说。
尼若一愣,看着德吉闪躲的眼神,不禁乐了,“怎么会呢?那只是普通的妇科病,每个女人一生基本都会得这种病,它和个人卫生有很大关系,只要及时治疗,好得很快的。怎么?你m•hetushu•com.com是不是……”
掀开被子坐起,侧身拿过手机,一看有短信,打开,是尼若,凌晨五点发来的,只有一个字:“唉……”
陆路一直握着手机,手心沁出了汗意。是不是太放肆了?她生气了吗?还是睡着了?陆路胡乱想着,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直到窗外透进第一缕阳光。
虽说每年都会来的地方,每次的工作总不一样。何时去哪里拍摄,事先都做了大致的安排。转羊湖不是这次的行程之一。再说,现在也不是拍羊湖最佳的季节啊。
尼汪答应着,带着他的小雁子,跟梅朵走了。
“我……怕她们……笑我。”德吉低垂着头,脸红到了脖子,又担心地看着尼若,“王老师,是不是时间太长,治不好了?”
“我在等你啊,阿妈去了。你男人给你做了牛肉,我马上去给你端来。”拉姆鬼兮兮地笑着,转身向外跑去,小辫如一张撒开的渔网。
“王老师,王老师,快上来。”一位三十岁上下、穿着真丝藏裙、脖子和耳朵上都戴着硕大的红珊瑚首饰的女人出现在楼梯边。她就是村长的夫人德吉,从安多嫁到这里,是这个定居点里唯一上过初中的女子,能说一口半汉半藏的普通话。
“什么?”陆路怔了一下,有些尴尬。
尼若站在石沿边,看她们出了大门,深深叹了口气。这样的看病方式在尼若从医生涯里还是第一次。没有科学的检查手段,一切都只是凭经验。然而就是这样的治疗方式,居然让她在这方水土里成了名人,女人们有什么事都愿找她,有什么心里话也愿意说给她听。
“尝尝,西藏的核桃。”
“我也是。累吗?”
回到教学点,尼若从旅行包里取出两盒泡腾片递给德吉,教了她使用的方法,“记着,每天一次,用十天。一定要注意个人卫生,否则容易再犯的。”
“我只是随便说说,也不一定合适。”陆路笑着说,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茶杯放在桌上。
“谁?”
“王老师啊?她走了,一大早就走了,回学校去了。”
是巧合吗?还是天意如此?佛祖的恩赐,从天而降。降下之后呢?不再平静的是心,风生水起的却是生活啊。如果把一切打破重来,这把年龄,承担得起吗?
尼若抚摸着他的脑袋,心里升起一股暖流。这是个知道感恩的孩子,自从为他做了手术,他就把自己当阿妈一样的依恋着,总跟在她身后。尼若弹琴,他就拿本书静静地坐在火炉边;尼若做饭,他就帮着烧火、洗菜。只要干牛粪快用完了,他就从家里拿来,码得整整齐齐的。水缸没水了,他就提着小塑料壶去山崖边的泉水处提水回来。他总是默默地关注着老师的一举一动,总是恨不得帮尼若干完所有的活。

“等你从羊湖回来,让我感受一下陆大师的厨艺可好?”于夏说,她开始喜欢上这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了。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符合尼若心里对爱人的理想,不禁在心里暗暗为好友庆幸。这个年纪,还能碰到了理想中的人,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还是叫我陆路吧,我听着自在点。”陆路说,把包子放在小桌上,“才买的,你们吃吧。”
老人没有亲人,尼若只能在医院陪着。手机没电了,她找了公用电话打给儿子,说了自己的情况,叫他不用担心。放下电话的那一瞬间,她有些失神。想起在拉萨的陆路,他会找她吗?想起桑顶寺的那条山路、那窄窄的转经道、那古老废墟里失神的瞬间……都是梦吗?还是自己过于敏感了。人家有深爱的女人,怎么会想起她来?别自作多情了。尼若转身,心里想着罢了,就当从没见过吧。
然后心真受潮了,真的驿动了。
尼若点了点头,“色嘎得的不过是普通的妇科病,这种病很好治。”
尼若的眼里闪过一抹不着痕迹的亮光,过去坐在床上,让那股熟悉的味道浓浓地袭裹了自己。如果不是拉姆贼兮兮地盯着她,她真想躺下去,躺在这梦幻般的m.hetushu.com.com味道里,不再醒来。
“我可没那么幸运,谁会看上我这么个到处流浪的老男人呢?”陆路笑笑,拿过核桃剥出桃仁递给于夏。不知为何,他没说自己有女朋友的事。也许在那时,陆路心里根本就没想起自己在南京还有一个女人的事实。眼前的他,脑里心里被羊湖边那个淡淡的影子充塞得满满的。
想了一下,还是按出了这几个字:“心受潮,驿动了。”
村长家在定居点的中间,要穿过两条小巷。巷子两边不时探出女人的脸,笑着跟尼若招呼。
“陆老师的夫人没跟你一起来吗?”于夏问,却有了试探的意思。
“有这个打算。”陆路心动了一下,感激地看了于夏一眼。
“陆老师这么谦虚啊?我这儿能用你的照片,那是万分荣幸的了。”
“送次旦阿妈去县医院,手机没电了。”
“好。”陆路答应着,跟在于夏身后上了二楼,沿着走廊走了一圈,又上了三楼,两手撑在栏杆上,居高临下打量着下面的院子,又看了看顶棚,说,“你可以在上面扯些经幡,从那边角上拉出来,呈放射状地分开,不要拉得太紧,松一些。有飘浮感的样子。我觉得经幡是最能代表西藏的特色之一,任何人看到它都会感觉这就是西藏的客栈。”
“我明白了,跟我去拿药吧。”尼若再次拍拍她的手,安慰她说,“别担心,你可能得了霉菌性阴|道炎,要注意清洁,每天用温水洗一洗。走吧,去我那儿拿药。”
“好。”尼汪点着头。
才进院子,拉姆就迎了出来,古灵精怪地眨着眼睛说:“王老师,有个男人来找你,上午才走。”
“嗯,她还喜欢吃鱼,不过不会做。对了,尼若会古筝,弹得很好,绝对是专业水平的。她来时把古筝也带来了。在羊湖边弹琴,真浪漫啊。”
“她昨夜一夜没睡,今儿一早就突然走了。开学还有五天呢,不急在这一会儿的。”
尼若答应着,牵了尼汪的手下山,梅朵在路边等着。
“既然是在拉萨,来的都是游客吧?应该更有西藏特色一些。像这庭院里,我个人觉得不用这么多植物,多了反而杂乱。还有那边,”陆路指着院墙两边类似水景的地方,“这个东西跟你客栈风格不搭调,何不直接刷白,让住在这儿的客人随便写点什么,满足客人想留点感想什么的还别具一格。还有窗子,如果能找些八宝吉祥的图案往上一贴,又漂亮又有西藏的味道。个人意见啊,不一定合适。”
两人对看了一眼,年纪大点的小声说:“听说你治好了色嘎的病,又把村头诺布女人的病也治好了,今天看到德吉来找你,我们想……我们想……”
见她的第一晚,跟朋友出去玩,在夜总会他唱的《驿动的心》,她唱了《潮湿的心》。
德吉低了头,扭着垂在胸前的红珊瑚,半天不吭气。
陆路决定去找她,管他有什么后果。年近五十的老男人,终于碰到心动的女子,不想错过。
“她说有事。不过依我看来,不是学校有事,而是她自己心里有事。”于夏看了陆路一眼,话里有话。然后埋头吃起包子来,不再管陆路是什么表情。

“只要于总看得上眼。”陆路爽快地笑。
何去?何从?
按照日程,明天他该去色拉寺蹲守,后天该去哲蚌寺等待。
陆路看着屏幕上那几个字,心狂跳着,不知如何回答好。确切地说,是该不该回答她的问题?要跟她说吗?心里的事,现在至少还是藏着的,如果回答了,她没响应呢?会不会怪自己唐突?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我可不行,不过烧两个菜自己吃还是可以的。”
“你再帮我看看还需要什么,我让人弄去,四五月份游客就进来了。”于夏说着站起身来,“我带你参观一下,怎么样?”
德吉高兴地答应着,双手合十连声说着谢谢,把酥油放在桌上,说:“给王老师打茶喝。”
素衣长发的尼若坐在羊湖边的山头上,看着眼前蓝盈盈的烟波浩渺出神。
“你让和*图*书他进来了?”尼若推开门,行李还来不及放下,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中淡淡的草木味啊,那是专属于他的味道。藏历年的那几天,每天都被这种味道包围着。怎么可能忘记呢?篝火映红天空的夜晚,所有人都在尽情地挥洒快乐,只有她,沉浸在这股味道中不能自拔。总是忘不掉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跟在他身边,看他按动快门,看他醉兮兮的傻笑。余温还在啊,铭刻在脑里心里骨子里,此情今生恐怕也很难忘却了。
“还行。”
“睡不着,你呢?”
看着远处岛上的寺庙,尼若说:“尼汪,哪天带老师去色拉寺好不好?”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没什么关系的。王老师,你来这里,帮了我们很多忙,教我们孩子认字,还给我们看病,色嘎阿妈说你是药师佛转世呢。”
“去,小丫头胡说八道。”尼若涨红了脸,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靠墙的藏式床。毛线织的卡垫平平整整,被子叠成了方块状。他真的来过了吗?真的在这间小屋里睡在自己的床上?他为何而来?拍照,还是只为自己?
第二天早上尼若才起床,正吃糌粑糊糊,定居点的一个孤寡老阿妈来找她,捂着肚子喊疼。尼若让她躺在床上,摸了摸她疼痛的部位,有个疱块,不敢随便给她吃药,便租了个摩托车,带老人去县医院。
“我可没骗你,不信你问尼汪,他和尼汪晚上就在这儿住的。”
尼若上楼,坐下,接过德吉端上的酥油茶喝了一口。“梅朵说你找我?”
一会儿短信提示音响起,拿起一看,是她回的,简单的两个字:“没有。”
“好!”
“干肉很酥,王老师,你留着吧,晚上饿了吃一点。”另一个女人也指着干肉和鸡蛋对尼若说。
一声叹息,看似非常无奈,却让陆路的心再次狂跳。至少他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患得患失,心里放不下的那个女人,也是一夜无眠,也在为同样的心事所困。
尼若环抱着被子,脸埋在被子里。
在羊湖边上,老百姓的院门很少有上锁的。家家户户在门上开着两小洞,用细绳穿过洞套在门闩两头,出门时拉动绳子,门便闩上,牛羊进不去。客人来时,自己往另一边拉绳子开门。尼若拉动牛皮细绳,门便开了。这是一户典型的牧区老百姓的房子,上下两层加一个院子,一楼关牲口二楼住人。院里一只黑色的牧羊狗,见到尼若,耷拉着眼睛静静地走开了。
“我可没那么大的魅力。”陆路笑,心里却暖洋洋的,“你怎么知道她是因我而逃呢?也许她真有事?”
陆路捡起桃仁放进嘴里,“嗯,不错。”
“别听老阿妈的,我哪是什么菩萨转世,我只是个医生,现在还是你们孩子的老师,仅此而已。对了,你们找我,有事吧?”
尼汪点了点头。
才看了两页,刚才在草地边碰到的那两个妇女推门走了进来,每人手里还拿了干肉和酥油、藏鸡蛋等,往尼若桌上放。“王老师!”
“阿佳德吉拉,阿佳德吉拉……”尼若驱赶着凑上来的小牛小羊,穿过院子上楼,扬声喊道。
两人出了院子,穿过相交的巷道,草地边两个女人见到她们,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
“听尼若说,你的照片拍得很捧,能不能借用一下,给小店增些光彩?”
“对,我叫于夏,尼若的好朋友。”于夏说,强调着“好”字,然后说,“你等一下,我马上下来。”转身进屋,披了一件土黄色的毛衣飞快下来,指了指藤椅说,“坐吧,陆先生。”
两人一起下楼,于夏叫服务员端上一盘野生核桃,用夹子夹开了放在陆路面前。
“是啊,很早走的。”
晚上尼若打电话给拉萨的好友于夏,让她寄些女人用的内裤来。在山里,很多女人没有穿内裤的习惯,藏裙里面一条绒裤,穿到不能再穿为止。
“如不嫌弃,搬到这儿来吧,房费全免,就当付你的策划费。”
“照相的,拿着这么大的相机。”拉姆用手比画着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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